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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出奇制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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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找我么?”一线澄澈如水的声音,突然从众人背后响起。随后,钟可情便挽着贺迟的手,从楼梯口一步步爬上来,姿态端庄,宛如高贵的公主,神圣不可侵犯。她穿

    着一身印花短裙,裙摆边上想着镂空的蕾丝,面上化着极为精致的妆容,长发弯起,看上去像是刚刚参加晚宴回来。

    张小蝶一怔,赶忙迎上去:“子墨小姐和贺医生回来了。”她笑对钟可情,“方才老太太还问我你去了哪里呢。我一觉醒来就不见了你的踪影……”钟可情眨着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疑惑地看向季老太太:“奶奶找我是有什么急事么?”她又扭过头,满脸无辜地看了看季子姗和江美琴,“子姗姐姐和江阿姨怎么也站在

    我房间门口?”

    这都哪出跟哪出?

    季老太太原本是要发怒的,但看到钟可情那副浑然未知的表情,一口怨气堵在喉头,想发火却又发不出。

    江美琴可不是好说话的主,她上前一步,冷冷望了钟可情一眼,道:“小墨,你老实回答,今天晚上六点到七点之间,你是不是去了东山别墅?”

    钟可情眉头一皱,“江阿姨为什么这么问?”

    “你还装傻!”季子姗脾气暴躁地很,上前便指着钟可情的鼻尖怒斥道,“你一定是去了东山别墅,不止如此,你还偷偷将沈阿姨藏起来了?”

    “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钟可情一脸无辜。季老太太脸上的神情僵硬到了极致,良久才道:“小墨,你妈妈失踪了,如果是你带走了她,你乖乖承认,向奶奶认个错,奶奶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但倘若,你一再隐

    瞒,奶奶绝不姑息!”

    呵……认了错,你就会放过我么?

    就算你放过我,江美琴母女也会死揪着我的小辫子不放,我有必要那么傻么。钟可情静默不语,倒是贺迟向前走了一步,牵着钟可情的手臂,朝着季老太太鞠了一躬,毕恭毕敬道:“老太太,今晚小墨陪我出席了好友的婚宴,下台阶的时候不小心摔

    了一跤,擦伤了手臂,我这才先送她回来休息。”

    贺迟说着,钟可情伸出手臂来,露出手腕出的擦伤痕迹。

    季老太太仔细看了看,那丫头的手腕确实是受了伤,可见贺迟说得不假。

    “不!不可能!她一定是在撒谎!”季子姗好不容易才设下这完全之策,只等着季子墨落马,谁想到那丫头现在却撇得一干二净!

    “季大小姐是在说我撒谎么?”贺迟冷眉一挑,目光冰冷地扫过季子姗的脸,锐利的视线似要将她的面部撕扯开来。

    贺迟冷笑一声,静默望向季老太太,道:“老太太,小墨怕你担心,接近七点的时候,让我给您发了短信报平安,您应该收到了吧?”

    季老太太掏出手机来,季子姗赶忙夺过手机去看,屏幕上果然有一条贺迟发来的已读短信。

    季子姗当即懵掉了,那条短信的状态是已读,也就是说季老太太一早就看了短信,她故意不说,为了就是看她们母女像跳梁小丑一般帮着她找沈惠洁的行踪!

    季子姗惊恐地捂住了嘴巴。

    季老太太冷哼一声,狠狠白了江美琴一眼,双眸之中满是对她们母女的鄙夷。

    江美琴也是惊魂未定,这老家伙一声不吭地看着她们唱大戏,非但不揭穿她们,还配合着她们演戏,究竟是安得什么心!

    钟可情静默许久,瞪着迷茫的目光,望向众人,一脸不确信地问道:“你们刚刚在说什么?我妈妈失踪了么?”

    季老太太无奈地点点头。

    钟可情的眸光当即暗沉下去,面色煞得惨白,横了一双疑惑的眼眸,瞪向季子姗母女:“我妈妈好好的在东山别墅呆着,怎么会失踪?”

