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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谢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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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买都买了, 林阿宝也不可能心疼那点钱让谢安退回去。两人携手进到院内,原本百花齐放的庭院满目望去尽是深冬的萧条, 只有几棵松针仍旧绿意傲然, 不过在庭院一角特意划出地方种了梅树。

    梅树不多, 就三五棵,但皆是枝繁叶茂的老树, 如今都是挂着稀疏的花骨朵,只等一场寒雪便能绽放枝头,给这冬日萧条来场华丽转变, 披上寒香白雪让无数文人名士浮想联翩、痴迷若狂。

    林阿宝不是文人名士写不出千古绝唱的诗句,但他是执笔画者,对雪梅图也是非常向往的。

    “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下雪。”林阿宝抱着暖炉问。

    谢安走来牵他手, 笑:“不下也无碍, 它日再来便是。”

    林阿宝想了想也是,反正院子已经买了, 什么时候来不是来?

    寒风凛冽,两人穿过走廓登上看台, 看台已然经过改建下通了地龙,台内台外几乎两个世界,台外仍是寒风扑风让人冷彻心骨, 台内让人感觉几乎温暖如春。林阿宝脱去厚重的狐裘披风,脱鞋踩上软塌, 只觉被寒风吹到快要变人干的自己顿时如枯木逢春了。这种感觉就跟炎炎夏日一头撞进空调屋子, 感觉全身心都舒畅了!

    谢安交待人上膳食, 回头一看顿时菀尔。林阿宝顿时从裹的严严实实的蚕宝宝一枚变成身轻如燕蚕宝宝一枚,整个人就差在软塌上满地打滚了。

    “阿宝。”谢安无奈把人拉起来,给其手里塞进一杯热茶。

    热茶汤色通透清香扑鼻,小口啄下,从里到外暖和了,就像夏日一碗冰沙从里到外透心凉。林阿宝捧着热茶顿时有点舍不得放手了,谢安哭笑不得取了他杯子:“再喝一杯。晚膳有你爱吃的羊肉锅子。”

    酷寒冬日最美不过一顿羊肉火锅,林阿宝眼睛一亮立时抛下热茶表示要留着肚子吃火锅。这时候辣椒还没传入东晋,但华夏族人从始至终对‘吃’一事从不吝啬心神,没有辣椒但也有多样调料能给人辣的味道,当然,比不上辣椒给人的口感,但新鲜肥羊肉的鲜嫩能弥补不少。谢安没辙,只得把递到一半的热茶堪堪进了自己肚子。

    不多时锅子上来,鲜香嫩的肥羊肉让林阿宝味口大开,酷寒冬日都吃到满头大汗。谢安见其喜欢,自是先顾着人吃到五分饱这才顾上自己。一顿羊肉锅子吃到林阿宝又是满足又是遗憾,捧着吃撑的肚子感叹道:“也不知道辣椒还在哪个大陆呆着,羊肉火锅还是跟香辣风更配!”

    林阿宝这幅一边捧着肚子说吃撑了,一边说起香辣味羊肉火锅仍一幅口水横流的模样让谢安哭笑不得。“刚不是说吃撑了?”

    “但是若有辣椒作料,我还能再吃一碟!”曾几何时林阿宝也是个吃货来着,可惜来到东晋之后,食材贫乏烹饪方法单调,硬生生把他这吃货给逼成佛系的了。就算他画的福船能出海,也能改善烹饪方法,但福船现今最远的距离也不公海外的几个荒岛,能找到的可食用食材实在有限。

    “会找到的。”说起这些谢安也很期待。谢氏入资改造福船,着力打造一支航海船队远扬海外,再加上林阿宝写实的简笔画图纸,辣椒、玉米、番薯、土豆这些食材种子定然不会被遗漏。

    两人放下碗筷,自有奴仆鱼贯而入低垂着眉眼把碗筷撤下去,尔后又有人捧来热水供两人净手,净手毕,那厢取自山间清泉的水已在精致的小炉上烧至滚烫。谢安挥手让奴仆们退下,用茶巾包着铜壶提手温杯、洗茶一气呵成,嫩绿的茶叶经开水冲泡,特有的清香顿时盈绕四周,林阿宝抽抽鼻子,只感觉刚才撑的慌的肚子都舒服不少。

    “喜欢?”

