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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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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在戴林的记忆中,从未见过父亲真正开心过,即使在某件事突然高兴之余,也会颓然长叹一声,甚至泪如雨下,如一位多愁善感的女人,常把忧伤挂在脸上,因此还不到五十岁,额头上已爬上满了皱纹

    而此时,戴林面对已三年未见的父亲,原来被烟酒折磨得黑瘦憔悴的面容,现在却满面红光,白晰的脸上竟能找到父亲年轻时的英俊、洒脱。戴林不自觉地笑了“爸爸,您真是越活越年轻了。”

    父亲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烟酒都戒了。你们姊妹三个又都长大成人。我怎能不高兴呢。特别是有了你侄儿,整天伴在身边,什么烦恼都忘了哦!”父亲边用手抚了抚自己发白的头发,向椅背上一靠“我的心算是操完了,就看你们大展宏图啊!”父亲的口气听上去很轻松,但在戴林听来,遗憾的成份却占了大部分。戴林的心底又涌起了往日同父亲对话时的绝望,而这种感觉戴林始终就没有摆脱掉。她有点下意识抬头望了望家中宽阔的庭堂。父亲与别的村人不同的是,非常注重外表,特别是住所。可以说,现在的家居摆设已比一般城市人家的高级的多:高档玻璃茶几,枣红的木质沙发,莲花式的吊灯,雅致的玻璃屏风,庭堂正中的“迎客松”图两边的对联: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更是戴林从小至今在家中每年都能见到的对联。令戴林刺眼的是,在画的下部,却仍贴着春节时写的,”供奉天地全神之位”“父亲什么时候也忘不了写这个!”戴林在心里嘀咕着。

    父亲就这样又喋喋不休地讲起了过去。这些旧事,对于戴林来说,早已烂熟在心里了,可每次父亲见了她,仍要不断地重复这些往事,可为了让父亲开心些,戴林仍装着饶有兴趣的样子听父亲说:

    你的爷爷是我最敬畏的军人,他高大严峻、棱角分明,让人一见就会在心底感到震动,却又是羁傲不训。被曾祖父逼着结婚后,刚生下一女,他就偷偷地报了名参军,远走他乡。后来却阴阳差错地加入了国民党。在国民党军营中屡建奇功,很快晋升为营长,又娶了你现在的奶奶。

    那时你的奶奶年轻,又漂亮,虽不是大家闺秀,却也是小家碧玉。在日本投降期间,你爷爷的军队用娇抬着你奶奶,招摇得在修路的投降日军,每每掩嘴窃笑。因此你爷爷受不少批评,更可甚者,你的爷爷为了救一老乡,那老乡可不是什么好人,完全是土匪头子,抢了东西,杀了人,被军队抓捕要正法。你爷爷看在老乡的份上,偷偷地放了他,要被军法处置。而从此走上了他乡不归路,他带着你奶奶躲藏在了乡下,直到解放。由于是独门独姓,不免受外姓人的欺辱。在文革期间,你爷爷奶奶没少游街示众,受了不少折磨。而你爷爷带着我们姊妹6个,顽强地活了下来,并且越来越强。

    那是在你还不到8岁的时候,你爷爷快70岁了,叶落归根的心理使他不顾家人的反对,硬是拖家带口,经过七天七夜的奔波,回到现在的老家。也许是上天的安排吧,不久你的爷爷就因车祸去世了。

    可我现在还觉得奇怪,你爷爷那天早上起来就怪怪的。原来每次进县城,都是由你姑姑或叔叔陪同,那次他却不声不响地进城,刚走后不久,你姑姑放心不下,就在后面追。老远就听到说前面出车祸了,死了一个人。你的姑姑就象有预感似的,再也蹬不动车了。走到跟前一看,正是你的爷爷。后来听村子里的人说,在路上曾有人碰到你爷爷,但那人却说,离老远就看出是你爷爷,但走到跟前说你爷爷的脸色已变得毫无血色。那人也不敢认,迎面就走了过去,刚走几十米远,你爷爷就被车撞了。

    “难道人临死真有预感吗?”父亲又自言自语地念叨了一声,红润的脸上显出戚然的神色。我的心又一次被击痛了,无言地把脸孔朝向了门外

    母亲用一块毛巾盖在头顶上,两手抱着一捆柴,胖胖的脸上洋溢着喜悦。戴林明白是自己的归来为母亲带来了欣慰。

    缕缕的炊烟从高高的烟囱中直直地升起,有时忽地一阵风,炊烟悠悠地打个弯,又升到上空。

    已是傍晚了,整个村子被烟雾弥漫,朦胧缥缈,象一副水墨画。

    戴林坐在家门口,看得呆了,许久没有看到这样熟悉的情境了,竟然恍然如梦。她无心再听父亲的诉说,起身进了厨房,帮母亲烧起了火。

    日子一天天无声无息地滑落过去,戴林在家也呆烦了。其实她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家。虽然亲人们对她这疼爱有加,可戴林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个家的气氛。有时虽然也温馨友爱,可有种她从小一直也挣脱不掉的古腐、刻板的气息,就足以让她感到窒息,透不过气来。她从小记事起,就一直想逃出这个家,走出这个给她爱,又让她望而却步的家。

