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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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孩子都长大了, 家里的条件也好了,而谢桂花和李春喜却老了。
李志军这次回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办的。
可是, 他才刚开了个口, 那头谢桂花就一个劲的摇头, “不要不要, 我在这住习惯了, 你让我去县里,我呆不住的。”
不管李志军怎么苦口婆心的劝, 谢桂花就是不同意跟着他一起去县城生活。
“去县城干嘛, 人生地不熟的,我就是想出去串门子都没地方去了。”
“我在家里住的好好的, 种点小菜啥的, 这日子多舒服啊!”“你爸?你爸他也不想去县城!他现在舒服的很, 都学会玩叶子牌了。去了县城, 谁跟他一起玩这个啊!”有的时候,老人家固执起来,那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说到李春喜玩叶子牌的事情, 谢桂花可算是逮到人倾诉了“你爸现在自打玩了这个, 别说出去干活了, 连家都回来的少了”
正说着,那头李春喜刚好过来了。一听到谢桂花又跟人说他玩叶子牌的事情,而且还是对着儿子说, 李春喜的老脸就有点挂不住了。
“你都瞎嚷嚷啥啊?啥叫我不干活,连家都不回了啊?我明明每天都是上午干活,下午才出去跟人玩一下的。”
“再说了,我玩的又不大,就是打发时间而已。而且我有分寸的很,输多了我肯定不来了啊!更何况,家里的钱都在你手上,我就算是想玩大的,我也没钱啊!”提到这个,李春喜开始拉着李志军念叨起来了“你妈也真是的,我都这么大把年纪了,我就不能玩一下了么?而且我还是赢得多,哪一天要是赢了三五块的,不是买上一块钱的肉,剩下的钱都交你妈手里去了么!”
李春喜虽然是对着李志军说的这话,但这眼睛却一直是看着谢桂花的。
谢桂花有点不自在的轻哼了一声,倒也没反驳了。由此可见,李春喜说的话都是真的。
作为儿子,李志军只能做和事佬“妈,爸既然有分寸的话,你就让他玩点吧。都这么大年纪了,也是到了该享福的时候了。”
虽然玩叶子牌是不大好,但李春喜这人有分寸的很。只要不过分,就当消磨消磨时间了。
但谢桂花可不这么想,她素来要强的很。按照她的想法,她只要能动得了,家里分下来的地,她都想全部种起来。
可李春喜要是每天玩半天的叶子牌,那这地肯定是种不过来了。要知道,谢桂花现在不光种了分给他们老两口的,连李志刚和李志军两家分下来的地,她都贪心的想要一起给种下来。
按照谢桂花的原话是怎么说来着“不就种点地么,有啥辛苦的啊!再说了,这辛苦能比得上当初一边拉扯五个孩子,一边还要出去做工分辛苦么?”
这回本来是想趁着李志军过来,数落数落几句李春喜玩叶子牌的事情,想拉个盟友来着,结果盟友没拉成,李志军这边还帮着李春喜说话去了。
顿时,谢桂花有点不大高兴了“合着这还是我的错了!”
嘟囔了几句,谢桂花横了这父子两一眼,神色郁郁的跑后屋喂猪去了。
李志军有点无奈,走的时候想了想,又从兜里拿了两百块钱出来给到李春喜“爸,这个你就自己收着吧。要是有点啥爱好的,你想玩就玩,没钱了跟我说一声就是了。妈那里,你就多让着她吧。”
李春喜笑眯眯的接过钱,不停的点头“你放心,我都晓得的。”
给完李春喜钱,李志军对着堂屋后头喊了句“妈,那我就先回去了,改天再回来看你们了啊!”说完,李志军便开着三轮车离开了。
李春喜目送着李志军离开后,转头屁颠屁颠的跑到屋后头猪圈里找谢桂花去了。
谢桂花正为着李志军帮李春喜说话的事情而不高兴着。这不,看到李春喜过来了,斜眼看了一下,依旧拉着一张脸。
李春喜却像没看到一般,乐呵呵的从兜里把李志军刚给他的钱又老老实实的递到谢桂花面前,讨好着说“桂花,给,这是刚刚军子偷偷塞给我,让我玩牌用的。”
“既然是偷偷给你玩牌的,你给我干啥啊!”谢桂花没好气的就来了一句。
李春喜却一点也不生气“咱家的钱不都得交到你手上么?我不给你,我给谁啊!”谢桂花这才愿意正眼过来看李春喜了,然后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把这钱给收到自个兜里去。
别说,谢桂花心里还是挺得意的。
自己把李春喜掌控的死死的,就算是子女有心想偷偷塞点给到李春喜,李春喜到头来不还得老老实实的全交过来?