    江美琴被她瞪了浑身发麻,连忙摆手道:“你别看着我,又不是我绑走的人——”

    她话音刚落,隔壁房间就“砰”得一声巨响,震得整个屋子都跟着颤了颤。

    贺迟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将钟可情护在怀里。

    砰砰——

    不远处又传来两声巨响。

    季老太太眉头一拧,冷声问道:“什么声音?”

    嘎吱嘎吱……

    别墅里还在发出奇怪的声响,一阵一阵的,像是有人在移动着家具。

    钟可情挣脱贺迟的束缚,将耳朵贴在墙壁上听了听,而后转过头,看了一眼季老太太,伸手指了指隔壁的房间道:“是从子姗姐姐的房间传出来的——”

    季子姗一脸迷茫,江美琴更是不明所以。

    季老太太眉头一皱,横眉望向季子姗:“你在房间里放了什么东西,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季子姗摸不着头绪,瞪着一双迷惘的眸子道:“什么……什么都没有啊……”

    钟可情与张小蝶相视一笑,而后走到季老太太身边,淡然道:“奶奶,我们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季子姗不悦得一跺脚,斥道:“那是我的房间!”

    钟可情不怒反笑:“子姗姐姐,你的房间又怎样?你方才和江阿姨不也带着奶奶进了我的房间么?”

    钟可情一句话将她堵得哑口无言。

    隔壁房间的声音还在继续,一颤一颤地,震得整栋别墅都在晃荡。

    季老太太眉头一皱,“去看看——”

    钟可情不由一笑,嘴角挂着几分狡黠,挑眉望向江美琴。

    江美琴的视线触及钟可情嘴边漾起的那一丝邪肆的笑意,她的心忽的一凉,总觉得哪里出了错。

    “等等……”

    走到季子姗房间门口的时候,江美琴慌张地伸出手臂,拦在了钟可情身前,“屋里没什么。中午的时候窗户忘了关,应该是外头野猫跑进来,打翻了东西。”

    贺迟哼了一声,开玩笑似地对季老太太道:“老夫人,你们这一带的野猫可真厉害,连二楼的阳台都能轻而易举地爬上来,相较之下,我们医院的野猫,可就弱爆了——”

    季老太太自然知道贺迟话中含义,她眉头一拧,斥道:“开门!”

    江美琴面容僵硬,整个身子愣在那里,动也不动。她惨白着一张脸望向季老太太,像是恳求道:“屋里真的什么都没有——”

    “江阿姨不肯开门,该不会是在屋里藏着什么不干不净的男人吧?”季老太太一直对江美琴勾引季正刚的事情耿耿于怀,钟可情故意这么说,为得就是要激动季老太太。

    季老太太确实不是好惹的主儿,她伸出手臂来,一把将江美琴推倒在地,双臂用力一推,季子姗的房间大门便被撞开了。

    季老太太第一个冲了进去,才走没两步,她就僵住了身子,动也不动地看着前方。贺迟和钟可情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只见正对席梦思的一张木椅上,一个衣衫凌乱的女子被捆住了,她的四肢上缠着一圈又圈的厚厚绳索,粗糙的绳子紧紧束缚着她的身

    体,将她五花大绑在木椅上。

    “呜……呜呜……”

    面容脏兮兮的女子,头发疯乱,她的嘴巴上贴着胶带,口中依依呀呀地发出一些破碎的音符。

    她的身体拼命地挣扎,带动着椅子向前移动。椅子的后脚因为她的前倾,也跟着离了地,但又终究因为力道不够,复又“砰”得一声砸回地板。

    椅子的四只脚与大理石的地面不断发生着摩擦,故而发出一些“嘎吱嘎吱”的声响。

    “天……天哪……”张小蝶惊慌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难以置信地惊叫出声。

    江美琴知道出了事,却因为视线被挡住,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心急地拨开面前的张小蝶和钟可情的身子,探出脑袋一看,整个人震惊得无法发出声音。

    季子姗跟在她身后,小声试探着问道:“妈,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江美琴移开身子,给季子姗腾出一块空地来。

