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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云轻打算扬袖准备向百里爵京射银针之时,百里爵京手掌一拍,后边的两个侍百里拖了一个老妇进来,一把剑横在她的脖子上。

    “放开她!”云轻想不到百里爵京真是大逆不道,连尊贵的安老太妃都敢挟持。

    “云轻,你到底答应不答应本王为妻!否则本王就杀了这个老太婆!她是你的老姑婆对不对?她是你安家唯一的亲人了吧。哈哈哈…”

    百里爵京桀桀狂笑,好像一头恶魔。

    “百里爵京,你敢!”百里连城护住云轻,不让云轻走过去。

    “不敢?百里连城?那你试试?”

    狰狞一笑的百里爵京,后退几步,走到挟持安老太妃身侧,弹了弹指,让利刃碰触老人家的颈脖,瞬时间刻划出一道血痕。

    百里爵京向来是无耻卑贱的,只是靳云轻没有想过他竟然如此灭绝人性!

    “你疯了!姑婆都这么大岁数了!你还是不人!要杀你就杀我!”

    伸出脖子来,云轻瞪向百里爵京,瞳孔说不出的决绝。

    “傻瓜,本王怎么舍得,你可是要做二王妃的人,等本王三日后登基,这一宫主位总有云轻你的一席之地。让我们再续前缘吧。”

    嗤嗤启唇一笑,云轻眸子无比玉离和冰冷,“再续前缘?放你娘的狗屁!”

    “你…”

    脑门一黑,百里爵京想不到以前那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竟爆出这样的粗口,自打大婚那夜开始,靳云轻脱胎换骨,好像彻头彻尾得改变成另外一个人。

    可百里爵京不正是喜欢彻底改变之后的靳云轻么?

    所以他也喜欢爆粗口的靳云轻。

    “哈哈,不过可惜,本王就是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

    百里爵京加持那一把利剑在安老太妃脖子上跃跃欲试,威胁着靳云轻,“靳云轻,你到底答应不答应做本王的妻?不答应,那么只能牺牲这个老不死的!”

    “百里爵京,你脑袋是不是有坑?

    当初不是休弃我了吗?现在跑回来跪舔做什么?

    你还不如一条走地犬!至少走地犬也比你有尊严,不是么?”

    女人的眸子划过无情冰冷的味道,叫百里爵京的心很不舒服。

    “我不管,我一定要跟你再续前缘!”

    无论怎么说,百里爵京都不想要放弃靳云轻。

    看来百里爵京的脑袋不仅仅有坑,还是天坑,秀逗了!

    “云轻,别管我这个老不死的!你舅舅安思邈如今在哪里,哀家都不知道?如今安家唯独你一根血脉,云轻,别管姑婆了,让哀家下黄泉下陪先帝和你娘亲思澜吧…”

    老泪纵横的安老太妃,不顾利剑磕碰她的颈项,斑斑鲜血漫开,宛如一小团血花,看上去无不骇人。

    是了,安老太妃说的对,舅舅失踪了,母舅安家就安老太妃与云轻她自己,所以无论发生事情,云轻都一定要保护她老人家周全。

    “百里爵京,警告你,别伤害她!她是我的姑婆!是我唯一的姑婆!”

    眸子深深带泪,声音悲悲凄凄,百里连城可以看穿云轻眼中的泪痕,那是一种最为伟大的亲情,而亲情是百里氏皇族最最缺乏的东西。

    “哦?”百里爵京带着占有欲得凝视向靳云轻,“云轻,你又不是本王的女人?又有何资格命令本王?除非…”

    “是不是只要我答应,你就可以放了我姑婆!”

    靳云轻似乎在做一个极为痛苦的决定。

    身后的百里连城连忙拉住云轻的衣袖,想要阻止女人向百里爵京走过去,“云轻,不要,不要,别,别,别离开本王,求求你。”

    她深深凝望了百里连城一眼,旋儿挣脱开他,“爷,就当是我对不起你,姑婆有难,我不能够眼睁睁看着她老人家死。她已经那么老了,不能够再受这些了。”

    “云轻,你要好好活下去!一定要很幸福很幸福的活下去,知道吗?答应哀家,一定要找到你舅舅思邈,这样哀家就能够彻底闭眼了,可惜哀家看不见哀家的侄孙女的孩儿出生了……”

    话音刚落,安老太妃两只手抓住剑刃狠狠往自己的脖子刮上去。

    鲜血如水柱般喷泄而出,眼里带有万般的不甘、怨恨、悲哀、怜悯。

    “不!姑婆!”云轻想要飞奔过去,两只手在空气中抓空。

    百里连城从后护住云轻的腰身,眼眶红红的,“云轻,别过去,皇祖母已经死了…”

    “这个老不死的,竟然自己寻短见?真是岂有此理!”