以前的李志美和李志秀是这样,现在的李志军也一样。
说到底,她才是这老李家的“一家之主”!
李春喜玩叶子牌的事情,李志军一回去立马就跟谢兰香说了,顺便还把自己给了两百块钱给李春喜的事情,也说一下。
“那行,咱以后回去还是偷偷塞点钱给爸吧!这样,他手头松懈些,也就不用担心为着这种事情吵架了。”谢兰香说。
然而就在李志军和谢兰香两口子商量好了没几天,那头谢桂花就跑到李佑喜那里,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第一句话就问“军子,你爸有没有过来你那里?”
李志军“没有啊!”谢桂花一听,急得不行了,连着骂了好几句“这个死老头子。”最后才告诉李志军“军子啊,我昨天晚上多念了你爸几句,他甩门就出去了。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说到最后,谢桂花声音都变了,带着哽咽的哭腔了。
她现在又急又后悔的,早知道李春喜气性那么大,她昨天晚上就该少说几句的。
不就是几块黄花地里的杆子没收完,然后李春喜就跑去跟人家玩牌去了。谢桂花一时气不过,就多念叨了几句。
李春喜难得的回了句嘴“我又不是没干活,当初不都说好了,干半天玩半天的嘛!”
这一回嘴,谢桂花就越发的生气,念叨的就越厉害了。哪里晓得李春喜被这一念叨,会跟小孩子一样发脾气离家出走!
早知道这样,晚几天就晚几天呗!实在不行,那些杆子不要了也没啥关系的啊!
可是世界上,哪里有后悔药吃啊!
谢桂花本以为李春喜发脾气,最多也就跑出去找两儿子。可这回听到李志军说,李春喜没有过来的消息,心里就凉了一下了。
李志军这会也只能先安慰谢桂花“妈,你先别急,我现在就赶去大哥那里,没准爸这会在哥那里住着呢!”
说完挂了电话之后,李志军急急忙忙的开着三轮车就去李志刚那边了。
然而见到李志刚和严秀秀了,那边一脸是茫然,这李春喜压根就没有过来找他们啊!
这下子,事情可真的大发了。
眼下只能让李红旗开着三轮车回李家村把谢桂花给先接过来,然后这边两兄弟先去李志秀那里问一下。
如果李春喜也没有去李志秀那里的话,只能一边报警一边到处找人了。
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去找了李志秀,结果却是失望透顶。
李春喜也没有来李志秀这里。
现在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到处去找啊!
可是李春喜是昨天晚上发脾气离家出走的,问了谢桂花,谢桂花也不知道他往哪走了。这会就算是要找人,也不知道该从何找起。
这么大的事情,市里面的李志美和李志荷肯定也是要通知的。
等到这两姐妹从市里面赶回来的时候,李志刚和李志军他们已经在外头找了一天,却一点线索也没有。
因为李志军家房间最多,所以晚饭是在李志军这边吃的。住的话,谢桂花和从市里赶回来的李志美还有李志荷也是住在李志军这里。
因着李春喜的离家出走,大伙都没啥胃口吃晚饭。
饭桌上,李志美就忍不住埋怨了一句“妈,爸都这么大年纪了,想玩的话你就让他玩点嘛,干啥要把他逼的这么紧啊!”她不说还好,一说本来就自责的很的谢桂花更是流着眼泪捶着自己的胸口,哭喊着说“怪我怪我,都怪我!”