    季子姗望着椅子上的人,忍不住惊叫出声:“沈……沈惠洁……她,她怎么会在这里?”钟可情掩着口鼻,忍不住呜咽出声。她三步并做两步,冲到木椅一侧,伸手就去解那粗厚的麻绳,无奈那绳子太过结实,她拼命撕扯,都无法解开。麻绳擦过她手腕处的

    伤口,沾着殷红的血迹,这血迹与沈惠洁衣服上的血迹混在了一起,叫人无法辨认究竟是谁在流血。

    贺迟见状,赶忙冲上前去,一把摁住钟可情的手臂,将她拉开,冷声道:“你受伤了,我来解——”

    说罢,贺迟长臂一挣,那粗厚的麻绳便应声而断。

    沈惠洁吓得不敢说话,直往钟可情怀里钻,口中还不停低声喃喃:“宝宝……宝宝……”

    沈惠洁因为遭受巨大的打击,导致疯疯癫癫,智商停留在十年前,所以,她口中的“宝宝”自然是在喊钟可情。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姓沈的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季子姗原本就不聪明,不知不觉中被钟可情阴了一招还不自知。

    钟可情目光一狠,利剑一般朝着她射过去:“子姗姐姐,我也很想问问,你将我母亲五花大绑,困在你房间,是想做什么?杀人灭口么?”

    “是不是因为我母亲看到了些什么不该看到的事情,所以你就这样对待她?”钟可情话中有话,暗指周阿姨的死是季子姗所为。

    巧得是沈惠洁突然疯癫起来,一个劲儿地往钟可情怀里缩:“怕……怕怕……杀人了,杀人了——”

    季老太太一听,心中当即有了判断。

    江美琴吓得说不出话来,季子姗则是有苦难言。

    这一场计谋,原本是她们早早布置好了,专为赶走季子墨而设下的,如今却弄巧成拙,自己栽进了自己挖好的坑里。

    事情原本就错综复杂,是她们先动了歪心思,自然不敢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季老太太狠狠剜了季子姗一眼,厉声呵斥道:“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季子姗惊慌失措:“不,奶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季老太太眉头一拧,“事情搞清楚之前,不许你再喊我奶奶!我可没有一个身为杀人犯的孙女儿!”她淡淡扫了江美琴一眼,复又看向季子姗,循循善诱道,“说吧,是不是

    你妈妈指使你这么做的?这一切的主谋,都是你妈妈对不对?”

    季老太太眸光闪烁,精光迸发的眼睛仿佛会说话,好像在说: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你妈妈身上,你还是奶奶的好孙儿,奶奶会原谅你的——

    季子姗支支吾吾着不敢说话。

    当此之时,江美琴突然转过身,扬起手,对着站在不远处的杜鹃便是狠狠一巴掌,厉声斥道:“混账东西!这些事情一定都是你搞出来的!”

    杜鹃惊吓不已:“夫人……我,我没有……我只是依照你们的吩咐……”

    啪——

    不等她说下去,江美琴又是一个耳光甩过去,打得她嘴角破裂,鲜血直流。

    “方才不是你说的么?说子墨去了东山别墅……”江美琴目光一冷,“你分明就是想引开我们,然后再偷偷把季夫人运走!”

    杜鹃拼命地摇头。天知道,她只是依照江美琴母女的吩咐,故意捏造季子墨去过东山别墅,别的事情,她真的是一点都不知道。江美琴目中含恨,两个耳光下去,她的十指都有些发麻了。她下手极狠,为的就是要杜鹃这个蠢货当替罪羔羊!杜鹃是她们安排在季子墨身边的眼线不错,可这个线人实

    在太笨,居然给了她们错误的时间,以至于她们没能按计划行事,没能在东山别墅,将季子墨逮个正着!季子姗一听,当即反应过来,急切望向季老太太,“奶奶,我妈妈没有指使我!这件事情,我们完全不知情!杜鹃这丫头先前曾经巴结过我,让我把她从东山别墅调来季子

    墨身边,她这样做,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

    杜鹃见她们母女反咬她一口,心下一慌,朝着钟可情求救:“子墨小姐,你相信我,我没有做过。一切都是她们母女指使的!”