    狠狠踢了一脚死去的安老太妃的腹中一把,坚硬的尸体重重嘭了一声摔在地上,从脖子流出的血凝结成一团猩红,好生恐怖。

    “姑婆…姑婆…”

    “你死了!”

    “以…以后还有谁来疼爱云轻!”

    “为什么所有疼爱云轻的人,都一个一个要狠心离开我!”

    双目狂瞪着,如果可以,云轻扑上去,啃噬着百里爵京身上的每一块血肉。

    跌坐在地上的靳云轻,两只粉拳狠狠砸在乾坤殿的白玉砖上,荧光白白的白玉砖上凝结出云轻拳掌破皮的血污,森然白骨可见,可是靳云轻一点儿也不在意。

    “为什么要这么残忍!要杀死我的姑婆!啊啊啊啊!”

    大滴大滴的眼泪灌冒而出,此刻的云轻心如刀绞,她不愿意不愿意看到这些。

    “云轻别这样。”百里连城紧紧抱住她,亲吻她的耳垂,“云轻,别这样。”

    无力瘫软在百里连城怀中,云轻涕泪不止,“爷,你说上苍为何对我如此残忍!夺走我一个孩子,现在还要来夺走我的姑婆!”

    “云轻,本王发誓,一定会为你报仇的!”百里连城银牙狠咬。额头上的青筋狂冒。

    看见靳云轻与百里连城如此恩爱,更是叫百里爵京心中窝火不已。

    从来只有百里爵京不要的,哪里是百里爵京得不到的。

    那边,百里爵京眼底更显阴鹜,“靳云轻,可别以为安老太妃死了,你们就可以放松一把,本王这边还有大把大把的人质呢。”

    紧跟着,百里爵京大手一拍。

    靳如泌怀里抱着六岁孩子,朝着这边走过来,“哟,云轻长姐,别来无恙嘛。靳青弟弟,快见过咱们的云轻长姐呀。”

    手里头拿着一把冰糖葫芦吃着的靳青,看见云轻趴在那头,高兴不已,“云轻长姐,云轻长姐回来噢,嘻嘻,青儿好高兴啊。”

    当六岁的小靳青看见地上横卧的老太妃的尸体,满地血污,顿时间吓得嚎哭不已,“啊!好可怕!好可怕呀!”

    “靳如泌你不是人!怎么能够让靳青弟弟看到这样惨绝人寰的场面!快抱走他!”

    就算牺牲自己的性命,云轻发誓也一定要保靳青弟弟周全。

    “呵呵,靳云轻,还不知道本王让如泌抱来靳青是做什么的吧。”

    咧嘴一笑,百里爵京让侍百里们从靳如泌手里接过靳青,将靳青举得高高的,而百里爵京拿着一把剑要顶住靳青屁股的样子,“靳云轻,你答应不答应先前之事?否则你的弟弟靳青就跟你的姑婆下场一样!”

    “百里爵京!你胆敢伤害靳青的话!那么你得到的将会是我的一具冰冷的死尸!”

    云轻眼眸中那一抹坚韧的决绝,云轻知道百里爵京生性残忍,他一定会做到,恨不得将百里爵京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听着靳青小弟弟伤心啼哭,声声催人魂魄一般,云轻想要挣脱开百里连城的怀抱,怎奈百里连城道,“云轻,你这样冲动,不仅救不到靳青,还会马上害死靳青的!”

    “那怎么办?我到底应该要怎么做?”

    任凭眼泪倾泻而出,云轻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安老太妃,太妃曾经是那样对她好的人,却是不再了,这个世界上,对云轻好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她无法接受,根本无从接受!

    那边百里爵京更犹如恶魔一般,阴狠瞳孔仿佛锐芒般,毒箭般,无形的羽箭仿佛可以穿透人的心,叫人的心沉沦死亡,“靳云轻,你这个贱人!不答应是吧,好,那休怪本王心狠手辣!”