见谢桂花这样,李志秀和李志荷赶紧跑过去安慰谢桂花,那头李志军使劲拉了一下李志美,示意她现在这种情况少说这样的话。
李志美埋怨完了谢桂花,看她这么难过的模样,心里也内疚的很。嘴巴张了好几下,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又是内疚又是自责的一屁股坐椅子上面,默默的流起眼泪来。
弄了这么一出,大家本来就不好的心情,越发的沉重了起来。
这会已经是深秋了,这李春喜大半夜的跑出去到现在,已经二三十个小时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过得怎么样?
就在大伙急的不得了的时候,李春喜这会,还真的就在县城里。
他昨天晚上跟谢桂花吵了一架,越想越气。最后一气之下,直接穿好衣服给跑了出来。
李春喜跑出来之后被这冷风一吹,非但没将他的气吹散一点,反而越发的替自己委屈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辛苦了一辈子,如今儿子啥的都长大了,家里条件也好了,自己也老了,明明是到了该享福的年纪了,谢桂花却还老嫌他干活不够多。
就算是畜生,这老了也该得歇歇了吧!更何况他还是人,活生生的人!
每回出去的时候,村里人都奉承他,说什么“儿女条件好,是老太爷的命啊!”可实际上,他连一般村里老人该享受的福都没有享到!
想到这里,本来憋着一口气跑出来的李春喜,瞅着这外头黑漆漆的天空,更是心一横
于是这大晚上的,他从李家村一路给走到了县城里来。
这会脚又酸又疼的,李春喜本来是想去找李志军的。可这大晚上的,黑漆漆的一片,他压根就摸不着方向了。
最后跟个拾荒的人一起躲人家屋檐下面给凑合了一宿。
第二天早上,是被一阵香味给勾醒来的。
这时李春喜才发现,自己躲的地方是人家一家包子铺的门口。
老板心肠还不错,不但没有赶走他和那个拾荒的,还一人给了一个馒头。
李春喜本来想说,他有钱的,不是讨饭吃的。结果老板还当他不够吃,又塞给了他一个。
最后老板说“只能给你两个了啊!我本小,赚不了多少钱。”
热气腾腾的白馒头在手里,不光是暖了李春喜的手,也暖了李春喜的心。
不过这会他实在是饿得慌了,拿着馒头就大口的吃了起来。
两个馒头一下肚,肚子总算是有了七八分饱了。
李春喜这会才有心思思考着,打算一会就去他二儿子李志军那里。
结果没等他这边动身,旁边的拾荒者开口了“看在咱们同患难,共富贵的份上,我带你去挣钱吧!”
他嘴里的同患难指的是,两人在包子铺老板屋檐下共渡了一个晚上。
而这同富贵嘛,又运气很好的碰到了一个好心的老板,从人家手里讨到了填饱肚子的“馒头”
这可不就是大大的缘分了么!
拾荒者捡了这么久的破烂,难得碰上一个“有缘人”顿时起了心思想帮人家一把。
自顾自的说完这话,也不等李春喜回答,拉着李春喜就去开始他口里的“挣钱”了。
而所谓的挣钱,不过就是把马路上人家不要的破铜烂铁,废纸之类的能卖钱的东西都给捡起来拿蛇皮袋子装着。最后再拿到废纸收购站去卖钱。
李春喜本来是不愿意的,但拾荒者一边捡一边跟李春喜说“大兄弟啊,我跟你说,别看人家都瞧不起我们干这个的。可我们挣钱啊!我就靠着这个,最后给我儿子修了一栋砖瓦房,还给娶上媳妇了!”
说到这个,拾荒者显得特别的自豪。
而且他不光捡,他还收。
一路带着李春喜到小区里面,扯着个大嗓门一喊,立马就有人应了一声。
过了没多久,就陆陆续续的有人跑下来,手里还拎着一堆东西了。
然后拾荒者就开始拿出称来称重。
一边称,一边指挥李春喜“哎,我说你别傻站着啊!没看到人家拿东西下来了嘛,这得开工啦!”