    林阿宝亮着眼眸点头,谢安笑笑递过杯子:“小心烫。”

    几杯清茶下肚,消食片刻自有人来请。谢安给林阿宝披上狐裘披风包裹严实,撩开帷账到栏栅边。台下早有人布置妥当,冲台上两人行过礼,转身拿明火点燃竹筒下线引。

    ‘唆’一声,火光窜出炸开朵朵银花,银花炫烂神秘如仙人施的仙法,第一次见的人怕不是要跪地求仙人恕罪了。

    这怕是林阿宝见过最简单的烟花了,颜色单调、花式单调、声音也太刺耳,简直可以称得上可怜,但这是一千七百年前的东晋。能跨越近一千年制造出烟花已属不易,简单也就简单点了,总归跨出了这么一大步不是?

    十束银花炫烂炸开,林阿宝挥去满是鼻间的硝烟味,愕然:“这就完了?”

    “这是目前唯一的十个成品。”

    目前唯一的十个成品?林阿宝眨了眨眼:“那什么时候可以面世?”

    “要等。等到国泰民安,边境太平的时候。”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制作出烟花,一方面是谢安全力盯梢催促,另一方面就是林阿宝简笔画的写物。从制作方式,到调试阶段,林阿宝都用简笔画一个步骤一个步骤的画出来了,离最终的目标当然还有不少距离,但烟花□□这类现代世界只剩娱乐玩耍的东西,在一千七百年的东晋使用得当,也不失为一件战场奇谋。

    当然,这些谢安是不会与林阿宝说的。

    别院小住几日终于在最后一天下了雪,林阿宝心满意足的画了雪梅图,这才在翌日回府。回府不过几日便是小年夜,朝延封笔,谢府其他几房也陆续回府过节,一时间往日安静的大宅子整个热闹起来。

    这夜,吃毕晚饭谢府一大家子齐聚一堂闲聊消食,小辈们各自三五成群叽叽喳喳,林阿宝被阮夫人拽去凑角打牌九,谢氏兄弟几个围在火炉旁一边闲聊一边烤粟子。谢安耳中听着兄弟几个闲聊近来朝中动向,手拿精致的长挟把粟子从火灰里扒拉出来。敲掉灰,帕子上滚一滚,拿小剪子划开口子巧劲一拨一拉,完整的粟肉便被剥落出来了,谢安手巧不多时便剥了满满一碟子,手指却还是干干净净的。

    “去书房谈吧。”谢安擦干净手拍拍衣袍起身,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装粟子的精致碟子放到林阿宝身边,摸摸他垂目柔声:“我与兄长他们到书房叙话。亥时一刻再来接你。”

    林阿宝抬头,乖巧点头:“好。”

    阮夫人及其她几位夫人一个个眉目间满是挪揄,对视眼待谢安一走,二夫人梁氏似是而非的打趣道:“论他们几兄弟疼人,还数安石最为疼人。可怜见的是以往不知多少人家道安石不解风情,不懂怜香惜玉,还说什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如今看来,只是怜的不是那个人,惜的不是那块玉罢了!”

    阮夫人捂嘴乐不可支,见林阿宝被闹的耳朵尖通红,又嗔怪眼梁氏道:“瞧你说的,不过几棵粟子就酸的不行,你要吃,难道二弟还不给你剥不成?”

    梁氏笑了:“这要求剥的,跟安石主动剥的能一样吗?”

    林阿宝忙不迭把粟子推过去:“二兄嫂若不嫌弃,便吃吧。”

    梁氏拍手,笑的不行:“那可不成,这是安石给阿宝你剥的,我可不敢胡乱吃了。”

    谢安并不知道自己剥的一碟粟子便让林阿宝被二兄嫂好一顿打趣,到了书房挥退奴仆,兄弟几个围坐一团,脸上神情再无之前闲话时的闲散。谢玄做为晚辈,自是好一顿忙活,端茶倒水待要行礼退去时,谢安开口:“幼度留下一起听。”