    话音刚落,云轻与三王爷眼睁睁得看着二王爷挥舞起长剑,要往上一捅,将狭长利剑刺入靳青小弟弟的屁股之中。

    这样由屁股贯穿到嘴上,最是让一个人痛苦不已了的,更何况靳青还是一个六岁孩子。

    可想而知,百里爵京有多么恐怖有多么恶魔!

    就在百里爵京想要这么做的时候,数发锐利的银针嗖嗖窜入空气之中,抵达百里爵京持剑之所在,手心受重挫,百里爵京咿呀一声喊疼,丢弃那剑,血水不停往外冒腾。

    “云轻,难道是你,不对,好像不是你?”百里连城不可思议得凝望着云轻,百里爵京如今遭受了银针的扼住,很明显,那银针不是出于云轻之手。

    就连云轻也说,“这是九鹤神针。”

    九鹤神针是一种极为高超的施针之法,瞬时间,掐准人的穴位,对人的某个穴位进行飞快放血,而被此法第一时间扎入肌肤内里,会产生极大的痛楚,这也正是百里爵京为何会喊疼丢弃那把利剑。

    此九鹤神针,哪怕是大周宫廷御医也没有几个人懂得,是云轻从千金丹方上看得一点点皮毛得来的结果,九鹤神针的针法玄妙,非等闲之辈能够掌控自如的。

    当初云轻只是得到一半的千金丹方,另外一半的千金丹方不翼而飞。

    而更为高深的就鹤神针,就是记载在另外一半千金丹方之上,是云轻看不见的。

    所以,今天施展如此玄妙就鹤神针之人,应该就是另外半本千金丹方的持有者。

    那么他到底是谁呢?

    思来想去,靳云轻想不到是谁人。

    三王爷百里连城第一次听到所谓的九鹤神针,眉宇深处染起一片惊澜。

    “谁,谁来害本王!”

    看着手心被扎出九道血孔,上面依旧流血不停,百里爵京护着一只手,狂瞪着来人。

    “是,我,安,思,邈。”

    来人声音淡淡,却有一股无比的沉稳味道,叫人突生敬畏之感,他一句一句得说着,声音响彻乾坤殿,“我是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的外甥女!”

    “舅舅!”

    自云轻继承原主记忆那一日开始,她就把舅舅安思邈的声音记在脑海深处。

    “是,是舅舅的声音。”云轻紧紧抓着百里连城的手。

    连百里连城也为之错愕不已,这安老太妃的嫡亲侄子的安思邈竟然还活在世上,世人都道安家没落了,谁能想到,安家唯一的男性后人安思邈竟然还活着。

    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凝望而去,云轻看到了一位中年老者,身着淡青儒雅缎袍,腰间携带一小小箱子,面带怒容,狠狠瞪着百里爵京,恨不得允其血,噬其肉。

    “舅舅…”靳云轻哑然失声。

    “云轻。”中年老者眼眶通红。

    对于靳云轻来说,舅舅安思邈那一张酷似母亲的面孔,无疑是刺痛了云轻的心痛之所在。

    “姑姑…侄儿不孝…侄儿来晚一步了。”安思邈跪倒在安老太妃跟前,手横在安老太妃的眼球上,因为老人家她死不瞑目,这是极为不瞑目的一件事。

    出于亲人之间的那种真实感应,云轻抱着安思邈,伏泣不已,“对不起,对不起,舅舅,云轻救不了姑婆她老人家。”

    “云轻,别担心,皇上一定要会给我们一个公道的…”安思邈忍不住泪水狂涌而下。

    “没错!朕一定是会给你们一个公道的!”

    甩袖步入的百里无极是真真正正的百里无极,脚狠狠一踢百里爵京的下腹,百里爵京咳出几两血,挥舞着众位御林军,将他带下去打入死牢,靳如泌如是。

    “皇上——”云轻还想要说什么。

    而此刻,靳云轻发现大周帝身边还多了一个人,宇文灏!

    大周帝指了指宇文灏,肯定赞许得看着云轻,“云轻,你果然是非同寻常之女子,朕向来没有看错你。你在乌木关蒸骨验尸一事,朕已经全然知晓,朕知道宇文九将军是被冤枉。当年朕以为安家跟宇文九将军勾结,所以让安家同罪,所以从今天开始你舅舅安思邈再也不用东躲西藏了,朕已经封你舅舅安思邈为一品太医。位比太医院院判年一针还要高一级。”

    “云轻谢谢皇上。”

    云轻知道,太医院院判的职位已经在所有宫廷御医之中是最高,皇上这般给予舅舅安思邈更高一级的一品太医,无疑是要给安家恢复荣誉!

