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十万胡马袭幽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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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景二年初秋，午后的热气还未散尽，幽州将军府内院的一池残荷在微风中轻摇。穿过松竹掩映的一条幽静的回廊，便到了府上二小姐林溪的别院。
寻着杜衡白芷香气，只见玉罗帐外，一只孔雀蓝熏炉香烟袅袅；帐内，一位身材修长的少女正侧卧玉簟，手中还握着一本游侠话本，似是不小心睡着了。她今日着鹅黄暗花薄绡衫，鸽灰绉纱曳地裙，碧绿湖绫丝绦系于腰间，一只碧玉簪轻绾长发，泪滴状的翡翠耳环贴于一侧玉颈，线条甚是优美。
忽听得外院一阵骚动。侍女青荇急急忙忙跑进房唤道，“小姐，小姐！可不好啦！”
青荇见小姐合衣而卧，本以为她并未午睡，可见这番叫嚷小姐都没有动静，觉得有些不寻常。她赶忙上前，将林溪轻翻过身，看到她此刻眉头紧皱，面容苍白，表情看起来很是痛苦，似乎在噩梦里。
青荇只有轻轻摇了摇林溪的手臂，见她还是没有反应，加大了些力气，还是不动。
“小姐？”青荇吓得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她瞧着形势不对，赶忙命人传医士，又请粗使婆子打了一铜盆热水，绞了块热腾腾的帕子去给林溪擦脸。帕子敷到林溪脸上的一刻，林溪突然一声惊叫，从梦中醒来，大口大口地呼吸，好像喘不上气来。
林溪爬起来一把抓过铜镜，镜中是十四岁的自己。
她望向四周：青荇，睡前点的那炉香，幽州别院。
她长舒了一口气，刚才不过是一场梦。一场关于两年以后的梦……
青荇刚才吓得不轻，赶忙斟茶给小姐道：“小姐，刚才怎么都叫不醒你，吓死我了，你现在觉得怎样？没事吧？“
林溪在梦里可是呛够了江水，此时可不需再喝什么茶了，她摇了摇头说：“无事。你刚才急急忙忙是为何？”
青荇赶忙说：“小姐，关驿守军来报，胡人大军就快要打到幽州啦！据说有十万人马，李将军请小姐快点起身收拾，南下去寻夫人。”
青荇方才见了那浑身血污，被胡人削去一只耳朵的士兵来报，吓得花容失色，上气不接下气。
林溪听闻心中一惊。刚才那梦里，两年之后的烨国，北境的天然防线檀、顺、幽、蓟、涿尽失。胡人控制了烨国的幽云东六州之后，凭借骑兵之迅猛，直下江淮，至河道网络交纵之地处，攻势才稍有俄延。润州一战，匈奴大败烨国大军，之后南渡长江，火烧金陵，洗劫平江，不日便直取临安府。
自林溪祖父一辈起，林家将领便镇守幽州，北抗匈奴，西拒大雍，安一方百姓农耕，保南国朝堂无忧。林溪此时本应在临安将军府呆着，可她自幼最喜欢跟随着父亲南征北走，父亲又甚至溺爱这唯一的女儿，这年夏天便又带着林溪来到幽州。
一个月前，亳州突有叛贼作乱，天子急召幽云地区几乎所有重兵良将挥师南下，林瓒携长子领帅印出征。林溪喜好自由，在幽州无人管束，想到回了京城便约束甚多，就想赖在幽州多玩几日再回。
青荇忙着翻箱倒柜整理行装，见林溪仍是坐着发呆，急的直跺脚说道：“小姐！还发什么楞呀，咱们要快些。那些个凶残胡人不消几日便打来了！”青荇脑海中全是听闻胡人如何屠城的画面，吓得汗珠直冒。
林溪起身，望着手忙脚乱的青荇说：“先别急着收拾，我要去见李将军。”青荇楞了一下，怎么感觉一觉醒来，小姐整个人气势都有些变了。她也顾不得多问，只有应了一声：“是，我陪小姐一块去。”
她们快步穿过庭院来到正厅，见李延、张信、公孙舜等人俱在。李延拖着病躯，紫堂皮色生出潮红，眼里也布满了红血丝，见林溪立刻起身起行礼：“小姐。”
“李将军珍重身体，且不必多礼。”林溪快步上前，微微欠身。
“想必小姐已听闻呼衍满不消三五日的功夫便要来攻幽州，请小姐速速启程回临安。末将需留守，不能亲自护送，请小姐恕罪。”
林溪低下头，略沉吟道：“父亲的军队被调离幽州方才不满一个月，那呼衍满的十万军便兵临城下，时间掐得真准。”
李延等人听闻此话，心中暗惊，原来此番胡人攻城时点之诡异，连姑娘家都有察觉。
“李将军，现有多少守城将士？”林溪不急不缓问到。