    戴林终于走出去了,凭靠自己的努力。而回来只住了短短的几天,她已感觉到很漫长了。她打定主意,明天就离开,回到她现在生活的都市环境。

    吃过了晚饭,父亲又能坐在茶几旁,泡了一杯茶,看了看在旁边看电视的戴林,又望了望在一边织毛衣的母亲,欲言又止。

    戴林明白父亲又准备说什么了,她笑着对父亲说:“明天我想走了,公司有很多事,等着我做呢!”

    “是吗?我也知道你住不了几天。”你亲显然有些失望,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你也老大不小了,你两个弟弟早已成家,两个侄儿也会跑了,你还等到什么时候啊?村里人可都看着呢,有时人家问起来,我们都不知道怎么说好!”“那还不好办,你就说我一辈子不准备结婚好了,”戴林有心想逗逗她这个老顽固父亲“看你,又惹你爸生气,是不!”母亲在一旁用毛衣针扎了一下戴林,含笑地有些责怪地对她说。

    父亲并没有生气,他笑着对戴林说:“又说傻话了不是!”戴林止着笑,正色道:“我就知道您要问,其实您不问我也会对您们说的。我马上就要结婚了。不过”她望了望并没有多大反应的父母亲,又接着说:“不过,我跟您们说,您们不要生气,他比我大十岁,并且,结过婚。他老婆也是遇车祸死的。”

    母亲早已瞪大了双眼,握毛衣针的手在微微地打颤,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父亲却无言地垂下了头,用两手拍着脸,嘴里无声地说着什么。

    母亲大半天才不相信地问戴林“是真的吗?”戴林望着母亲那双心疼,有些绝望的眼神,真的心有些痛,有点不忍了。

    过了好久,父亲才抬起头,对戴林摆了摆手“去睡吧,明天早点起来,吃点早饭,再去赶车,明天我就不早起送你了,你自己走吧。”

    戴林的心沉下去了,她看了看父亲,竟然发现父亲脸上有深深的泪痕,还闪着泪光的眼睛里是深深的痛苦和无望。这眼神,戴林永远也忘不了

    第二天零晨四五点,天还没明。戴林就悄悄地起床了。她脸也没洗,就提着简单的行李走出了家门,母亲一直跟在身后,一句话也没说。直到村口了,母亲才哽咽着说“自己要照顾好自己啊!”虽然戴林在黑暗里看不到母亲的脸,但她知道母亲哭了。

    “妈,您和爸爸也要多保重,您回去吧!”戴林忍着深深的凝咽,对母亲说。她说完看了一眼还在梦中的故乡,就扭转了头,再也不回头,任泪水在脸上狂泻而涌

    二

    戴林下了火车的时候,都市已是华灯初放了,朦胧中的夜灯下,仍是车水马龙,一片匆匆忙忙的景象。她的心血霎时沸腾了“这才是我要的生活!”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戴林提着简单的行李,一只手拿出手机,拔号到了一半,又停住了“还是我自己回去吧,说不定会给他个惊喜呢!”

    出租车在一座典雅、古朴的别墅前停了下来。戴林下了车,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大门,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来到里面亮着柔和的灯光的门前,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屋里。

    屋内正在客厅百无聊赖地看电视的男子,看到戴林突然站在他的面前,激动得一下跳起来,把戴林抱了起来,亲吻着她的脸说:“正想你呢,你就回来了。宝贝,怎么不来个电话,我去接你?”

    戴林什么也没说,她听着男人那浓厚、深情的话音,仍旧心跳目眩。当初不就是先听到他的声音,被他打动,才不顾一切地爱上了他。三年来,他的声音依然那样有磁性。一听到他的声音,特别是他们单独相处时,每次都会不自觉地陷入他的语境中,为他沉醉,意乱情迷。此刻她依偎在心爱的男人怀里,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全、踏实,过了许久,她才喃喃地说:“震晓,真想你!”

    这个叫俞震晓的男人,此刻他拥吻着他深爱的女人戴林,把自己的满腔的柔情转为对戴林的爱意。戴林陶醉在俞震晓的胸前“震晓,我们结婚吧!我真的、真的受不了,真怕有一天你会离我而去”戴林任男人摆布,她一天坐火车的劳累倾刻化作无尽的柔情缱眷,感到自己柔弱无骨,已全部被俞震晓的爱意融化了。

    “小乖乖,不要说傻话了,我爱你,我爱你!”俞震晓捧起戴林的脸蛋。那张圆润、白里透红的脸上,此刻因兴奋激动更显得欲胀翠滴,平时明亮的眼睛,此时欲睁似闭,长长的睫毛颤动着,勾起了俞震晓无限的热情。他把自己的脸深埋在戴林的怀里,口里不住地喊:“天哪,小乖乖,我真要爱死你了,爱死你了”他两手抓紧戴林的臂膀,浑身激烈地颤抖着。戴林在他的拥抱中,已情欲焚烧,但还是制止了俞震晓“我还没洗呢!我要去洗一下!”