    看着恩人宇文灏、舅舅安思邈恢复了荣誉,为家族雪了耻辱,云轻无比高兴,只是眼下的安老太妃。

    大周帝痛惜得看着躺在血泊里的安老太妃,不能自已得痛苦垂泪,“母后,是儿臣来迟一步,叫百里爵京那个逆子…”

    大周帝决定追封安老太妃为太后,以太后规制下葬,这让云轻与安思邈两个人的心情找寻了一丝丝的安慰。

    “端儿,你随朕来!”无极帝将百里连城叫到他的御书房去。

    御书房内,灯影幢幢,其中压抑气氛让人难以忍受。

    “父皇…”百里连城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无极帝手一摆,“端儿,你大皇兄殁了,你二皇兄被囚禁在死牢等死,朕放眼这未来大周帝位后继人选,你该怎么看?”

    “儿臣不敢妄言。”百里连城偷偷瞥了一眼父皇的脸色,难道到了此时此刻,父皇仍然还要猜忌自己么?

    怕他步入大皇兄二皇兄之后尘?

    想到这里,百里连城嘴角勾起了一抹幽幽的自嘲。

    而这样的一抹自嘲之色,师父被无极帝捕捉入眼,无极帝黄眸微沉,叹息了一声,“端儿,朕希望你能够说出你的心里话,这样好让父皇放心。”

    “儿臣听不到父皇想要说什么?”既然父皇选择装傻充愣,那么他这个当儿子的,干脆也来一个装傻充愣。反正是谁都别想从对方的嘴里探知一点什么。

    无极帝眸色变得相当复杂,“端儿,你我是父子,难道有什么话都不能说么?有时候,朕真的希望,朕和你们能够像平民家的父子兄弟们一般,有什么话都说出来,不用藏着掖着。”

    “儿臣何时有过藏着掖着,倒是父皇多了些,难道不是么?”

    悄然一笑,百里连城看着他的父皇,“有时候,父皇心里头藏的事比我这个当儿臣的多的要多,难道不是么?”

    哈哈大笑了一把,无极帝的笑容满是苍悲的神色,“父皇知道,端儿你还在怪父皇,当日没有顺从你,处置贤妃,不过朕始终相信,贤妃她不会作出那样的事情?”

    “不会?”反正这件事百里连城已经忍耐了很久,所以他无须再忍耐了,“儿臣可是知道,自己被下了生死蛊和情蛊,而满数整个大周后宫,唯独贤妃娘娘宫里头种植的情蛊花是可以提炼情蛊的,难道没有人告诉父皇您吗?”

    “什么,真是如此?”无极帝想不到百里连城竟然会这么说。

    嘴角继续泛滥起一抹自嘲,百里连城对视着他,“父皇如斯宠爱贤妃娘娘,当然什么都不知道了。就算父皇知道,父皇为了保护贤妃,也会说不知道的。”

    “朕相信贤妃不会害端儿你的。算了,这件事暂且搁置不谈。”

    无极帝抿了一口茶,眉宇森森凝视着他,“端儿,你想要做大周帝君吗?如果想要做,朕现在就想把大周帝位让出来,给你做。朕老了,也想做个太上皇,享受一下盛世沉浮。”

    “父皇,您屡次三番考验儿臣,到底是何意?”百里连城真的不明白,“再说,父皇您千秋鼎盛,您这样说,叫儿臣如何面对天下臣民,父皇您这是…”

    百里无极摆摆手,“朕累了,真的很累了,你俘虏了曹威叛逆,洗刷宇文九将军二十年来的冤屈,俘虏了东漠长公主,断了东漠太子一只臂膀,种种大功劳,应该得到奖赏,所以朕要将大周帝位托付给你。这,不仅是朕的心愿,只怕也是天下臣们的心愿。你可知道你这么多年来,朕让你东征西伐,就是为了要考验你!你连天沐山断龙室之危,你都摆脱出来,正说明端儿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日后必定能够给大周谋更大更好的福祉,这一点,朕相信的人,只有你。”

    说完,无极帝老目微微沉,暗地里目光掠过百里连城的俊脸,身为父皇的,此番是试探、观察百里连城的心里想法。

    “儿臣还是那一句话,父皇您千秋鼎盛,此事急不得。”