    谢玄心中一凛,行礼称是。

    谢奕原是想拒绝的,毕竟谢玄还小还不到可以旁听家中大事的时候,可见谢安坚持便也由着儿子坐到自己身后。

    谢安会是谢氏家主但谢奕如今却是官职最高的,能接触到的朝堂秘密更多,是以沉吟道:“如今大晋有三难。一,太后把持朝政,排除异己陷害忠良,以至宗氏一盘散杀只顾拉帮结派谋取私利;二,胡人强兵,此消彼长,五年内必有一场大战;三,龙亢桓氏已有谋逆之心妄图取而代之。”

    诸太后之弊已然存在良久,朝臣百官不信服一个女人指手画脚,而诸太后从后宫中杀出重围不过是权欲心作崇;胡人、符秦等,百年前夺大晋过半国土如今隔江而望,亦是修养生息,谁修养的快谁就是下一次国战的赢家;龙亢桓氏桓温如今撑在大晋大半兵马,不过是想以大司马之职谋前两朝先例。

    曹操以大司马之职谋汉室将山,司马炎以大司马之职谋了魏室将山,而今龙亢桓氏也想走前面两人的老路,当成可笑可怜可叹,难道桓温就不怕后人也被旁人以大司马之职谋了他千辛万苦谋夺的江山?

    还没接触太多的谢玄听在耳中只觉心惊肉跳,以上三条哪一条不要命?太后把持朝政以至朝庭乌烟瘴气,一盘散杀后不过自食恶果;胡人强敌虎视眈眈,一旦发兵便是国战,成败就此一举;而龙亢桓氏如今掌控大晋大半兵马,有异心之下谁又拦得住?

    “诸太后一介女流把持朝政弄的君不君,臣不臣,当真可气!”谢据恨铁不成钢,又骂道:“君主年幼,就算我等有忠君之心,也害怕被太后当作敌人构陷一个误国之罪。”

    诸太后的胸襟当真宽广不到哪里去,有那忧国忧民的忠国之士也苦于无君可忠。

    “二兄所言,安石不敢认同。”谢安摇首,沉吟道:“太后再如何也不过在建康城内承些威风,不足为惧。”

    所有人一惊,谢安又道:“龙亢桓氏虽然可惧但并不是全然无法,我们真正的敌人只有一个。是胡人以及越渐强大的符秦。”

    谢奕狐疑:“安石的意思是?”

    “龙亢桓氏反的不是大晋,是越渐腐朽的司马宗氏,司马宗氏已然是强弩之末不足为惧,而大晋之下是世家。琅琊王氏、我们陈郡谢氏,以及宁江萧氏,姑苏崔氏,还有郗氏之流,未必会见的桓氏坐大成为另一个新主。”谢安束手垂目:“先人圣贤言攘外必先安内,世家之流历来不可小觑,现在缺的是让世家拧成一股绳的理由,而龙亢桓氏便是这个理由。”

    “可是现在的龙亢桓氏还不足以引起全部世家的注意,”谢据拧眉担忧道。

    谢安伏首凛然:“那就助桓氏一臂之力。”

    “三哥的意思是?”谢万、谢石一等愕然。

    “阿宝有个大哥,名林朝,五年前隐姓埋名投身桓氏账下,如今应该是一名大兵。”

    闻言一众面面相觑。五年前?!那时林遵文还是福州太守,他的长子怎会好端端的太守贵公子不当而投身十万八千里的桓氏账下?!不过当谢安取来林朝画像时,一众传看后纷纷瞠目结舌。

    这是林阿宝的哥哥?确定是亲的?怕不是捡的吧?!

    画卷上的男人粗犷看起来有种憨厚之感,横看竖看跟钟灵毓秀的林阿宝没半点想像的地方,就林遵文那文人赢弱以及纪夫人那秀美淑德模样,是如何生出林朝这等粗人的?!

    谢安初看到画时也是惊讶不已,问过,林遵文悠悠回答:儿子像他外公。不用怀疑,亲生的。

    听见谢安转叙,谢奕一等还是半信半疑,就算像外公也没有像的这么厉害的吧?!更何况还有林阿宝这个弟弟在,哪有两兄弟一个粗犷看起来就是野大的,一个却是明珠炫目一看就是说娇养的?逗我的吧?!