    俞震晓却不要再等一分钟,他抱着戴林直接进了洗澡间,温柔舒滑的浴池中,在戴林梦一般的呢喃声中,剑一样地刺穿了戴林的身体

    第二天,戴林醒来,俞震晓已不见了。她知道,俞震晓从不上班迟到,虽然身为“万隆”公司的董事长,但仍每天坚持到公司,处理一些紧急事务。

    相比之下,戴林自己属下的“万兴”公司,虽然俞震晓自己投入了大部分股份,但全部股权早已划入了戴林的名下,用俞震晓的话说“这是我送你的订婚礼物”当然,这礼物是太贵重了。可戴林却觉得,这是俞震晓对自己爱的见证,她会让“万兴”公司与自己荣辱与共

    戴林洗涮完毕,吃完了俞震晓准备的早点,出门本来想自己开车去公司,却见司机早已驾车等在门前。戴林心里笑了,又一次体味到俞震晓的细心,爱意。她斜靠在坐位上,甜蜜地闭上了双眼。

    戴林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正准备处理面前的一些文件,门被推开了。

    “哟,戴老总,什么时候回来的呀?”俞震晓的妹妹俞楚楚一见戴林,满脸的阴阳怪气。

    “请你要尊重一下公司的规章制度,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戴林佯装生气,故意绷着脸说。

    “还来真的,我的大小姐。要不是你,今天坐在上面的是我!”俞楚楚依然不依不饶。

    “算了算了,不和你闹了,有什么事?”

    “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我想我想给你推荐一个人——皇甫江,你可能不记得了。我想请他回来!”

    “皇甫江!”戴林的脸不自觉地红了。但她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嗯,这名字很有意思,好象有点印象。他不是早就辞职不干了吗?”

    “不会再找他回来嘛!他现在一家公司是广告策划的高级人才,我们要争夺人才,重视人才嘛!”俞楚楚一本正经地说。

    戴林望着俞楚楚的眼睛“不会这么简单吧?你既然跟踪调查了,想必是怕他跑了不成?只要你有信心,就请他来吧。”

    俞楚楚的脸刷地红了,她上前捶着戴林的肩:“怎么这么对妹妹说话呢!你要知道你现在是我的准嫂嫂了。”

    “去、去、去,又来胡闹了。”戴林抓住俞楚楚的手,把她推出去。

    戴林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坐在那里,凝了凝神,忽然想起了什么,拿起了电话:“请人事部经理樊娟来一下。”

    一位身着深篮色套装,身材匀称的女子走近总经理的门前,敲了敲门。

    “进来!”

    樊娟推门走了进来。

    “我问你一下,在收银台工作的黎倩,是不是已怀孕有三个月了吧?”

    “是的,所以今年的合同我没有给她续签。她来公司还不到两年,按公司规定”

    “不要说了,按我说的办,继续签合同。”

    “戴总,我们这可不是慈善机构,您”

    “就这么办吧,你去忙吧!”戴林对樊娟摆摆手,阻止了她。

    樊娟不解地望了望戴林,转身走了出去。

    戴林有些烦躁,她站了起来,拉开了白色的窗幔,阳光登时入射进来,照得戴林眯了眯眼睛。她向外看去,鳞次栉比的楼房下面,匆匆忙忙的行人、车辆,一看就让人感受到生活的紧张节奏。“人们都在追寻自己的梦想!”戴林叹了一口气,走近办公桌前,疲惫不堪地坐了下去。

    戴林不由得想起俞楚楚那张俊俏,略些英气的瓜子脸,刚才因说起皇甫江而羞红的脸,很显然和自己一般大小的俞楚楚真的才动了凡心,竟然主动追求起男朋友来。

    戴林笑了,她知道俞楚楚一旦认准了一件事,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

    戴林和俞楚楚是同时进一个公司做事时认识的,没想到也在同一个宿舍住。刚开始时戴林还不知俞楚楚是本地人,只道她也是和她一样是外地大学毕业以后,留在本都市工作的。戴林一开始就喜欢上了这个整日嘻嘻哈哈,一副万事皆与已无关的豪爽性格,在工作之余两人几乎形影不离。也就在这期间,戴林有一次早晨接到一个电话,是找俞楚楚的,一听到那悠长、浊音很重的男中音,戴林的心猛地打了个激灵,愣了好大一回神,才喊俞楚楚接电话。

    等俞楚楚接完电话,戴林说:“没听说你有男朋友啊?这男人的声音还挺有磁性,一定特有男人味道吧!?”

    俞楚楚笑了,说:“当然啦!这个男人今天约我一起去郊外玩呢!”