    他何尝不知道父皇这是在试探自己呢,百里连城明白,父皇久居帝位,身体又康健,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当一个甩手掌柜。

    “父皇,没其他事的话,儿臣先行告退。”

    不等无极帝作出反应,百里连城退出御书房。

    安老太妃薨,大周举行全所未有的国孝,紧次于先皇驾崩,整个上京城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温相国因叛乱被擒,温氏一族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

    温贵妃娘娘自然被连累,囚禁在冷宫。

    温氏一族,这下子被连根拔起,倒了。

    宇文灏与安思邈冤屈了这么多年,终于得到大周帝为他们正名的机会,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三日后。

    云轻拉着靳青弟弟的手,下了车辇,与舅舅安思邈一同走进安府大院。

    斑驳蒙尘的府前牌匾换了一个全新的,还是当今圣上亲自提笔批注上去的,以彰显安府的尊脩和圣上的仁德。

    “姐姐,弟弟回来了!若你还在,看到弟弟回来,一定会很高兴的吧。”

    胡须微微颤了颤,安思邈眼眶糯湿。

    “舅舅莫思念母亲了,若是舅舅思念母亲,云轻也要哭了。”

    免不了,云轻又是一阵子悲恸。

    亏得懂事的小靳青胖乎乎的小手掌擦拭着云轻眼畔上的泪痕。

    云轻凝望着舅舅下巴上苍劲的黑须,“虽然失去了姑婆,但,老天好歹把舅舅还给我,也算是一种恩赐。我应该感激不哭的。”

    听到这番话,安思邈若有所悟得点点头,眉宇之中惊喜又带着无比讶异,“云轻,舅舅的好外甥女,你终于长大了。”

    “经历了太多事情,如果还不长大,岂不是比猪还要笨?”

    扑哧一笑的云轻,惹得安思邈和靳青弟弟都笑了,特别是小靳青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个好看的月牙形,云轻可以预见,长大后的靳青必然是一枚大帅锅。

    待云轻与安思邈步入长长的廊院之中,安思邈目光如炬一般看向云轻,“炼丹阁另外一半的千金丹方,如今在你手里吧?”

    “舅舅怎么会知道?”云轻愣了一下。

    “当我施展九鹤神针之针法对付百里爵京之时,云轻你眼里透出的诧异,就已经表明了一切。云轻你可知道,千金丹方的另外一半,可在舅舅的身上。”

    安思澜从怀中掏出一本小摘抄本,递给云轻,“这,原本就是姐姐的东西,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了。若不是它,舅舅根本不会知晓九鹤神针,更别提及相救于你。”

    看着舅舅如斯沉稳笃定,云轻很好奇,“舅舅,这些年,你到底去了哪里?还有,你怎么会预料得那么准确我和三王爷有难,而你又那么的恰到时候救了我们?”

    “说来话长,以后舅舅有机会会告诉你的。”安思邈顿了顿,瞅着云轻手心紧握的另外一半千金丹方,“如今,一部完整的千金丹方在你手上,你要好好将它发扬光大吧,我想你母亲要是知道了,她一定会开心的。”

    另外一半的千金丹方还残留舅舅的余温,云轻并不懂得舅舅为何这么做,“舅舅,你我同是安家之后,不论放在谁的身上都是一样的么?”

    “云轻,你一定要听我的,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叹息了一口气,安思邈无奈道,“云轻,你自己好好在府内逛逛,舅舅要去书房了。”

    瞧着舅舅煞有心事的样子,靳云轻也不忍再问下去,只好牵着靳青弟弟的手,在安家府院里闲庭信步。

    姐弟两坐在后花园中心的一座秋千上。

    云轻站在靳青小弟弟的后边,一边轻轻推搡着,一边笑着说,“靳青弟弟想不想要再高一些?”

    “高,高,再高一些。青儿要高。青儿要高。”

    两只肉呼呼的小手掌紧紧抓着揽绳,他真的希望云轻长姐推得高高的,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看到庭院外边更为广阔的天空。

    “长姐,你知道吗?外面的天空好美好美哦!”

