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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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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少的车可是高级定制,没那么容易让你撞坏,你只管撞,不会出大事!”听得出季子姗的胆怯,钟可欣继续劝说道。

    季子姗自小就跟着江美琴过日子,名车没开过几次,“高级定制”在她的印象中,必定是坚不可摧的车。听了这个词,她握着方向盘的手也略微有了些底气。谢舜名开车一向狂而稳,但今天他心中有杂念,满脑子想着的都是钟可情被贺迟欺骗的情景,握着方向盘的手气得有些发抖。因为脑子乱成一团,他甚至没有闲心去观察

    过往的车辆。

    他的座驾右后方,一辆高三米长五米的大卡车已经跟了他二十多分钟。季子姗一面盯着摄像头,一面盯着目标,一面还观察了周围的环境,等到周边没有任何车辆经过的时候,她狠狠一踩油门,方向盘飞速转动,庞大的车身便以极大的惯性

    朝着看似弱小的法拉利撞去。谢舜名连忙转动方向盘,但避让不及,车上很快撞上了绿化带边上的护栏。大卡车紧追不舍,以泰山压顶之势倾倒而来,原本正常车型的法拉利瞬间渺小成一团,鲜红色

    的液体从艳红色的车上流出来,血腥的味道和油漆的味道融成一体。谢舜名伤了左腿,腹部也被一块车身碎片刺穿,血液成线喷洒而出。他自己是医生,自然很清楚自己的身体。腹部血流不止,伤到的地方应该是小肠静脉,身体其他部位

    没有水肿,应该没有受伤。但他患有血友病,又伤了小肠静脉,就算送到医院,恐怕也会血流不止而亡。

    谢舜名拼着一口气,想要从前车窗爬出来,却发现双腿被紧紧夹住,动弹不得。顾不得太多,他掀开车顶的内置暗格,掏出一把锤子来,将前车座砸得粉碎!

    血液不停流出,依照这样的速度,他很有可能撑不过十分钟,可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善后,他不能这么快死。扯开上身的白衬衫,撕成横条,紧紧捆在了伤口的位置,而后又找准破裂的静脉血管,徒手按住,血液流出的速度才稍稍减缓,但由于他是血友病患者,凝血因子缺乏,

    即使血液流出的速度减缓,血液也无法凝固。

    他单手艰难地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下120三个数字,思索良久,终究还是没有拨出去。若是喊了救护车,他出车祸的事很快就会曝光。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多半难逃一死,倘若他的死讯被报导出去,不光是谢云和唐颖会迁怒于那丫头,只怕全市千千万万

    的女粉丝都不会放过她。

    人终归是要死的,他不希望她的死留给她太多麻烦,或许,他可以为她虚构一个,他一直活着的假象?

    下半身的血液越流越快,他甚至快要感觉不到痛苦了,苍白的指节在手机屏幕上滑了滑,最后按下了快捷键1,给那丫头播了过去。

    手机那端很快传来机械的女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谢舜名的嘴角勾起一抹虚弱的笑意,脸上略微有些落寞,心中不觉感叹:这丫头,可真是不领情,想最后再听了听她的声音都不行……手指颤了颤,他最终转去了语音信箱,给钟可情留言,故意低沉着声音,以一种极其冷淡的语气道:“法国是去不了了,我找到了更有价值的商业联姻,我和她会离开两三

    年,有什么事找我的律师商量吧。”

    说罢,他立即摁掉了语音,又关静秋播了电话。

    彼时,关静秋正在茶餐厅跟一群姐妹聊天,看到屏幕上谢舜名名字的时候,整颗心都颤了颤,连忙摁了接通键,低低问了声:“是你么?”