    “那好啊,那你还不打扮打扮,和男孩子约会要穿得淑女一点呀!”戴林拉着俞楚楚要给她打扮,俞楚楚却拉着戴林的手往外走“走啦,我们一起去!”任凭戴林怎么解释、推拖也没用,硬是被俞楚楚拉了出去。

    “是你约会呀,我去干嘛?你不是不让我做人了吗?”戴林抱怨着。

    “嗨!告诉你吧,他是我哥哥,我的亲哥哥,这回明白了吧!”

    “什么时候你又冒出了个哥哥,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不能什么事都要让你知道吧!你又不是我什么人,除非你做我的嫂嫂”

    戴林的脸腾地红了“你就不能正经点,怎么还象几岁的小孩呀?!”

    “哪象你这样迷人,温文尔雅,国色天香,后面整天一群跟屁虫,不象我,省去了很多麻烦!”

    两人唠唠叨叨,手拉着手走得飞快。

    这是春末夏初的上午,戴林穿了一身连衣裙,颜色有些灰暗,愈发衬托出戴林白晰的皮肤和迷人的线条。俞楚楚却穿了一套火红的短衣短裤,健康的肤色充满青春活力,两人鲜明的对比引得同事们竟向咋舌,也不知是对谁惊异。

    远远看到一辆黑色凝重的轿车停在那里,一位上身穿浅红t恤,下身着乳白色休闲裤的男子站在车旁向这边观望。

    待两人走近车旁,还看到俞震晓呆呆地站在那里,专注地望着走过来的戴林。

    戴林看到一尊成熟男子的躯体,浑身散发着无限的魅力,他刚毅的脸庞,此时充满温情,一双深沉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戴林。

    戴林仿佛被他隔着衣服看透了一般,浑身打了一个冷颤,忙拉过俞楚楚挡在了前面。

    “哥哥,你干什么呢?发什么愣啊!”俞楚楚向前拍了拍俞震晓的肩。

    “噢,噢,请上车!”俞震晓醒了过来,使劲摇了摇头,打开了车门。

    “哥哥,不用我介绍了吧!这就是我的好朋友戴林。”俞楚楚也不客气,推着戴林先上了车,自己坐上后“呯”地关上了车门。

    那天玩得很尽兴,戴林看出了俞震晓对自已的喜欢,而自己也有点喜欢他。俞楚楚也在努力为他们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在以后的日子里,俞震晓几乎每星期都要邀请戴林出去玩,有时两人仅仅去吃一顿饭,只是彼此享受着那份温馨。

    有一天夜里,俞楚楚躺进戴林的床上,第一次用有些悲凄的声调说:“我看我哥哥是爱上你了。他与我嫂嫂的关系本来很好,可我嫂嫂不会生育,我哥哥却非常喜欢孩子,他们原来还说准备抱养个孩子呢!可谁知一场车祸彻底地改变了哥哥的生活。嫂嫂在一次出差的途中,乘坐的大巴翻进了山下,车上几十个人全部遇难。我哥哥整整沉默了两年,才从失去嫂嫂的痛苦中走了出来。我们早已没有了父母,我和哥哥相依为命。哥哥也没上过多少学,他的事业完全是他从一个濒临倒闭的小工厂,靠自己一步步发展壮大的,才有了今天”戴林那一夜,陪着俞楚楚说了一夜的话,流了一夜的泪

    戴林终于接受了俞震晓,而在俞震晓的帮助下,戴林有了一份自己的事业,结束了她的打工生涯。

    直到电话钤响了,戴林才重新回到现实中来。

    下班时,戴林走出大门,黎倩走了过来,她微凸的肚子,在被风吹动的风衣下若隐若现。

    “戴总,您好,我想问一下,您为什么要帮我?”

    “帮你?你工作的很好啊!”戴林拍着黎倩的肩膀“坐在那里挺累的吧,要多喝点开水。”

    黎倩的眼睛红了“我知道。戴总,您不能因为我,而破坏了公司的制度,我怕”

    “黎倩,不要说了,好好干吧。快要生了再休息。休息几个月再来上班,我也不知为什么,看到你特亲切。也许在你身上,我想起了我的一个朋友”戴林的眼睛湿润了,她转过身去“好好珍惜这份工作吧,一个女孩子,出来打工本来就不容易!”

    黎倩仿佛被触动了心事,泪流满面,她目送着戴林坐进车里,消失在车流里

    三

    时光总是在不经意间悄无声息地逝去了。戴林却仍感到时间的匆忙,总是有忙不完的工作。

    已是夏末了,凉爽的办公室里,戴林正忙着处理业务。电话铃响了,她拿起了电话:“你好,我是戴林。”

    “戴总,您好,我是”

    戴林一听到这个声音,马上把电话挂了。

    电话铃又响了,戴林看着电话机,任它响。

    手机铃声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戴林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在耳边“我是”戴林放下了手机

    第二天一早,俞楚楚就闯进戴林的办公室“林林,你说奇怪不,我还没有邀请他,他怎么就先来了呢?”