    嘻嘻一笑,靳青小弟弟欢声笑语撒满了整个庭院。

    蹦跶一声,似有揽绳一类的东西断裂。

    意识到即将会发生什么事情的云轻,想要阻止一切,却发现来不及了,因为靳青小弟弟已经荡到了最高处,再落下之时,非把屁股摔成两瓣不可。

    那样高的地方,若是不死,也定然重伤。

    “啊!长姐救我!”

    惊慌失措的靳青小少爷大叫起来,声音宛如被冰块镇住一般,好不惨烈。

    云轻倒是有那个心去救靳青,可他飞得那么远,她总不能飞上去吧,除非她的后背立马长出一双翅膀来。

    “谢谢你。”靳青奶声奶气的声音带着一丝依赖。

    张开双手欲要扑入空中的云轻,看见靳青弟弟一点事都没有,他是被人给抱住了。

    至于那人,云轻知道他是谁。

    “灏,你怎么来了。”

    云轻欣喜过望,如果不是宇文灏及时出现,靳青弟弟可就危险了,届时她如何跟靳青弟弟的生母方姨娘交代?

    当然了,更重要的是,云轻对自己都无法交代。

    “靳青弟弟,大哥哥这里有串冰糖葫芦,拿去吃吧。”

    宇文灏仿佛变戏法一般,将冰糖葫芦放在靳青的手心里。

    懵懵懂懂的靳青瞥了云轻一眼,意思是说要得到长姐的同意才行,云轻点点头,靳青这才放心得把冰糖葫芦放在嘴里舔着吃着,“长姐好甜喔,青儿可以自己玩。”

    “小心点。”云轻不敢让靳青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宇文灏眉宇深处夹杂着一丝诡异的神色,“云轻,跟我走吧,好吗?”

    “如果三王爷在这里,你还敢说这样的话么?”靳云轻皱着娥眉凝向他,“如今,你宇文满门的冤屈已经洗刷清了,皇上也承认你是宇文九将军的后人,封侯封爵,世袭罔替,你还不知足么?”

    “得不到你,我今生今世也不会有知足的那一天。”

    男人脸上挂着惆怅的笑容。

    这话令她好生厌恶,靳云轻嘴角勾起一抹冷冽,“有些人,有些事,有些东西是不能够强求的。强扭的瓜不甜,你又何必如此?”

    “你未尝被我尝过,怎么知道我不甜,或许,我比百里连城还要甜。”

    一双朗月星眸凝望着女人,宇文灏就这么痴痴呆呆的,仿佛云轻是他必需的空气和水源,没有了她就会马上死掉一样。

    好一个无耻的人,瓜是用来比喻她一个女人的,而此刻,宇文灏是用来比喻自己。

    “你今天能够恢复宇文满门的名誉,实属难得,可别因为一点点的行差踏错而自毁前程。”

    冰冷的话语从云轻嘴里说出来,算是对于宇文灏的警告。

    可宇文灏这个小子,也不知是不是真得吃了一车子的雄心豹子胆之后来见云轻,“前程?我的前程无非是一辈子留守在东陵国当个小小的东陵王,此生若是失去你,那才是自毁前程。”

    “你如此不珍惜前程,看来本王可以向父皇禀告,收回你对东陵小国的统治权,如何?”

    绵长又森然的声音叫人听起来,心中打了一个寒颤。

    落落太阳光辉射下来,罩在来人的身上,使得他看起来宛如仙童一般。

    宇文灏心底发憷,听着声音,分明是三王爷百里连城无疑,转身,双手一拱,“三王爷?”

    “看来你还懂得本王的身份。”百里连城眼底勾起一抹辣意,恨不得心中吐出烈火将宇文灏燃烧殆尽,刚刚,百里连城可是全部听到了,宇文灏是如何妄图云轻的。今生今世云轻只能属于他百里连城的女人,是他百里连城的王妃。

    百里连城越过宇文灏,拦住云轻细细腰肢,两个人的双手紧紧抓握着,说不出的柔情和甜蜜。

    如此秀恩爱之下,宇文灏的心真的好痛好痛,声音几乎沙哑了,“我当然懂得王爷您的身份了。我也是该回去了,不打扰三王爷之雅兴了,对了,云轻,我的话,好望你好生思量思量,他朝若三王爷伤了你的心,你大可以来东陵国找我,东陵虽是小国,但是我宇文灏会发誓用自己的性命来呵护你!直到我老死!我这一辈子就等着你了。云轻,我喜欢你会来。”

    “岂有此理…!”