    但事实的确如今。林遵文的岳家本是福州本地的武将出身,当初也不知道娇滴滴的阮氏小姐怎么就看中那个大老粗了,两人成亲一事传出可是惊了一地下巴,好在纪夫人像极了她娘的一身贵气风骨,养在深闺中外人不得识,当年还传过纪氏女威武熊壮的流言,以至到十六还不得媒人上门,林遵文几乎就信了。为此,后几年没少被纪夫人笑话。

    扯远了。

    “记下他的容貌,找到他,助他在桓氏中占一席之地。”见其他人不懂,解释道:“林朝只要能在桓氏中占有一席地位,便能在重要时刻牵制住龙亢桓氏这条恶狼,让其狼口对外而非对内。而朝政之中,我们亦能用龙亢桓氏的坐大来逼迫世家之流们拧成一股绳,齐力壮大大晋,让国泰民安,让老有所依子有所养,让强敌滚出国土,让天下太平。”

    这是谢安在佛祖面前发下的誓言,亦是他一直来心中所想!天下太平这等宏愿是哪个男人不想的呢?建功立业,创太平盛世,名留千古让后人抚掌轻叹‘当乃大丈夫也’,听着就让人热血沸腾荣誉感爆棚。

    此夜当载入史册。自此,谢氏一门团结世家不记各人得失,与王、萧、崔结成盟友肃清朝庭腐朽风气,富国强兵,终在五年后那场国战中一力挫其胡人气势,夺回大晋大半国土,终结了五胡乱华近两百年的乱世,还了天下一个太平!

    当然,此是后话暂且放下不提。

    几兄弟商量到亥时暂且先行散去,谢安自去接了林阿宝回,夫夫俩睡下一夜无话。热闹喜庆的大年一过,谢府其他几房自回任上,林阿宝也迎来生辰礼,终于又长大了一岁但更让林阿宝高兴的是,老大夫开的药终于快要吃完了!要知道自打失魂症复发大病一场醒来,之前调养的功夫尽数塌陷,药方七天一换每天早晚各一副,近三个月来足喝的林阿宝见着药就下皱苦瓜脸。但不喝不行,因为谢安会亲自盯着。

    “阿宝。”谢安拧眉。

    林阿宝眉头皱成疙瘩,拉着谢安袖子可怜兮兮:“能不能不喝啦?反正都喝了这么多天了,不差这一碗半碗吧?”

    “不行。”对于这点谢安从不宽容,事关林阿宝身体,不说一碗半碗都不能少。

    “为什么不行?”林阿宝委屈扁了扁嘴,咬唇凑近谢安面前:“...三爷就不想?”药汁里加了安眠的成份,每晚饭后那碗喝完林阿宝沾床就睡都不带翻身的,前两个月谢安腿伤未好情有可原,可后一个月明明腿伤都好了,为什么还盯着他喝药让其沾床即睡?哪有情投意合的夫夫三个月来盖被纯睡觉的,这是要逼他欲/求/不满主动往他身上扑吗?!

    欢喜的人就睡在一臂之间,谢安能不动心?当然是万分动心的,但老大夫不可泄身需养神的告诫谢安不敢忘。熟悉的吐息在耳边吹过,谢安情动之间俯身吻上林阿宝唇狠狠掠夺他的气息,气息交缠唇齿相依,林阿宝被吻的迷迷糊糊只觉自己被紧紧揽在怀中,尔后唇间一松等再吻上来时,一股苦涩的药汁从谢安唇间渡了过来。

    林阿宝瞪大眼!却被侵入的舌尖狠狠一顶,喉咙吞咽被逼着把药汁吞了下去。谢安松开唇,林阿宝张口要喊,可‘我不’俩字才出口便又被谢安伏身把所有抗议以及药汁再次堵了回去。

    一碗药就这样被嘴对嘴喂完,林阿宝气极怒瞪,谢安指尖抚过他嘴角药汁压了压他唇:“阿宝别恼。还有,别招我。”

    感觉屁股底下被东西顶着,林阿宝又是气恼又是羞耻,哼唧小声骂:“谁让你逼我吃药?活该忍着!”

    谢安气的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个小没良心的,他这忍的全身是火是为了谁?!还骂他活该?等两天的药量毕,看他怎么收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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