    谢舜名身体里的能量正在缓慢流失,根本没有功夫跟她多说,直截了当道:“我在淮海高速公路出了车祸,可能活不久了,来见我最后一面吧。”

    “什么?”关静秋一向沉稳的性子,也被吓得跳了起来。

    谢舜名又吩咐道:“让我安静点儿离开,这件事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和十年前一样,又要麻烦你过来帮我善后了——”关静秋被“善后”两个字刺激到,当即双目失去了光芒,从餐厅里冲出去的时候,整个人失魂落魄,仿若行尸走肉。她珍爱的男人,每次到快死的时候,才会找她,不知道

    是幸运还是不幸?

    她一边握着手机,一边颤着声音问谢舜名具体的位置,而电话那端已然意识迷糊的谢舜名却反复强调着一句话:“别告诉她我的死讯……”

    看着浑身是血的谢舜名从前车厢爬出,还坐在卡车里的季子姗整个人都懵,她完全没料到那辆“高级定制”居然会这么不堪一击。

    她连忙给钟可欣拨了电话。钟可欣淡定自若地站在阳台上,将手机调成静音,任由手机屏幕一闪一闪的,无动于衷。她的嘴角挂着狠辣的笑意,就算是钟可情死掉的刹那,她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痛快

    过!

    似乎毁掉仇人的爱人,比毁掉自己的仇人,更加解恨!“快接电话,快接电话……”季子姗握着手机的手掌满是汗水,浑身都在打着寒颤。钟可欣不愿意接她的电话,江美琴又卧病在床,一时间,她求助无门,只得丢下重伤的谢

    舜名,开着大卡车逃走。

    季子姗将卡车开到废车处理站,擦干净方向盘上的指纹后,趁着工作人员还没来上班,连忙逃离此地。

    机场高速上,唐糖载着返程的钟可情,飞速赶往医院。

    也不知为什么,有那么一刹那,钟可情的内心悲伤到了极致,情绪低落得让她无法呼吸。她打开车窗,试图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却正巧看到了窗外的事故现场。

    “前面好像出了车祸。”唐糖放缓了车速,“看样子是肇事逃逸。”

    距离事故发生,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路面上横着一辆大型的吊车,不仅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更加挡住了钟可情的视线。

    钟可情眉头一皱,心里的悲伤感愈来愈强烈,她以为贺迟等不及了,连忙吩咐唐糖道:“唐医生,前面是不是堵车了?我们绕道走吧!”

    绕道?

    虽然与他们先前的布置有点出入,但可以合理地避开谢舜名,何乐而不为?

    唐糖点了点头,方向盘转了转,在距离事故现场十多米的地方,转入了另一条岔路。擦肩而过的时候,钟可情的心痛得跟针扎一般,她无奈地笑笑,心中叹息道:小墨,我附在你的身上五个月,居然还是不能掌控你的心。有时候,我甚至分不清,是你在

    为贺迟心疼,还是我在为贺迟心疼?

    唐糖的车开到流光医院门口,车子还没停稳,钟可情已经从车座上跳了下来,踩着十多公分的高跟,朝着流光医院的新病房大楼奔去。

    跑到大厅的时候,她脚下一滑,额头便撞上了一堵厚厚的胸膛。

    沈让诧异地望着眼前的少女,眉头不由锁紧,刚想要问她去哪里,她已经一把将他的身子推开,朝着电梯的方向奔去。

    撞了他,居然还假装看不到他?

    沈让深邃漆黑的双眸瞬间蒙上了一层怒意。

    唐糖停了车,就立马追了上来,“季小姐,等等我。贺医生这会儿应该在六楼——”

    这是什么情况?流光医院的医生性情都这么急躁么?沈让不过是来这里见一位教授,居然接连被两个女医生撞到!他一把拽住唐糖,指着钟可情的背影问道:“那丫头不是今天出国注册么?半个月后摆酒席,我都收到请帖了

    ,她怎么还在这里?”

    唐糖指了指头顶,道:“贺医生在楼上做手术,子墨小姐是担心贺医生,所以才将婚期推迟了……”

    “哦。”沈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才放开了唐糖。

    等到唐糖步入电梯的时候,他眉头一皱,突然听出了些许猫腻。贺迟做手术关她季子墨什么事?