    当着百里连城他的面,宇文灏还如此胆大妄为挑逗他的王妃与其私奔,恨得百里连城牙牙痒,可恨他不能够对宇文灏怎么样,父皇多次向百里连城私密议话,说一定不要追究宇文灏之前伤害过大周帝的事情,否则,天下百姓们会说,当今圣生不顾念忠臣遗孤,刻薄寡恩,这乃是为皇之道的禁忌。

    若不是因为无极帝这一番话,说不定百里连城现在就紧追着宇文灏的步伐,要拿下他的性命。

    “好了,爷,不与宇文灏计较了,到底他救过你我, 得人恩果千年记不是?”

    朱红的唇瓣微微勾起,云轻的妍媚神态落入连城的眼中,那样的清丽可人。

    百里连城这边轻笑笑,“得人恩果千年记,难道因为这个,本王就要将心爱的女人拱手相让么?没门!哪怕本王耗尽大周的一兵一卒也要踏平他的东陵国。决不轻饶!他以为他有一支暗中待发的屠漠军队,就可以所向披靡了,哼,本王的云影百里也不尽然是饭桶。”

    在云轻的印象中,三王爷很少会像此刻这般失去理智,说了一股子愤恨的话。

    而云轻又明白,百里连城如此失去理智,只是因为他的女人,也就是自己。

    但凡威胁到他身边的女人,百里连城就会暴躁,就会抓狂,谁也无法预测百里连城会采取什么样的措施。

    “爷,以后为人处世,你要冷静一些。我的心一直会在爷这,爷还在担心什么?”

    娇弱的身子涌入男人怀中,靳云轻享受着百里连城带给他的安宁。

    大手轻轻摸抬着云轻的下巴,百里连城深情张口,将舌头没入女人的嘴中,唇舌吞吐着,丝丝绵绵的,火火辣辣,甜甜润润,每一分每一秒仿佛快要把云轻的心给融化了。

    更加的,云轻就迎合着男人了,偏偏百里连城个头很高,所以云轻不能不踮起小脚丫子,挤尽吃奶力气一般,舔吻着男人的薄唇,男人的嘴唇很薄很细润,仿佛每一个吻都是为云轻精心打造一般。

    廊中寂寂,不时有秋虫轻轻跃过秋千,天上的白云飘飘遥遥,给人一份难得闲适的心情。

    “哎呀,长姐和姐夫在亲亲,好羞羞哦。”

    吃完了冰糖葫芦的靳青小少爷,连嘴巴都没有忘记擦拭,走过来,撞到云轻与百里连城这般,忍不住用手蒙着眼睛。

    霎时间,云轻与百里连城仿佛锐箭一般迅猛得松开各自的身子。

    谁知,此刻早已背过身子去的靳青小弟弟嘻嘻笑着说,“你们继续,你们继续,青儿什么都没有看见哦,什么都没有看见哦,以前父亲和姨娘这般的时候,青儿也是装作没有看见哦。”

    清脆散漫的孩童嗓音在寂寂的庭院中漾开,云轻抿了抿嘴唇,笑着冲靳青走过来,“小讨厌鬼,你又知道什么了?”

    “青儿当然知道啦。”靳青一本正经得,睁着萌萌的大眼睛凝望着他的云轻长姐,嘻嘻笑了笑,“长姐,难道你不知道么?大人们之所以亲嘴,那是因为有爱,他们深爱着对方,所以才会亲嘴,难道不是么?”

    负手而立,脸色恢复平静,又夹杂一丝森冷的百里连城,静默点了点头,摸着靳青的头皮儿,“嗯,说的还挺有几分道理。”

    “当然了,青儿可是长姐的亲弟弟呢。长姐那么聪明,青儿可不能够落后呢。青儿发誓,以后长大了,一定要好好保护长姐,不让任何人来伤害她,哪怕是姐夫你也不行。”

    突然之间,靳青无比认真得瞄着眼睛递视着百里连城,“青儿不管你未来是王爷还是皇上,青儿都不管,青儿只要长姐开开心心,若是你让长姐伤心,青儿不会放过你的。青儿以后要当个将军,手握好多好多的兵马,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将军?你想要当将军?你想拥兵自重?以后还想反本王?”

    说到这里,百里连城怅然大笑,“才六岁耳。如斯小小年靳已经想着如何反本王了!”