于是被指挥了的李春喜赶紧的上去帮忙了。
论口才,论懂门道,李春喜比不上拾荒者。但他别的没有,这常年在地里干活的,却有着一把子力气。
别看他现在年纪也不小了,但这力气可比一般人要大一点。
拾荒者对李春喜的勤快,以及他的力气,还是十分满意的。
如此这般两人一路收,一路卖的,最后一上午,居然挣了十多块钱。
拾荒者看李春喜做事还挺勤快的来着,又想留下这个人将来跟着他一起干。既能多收点东西多卖点钱,自己还没那么累。最后一咬牙,一脸肉疼的分了五块钱给到李春喜。
李春喜手里拿着这五块钱,心里早就翻腾起来了!
哎呀,还真没想到啊!这捡捡收收的,弄这个破烂玩意,还真挣钱!可比他在老家种地挣钱啊!
想到昨晚上和谢桂花吵的那一架,李春喜心一横,干脆也不去找李志军了。
省得到时候谢桂花见了他,没准立马就刺他几句“你不是能耐嘛!你能耐你咋还跑儿子这里来了呢?”
一想到谢桂花可能会对他说的话,李春喜就熄了去找子女的心思了。
谁还没个脾气了啊!
于是,在李志军他们急疯了满县城的去找李春喜的时候,这边李春喜却安安心心的跟着拾荒者,开始了他的拾荒生涯。
拾荒者不愧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拾荒人,一路带着李春喜在县城里各个小区里头打着转。一个嘴皮子厉害,一个有一把子力气,倒也成了一对配合十分默契的搭档。
这般一直弄了十来天,李春喜已经大变了个模样了。
衣服又脏又破的不说,浑身还冒着一股子的酸臭味。头发也油腻腻的,脸因为整天的在外头奔跑,也黑了一大圈了。
虽然他的脸也从来没有白过。
两人忙碌了一整天,照旧是每天晚上蹲人家屋檐下能避风雨的地方蹲着。
这天,拾荒者实在忍不住就问了“我说大兄弟啊,每回都是我跟你说我家里的事情,咋没听你说起过你家里的事情来呢?要不,你也跟我说说呗!”
李春喜瞬间就沉默了下来。
看他那样,拾荒者还以为戳中了李春喜的伤心事,顿时立马就识趣的不再追问了。只是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跟他一样,也是个可怜人啊!”别看拾荒者每天给李春喜说话啥的,都是乐呵呵的。只不过这心里的苦,没法子跟人说。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惨,每次都是捡好的说罢了。
这会可能同病相怜的原因,拾荒者头一回跟李春喜说了真话了。
“我老伴去的早,我就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了。为了给他修房子娶媳妇的,我就开始到处想法子挣钱。”
“去年,好不容易挣了钱,给他娶了媳妇了,本想着能抱抱孙子享福了,到最后却被儿子儿媳妇嫌弃了。”
“我受不来那气,就自己一个人跑出来了。”
“这外头虽然风吹雨淋的,可我不受气啊”拾荒者对着李春喜,哗啦啦的就将满肚子的苦水全给倒了出来。
“可是,可是我想我儿子,也想我那刚出生的小孙子了我更想,更想我那死去的老伴了。”
最后的最后,拾荒者很小声的说了这么一串话出来。
李春喜越发的沉默了。
一个人跑到外头来,流浪了这么多天,说不想家里人是不可能的。要不是肚子里的那股气,他还真撑不了这么久。
耳边还在回荡着拾荒者最后的那句话“我更想,更想我那死去的老伴了。”
李春喜这一晚上,一直没有合眼。
李志军这边,已经找了李春喜十来天了。
谢桂花从开始的日日哭,到现在的越发沉默。整个一大家子,就没有一个心情好点的。
每天窗户里刚透出来一点亮光,李志军就爬了起来。
他这是要出去找李春喜了。
怕吵醒谢兰香和圆圆,李志军一直到下了楼梯都是蹑手蹑脚的。
心情异常沉重的开了大门,结果却在门边看到了一个蹲着的身影。
蹲着的那个人这会听到开门声,正好也抬起了头。
两人的视线交接到了一处。
李春喜讨好的对着李志军笑了笑“军子,我回来了!”
却见李志军睁大眼睛,直愣愣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像是傻了一般。
这幅模样,弄得李春喜莫名的心虚了起来。
过了一会,忽然响起李志军的一声大喊“妈,兰香,爸回来了,爸终于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肥肥的一章!