李延见小姐仍是这番镇定，心中不曾料想。将军府女眷自非寻常官家妇人可比，但小姐年方十四，还是自己眼看着从一个小小粉人儿长大，一瞬间还是有些惊奇。
“回小姐，留守士兵得一万人。已派人传令附近各处驻军，三日内可集结再一万人。幽州牧已数道金牌快马请朝廷援兵了。”李延说到此，尽管目光平静，还是稍有些气喘，“小姐快快南去，末将拼了这条残命，定会死守幽州，等大军来援。”
李延面容镇定，不见丝毫惊慌。可他心里不是不知道这次情势之凶险，亦明白短短数日之内大军焉能北回。最快的兵马来到也要大半月至，不知这区区两万人能否撑到援军来救呢？
林溪听闻，心下大概明白了现在的处境。刚才的梦境是那么长，梦里的痛苦那么真实，以至于林溪觉得经历了那场噩梦之后，昨天的林溪已投江而去，现在的自己，已然是一个全新的林溪。
她站起身来，迈步向前至李将军面前说道：“将军，胡人若是此番得幽州，恐怕再让几座城池、赔上金山银山也填不了匈奴的胃口。若是此番顺势挥师南下，我军无险可守，两军于平原交战，将军以为胜算几何？到那时，金陵、临安，还可安如今日乎？”
李延一时无言以对。
林溪正色道，“林家三代镇幽州已久，今大敌当前，我虽是女子，也绝不会弃城而去、不战而降。”
李将军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二小姐，听闻这一席话，颇为震惊。小姐自幼得将军溺爱，尝抱于膝上处理军务，女娃儿牙牙学语逗得将军开怀大笑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直到此刻，他才真正了解这一位他看着长大的女娃娃，并非一位寻常官家娇小姐。
公孙舜跪地长拜：“小姐，万万不可！还请速去，将军若知小姐处如此危险之地，末将，末将便是死也不足以谢罪了！”张信等诸将俱拜，“小姐！我等此生有幸追随林将军，虽死无憾！小姐请顾念自身安危。”
林家男女侍人听闻二小姐有如此之志，亦为所感。青荇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的小姐，简直好像换了一个人一般，她既震惊，又钦佩不已。
林溪微微思忖，语调平和却坚定地对众人说道：“诸位，我意已决。林家没有临难苟且之人。”即请李、张等人调遣兵马粮草，撤离百姓，以待匈奴大军。
宣景二年初秋，午后的热气还未散尽，幽州将军府内院的一池残荷在微风中轻摇。穿过松竹掩映的一条幽静的回廊，便到了府上二小姐林溪的别院。
寻着杜衡白芷香气，只见玉罗帐外，一只孔雀蓝熏炉香烟袅袅；帐内，一位身材修长的少女正侧卧玉簟，手中还握着一本游侠话本，似是不小心睡着了。她今日着鹅黄暗花薄绡衫，鸽灰绉纱曳地裙，碧绿湖绫丝绦系于腰间，一只碧玉簪轻绾长发，泪滴状的翡翠耳环贴于一侧玉颈，线条甚是优美。
忽听得外院一阵骚动。侍女青荇急急忙忙跑进房唤道，“小姐，小姐！可不好啦！”
青荇见小姐合衣而卧，本以为她并未午睡，可见这番叫嚷小姐都没有动静，觉得有些不寻常。她赶忙上前，将林溪轻翻过身，看到她此刻眉头紧皱，面容苍白，表情看起来很是痛苦，似乎在噩梦里。
青荇只有轻轻摇了摇林溪的手臂，见她还是没有反应，加大了些力气，还是不动。
“小姐？”青荇吓得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她瞧着形势不对，赶忙命人传医士，又请粗使婆子打了一铜盆热水，绞了块热腾腾的帕子去给林溪擦脸。帕子敷到林溪脸上的一刻，林溪突然一声惊叫，从梦中醒来，大口大口地呼吸，好像喘不上气来。
林溪爬起来一把抓过铜镜，镜中是十四岁的自己。
她望向四周：青荇，睡前点的那炉香，幽州别院。
她长舒了一口气，刚才不过是一场梦。一场关于两年以后的梦……
青荇刚才吓得不轻，赶忙斟茶给小姐道：“小姐，刚才怎么都叫不醒你，吓死我了，你现在觉得怎样？没事吧？“
林溪在梦里可是呛够了江水，此时可不需再喝什么茶了，她摇了摇头说：“无事。你刚才急急忙忙是为何？”
青荇赶忙说：“小姐，关驿守军来报，胡人大军就快要打到幽州啦！据说有十万人马，李将军请小姐快点起身收拾，南下去寻夫人。”
青荇方才见了那浑身血污，被胡人削去一只耳朵的士兵来报，吓得花容失色，上气不接下气。