    云轻蹲下来,抱住靳青小少爷,忙用帕子擦拭他嘴上宛如涂抹了一层淡淡胭脂似的糖浆,对一旁的百里连城道,“靳青弟弟还小,童言无忌,你放心,靳青弟弟以后是不会反的,而且以后还能帮助他的姐夫呢。靳青弟弟你说是不是呀?”

    最后一句话是在问靳青,靳青点点头,虎头虎脑的样子很是可爱,“长姐说什么就是什么,青儿会一辈子听长姐的话的。”

    “靳青,你的嘴巴上的红色,可是刚刚吃了冰糖葫芦?”

    皱着剑眉,百里连城想要知道这冰糖葫芦是谁给他吃的呢,之前,宇文灏可是来过一趟。

    靳青萌萌得可以拧出水来的大眼珠子,凝视着百里连城,“嗯嗯,是刚刚那个大哥哥给我吃的冰糖葫芦,他的冰糖葫芦好棒哦,好好吃哦,青儿好想再吃。”

    “以后不准吃别人给的冰糖葫芦,听见没有?”突然,百里连城板着一张冷冷的脸,这张脸平时已经叫一个正常的成年人感到一股子的毛骨悚然,更何况是一个六岁的孩子。

    哇的一声,靳青弟弟就哭泣了。

    重重拍了一下百里连城的手臂,靳云轻斥责道,“你做什么?你生气的样子应该要用来对付东漠国那边的人,怎么对付起我的弟弟来了?爷,这是你向来一贯的作风么?欺负孩子,也不知道羞耻。”

    “……”

    面色很黑,黑如无数颗大枣捣烂了,然后一起贴在他的脸上一样。

    抽吸了一口气,百里连城拿出袖中的嘉应子,递给靳青,“给。靳青!你给本王记得!以后你只能跟你长姐一样,接受本王的馈赠,不许接受其他男人的馈赠,听见没有?”

    “啊?你说的是什么呀,青儿怎么听不明白?”靳青一顿儿摇头晃脑的,还真是没法听明白的呢。

    只有靳云轻苦头婆心得点了一下靳青的额,“靳青弟弟,这个人他说,以后你只准他一个人是长姐的姐夫,认别的男人做姐夫,他是会生气的。他是大周的三王爷,名字呢叫百里连城,靳青弟弟你可记住了?”

    “喔喔,原来是这样啊,青儿明白了。”靳青头点如捣蒜一般,却惹得云轻好笑不已。

    百里连城瞅着这一对极品姐弟,敢情儿这两个人在打官腔呢,要不然,她们说的话,百里连城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靳青情绪好了很多,云轻让他自己一个人玩耍。

    恢复一本正经面色的百里连城,对云轻道,“你知道吗?飞流随燕祁风将军在嘉应关破了百里爵京与温相所集结的三军,听说,飞流这一次,大立军功了!父皇甚是高兴,我大周又多了一位潜在的悍将!”

    “飞流…”云轻也真是没有想到飞流如此有大将之才!

    “云轻,谢谢你。”

    男人饶有深意得紧握云轻的手,潋滟的明眸生出璀璨华光,他的话更是让云轻的心头深深一滞。

    “谢我?谢我什么。”

    声音淡定自若,就好似天边的一朵幽幽云,叫人听不出内中动荡,就好比此刻的百里连城听不出来云轻心内的涟漪。

    大手甜溺笼住女人的手,百里连城借势,将她轻轻揽入怀中,“本王当好好谢你,你为本王抚立了一个悍将,飞流将会为本王所用!”

    “为你所用?”云轻嗤嗤一笑,“爷,日后真正为谁还言之过早。我早已说过,飞流他是一个人格独立的人,他不是我的奴才,更不是我的奴隶,他怎么做,我无权干涉。”

    饶是百里连城活了十九岁,可眼下他这是第一次听到此间无状之言,紧紧抓着云轻的手,他不解得问,“云轻,你救了飞流绿妩二人姐弟之性命,就相当于他们的性命属于你的不是?你是他们的主人?何来的人格独立?”

    “爷,以后别说这样的话,我不喜欢听。”云轻淡淡得说,声音不夹杂着任何感情。

    百里连城不是傻瓜,他当然明白女人话中含义,“好了,好了,云轻,别生气了,随本王回王府吧。青儿、绿妩她们,本王已经让她们在府中等候你,叫她们服侍你,还有飞流,此刻与燕将军在父皇跟前受封呢,等会儿,也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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