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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出现,就好像是罂粟,妖艳而决绝。

    ——题记

    他本是个墨守陈规的男人。

    在某家独资公司上朝九晚五的班,温和有礼,有房有车,典型的成功男人。

    和雅恋爱十年,同居三年,同事开玩笑的时候会问,冰,什么时候结婚。

    他笑笑,哑口无言。似乎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下班,被同事拖住,走,去酒吧喝一杯。

    他还是笑笑,今天雅不舒服,我要早点回去。

    同事一阵嬉笑,好吧,老婆大人高于一切。

    这个城市只有在夜晚的时候才会放射出它真正的光彩。

    他在开车,路上人不多,即使心不在焉也没有关系。遇到红灯的时候停下来,他的手被某样硬物撞到。是那枚戒指。

    很简单的光板戒,细细的一枚,戴在她的手上会很好看。

    这是老早就答应她的,那个时候,他和她都是孩子,然后他对她说,等我足够坚定,你就嫁给我。她笑颜如花,说,冰,我等你。

    他一直都知道雅是个怎样的女子,很温柔很贤惠,通常被人会说,她是妻子的不二选择。

    可是,为什么就是没有鼓起勇气给她。

    再然后,他看到她。也许是对的人,却注定不是对的时间。

    她蜷缩在红绿灯下,穿简单的纯棉衬衫,洗到发白的破牛仔裤,一头瀑布一样的头发遮住她的脸,他看不到她的眼睛。

    他看到那双格格不入的红色细高跟鞋,还有脚踝上若有若无的一抹红。

    是罂粟,妖艳而决绝。

    然后,她抬头,看坐在车里的他,她的嘴唇发白,慢慢翕动。

    她在笑,仍然看不到眼睛,却已足够蛊惑众生。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带她来酒店。

    酒店通常是个淫秽的词语,有着一切的可能性,就好像方才他在checkin的时候,那个小姐看他的眼神,像是火焰,了然于胸。

    他把她推进卫生间,然后她开始吐。他把门关上,听到水龙头被打开的声音。

    酒店的浴袍对她而言显得过大。

    她光着脚走出来,湿漉漉的头发在滴水,她踱到站在床边的他的背后,他闻到她身上如罂粟一样的味道。

    她说,先生,今晚属于你。

    他有些好笑地回头看她,小姐,今晚只属于你自己。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掉。

    本来以为日子可以就这样象流水一样地走过,然后他会慢慢变得坚定,会把那枚十年前就准备好的戒指套在雅的无名指上。

    同事用某种惊艳的眼光看他,冰,有人找。

    他原本以为,他的生活没有任何改变。

    知道,他看到她,那个有着罂粟一样美丽的女子。

    他终于知道她叫蓝。

    在上岛咖啡馆,他点了蓝山,而她说她要吃提拉米苏。

    她穿一件绣着蕾丝的荷叶裙,光脚穿系着白色带子的坡跟凉鞋。头发很服帖地束成马尾,在她说话的时候跟着她的节奏一甩一甩。

    怎么找到我的。他知道这个问题问得很突兀。

    因为我没有钱,因为你留下了你的名片,因为我的男人甩了我,因为,这个城市,我只认识你。她看着他的眼睛说掉一大串,而他看着她的脚踝发愣。

    那多妖艳的罂粟,静静绽放。

    我叫冰。他文不对题地回答。然后她很不客气地对他笑,我当然知道你是冰。

    他们本不该有交际的不是么?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看到了一点点命运的牵引线,缓缓绑住他的手腕,留下一道浅浅的红色。

    他带她去吃提拉米苏,她肆无忌惮地笑,像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然后她说,你们公司正在招人,创意策划,我想我可以胜任,算是对你的报答。

    彼时的他是那个跨国公司的部门经理,而她只是一个陌生人。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下面的一句话。

    明天上午八点来公司报道,先出示一下必要的证件然后就可以上班,但愿不要叫我失望。

    她又笑,这一次,是真正属于一个女人的动人心魄。

    他有一霎那以为她是个女妖。

    当她穿着一套职业装,将头发梳到一丝不苟的服贴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是他的劫难。

    她的身上散发出一股妖娆的花香,他听到懂行的女同事说,是夏奈尔五号。

    然后通过一种最正规的方式了解她的过去。

    名牌大学策划专业毕业,22岁开始游历于世界的各个地方寻找所谓的归属感,没有钱的时候就找工作,赚够了就继续背起行囊。在这期间曾在巴黎拿过设计比赛创意组银奖。

    他有些惊讶于眼前的女子,她太聪明,聪明到,让你失去对她的所有希望。

    没有任何疑问地开始上班,她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抽烟,他微微皱一下眉。

    蓝小姐,你现在在工作。

    经理先生,没有好的灵感就没有工作。她在吞云吐雾里递来一个暧昧的神色。

    抱歉,这个项目的时间仅仅只有两个月。

    很好,两个月之内你会得到你想要的成果。

    从第二天开始就再也没有看到她的踪迹。

    他关掉雅打来的电话开始发呆。就在一分钟前,雅说她的母亲生病,她希望他陪他会一趟老家。

    雅的老家在江南,一个山清水秀的江南小镇上,雅的愿望是在那个地方举行他们的婚礼。

    而他,似乎一次也没有赔她去过那个地方,那个她口中可以看到天使的地方。

    对不起,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公司现在有一个项目跟得很紧,我很抱歉。

    没关系,你还是努力工作好了。他可以听出电话那头她的失望,接着是有点拙劣的掩饰。

    十年,那是雅的习惯,她从来都不会说,冰,一定。

    然后蓝推门进来,她的脸上带着孩子一样的微笑。

    冰!我找到了!