如今孩子都长大了, 家里的条件也好了,而谢桂花和李春喜却老了。
李志军这次回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办的。
可是, 他才刚开了个口, 那头谢桂花就一个劲的摇头, “不要不要, 我在这住习惯了, 你让我去县里,我呆不住的。”
不管李志军怎么苦口婆心的劝, 谢桂花就是不同意跟着他一起去县城生活。
“去县城干嘛, 人生地不熟的,我就是想出去串门子都没地方去了。”
“我在家里住的好好的, 种点小菜啥的, 这日子多舒服啊!”“你爸?你爸他也不想去县城!他现在舒服的很, 都学会玩叶子牌了。去了县城, 谁跟他一起玩这个啊!”有的时候,老人家固执起来,那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说到李春喜玩叶子牌的事情, 谢桂花可算是逮到人倾诉了“你爸现在自打玩了这个, 别说出去干活了, 连家都回来的少了”
正说着,那头李春喜刚好过来了。一听到谢桂花又跟人说他玩叶子牌的事情,而且还是对着儿子说, 李春喜的老脸就有点挂不住了。
“你都瞎嚷嚷啥啊?啥叫我不干活,连家都不回了啊?我明明每天都是上午干活,下午才出去跟人玩一下的。”
“再说了,我玩的又不大,就是打发时间而已。而且我有分寸的很,输多了我肯定不来了啊!更何况,家里的钱都在你手上,我就算是想玩大的,我也没钱啊!”提到这个,李春喜开始拉着李志军念叨起来了“你妈也真是的,我都这么大把年纪了,我就不能玩一下了么?而且我还是赢得多,哪一天要是赢了三五块的,不是买上一块钱的肉,剩下的钱都交你妈手里去了么!”
李春喜虽然是对着李志军说的这话,但这眼睛却一直是看着谢桂花的。
谢桂花有点不自在的轻哼了一声,倒也没反驳了。由此可见,李春喜说的话都是真的。
作为儿子,李志军只能做和事佬“妈,爸既然有分寸的话,你就让他玩点吧。都这么大年纪了,也是到了该享福的时候了。”
虽然玩叶子牌是不大好,但李春喜这人有分寸的很。只要不过分,就当消磨消磨时间了。
但谢桂花可不这么想,她素来要强的很。按照她的想法,她只要能动得了,家里分下来的地,她都想全部种起来。
可李春喜要是每天玩半天的叶子牌,那这地肯定是种不过来了。要知道,谢桂花现在不光种了分给他们老两口的,连李志刚和李志军两家分下来的地,她都贪心的想要一起给种下来。
按照谢桂花的原话是怎么说来着“不就种点地么,有啥辛苦的啊!再说了,这辛苦能比得上当初一边拉扯五个孩子,一边还要出去做工分辛苦么?”
这回本来是想趁着李志军过来,数落数落几句李春喜玩叶子牌的事情,想拉个盟友来着,结果盟友没拉成,李志军这边还帮着李春喜说话去了。
顿时,谢桂花有点不大高兴了“合着这还是我的错了!”
嘟囔了几句,谢桂花横了这父子两一眼,神色郁郁的跑后屋喂猪去了。
李志军有点无奈,走的时候想了想,又从兜里拿了两百块钱出来给到李春喜“爸,这个你就自己收着吧。要是有点啥爱好的,你想玩就玩,没钱了跟我说一声就是了。妈那里,你就多让着她吧。”
李春喜笑眯眯的接过钱,不停的点头“你放心,我都晓得的。”
给完李春喜钱,李志军对着堂屋后头喊了句“妈,那我就先回去了,改天再回来看你们了啊!”说完,李志军便开着三轮车离开了。
李春喜目送着李志军离开后,转头屁颠屁颠的跑到屋后头猪圈里找谢桂花去了。
谢桂花正为着李志军帮李春喜说话的事情而不高兴着。这不,看到李春喜过来了,斜眼看了一下,依旧拉着一张脸。
李春喜却像没看到一般,乐呵呵的从兜里把李志军刚给他的钱又老老实实的递到谢桂花面前,讨好着说“桂花,给,这是刚刚军子偷偷塞给我,让我玩牌用的。”
“既然是偷偷给你玩牌的,你给我干啥啊!”谢桂花没好气的就来了一句。
李春喜却一点也不生气“咱家的钱不都得交到你手上么?我不给你,我给谁啊!”谢桂花这才愿意正眼过来看李春喜了,然后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把这钱给收到自个兜里去。
别说,谢桂花心里还是挺得意的。
自己把李春喜掌控的死死的,就算是子女有心想偷偷塞点给到李春喜,李春喜到头来不还得老老实实的全交过来?