    钟可情冷眼相对。既然她一开始就选择了背叛她,又凭什么来奢求她帮她说话?

    她的嘴角不由扯出一抹冷笑,这种狗咬狗的场面,虽然恶俗,但有时候还真挺解恨的!

    杜鹃见钟可情沉默不语,心下一沉,面如死灰。“周阿姨的死是不是也与你有关?”江美琴想要将所有的事情推得一干二净,急中生智道,“你一定是一早就算计好了,想要绑架季夫人,却不巧被周阿姨撞了个正着,你担

    心被她拆穿,所以就杀人灭口了!”

    杜鹃慌乱地摇头,双腿颤了颤,颓然跪倒在地:“不!我没有杀人!”她赤红着一双眼眸,狠狠瞪着江美琴。

    “是么?”江美琴突然弯下身子,凑到她耳畔低声说了句什么,杜鹃的面色顿时暗沉得可怕。

    当着众人的面,她僵硬着身子站起来,摇摇欲坠地走到楼道口,纵身一跳,扑通一身从二楼摔下去,脑袋直直撞向大理石地面,瞬间血色四溢!

    “啊——”

    楼下的佣人惊呼一声。

    季老太太冷冷朝着楼下扫了一眼,不含情绪道:“既然已经有人认了错,这件事就这样算了。”

    钟可情看得心惊,她自认重活一世,她已经足够铁石心肠,却不料季老太太眼睁睁看着一条人命在她面前陨落,她居然连眼皮都未曾眨一下。

    或许在她看来,用两个仆人的贱命来保住季家的名声,划算得很!

    “送少夫人回东山别墅吧。”季老太太目无表情地瞪了一眼蜷缩在钟可情怀里的疯女人,对一侧的张小蝶吩咐道。

    “不!谁都不许碰我妈妈——”

    钟可情的身子向前一步,将疯癫的沈惠洁紧紧护在身后。

    季老太太的眉头不由皱起,面色暗沉,冷着嗓子道:“小墨,你妈妈神志不清,呆在这宅子里不合适。东山别墅,她住了很多年,也习惯了,那里才是她该去的地方——”

    钟可情这次把沈惠洁带出来,自然就没打算再让她回东山。

    季老太太的目光朝着沈惠洁逼视,威胁似的问道:“慧洁,你说是吧?”沈惠洁不过是一个疯子,哪里听得懂季老太太的话,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被吓得狠了,就一个劲儿往钟可情怀里钻,口中还不停低声喃喃:“黑房子,有鬼……怕…

    …”钟可情心疼地抚了抚沈惠洁额头散乱的刘海,对着季老太太一脸恳求道:“奶奶,偌大的东山别墅,就住了我母亲一个人,白天黑夜都闷在屋子里,周围看着她的佣人也不

    愿意跟一个疯子讲话,母亲一个人很孤单,真的很可怜——”“子墨妹妹若是觉得沈阿姨孤单,完全可以搬到东山别墅去,陪着沈阿姨。”季子姗冷不丁插嘴道。她的眼眸中透露着毒辣的光芒,很暗藏着隐隐的嫉恨,大约是因为算计

    不成,恼羞成怒。

    钟可情还没发话,季老太太已经怒目一瞪,斥道:“不行!小墨不可以住进东山别墅!”

    为什么不可以?

    难不成东山别墅暗藏着什么玄机么?老太太的话在钟可情心中激起不小的涟漪,但眼下钟可情并不想与她争辩这些,她只想将沈惠洁留下来好好调养。如今沈惠洁骨瘦如柴,精神又萎靡不振,若是回到东山

    别墅,恐怕不久于人世,那十年前的秘密就真的要埋藏在火海中,永远都无法浮出水面了!“奶奶不让我住进东山别墅,那就让我妈妈留下来。总之不管在哪里,我都不要跟妈妈分开——”钟可情目光坚定,双手紧紧扣住沈惠洁的手臂。相较之下,沈惠洁反倒像

    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孩,目光呆滞地蜷缩在地上,躲在钟可情身后,不敢与季老太太对视。“东山别墅安静,更适合她养病。”静默了许久的江美琴突然开口道。她耗费两年的时间,时时刻刻给沈惠洁投着慢性毒,如今沈惠洁已然病入膏肓,在这种危急关头,她

    怎么可能舍得放过她?当初若不是沈惠洁毫不客气地抢走了正刚,她何至于沦落到今天这种无名无份的地步?