    难道是……

    脚踩两条船!

    沈让双眸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精光,抿唇一笑:“好家伙!”

    可是贺迟为什么会动手术?他记得三个月前,市人医新到一批医疗器材,贺迟有兴趣,他便帮他做了全身检查。前几天检查结果出了,好像没什么毛病啊!

    看季子墨和唐糖那架势,怎么像是要死人?

    和贺迟来往几年,两个人关系还不错,算得上要好的朋友。沈让不由有些担心,于是去了服务台。

    “帮我查下,贺医生在哪里动手术。”沈让冷着一张脸问道。

    服务台的小护士只对流光的医生熟悉,看沈让面生,语气又冷漠,心里头有些怕怕的。这年头杀医案,哪个城市没有那么几件?

    “您……您和贺医生有什么过节么?”小护士试探着问道。

    过节?呵……真是可笑!

    沈让的脾气可不比陆屹楠,立马拍着桌子吼道:“别啰嗦了!快告诉我,在几楼,哪间手术室?我们是很要好的朋友……”

    朋友么?这语气,这架势,完全不像是朋友。

    小护士死死咬着唇,拼命摇头道:“是全封闭式的手术,没有对外说,我们也不知道在哪里。”

    “不说?我自己找!”沈让的拳头举到半空中滞住,傲慢地转身,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不是说在六楼么?那就去六楼的手术室,一间间找呗!

    钟可情是在3号手术台找到贺迟的,彼时术前准备已经完成,就等着给病人打麻醉、动刀子。

    手术室原本是不允许病人家属进去的,但……

    协助这场手术的R1从手术间走出来,无奈地对还在消毒的主刀医生道:“岳教授,贺医生还是不肯打麻醉——”

    那教授表情淡然,像是意料之中,随即眉头故意皱了皱,冷沉着声音在走廊里吼道:“姓贺的还不肯打麻醉,他这是作死的节奏么?”

    岳教授的声音很大,在寂静的楼道里回旋,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他投去。

    钟可情听到“贺”这个字,立马精神一震,冲到岳教授面前,试探着问道:“请问,是贺医生的主刀教授么?”

    岳教授挑眉看了她一眼,故意装作不认识,问道:“你是?”

    “我是贺医生的朋友。”钟可情焦急道。

    “朋友?”岳教授冷哼了一声,反问道,“是朋友?还是女朋友?”

    钟可情被他一句话呛住,咬着下唇道:“不管是朋友还是女朋友,就请教授让我见他一面,他不是不愿意打麻醉么?我一定能劝服他的!”

    岳教授面色一冷,脸上露出几分质疑。

    这时,唐糖迟迟赶到,连忙帮衬着钟可情道:“岳教授,你就让季小姐进去吧!贺医生之所以不肯打麻醉,不过是为了坚持见季小姐最后一面而已——”

    “呸!”姓岳低咒了一声,横眉怒挑,斥道:“什么叫最后一面?你就认定我主刀的手术会失败?”

    大约每个医生都不愿接受这样的侮辱。

    可确实成功率不高嘛!而且,岳教授不过是徒负虚名而已。

    唐糖原想反驳一句,却被钟可情摁住了手臂。

    钟可情朝着岳教授弯了弯身子,深深鞠了一躬,道:“对不起,我们不是那个意思。求您能理解我们作为家属的心……”

    姓岳的声音沉了沉,皱眉道:“可是……家属不得进入手术间,这是流光定下的规矩。”钟可情咬牙沉思,脑海中灵光一闪,她眨了眨眼眸道:“我知道流光医院的传统,家属确实不允许进入手术间,见了血不吉利,万一手术失败,主治医师要负全责。但,倘

    若是医生,当然就可以进了。”钟可情突然朝着岳教授跪下去,“请让我成为您的助手!只要能进入手术间,我什么事情都可以做——”