    “他?他是谁呀?”戴林故意一脸的迷惑,扭着头问她。

    “嫂嫂,你看你,记性怎么这么差呀!不是我已跟你说了吗?”俞楚楚此时象一个含羞的小姑娘,摇着戴林的肩膀撒娇道。

    “哎,小妹妹,别闹了。早该嫁人了,还这么淘气。是不是那个皇甫江啊?你们这叫心有灵犀一点通,对吧?”戴林使劲推开俞楚楚,坐在老板椅上,望着俞楚楚通红的俏脸“喂,你们什么时候约会呀?”

    “还约会呢?我看他好象不认识我似的!”俞楚楚的口气有些温软了,有些不自信起来。

    “刚开始嘛,再说你原来也没向人家表示爱意呀!”

    “他或许根本就没在意过我。他来这里,也许与我的想法是一种偶然巧合,他只是想找个更适合他的工作罢了。”

    “那也很好啊!这样你也有更多的机会,如果人家先追你,你也看不上人家。这次,你主动出击,更符合你的性格!”

    “你说得对,林林,我要把握好这次机会。”俞楚楚从沙发上站起来,转身走了出去。

    戴林望着她苗条的身材,笑着点了点头。

    古都的夜温馨而神秘,夏的风柔美、凉爽。

    戴林和俞震晓携手在波光粼粼的湖边漫步。五彩的夜灯与拂面的杨柳把湖面圈点得更加迷人,眩目动人。

    戴林看着身边过往的一对对甜蜜蜜的恋人,平和、欢快的老人与小孩,一种深深的感动慢慢袭上心头,眼睛竟然不觉湿润了。“生活真好!”她不自觉地把头靠在俞震晓的肩上,几乎是俞震晓推着她走。

    俞震晓一只手拦着戴林的腰,一只手抚弄着戴林垂肩飘动的长发,低声对说:“小天使,是不是又耍赖了,来,让我抱着你走。”说完真的弯下腰去,就要抱戴林。

    戴林一下子跳开去,此刻粉红的脸上充满少女般的纯真。“我不要,我不要。”她大声地尖叫,惹得旁边的人奇怪地停在哪里看他们。俞震晓把戴林拉到身边“看你今天玩得特别开心,我真的很高兴。平时难得陪你一起散步。我们都很忙,又有那么多的应酬。有时还真和想做一般的百姓,一家人整天团聚在一起,多好啊!”戴林紧紧地靠在俞震晓的怀里,喃喃地说:“是啊,在这个经济不算发达的城市,你和我也算得上企业界的名人了,除了工作之外,又要上电视讲话,又要报社采访,把人折腾得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晓,我真想等过几年,咱们把公司交给别人管理,咱们两个出去旅游定居,好不好?”

    “又说傻话了不是?这是我们的家呀,你怎么舍得离开呢!现在说得容易,到时你就做不到了,除非我们退休了。现在还有许多员工需要我们,他们要养家呀!”俞震晓拍着戴林的肩说道。他顿了顿,又问:“林,你发现了没有?楚楚她好象变了,有时见她疑神疑鬼的,苦着个脸,她发生了什么事?”

    戴林笑了“你这个当哥哥的,你没想想,我和楚楚一样大,我已有了你。她还不找男朋友吗?她恋爱了。”

    “嗯,这倒有可能,原来从没见过她这样失魂落魄的。她这么大了,还象个不知愁滋味的男孩子,这回,是谁能打动她的心的?”

    “就是我公司的策划部经理皇甫江。他刚来楚楚就看上他了。可是听楚楚说,他根本就没注意过她,这让楚楚伤透了脑筋。皇甫江辞职几个月后,又主动回来,楚楚追求的成功率就大了许多!”

    “皇甫江!听这个名字就感到有个性,也怪不得楚楚会喜欢,这个傻妹妹就爱撞南墙,有那么多追求她的男孩子她都不理,非得她去追求人家,哎,一点办法也没有!”

    “楚楚的性格你还不了解?她就是不服输。”

    “可感情的事,谁也勉强不了。”俞震晓说着,突然拉了拉戴林的衣角“你看,那不是楚楚吗?那个男子是不是就是皇甫江?”

    戴林向不远处一棵杨柳树那边望去。只见俞楚楚靠在树上,在朦胧的灯光下,含羞带笑地低着头在说着什么,皇甫江站在她对面,双手插在裤袋里,在眺望着湖面,若有所思。他这时不经意地向这边转了下头。戴林也不知他看到了没有,连忙拉过俞震晓向回走“别让他们发现了,怕楚楚该不好意思的。”

    俞震晓把戴林拥进怀里,慢慢地向家走去。

    也不知为什么,在接连的几天里,戴林总想发怒,有一次竟在经理会上动了怒。

    那一天,经理会上,各部门的经理都简单地回报了当月的情况和下月的计划。戴林总觉得还缺少些什么没有提到。她扫视了一下各个经理:“你们都没有什么可说了,是吗?难道外面最近有什么风声也没有听说?以后我们的路怎样往前走?你们在座的各位也没有想过?这一段时间有没有进行市场调查?到时候,我请大家走的时候,难道我脸上更有光彩?”