以前的李志美和李志秀是这样,现在的李志军也一样。
说到底,她才是这老李家的“一家之主”!
李春喜玩叶子牌的事情,李志军一回去立马就跟谢兰香说了,顺便还把自己给了两百块钱给李春喜的事情,也说一下。
“那行,咱以后回去还是偷偷塞点钱给爸吧!这样,他手头松懈些,也就不用担心为着这种事情吵架了。”谢兰香说。
然而就在李志军和谢兰香两口子商量好了没几天,那头谢桂花就跑到李佑喜那里,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第一句话就问“军子,你爸有没有过来你那里?”
李志军“没有啊!”谢桂花一听,急得不行了,连着骂了好几句“这个死老头子。”最后才告诉李志军“军子啊,我昨天晚上多念了你爸几句,他甩门就出去了。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说到最后,谢桂花声音都变了,带着哽咽的哭腔了。
她现在又急又后悔的,早知道李春喜气性那么大,她昨天晚上就该少说几句的。
不就是几块黄花地里的杆子没收完,然后李春喜就跑去跟人家玩牌去了。谢桂花一时气不过,就多念叨了几句。
李春喜难得的回了句嘴“我又不是没干活,当初不都说好了,干半天玩半天的嘛!”
这一回嘴,谢桂花就越发的生气,念叨的就越厉害了。哪里晓得李春喜被这一念叨,会跟小孩子一样发脾气离家出走!
早知道这样,晚几天就晚几天呗!实在不行,那些杆子不要了也没啥关系的啊!
可是世界上,哪里有后悔药吃啊!
谢桂花本以为李春喜发脾气,最多也就跑出去找两儿子。可这回听到李志军说,李春喜没有过来的消息,心里就凉了一下了。
李志军这会也只能先安慰谢桂花“妈,你先别急,我现在就赶去大哥那里,没准爸这会在哥那里住着呢!”
说完挂了电话之后,李志军急急忙忙的开着三轮车就去李志刚那边了。
然而见到李志刚和严秀秀了,那边一脸是茫然,这李春喜压根就没有过来找他们啊!
这下子,事情可真的大发了。
眼下只能让李红旗开着三轮车回李家村把谢桂花给先接过来,然后这边两兄弟先去李志秀那里问一下。
如果李春喜也没有去李志秀那里的话,只能一边报警一边到处找人了。
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去找了李志秀,结果却是失望透顶。
李春喜也没有来李志秀这里。
现在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到处去找啊!
可是李春喜是昨天晚上发脾气离家出走的,问了谢桂花,谢桂花也不知道他往哪走了。这会就算是要找人,也不知道该从何找起。
这么大的事情,市里面的李志美和李志荷肯定也是要通知的。
等到这两姐妹从市里面赶回来的时候,李志刚和李志军他们已经在外头找了一天,却一点线索也没有。
因为李志军家房间最多,所以晚饭是在李志军这边吃的。住的话,谢桂花和从市里赶回来的李志美还有李志荷也是住在李志军这里。
因着李春喜的离家出走,大伙都没啥胃口吃晚饭。
饭桌上,李志美就忍不住埋怨了一句“妈,爸都这么大年纪了,想玩的话你就让他玩点嘛,干啥要把他逼的这么紧啊!”她不说还好,一说本来就自责的很的谢桂花更是流着眼泪捶着自己的胸口,哭喊着说“怪我怪我,都怪我!”