    听到这边的动静,走廊里的病人纷纷朝着钟可情的方向看去,有人甚至啧啧叹息出声:“家属都跪了,那医生居然还无动于衷……”

    姓岳的脸上顿时挂不住了,赶忙假情假意地一把拽住了钟可情的衣袖,试图将她从地上拽起来。

    “岳教授若是不答应,我就长跪不起。”钟可情声音冷沉,目光朝着人群扫了一眼,算是示威。

    岳教授手足无措起来,恰当此时,唐糖朝着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见好就收。他点了点头,与唐糖相视一笑,而后重重一跺脚,对着钟可情嚎叫道:“我的小祖宗哎!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我同意我同意,还不行么?你快点起来……”他拎了拎钟

    可情的袖子,叹道:“当R1,总要换上手术服吧?”

    钟可情神情一震,立马收起脸上的悲伤,匆忙跟着唐糖去隔壁换手术服。

    消毒过的手术服一早就多准备了一件,因为整个手术团队的人都知道钟可情会来。

    钟可情走进3号手术间的时候,贺迟正坦然躺在手术台上,上衣已经褪去,露出精壮的小腹来。

    钟可情从没有见过他的身体,有些慌乱的撇开脸去。

    手术台上的贺迟却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准了她的身影,伸出右手来,朝着她勾了勾手指,用虚弱而坚决的口吻命令道:“过来——”

    钟可情悄然走到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目光却一眨不眨地看着别处。

    贺迟的心脏略微抽痛了一下,连续骗她两次,他着实有些不忍心。可是,第一次因为她的自杀,他想要得到的东西都没能到手,这一次不能再出差错了!

    他扶着她的手,渐渐抚上自己的胸膛,摁在胸腔的位置,目光有些怅然地望着她:“如果我死了……”

    “没这种可能!”钟可情连忙出声打断,手下还能感觉到那颗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剧烈,怎么可能突然间就停止跳动?

    “你不可以死!”你死了我怎么对得起小墨?“那,如果手术成功,我没有死,你可不可以留在我身边……”贺迟虚弱的唇瓣翕动着,见钟可情面露难色,他立马表现出懊恼的模样,“你就当我没说过吧,反正手术的成

    功率几乎为零。”

    钟可情心中一紧,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唐糖随后也穿了手术服冲进来,在钟可情的手指上掐了一把,朝着她点了点头,仿佛在说:你若是不答应他,他就没有生存下去的意志了。

    白炽灯下的手术台显得异常的冷清,营造出一种与死亡握手的氛围。

    钟可情咬了咬唇,终是点头道:“我向你保证,只要你能挺过来,我就留在你身边不走——”

    贺迟知道这只是她随口一说,空头支票罢了,但有这许诺,至少他将来可以缠着她,留在她身边,更方便办事。

    唐糖面容严肃,一双清灵的眼眸之中泪花盈盈,好像随时都会满溢而出,“贺医生,你一定要活着!”

    贺迟扯了扯嘴角,故作轻松道:“我还没结婚,还没上过女人,当然不能死。”

    钟可情听了,心中抽痛,双拳不轻不重地敲在他的胸膛上,“混蛋!这种时候还能开玩笑……”

    贺迟并不反驳,只是握着她的手久久不放,沉默不语。

    好一会儿功夫,门外的R2推着推车,走了进来。

    取了消毒盘中的注射器和棉花,走到贺迟身边,指了指身边站着的麻醉科谈教授道:“贺医生,谈教授要给您打麻醉了,手术要开始了。”

    钟可情试图让开身子,贺迟却拽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不要闹了!闲杂人都给我出去!”僵持了一分钟,似乎有人出去喊了主刀医生。岳教授推门而入,强行掰开贺迟的手,将钟可情和唐糖赶了出去。

    钟可情摁着门框不肯离开:“不是说过让我做R1么?”岳教授冷冷扫了她一眼,“我大发慈悲让你以R1的身份进来一趟已经不错了。你还真想留在手术间了?你不过是心内科的实习医生,连帮病人开药的事情都没有做过,凭什

    么拿手术刀?”