    “呵……是么?”钟可情轻叱一声,“江阿姨这么希望我妈妈回去,我反倒更加不放心了。”

    “你……”江美琴眉目一冷。钟可情微微挑了挑眉,眨了眨黑亮的眼眸道:“东山别墅真那么好,江阿姨怎么不住进去?”她又淡淡扫季子姗一眼,“眼下刚发生了两起命案,都跟东山别墅脱不了关系。

    就当所有的事情是杜鹃一个人做的,可我母亲是在子姗姐姐的房间被发现的,在没有人能证明你们母女的清白之前,我绝对不会放我母亲独自一人回东山别墅冒险!”

    “嗯嗯——”沈惠洁好像听懂了钟可情的话,她虽然傻,但依旧跟着不住地点头。

    “奶奶,”钟可情抬起头,迎上季老太太冷锐的目光,“不管十年前火灾的真相如何,妈妈终归是我的妈妈,她也是终究是你的儿媳,囚禁她这么多年,难道还不够么?”贺迟上前一步,忍不住开口道:“老夫人,小墨说得不错,季夫人确实不适合再回东山别墅。方才我帮她解开绳子的时候,探了她的脉象,她唇角泛紫,应该是患有隐性的

    心脏病,东山那边人迹罕至,夜间更是寂静得恐怖,再住下去,对季夫人的身体恐怕不好。”

    说着,贺迟又凑近沈惠洁身边,细细观察了一下,“另外,依我看,季夫人除了心脏病,可能还患有一种很罕见的病症,这个时候若是不及时接受治疗,后果堪忧——”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季老太太若是还不点头,就显得心肠狠毒了。

    她叹息了一声,很不情愿道:“既然这样,就让她暂且先留下,等治好了病,再回到属于她的地方去。”

    钟可情见季老太太点头,面上终于露出些许喜色,兴奋道:“多谢奶奶。”

    季子姗见钟可情得逞,气得狠狠一咬牙,贝齿正巧撞在了下唇上,血腥味儿很快在她唇边蔓延开来。

    江美琴赶忙拉住季子姗的手,以免她冲动误事,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警告道:到此为止!“至于慧洁的房间——”季老太太的声音顿了顿,自打季子姗母女入住季家之后,季子姗就霸占了季子墨的房间,而季子墨和江美琴二人则分别住在两间客房。眼下,季家

    竟然没有多余的房间留给沈惠洁住了。

    钟可情眸光一转,脑海中灵光闪过,她连忙做出一副怜惜的表情,抚摸着沈惠洁的手臂,叹道:“奶奶,如今我妈妈手脚都擦伤了,身上更是伤得不轻,行动不便……”

    季老太太不是铁石心肠的人,眉头一拧,转身对季子姗道:“子姗,这几日,你就先和美琴两个人挤一挤,你沈阿姨行动不便,暂时就在这个房间住下了。”

    钟可情嘴角微微弯起,怎么觉得这句话不久前季老太太才对自己说过呢?