    戴林不知不觉地自己的声音已提高了许多,她这时确实为自己手下的麻木不仁而生气。待她一只手拍在桌上而疼痛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失了态,她挥了挥手“散会吧,今天就开到这里!”

    戴林坐在会议室里,她感到人都走光了,就一下子瘫软地靠椅背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第一次感到自己是这么无助。

    “戴总,您没事吧?”戴林耳边响起一声关切的问候。

    戴林惊异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珠,皇甫江正用一种深情的目光注视她。皇甫江看到戴林脸上的泪,竟不自觉地替她擦拭。而当皇甫江惊奇地发现自己这一连贯的动作是这样自然时,他的心立即就碎裂了,他爱上戴林了,爱得那样深,那么切!他知道他为什么要离开这个公司,又为什么回来,他已感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他,让他走到哪里也会受到左右的。可这一切又是这么地不可能!是的,不可能!他一个小小的部门经理会随时被炒掉的,并且戴林是他的上司,而且已有男友,快要结婚了,而俞楚楚这一边又对他穷追不舍。“我终于失去了她,失去了她,再也找不回来了”皇甫江痛苦地望着戴林这时有些恍惚的脸,摇了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而戴林这时犹如在梦中,刚才皇甫江那一个简单的动作,是那样熟悉,那样让她魂牵梦绕。皇甫江看她的神情是那样深情专注,盛满疼爱。在给她擦泪的一瞬间就象一个年长的兄长在给自己无知的小妹妹,又象一对深爱的恋人在互相安慰,而那刻戴林地那样乖,任由皇甫江把她脸上的泪擦去。“为什么现在你才这样对我?为什么?已经晚了。”戴林心里涌起了滔天巨浪,她早已愈合的伤口硬生生地被撕裂开来。戴林欲哭无泪,痛彻心扉。

    当俞震晓从结婚登记处人员手中,郑重地把结婚证书放到戴林手中时,戴林奇怪自己竟未半点的兴奋,她只是有些木然地把证书抱在怀里,把头无声地靠在俞震晓的肩头。就这样两人默默地相拥了几分钟。俞震晓拍了拍戴林的肩头,用特有的嗓音柔声地说道:“你是我的合法太太了,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夺去!”戴林的泪不知不觉地流了出来,汹涌地洒落在俞震晓的肩头,把俞震晓的心都哭碎了。

    四

    在豪华而庄严的婚礼上,戴林感受到作为公众人物的骄傲和自豪,不仅接待了许多本市的头面人物,还受到市领导的祝贺。从心理上讲,戴林并不想这样铺张和引人注目。她本来和俞震晓商量着把婚礼低调的办了,只请自己的父母和亲人在一起吃个饭就可以了。可俞震晓坚决不同意,他说不能让戴林太委曲了,自己要对得起戴林,更要对得起戴林的父母。

    其实俞震晓的考虑不是没有道理。戴林看着站在身边的父母,从他们的眼神中,他们对此是满意的。虽然他们起初根本不赞成这桩婚姻。当俞震晓开着轿车进村去接二老时,尤其是父亲面对英俊潇洒、谦逊文气的俞震晓,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在他的印象中,俞震晓应该是半个老头子!他当即就露出了笑容,他请了村里的“名流”前来陪同俞震晓,并把俞震晓带来的一切好烟好酒全献了出来,极大地炫耀了他作为一位有钱人老丈人的傲气!倒把戴林凉在了一边!

    戴林的母亲一直在默默地关注自己的女儿。她一直充满慈祥地望着自己端庄大方、仪态万方的女儿,心里一直在祈祷着让幸福女神永远降落在女儿的身上。

    在亲友的声声祝福中,戴林真的有些陶醉。她终究还是深爱着俞震晓的。至于那位皇甫江,想到这里她心里忽然悸动了一下,她望了望四周,没有皇甫江的影子,而伴娘俞楚楚这会儿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这个疯丫头,也不来陪陪我。“戴林在心里埋怨着。

    而此时,俞楚楚正焦急地在外面等皇甫江的到来。老远见皇甫江与一位陌生的男人一起急冲冲地赶来。

    俞楚楚迎上去,一把拉住皇甫江“你怎么才来呀!婚礼快要结束了。”

    皇甫江一脸的歉意“对不起,我这位朋友有点事耽搁了。”重重的酒气直扑俞楚楚而来。

    “你怎么喝酒了?”俞楚楚有点恼怒地喊。

    “我我”皇甫江一脸的痛苦。他身边的男子把皇甫江一把拉到身边,把脸凑近他的脸“怎么?有女朋友了也不给兄弟说一声?她真漂亮!你是一人偷偷独享幸福时光啊!”俞楚楚看那个男子也喝的差不多了,就上前握住那个男子的手:“你好,今天是我哥哥的大喜之日,欢迎你的到来,请进去再说吧,我嫂子肯定急坏了。”

    皇甫江却一把抓住俞楚楚“还没给你介绍呢?你急什么呀!”也不顾俞楚楚满脸的尴尬,就上前说:“这位是我的好友邓基先生,新辉集团公司的总经理!”