    他咄咄逼人,但说得不无道理。

    “我不能不近人情,但同样不能毁了医院的规矩,既然你们已经见过面了,该说的也都说了,就请去外面等着!”岳教授声音中透着怒意。

    钟可情不再违背,拉着唐糖一起出了手术间。等到3号手术间的大门严严实实地合上,贺迟当即从手术台上跳下来,随手拿了件白袍披上,冷斥道:“你们就不能算准点时间,让我光着身子在这里躺这么久,就算没病

    也给冻出病来了!”

    “怪我?”姓岳的脱下外套,冷哼了一声,“我让你见过她之后,再上手术台,你偏偏要在手术台上见,自己找罪受!”贺迟故弄玄虚地晃了晃脑袋,“你懂什么?在手术台上见,才能营造出那种生死离别的味道。人,毕竟区别于牲畜草木,一旦遇上死亡这样的字眼,她的脑袋就不可能再清

    晰了!我跟你打赌,她出去之后,一定记不得谢舜名还在机场等她!”手术间里面另外一个生面孔也纷纷摘下面罩来,上前对着贺迟的后背一阵拍打,“贺少不愧是秦叔一手栽培出来的,不说演戏以假乱真,就连对方的心理都能摸索透彻,她

    季子墨活该被骗两次!”

    “那小妞儿能被贺少骗,是她的荣幸!”周遭的党羽跟着起哄。

    “别这么说,姓季的有几分姿色,骗回来当老婆还是很不错的……”

    “对了,贺少,等掏空季氏,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丫头?”

    屋里,你一言我一语的,不像是在做手术,倒像极了茶话会。

    贺迟却一言不发,坐在手术台上,盯着头顶的白炽灯发呆,像是在思索他们的问题,又像是神游太虚。

    要拿那丫头怎么办?这个问题,他真的没有想过。

    第一次骗她的时候,她自我了断了,害得他只捞到一小笔。可是再见到她的时候,贺迟总觉得她变了个人似的。原来的她,对他百依百顺,无所不从,可现在的她,居然要跟别的男人订婚。虽然他心理清楚,这一切不过是在演戏

    ,但一想到这一点,他就忍不住发怒,情绪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将他推开的她,比那个依赖他而活的她,更具吸引力。

    唐糖不知是从何处进的手术间,一拳砸在他的胸脯上,眉宇间藏着怒意:“别胡思乱想,社里的规矩,不可以跟当事人产生感情。一旦产生真感情,你是知道后果的!”

    手术间的灯一直亮着,钟可情坐在过道里的休息椅上,抱着头静静地缩成一团。利用了季子墨的身体,她未能复仇,却似乎把一切都搞砸了!

    恰当此时,心内的护士小薛刚巧上6楼取药,撞见了钟可情,诧异地问道:“小墨,你今天不是出国注册么?怎么还来医院?”

    钟可情脑袋一懵,连忙上前一步,伸出手道:“手机带了么?借我打个电话。我的手机在机场被摸了。”

    “大大咧咧的,连结婚注册都能出岔子,完美无缺的谢医生怎么就看上你了?”小薛略表嫌弃地掏出手机丢了过去。

    钟可情连忙拨通了电话,但手机铃声一直响着,电话那端却无人接听。

    还在开车么?

    钟可情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不应该啊,这个点早该到机场了。谢舜名鲜少迟到,今天还是第一次。

    关静秋盯着那不停震动的手机,心中焦虑无措,最终还是按了接听键:“喂,找谢医生么?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钟可情眉头一蹙,这声音异常熟悉,联系着谢舜名身边的朋友数了数,一想便是关静秋。“怎么不说话?”关静秋的心也是一颤一颤的。谢舜名出了这样的大事,万一有人问起来,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真按照他意识清醒时最后一刻的说法么?说他

    要和她去美国注册,说他要回克利夫兰诊所,两三年内,不会回国了?