林溪听闻心中一惊。刚才那梦里，两年之后的烨国，北境的天然防线檀、顺、幽、蓟、涿尽失。胡人控制了烨国的幽云东六州之后，凭借骑兵之迅猛，直下江淮，至河道网络交纵之地处，攻势才稍有俄延。润州一战，匈奴大败烨国大军，之后南渡长江，火烧金陵，洗劫平江，不日便直取临安府。
自林溪祖父一辈起，林家将领便镇守幽州，北抗匈奴，西拒大雍，安一方百姓农耕，保南国朝堂无忧。林溪此时本应在临安将军府呆着，可她自幼最喜欢跟随着父亲南征北走，父亲又甚至溺爱这唯一的女儿，这年夏天便又带着林溪来到幽州。
一个月前，亳州突有叛贼作乱，天子急召幽云地区几乎所有重兵良将挥师南下，林瓒携长子领帅印出征。林溪喜好自由，在幽州无人管束，想到回了京城便约束甚多，就想赖在幽州多玩几日再回。
青荇忙着翻箱倒柜整理行装，见林溪仍是坐着发呆，急的直跺脚说道：“小姐！还发什么楞呀，咱们要快些。那些个凶残胡人不消几日便打来了！”青荇脑海中全是听闻胡人如何屠城的画面，吓得汗珠直冒。
林溪起身，望着手忙脚乱的青荇说：“先别急着收拾，我要去见李将军。”青荇楞了一下，怎么感觉一觉醒来，小姐整个人气势都有些变了。她也顾不得多问，只有应了一声：“是，我陪小姐一块去。”
她们快步穿过庭院来到正厅，见李延、张信、公孙舜等人俱在。李延拖着病躯，紫堂皮色生出潮红，眼里也布满了红血丝，见林溪立刻起身起行礼：“小姐。”
“李将军珍重身体，且不必多礼。”林溪快步上前，微微欠身。
“想必小姐已听闻呼衍满不消三五日的功夫便要来攻幽州，请小姐速速启程回临安。末将需留守，不能亲自护送，请小姐恕罪。”
林溪低下头，略沉吟道：“父亲的军队被调离幽州方才不满一个月，那呼衍满的十万军便兵临城下，时间掐得真准。”
李延等人听闻此话，心中暗惊，原来此番胡人攻城时点之诡异，连姑娘家都有察觉。
“李将军，现有多少守城将士？”林溪不急不缓问到。
李延见小姐仍是这番镇定，心中不曾料想。将军府女眷自非寻常官家妇人可比，但小姐年方十四，还是自己眼看着从一个小小粉人儿长大，一瞬间还是有些惊奇。
“回小姐，留守士兵得一万人。已派人传令附近各处驻军，三日内可集结再一万人。幽州牧已数道金牌快马请朝廷援兵了。”李延说到此，尽管目光平静，还是稍有些气喘，“小姐快快南去，末将拼了这条残命，定会死守幽州，等大军来援。”
李延面容镇定，不见丝毫惊慌。可他心里不是不知道这次情势之凶险，亦明白短短数日之内大军焉能北回。最快的兵马来到也要大半月至，不知这区区两万人能否撑到援军来救呢？
林溪听闻，心下大概明白了现在的处境。刚才的梦境是那么长，梦里的痛苦那么真实，以至于林溪觉得经历了那场噩梦之后，昨天的林溪已投江而去，现在的自己，已然是一个全新的林溪。
她站起身来，迈步向前至李将军面前说道：“将军，胡人若是此番得幽州，恐怕再让几座城池、赔上金山银山也填不了匈奴的胃口。若是此番顺势挥师南下，我军无险可守，两军于平原交战，将军以为胜算几何？到那时，金陵、临安，还可安如今日乎？”
李延一时无言以对。
林溪正色道，“林家三代镇幽州已久，今大敌当前，我虽是女子，也绝不会弃城而去、不战而降。”
李将军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二小姐，听闻这一席话，颇为震惊。小姐自幼得将军溺爱，尝抱于膝上处理军务，女娃儿牙牙学语逗得将军开怀大笑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直到此刻，他才真正了解这一位他看着长大的女娃娃，并非一位寻常官家娇小姐。
公孙舜跪地长拜：“小姐，万万不可！还请速去，将军若知小姐处如此危险之地，末将，末将便是死也不足以谢罪了！”张信等诸将俱拜，“小姐！我等此生有幸追随林将军，虽死无憾！小姐请顾念自身安危。”
林家男女侍人听闻二小姐有如此之志，亦为所感。青荇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的小姐，简直好像换了一个人一般，她既震惊，又钦佩不已。
林溪微微思忖，语调平和却坚定地对众人说道：“诸位，我意已决。林家没有临难苟且之人。”即请李、张等人调遣兵马粮草，撤离百姓，以待匈奴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