    俞楚楚转过脸对邓基说:“你好,邓先生。皇甫江他是喝得太多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们快进去吧!你是伴娘,新娘子要着急了。”邓基说。

    戴林看到穿过众多来宾匆匆忙忙赶来的三个人,眼前忽然一阵眩晕。她定了定神,下意识地向俞震晓靠了靠,一只手拉紧了俞震晓的手。俞震晓以为戴林太累了,对走来的俞楚楚说:“你这个伴娘怎么好到处乱跑!快扶你嫂嫂去休息。”

    俞楚楚却高兴地向哥哥嫂嫂介绍道:“这是我请过来的两位客人。皇甫江、邓基。”俞楚楚又说:“皇甫江我就不用介绍了,这位是邓基,新辉集团的总经理。”

    “谢谢你们来参加我们的婚礼。认识你们很荣幸!”俞震晓和他们握握手,真诚地对两位说。戴林对两位笑了笑,就把头转过去。她根本就没注意到皇甫江瞻望女神般的神情,而满眼的痛苦和茫茫然。而邓基惊讶的神情,让俞楚楚有些吃惊,奇怪。她当时也没时间多想,连忙陪着笑脸把两位让到来宾席上,二人最后喝得酩酊大醉,被俞楚楚找人送了回去。

    闹房的客人终于都走了。

    戴林和俞震晓有些疲惫地躺在床上,他们两人相对地望了一眼,都忍不住会心地笑了。

    戴林爬到俞震晓身上,挠着他的腋下“想偷懒啊,不洗澡就别想睡觉!”

    俞震晓笑得满屋响“我真感到很幸福。来,让我们一起去洗吧。”他一把抱起戴林向洗澡间走去。戴林在俞震晓的怀里,任他摆布自己,她早已沉醉了

    婚后的戴林更加自信、迷人。她一改过去早出晚归的习惯,而是一大早就为俞震晓准备好了早餐。晚上下班就为二人准备好晚饭,完全象一位小女人。

    这一大的变化令俞震晓喜出望外,一到家就搂着戴林亲昵:“想不到我的老婆竟然这样贤惠,早知道我怎么也得求你早一点嫁给我!”

    戴林总是笑眯眯地羞他:“我本来就是一位贤妻良母嘛!只是你把我看得太强悍。根本没机会让我露一手嘛!”

    戴林在生活中忙中偷闲,把两个人的世界布置得甜蜜、浪漫。她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永远持续下去,没想到一位一不速之客打断了她的宁静和平的生活。

    那天,戴林正与俞楚楚在办公室商量与一位客户谈判的事。听到急切切的敲门声。樊娟走了进来“总经理,有位叫邓基的先生非要见您,拦都拦不着”

    樊娟的话未落,邓基已闯了进来。

    “怎么?戴总经理,不认识了吗?贵人这么爱忘事呀!”

    “邓先生,您是不是喝醉了,我们出去谈好吗?”俞楚楚看到他脸色不正,说话的腔调有些不对,连忙推着他们向门外走去。

    “别赶我呀,我是找戴总经理的有一桩大买卖要谈,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合作伙伴!”

    “楚楚,你们先去,让我与邓先生谈谈。”戴林拦着了俞楚楚。

    俞楚楚走了。戴林转身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对站在对面的邓基说:“请坐,邓先生,有何贵干?请讲吧!”

    “不要用一副居高临下的气势和我讲话!不要忘了,我也是一名总经理。”邓基听着戴林的淡漠语气,有些愤愤不平。

    “那是你的感觉,有什么事?请说吧。我还有一个重要会议要参加。”

    “不要下逐客令。说不明白我是不会走的。”

    “有什么好说的?请你马上走开!”戴林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她的口气变得严厉起来。

    “戴林,不要这么无情,好吗?”我知道你恨我。恨我抛弃了你最好的朋友高红。可当时我并不想那么做,都是你逼的!“

    “我逼的!谁象你这样蛇蝎狠毒。高红为了你怀孕下岗,走投无路,最终又为了想生下你的孩子,难产而死。两条人命啊!而你竟连去看一下她也不去!高红临死时,一直喊着你的名字,你知道吗?没心没肺的家伙,你给我滚!”戴林抓起一本书,就向邓基扔去。

    邓基不但没有躲避,反而一下子跪在地上,失声痛哭“我知道,我对不起高红母子。可谁为我想过吗?我根本就不爱她,是她见我一次次无情地被你拒绝,才可怜我,同情我,安慰我。我当时穷得一无所有,怎么能养他们母子!让她流产,她又不肯。我知道,我对不起她。如果当初你答应了我,哪还有那么多的事!”