    钟可情咬了咬唇角,冷沉着声音道:“我是他未婚妻。我想知道,关小姐为什么会拿着谢少的手机?”

    季子墨!关静秋听到这个名字,就恨不得顺着电话线爬过去,将她撕成碎片。她藏起万分怨恨的心,用冷漠挑衅的口吻道:“季小姐似乎弄错了,谢少的未婚妻是。哦,不对,是已

    婚。半个小时之前,我们已经去民政局领了证!”

    钟可情不会轻易相信谢舜名的背叛,深吸一口气,冷静道:“让他听电话,我要听他亲口说。”眼见着事情就要穿帮,关静秋原想将实情和盘托出,好让那个丫头一辈子内心难安,但谢舜名离开前那一抹令人心碎的眼神总是晃荡在她的脑海里,最后一句话更是在整

    个空间不停回荡。他不让她说出去,她又怎么舍得违逆他的心。

    关静秋走到洗手间,打开了水龙头,对着电话远远地喊了一声:“阿名,洗好了么?有你的电话。”

    钟可情心头一颤,连忙挂了线。

    关静秋满意地盯着黑掉的手机屏幕,内心深处却隐隐泛疼。钟可情才挂上电话,手机便滴的一声,收到一条短消息:“我和阿名稍后就要上飞机,阿名让我转告你,对他而言,季氏没有投资价值,所以你们所谓的契约婚姻就没有任

    何意义了,稍后安律师会联系你,这点赔款我们还是给得起的。对了,记得照看小麒麟,雇佣费我们付了一年,你还在任期内……”

    钟可情原本还有些不信谢舜名的背叛,但看了这条短信,便深信不疑了。关静秋连他们的契约婚姻都知道,很显然她已经跟谢舜名通过气了。

    结婚当天,将她抛弃,另娶他人,居然还好意思让她帮忙照顾小麒麟。谢舜名,算我瞎了狗眼,看错了你!

    钟可情举起手机刚想摔出去,却被小薛一把夺下:“谁让你不爽了就去找他发泄,何必拿着手机出气,摔坏了你还得赔我一个,伤身伤财伤心的事儿还是少做为妙!”

    钟可情气得咬唇,却又无可奈何。

    半个小时后,贺迟还没从手术间出来,谢舜名、关静秋秘密注册的消息便搬上了大屏幕,季家大小姐结婚当天被踹,引来各方媒体猜测。

    有人说,谢氏和季氏联姻的消息原本就是假的,那不过是季氏为了融资,恶劣的炒作手段而已。

    也有人说,季子墨原本就是第三者,谢少和关静秋能够修成正果才是天意。

    还有人说,谢舜名始乱终弃,脚踩两条船。一时之间,谢舜名原本健康向上的形象受到各方质疑,要是换做从前,十分钟内,他就有办法现场直播出面澄清了,但怪得是,这次距离放消息,过了半个小时,都没有

    半点反应。

    钟可情脑海中闪过关静秋发来的那条短信,“稍后我们就要上飞机……”难道他们现在真的正在飞机上,所以没有看到国内的新闻?

    上飞机?

    呵……

    是出国度蜜月吧!“好消息,好消息……”3号手术间原本一片混乱,这时一个医生模样的年轻男子闯了进来,从白大褂中掏出一份报纸,丢到大家面前,“姓谢的悔婚了,贺少现在乘虚而入,

    简直是易如反掌!”

    贺迟夺过报纸,盯着头版头条得大字,看了又看,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出尔反尔,可不是谢舜名的风格。

    上一刻就要出国登记,这一刻身边立马换了别的女人。

    贺迟不由联想到那丫头的处境,嘴角冷冷扯了扯。

    家族企业一夕倾塌,与未婚夫结婚当天被甩,各界对她的恶意攻击不断……若她知道,前男友所谓的心脏瓣膜术是假的,她恐怕会崩溃吧?一侧的唐糖瞄了一眼报纸上的大字,略显担忧地看了贺迟一眼:“你可千万别同情心泛滥,我们在她身上倾注了很多年的心血,整个社团的人都等着瓜分季氏这块肥肉呢,

    倘若你现在放手,秦叔不会放过你的!”