    钟可情费力地将沈惠洁扶到席梦思边上坐下,整个人看上去累得很,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幸而贺迟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季老太太眉头一皱,朝着不远处的张小蝶扫了一眼道:“眼下杜鹃出了事,子墨身边都没个人照顾,慧洁又病成这样……小蝶,你就暂且留在小墨身边,帮忙照顾少夫人吧

    。”

    “这……”季子姗一脸的不情愿,无奈江美琴的手压在她的肩头,有千斤重。她只得看似乖巧地点了点头:“就依奶奶的意思。”

    张小蝶一听,心中兴奋不已,朝着季老太太弯了弯身子,而后赶忙去帮着钟可情端茶倒水,伺候沈惠洁。

    “打电话给警察局的陆警官,让他找人来‘验一验’周阿姨和杜鹃的尸体,尽量低调处理这件事——”

    季老太太的目光从沈惠洁脸上一扫而过,带着几分厌恶,她仿佛不愿在这里多呆,吩咐完了之后,就下了楼。

    “奶奶放心。”钟可情目送着她离去。

    季子姗和江美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得呆愣在原地,一直杵在门口不动。

    “小蝶,送客……”钟可情嘴角微勾,眨了眨眼眸,笑意越发灿烂。季子姗恨得直咬牙,双腿想灌了铅似的,钉在地上。这房间虽然不算豪华,但好歹是季家嫡长女住的屋子,她一旦让出来,就有一种季家大小姐的身份受到了动摇的感觉

    。那种抑郁感时刻萦绕在心头,让她很难咽下这口气。钟可情见她不动,忽得站了起来,唇角挂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嘲讽,走近季子姗身侧,眉目轻挑道:“子姗姐姐,这屋子原本就是借给你住的,现在好了,总算物归原主了。

    你还站着做什么,该不会是舍不得吧?如果舍不得,我帮你跟奶奶说……楼下的储物间和这屋子一般大小,收拾出来,稍作装修,也能给你一样的感觉呢!”

    储物间?

    那可是佣人们夜晚来不及归家之时住的地方,钟可情这样一说,季子姗更是气得无地自容。她狠狠一扭头,挽住江美琴的手,道:“妈,我们走——”

    盯着她们母女二人的背影,钟可情冷不丁启唇,暗暗道:早该滚出去了!

    站在落地窗前的贺迟,愣愣望着钟可情的背影,将她方才的一言一行看在眼底,原本迷惘的一双眼眸变得幽暗无比……时间紧迫,钟可情需要赶快查出沈惠洁的病因,以免沈惠洁遭人毒手。她匆慌锁上房门,张小蝶则从床底下掏出一个塑料袋来,袋子里装得正是从东山别墅摘回来的那株

    米兰,她将米兰递到钟可情手中,道:“我怕季老太太有所察觉,没敢将它带到子墨小姐的房间。”钟可情不由多看了张小蝶两眼。真是个聪慧伶俐的姑娘,这米兰若是在她的房间被人搜出来,那就坐实了她去过东山别墅的事,但倘若在季子姗的房间被查到,那江美琴

    母女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钟可情细细观察了那株米兰,看不出什么端倪,便将它递到贺迟手中,诚恳道:“能不能帮我找专业的机构分析一下它的化学成分,我想知道它会不会对人体有害?”

    贺迟背倚着百叶窗而立,双眸幽深似海,紧抿的薄唇动了动,冷声反问:“为什么?”

    “恩?”钟可情疑惑地抬头。

    贺迟眉头紧皱,“为什么?凭什么要我帮你?我似乎没有义务为你服务。”

    钟可情一惊,贺迟帮她,她一直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从没有想过他帮她还需要什么理由。

    贺迟三两步走到床头,拿起梳妆台上的镜子,对着钟可情的脸一照,阴沉的面容道:“你对着镜子看看,现在的你深不可测、攻于心计,这还是你么?”钟可情和季子墨本就是两个不同性格的人,即便钟可情拼尽全力去伪装,在最熟悉季子墨的贺迟面前,她仍旧无处遁形。可贺迟不相信鬼神之说,只是一个劲儿的认为季

    子墨变了,变得冷漠,变得多疑,甚至连曾经爱他的那颗心都变了……

    贺迟面上阴晴不定,声音中透露着从未有过的疲惫,“你还能变回来么?从前的子墨虽然沉默寡言,但她善良大度,纯洁天真……是我的子墨。”钟可情接过贺迟手中的镜子,当着他的面,摔得粉碎:“善良大度?那是什么?能当饭吃么?纯洁天真?那是懦弱无能!”她目光一狠,“贺迟,我受够了那种任人鱼肉的日

    子。如果你不喜欢这样的我,那就恨吧!”