见谢桂花这样,李志秀和李志荷赶紧跑过去安慰谢桂花,那头李志军使劲拉了一下李志美,示意她现在这种情况少说这样的话。
李志美埋怨完了谢桂花,看她这么难过的模样,心里也内疚的很。嘴巴张了好几下,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又是内疚又是自责的一屁股坐椅子上面,默默的流起眼泪来。
弄了这么一出,大家本来就不好的心情,越发的沉重了起来。
这会已经是深秋了,这李春喜大半夜的跑出去到现在,已经二三十个小时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过得怎么样?
就在大伙急的不得了的时候,李春喜这会,还真的就在县城里。
他昨天晚上跟谢桂花吵了一架,越想越气。最后一气之下,直接穿好衣服给跑了出来。
李春喜跑出来之后被这冷风一吹,非但没将他的气吹散一点,反而越发的替自己委屈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辛苦了一辈子,如今儿子啥的都长大了,家里条件也好了,自己也老了,明明是到了该享福的年纪了,谢桂花却还老嫌他干活不够多。
就算是畜生,这老了也该得歇歇了吧!更何况他还是人,活生生的人!
每回出去的时候,村里人都奉承他,说什么“儿女条件好,是老太爷的命啊!”可实际上,他连一般村里老人该享受的福都没有享到!
想到这里,本来憋着一口气跑出来的李春喜,瞅着这外头黑漆漆的天空,更是心一横
于是这大晚上的,他从李家村一路给走到了县城里来。
这会脚又酸又疼的,李春喜本来是想去找李志军的。可这大晚上的,黑漆漆的一片,他压根就摸不着方向了。
最后跟个拾荒的人一起躲人家屋檐下面给凑合了一宿。
第二天早上,是被一阵香味给勾醒来的。
这时李春喜才发现,自己躲的地方是人家一家包子铺的门口。
老板心肠还不错,不但没有赶走他和那个拾荒的,还一人给了一个馒头。
李春喜本来想说,他有钱的,不是讨饭吃的。结果老板还当他不够吃,又塞给了他一个。
最后老板说“只能给你两个了啊!我本小,赚不了多少钱。”
热气腾腾的白馒头在手里,不光是暖了李春喜的手,也暖了李春喜的心。
不过这会他实在是饿得慌了,拿着馒头就大口的吃了起来。
两个馒头一下肚,肚子总算是有了七八分饱了。
李春喜这会才有心思思考着,打算一会就去他二儿子李志军那里。
结果没等他这边动身,旁边的拾荒者开口了“看在咱们同患难,共富贵的份上,我带你去挣钱吧!”
他嘴里的同患难指的是,两人在包子铺老板屋檐下共渡了一个晚上。
而这同富贵嘛,又运气很好的碰到了一个好心的老板,从人家手里讨到了填饱肚子的“馒头”
这可不就是大大的缘分了么!
拾荒者捡了这么久的破烂,难得碰上一个“有缘人”顿时起了心思想帮人家一把。
自顾自的说完这话,也不等李春喜回答,拉着李春喜就去开始他口里的“挣钱”了。
而所谓的挣钱,不过就是把马路上人家不要的破铜烂铁,废纸之类的能卖钱的东西都给捡起来拿蛇皮袋子装着。最后再拿到废纸收购站去卖钱。
李春喜本来是不愿意的,但拾荒者一边捡一边跟李春喜说“大兄弟啊,我跟你说,别看人家都瞧不起我们干这个的。可我们挣钱啊!我就靠着这个,最后给我儿子修了一栋砖瓦房,还给娶上媳妇了!”
说到这个,拾荒者显得特别的自豪。
而且他不光捡,他还收。
一路带着李春喜到小区里面,扯着个大嗓门一喊,立马就有人应了一声。
过了没多久,就陆陆续续的有人跑下来,手里还拎着一堆东西了。
然后拾荒者就开始拿出称来称重。
一边称,一边指挥李春喜“哎,我说你别傻站着啊!没看到人家拿东西下来了嘛,这得开工啦!”