    贺迟挑了挑眉,玩世不恭道:“谁说我要放手了?我只是觉得事有蹊跷,小心警惕些罢了。”“这消息一出,前两天给季氏放贷的几家银行必定会警惕起来的,到了月底,季氏可就不好过了。”唐糖原本恬静的脸上露出几分狠色,“我们就月底出手,借着你和季子墨

    的关系,入手季氏!”“入手季氏可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贺迟冷笑了一声,“我不过是一个家庭医生,就算我真的想入手,也没那么多钱呀!季子墨不过十六岁,骗她容易,想要骗过季家那只

    老狐狸,没那么简单。这件事让我再考虑考虑……”

    唐糖冷笑,“秦叔早猜到你会这么说,特地让我转告你,月底他会来A市,为了吃定季氏,这回他要亲自动手。你知道秦叔的手段的,一旦他亲自动手,肯定会榨干季家。”

    贺迟眉头一皱,面上露出几分不耐烦,“替我跟秦叔说,让他再等等,我会亲自引荐。现在的季家骨瘦如柴,就吞这么一点点,还不够我们塞牙缝儿——”

    “那你的意思是……”唐糖心存疑惑地瞪着他。

    “再养一养。”贺迟淡然勾唇,“我相信那丫头的实力,季氏一定可以东山再起。”“F市那边有部分社员的行踪已经暴露了,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还是未知数。”唐糖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安慰道,“既然已经做了,就千万别后悔,更不要怪自己,我们也

    是被逼的。”

    被逼的么?

    贺迟狭长的眼眸眯成一线,盯着手术间的大门,沉默不语。门外的人在担心着他的死活,他却在策划着掌管她的死活。

    因为重重阻拦,沈让找到钟可情的时候,手术已经开始了一个多小时。

    那丫头坐在座椅上,一动不动,面容严肃。明明是很紧张的气氛,可她的脸上却没有露出半点哀伤的表情,骨子里的坚强尽数表现了出来。

    沈让走到她旁边,指着三号手术间道:“贺迟在里面?”

    钟可情木然点点头。

    “谁主刀?”

    “岳教授。”钟可情沉声答。

    “岳凌钰?”

    “恩。”“该死!”沈让低咒了一声,“那个老头子虽然十年前发过不少学术论文,但从三年前开始就没上过手术台了,再没有任何学术成就见报。姓贺的胆子真大,居然敢把自己的

    命交给一个三年不碰手术刀的老东西!”

    原本就是成功率极低的手术,由谁来做,结果都很难改变。面对沈让的怒斥声,钟可情沉默不语。

    沈让见状,连忙去隔壁换了衣服,消过毒之后,带着自己的工具包,试图闯入手术间,却被看门的住院医生拦了下来。

    “病人正在手术,家属请在外等候。”

    “让开!”沈让冷嗤一声,深邃的眼眸瞬间充血,瞪得赤红,“老子不是家属,老子是医生!躺在里面的是我朋友,我要亲自动刀!”

    被沈让的气场震慑到,看护的医生低头看了一眼他胸前的名牌,连忙将他拦下:“不好意思,沈医生,您是外院的医生,依照流光的规矩,您不可以进手术间。”

    沈让性子本来就急,这次又事关好朋友的性命,气得一脚踢在粉白的墙壁上:“我不进去,你能保证我朋友安然无恙地推出来么?”

    “沈医生放心,我们相信岳教授的实力,十年前他发表的论文,用于实验的十只小动物都成功完成了手术。”门口的医生努力解释。“是!十只母狗都完成了手术,但是有八只只活了不到一个月!另外两只也在交配的时候,心室细动,挂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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