    钟可情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狠狠敲击在贺迟心上。她不是季子墨,她不想贺迟再对她抱有幻想!

    贺迟抿唇,眉头拧成了川字。

    看钟可情这样的反应,他那原本冷硬的眸光之中忽的多了几分心疼。

    他从前单纯天真的小墨,在他出国的两年内,究竟经受了怎样恐怖的事情,将她磨砺成今日的模样。

    不管她对他怎样凶、怎样绝情,他依旧恨不起她。他的内心深处装着的,是满满的心疼、满满的怜惜,还有连瀑布都冲击不掉的爱意。

    贺迟的长臂忽得伸出来,一把将她摁入怀里,像是要揉入骨髓:“怎么恨你……你倒是告诉要怎样才能够恨你!”

    钟可情哀叹一声。

    这难道就是命运么?

    就算她想尽办法要将他推开,他都不肯离去。

    是诅咒么?她抢占了季子墨的身体,上天带给她的诅咒么?

    钟可情放弃了挣扎,许是因为太累了,软趴趴地倒在贺迟怀里,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钟可情醒来的时候,沈惠洁正在床上搭着积木。她的智商令人着急,学着六七岁的小朋友,搭着木房子,一个人玩得津津有味。

    张小蝶推门送了早饭进来,对钟可情道:“子墨小姐,你累了一整天了,连口水都没喝,先吃点粥垫垫肚子吧。”

    钟可情瞟了一眼沈惠洁,问道:“我妈妈吃了吗?”

    张小蝶无奈地摇头:“和在东山别墅的时候一样,季夫人还是不愿意吃东西,我喂了她几口,她都不肯咽下去,就像婴儿吐奶一样——”

    钟可情像是想起了什么,环顾房间一周,而后蹙眉问道:“那株米兰呢?”

    张小蝶道:“贺医生带走了。”

    “恩?”不是想要一个理由么?怎么……

    钟可情心中疑惑,面上隐约露出几分忧郁来。张小蝶见了,忙道:“子墨小姐,贺医生让我转告你,他已经想通了。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她的全部,即使哪一天她变了,他也应该去适应她的变化,重新喜欢上她。贺医

    生喜欢子墨小姐,不需要理由。所以,他帮你,就再也不需要理由了。”

    钟可情怔怔张大了口,胸口隐隐作痛。她不得不承认,她有些被贺迟感动到了。如果……如果小墨还没有死,她嫁给贺迟,应该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吧?

    “所以,他带着米兰去做检测了?”钟可情挑眉问道。

    张小蝶点了点头:“是的。子墨小姐还记得沈医生么?”

    “什么?”提到“沈”这个姓,钟可情的心底就隐约闪过一种不祥的预感。张小蝶笑道:“就是上次帮您做腹腔镜手术的沈让沈医生呀!贺医生说了,沈医生是这方面的专家,那株米兰他会转交给沈医生,如果查出什么端倪来,沈医生会亲自跟你

    联系的——”

    孽缘!这真是孽缘!

    重生后的钟可情,千方百计地躲着沈让。可是,世界这么大,人这么多,怎么偏偏就要让他们两个人撞上呢!

    原以为腹腔镜手术是最后一次碰面,谁想到那不过只是一个开端,渺小而充满趣味的开端。

    “呐,”张小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条来,“这是贺医生留下的,是沈医生的电话号码,你要是想问什么,随时可以联系他——”

    纸条上写着:1574748748x

    要我去死,去死吧,去死吧。

    这电话号码,钟可情简直烂熟于心。她现在的心情焦躁到了极点,却又不能表现出来。

    叮铃铃——

    恰当此时,床头的固定电话突然响了。

    钟可情伸手去接,“喂?”话筒里面一片静寂,好一会儿功夫,谢舜名那沙哑暗沉的声音才透过隐形的电话线传过来:“你昨晚去了哪里?我等了你一整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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