    她穿着他们初次相见时的白衬衣,牛仔裤,只是没有那双突兀的细高跟鞋。

    一双很简单的黑色跑鞋,是赤脚穿,白皙的脚踝上,是那朵不知疲倦的罂粟。

    妖艳而决绝。

    她究竟是天使,还是魔鬼?

    她带他去那条被落叶铺满的老街。

    她的怀里揣着相机,虽然并不是十分专业,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他觉得自己的西装领带简直就是一种亵渎。

    她走在她的前面,她对他说她的策划。

    铺满落叶的老街,坐在巷口闲聊的老人,然后会在突然之间跑过来一群孩子,将落叶踩响。蓝蓝的天,白白的云,灰的和白的墙,慢慢飘出来的饭菜的香味。

    他闻到她身上夏奈尔五号的香气。

    蛊惑人心。

    他抓住她,他的嘴唇贴上她的,在她的身后,是金灿灿的落叶,纷繁凋零。

    她的眼中带出一丝嘲讽,她自始至终都没有闭上眼睛。

    他放开她的时候她开始笑,冰,这一刻只属于你。

    她笑得放肆,他以为她会咬到自己的舌头。然后会慢慢回头跑掉,从此不再出现。

    她开始让自己没日没夜地加班。

    不可否认她是出色的,所有的一切,从策划到剪辑,全部都是她一个人。

    他不动声色地在她的桌上放了奶茶和咖啡,他知道她比他更清楚她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同事有点好笑地看他,冰,你瞧瞧,蓝丫头开始拼命了唷!

    在他们的眼里她是个丫头,从第一天面试以后就再也没有正式地穿过衣服,永远光着脚穿鞋,从跑鞋到凉鞋,却居然没有那双红色的细高跟鞋。

    他隔着办公室的玻璃和大半个办公间看她,她的脸上没有微笑。

    他的办公桌上放着雅的照片。

    晚上八点的时候她让自己暂时离开工作。

    他从自己的办公室走出来,她抬头看到她。

    九点,电影院门口,我等你。

    她这样对他说,是不容拒绝的口气。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她的奇怪的要求。

    她出现的时候,电影还差五分钟开场。她笑着走向她,光脚穿着那双红色的细高跟鞋,酒红色的吊带低胸长裙,露出的脖子上挂着繁复的水晶项链,璀璨夺目。

    他知道午夜的她是嗜血动物。

    他们并排坐在一起看那部很老的黑白片子。男主人公在某个夜晚遇到一个罂粟一样的女子,她却在下一秒钟消失不见。男主人公为了找到他放弃了自己的职业,而结局是,那节火车上他们的擦肩而过。

    他和她的结局是如此明显。

    出电影院的时候开始下雨。

    他说要去打车,蓝拉住他,冰,我们就这样走一走好不好。

    然后他就像是受到了咒语一般,任由她拉着他在雨中没有目的地行走。

    去年的今天,我跟他分手,是我先离开,因为我已经不爱他了。

    她说得很从容,象是在重复别人的故事。

    他是我的第一个男人,我在巴黎的时候认识他,他会纹身,他在我的脚上刺上罂粟,然后他吻我的头发对我说,你就是我的罂粟。

    我们并不经常在一起,很多时候仅仅是靠着电话卡维持一点点所谓的关系,我和他之间有成堆的明信片,当我对他说我的非洲的时候,他说他的旁边躺着一个漂亮的女人。

    我不会因为任何人停下来的,仍何人,冰,你明白么?

    她又开始笑,是属于罂粟的笑容。妖娆地叫人窒息。

    如果我不往前走,我就会死掉。

    我是罂粟,所以注定只能拥抱自己。

    那个夜晚他送她回家。

    她靠在租来的公寓门口搂住他的脖子,他看到她发白的嘴唇,她的发间有夏奈尔五号的味道。

    她说,冰,这一刻我属于你。

    他听到他自己说,蓝,这一刻你只属于你自己。

    然后他对她说晚安,头也不回地走掉。

    她很出色地完成了策划。

    他在她的银行卡上多打了三倍的价钱。

    然后她消失不见,同事们互相调侃说,要是能留下蓝丫头,企划部的未来将是一片光明。

    他站在落地玻璃窗前微笑,他的左手无名指上带着一枚细细的戒指。

    就在昨晚,雅回来的时候他对她说,我们结婚,下个月,去江南你的家。

    他看到她笑颜如花。

    如果你是注定要在我的生命里出现的罂粟,那么就在我们说再见的时候,好好地过新的生活。没有人可以抓住罂粟,只有不断地往前。

    在转身的时候,记住某个背影,妖娆而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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