于是被指挥了的李春喜赶紧的上去帮忙了。
论口才,论懂门道,李春喜比不上拾荒者。但他别的没有,这常年在地里干活的,却有着一把子力气。
别看他现在年纪也不小了,但这力气可比一般人要大一点。
拾荒者对李春喜的勤快,以及他的力气,还是十分满意的。
如此这般两人一路收,一路卖的,最后一上午,居然挣了十多块钱。
拾荒者看李春喜做事还挺勤快的来着,又想留下这个人将来跟着他一起干。既能多收点东西多卖点钱,自己还没那么累。最后一咬牙,一脸肉疼的分了五块钱给到李春喜。
李春喜手里拿着这五块钱,心里早就翻腾起来了!
哎呀,还真没想到啊!这捡捡收收的,弄这个破烂玩意,还真挣钱!可比他在老家种地挣钱啊!
想到昨晚上和谢桂花吵的那一架,李春喜心一横,干脆也不去找李志军了。
省得到时候谢桂花见了他,没准立马就刺他几句“你不是能耐嘛!你能耐你咋还跑儿子这里来了呢?”
一想到谢桂花可能会对他说的话,李春喜就熄了去找子女的心思了。
谁还没个脾气了啊!
于是,在李志军他们急疯了满县城的去找李春喜的时候,这边李春喜却安安心心的跟着拾荒者,开始了他的拾荒生涯。
拾荒者不愧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拾荒人,一路带着李春喜在县城里各个小区里头打着转。一个嘴皮子厉害,一个有一把子力气,倒也成了一对配合十分默契的搭档。
这般一直弄了十来天,李春喜已经大变了个模样了。
衣服又脏又破的不说,浑身还冒着一股子的酸臭味。头发也油腻腻的,脸因为整天的在外头奔跑,也黑了一大圈了。
虽然他的脸也从来没有白过。
两人忙碌了一整天,照旧是每天晚上蹲人家屋檐下能避风雨的地方蹲着。
这天,拾荒者实在忍不住就问了“我说大兄弟啊,每回都是我跟你说我家里的事情,咋没听你说起过你家里的事情来呢?要不,你也跟我说说呗!”
李春喜瞬间就沉默了下来。
看他那样,拾荒者还以为戳中了李春喜的伤心事,顿时立马就识趣的不再追问了。只是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跟他一样,也是个可怜人啊!”别看拾荒者每天给李春喜说话啥的,都是乐呵呵的。只不过这心里的苦,没法子跟人说。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惨,每次都是捡好的说罢了。
这会可能同病相怜的原因,拾荒者头一回跟李春喜说了真话了。
“我老伴去的早,我就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了。为了给他修房子娶媳妇的,我就开始到处想法子挣钱。”
“去年,好不容易挣了钱,给他娶了媳妇了,本想着能抱抱孙子享福了,到最后却被儿子儿媳妇嫌弃了。”
“我受不来那气,就自己一个人跑出来了。”
“这外头虽然风吹雨淋的,可我不受气啊”拾荒者对着李春喜,哗啦啦的就将满肚子的苦水全给倒了出来。
“可是,可是我想我儿子,也想我那刚出生的小孙子了我更想,更想我那死去的老伴了。”
最后的最后,拾荒者很小声的说了这么一串话出来。
李春喜越发的沉默了。
一个人跑到外头来,流浪了这么多天,说不想家里人是不可能的。要不是肚子里的那股气,他还真撑不了这么久。
耳边还在回荡着拾荒者最后的那句话“我更想,更想我那死去的老伴了。”
李春喜这一晚上,一直没有合眼。
李志军这边,已经找了李春喜十来天了。
谢桂花从开始的日日哭,到现在的越发沉默。整个一大家子,就没有一个心情好点的。
每天窗户里刚透出来一点亮光,李志军就爬了起来。
他这是要出去找李春喜了。
怕吵醒谢兰香和圆圆,李志军一直到下了楼梯都是蹑手蹑脚的。
心情异常沉重的开了大门,结果却在门边看到了一个蹲着的身影。
蹲着的那个人这会听到开门声,正好也抬起了头。
两人的视线交接到了一处。
李春喜讨好的对着李志军笑了笑“军子,我回来了!”
却见李志军睁大眼睛,直愣愣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像是傻了一般。
这幅模样,弄得李春喜莫名的心虚了起来。
过了一会,忽然响起李志军的一声大喊“妈,兰香,爸回来了,爸终于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肥肥的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