    “不要再说那些无用的话。感情的事是勉强不得的。我已经是有家的人了,请你以后不要干扰我的生活。”

    邓基一下子站了起来,怒视着站在面前的戴林。戴林端庄、秀丽而不失庄严的面容正对着邓基。那不容亵渎的目光让邓基顿时失去了勇气,他无力地坐了下去,终于慢悠悠地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邓基刚出去,俞楚楚就先走了进来。她冲着戴林神秘地眨眨眼“是不是原来的热烈追求者呀?你已是我的嫂嫂了,他还敢大胆来耍无赖,看我怎么收拾他!”

    戴林笑了“别没正经。小心,让你哥知道了,又要吵你了。“

    “再吵我,我也不依他。凭什么对你百依百顺,对我却象父亲一样,百般挑剔。”说着又凑到戴林耳边“你说说,你是怎样收服我哥的,也教教我几招嘛!”

    “楚楚,也老大不小了,还这么腻味。”戴林一把推开她“说正经的,你跟那个皇甫江的关系进展得怎么样了?”

    俞楚楚的脸上顿时失去了光彩,她无力地坐在了沙发上“我也搞不懂,感觉和他在一起特累。他对我忽冷忽热。我总感觉到他心里一直装着一个人,但他从没对我提起。”

    俞楚楚叹了一口气“原来总觉得谈恋爱挺好玩的。那是我不懂什么是爱。如今真的心里有了一个他,心里却特累。”她望着戴林的表情有些奇特,就又象顽皮的孩子一样偎依戴林的面前“嫂嫂,你说,你和我哥谈恋爱时,累不累呀!”

    戴林搂着楚楚的肩膀“刚想夸你长大了,却又腻烦起来了。追求你心爱的人,什么累不累的,那是一种幸福,虽然,有时感觉有点苦涩,但以后回忆起来,却是甜蜜无穷的。”

    “真的,嫂嫂,我一定会得到他的全部身心,一定让他属于我,我这一生跟定他了!”

    “嫂嫂相信你。”戴林的眼睛有些湿润,她把楚楚紧紧地搂在胸前。

    俞震晓要去海南出差。在机场,俞震晓对戴林千叮嘱万嘱咐“你要地一个人感到寂寞,就让楚楚来陪你。反正她一个人闲着没事。”

    戴林把俞震晓推到检票口“时间到了,别老说个没完,我又不是小孩子。”她深情地望着俞震晓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

    自从认识俞震晓以来,这是他们第一次长久的分离。戴林感觉心里好象一下子空了。她怅然地注视着天空中飞机没入朵朵白云中

    五

    在俞震晓出差的一段日子里,戴林总是把自己投入到工作中,早出晚归,除了必要的应酬外,很少在外面逗留。她要静静地享受与俞震晓分别后的相思滋味,品味两人通话后的每一句话,心里一直充满了温情。

    俞楚楚有时也来陪她过几晚,但那绝对是楚楚有不痛快的事来找她诉说的。每一次都是两人嘀咕到深夜,然后疲惫不堪地睡入梦乡。从心底里戴林并不希望楚楚来陪她,她不想让别人来打扰她一个人的世界。尽管楚楚是她的好友、妹妹。

    这一晚,夜幕的降临来得更早,浓浓的秋雾盘旋在周围,更增添了夜的神秘和哀愁。戴林洗涮完毕,刚坐在沙发上,拿起一本杂志,悠懒地翻看着。

    俞楚楚又打来电话:“嫂嫂,我今晚想去和你作伴。等着我回来。”戴林听到楚楚的口气充满了喜悦和兴奋,刚想问明白,那边也就把电话挂了。

    戴林笑了,摇了摇头。她正想重新拿起身边的书本,门铃就响了。她穿着拖鞋前去开门“小淘气,在门外还跟我打什么电话呀!”她以为是楚楚与她开玩笑。

    门外站的竟然是皇甫江,他高大的身躯在朦胧的夜色中更加沉稳,一脸的凝重和深情。头发上沾满水汽。显然,他在外面已徘徊很久了。

    “你你来干什么?!楚楚马上就要来了。”戴林抑制着突突跳动的心,口气还是语无伦次地说。

    “她这会儿不会来的。”皇甫江向前挪了挪步“你能让我进去吗?我只想说几句话。”

    “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戴林睹在门口,两眼凝望着皇甫江身后的夜色说。

    皇甫江望着眼前那个曾被他无情地拒绝的女人,如今还是那么漂亮而清纯,更透出一种冷静和执着。她衣着黑色的休闲衣裤,既飘飘欲仙,似黑色的蝴蝶,又似冷艳的巫女。

    皇甫江的心一下子跳了出来,他一把抱起戴林,走进屋里,任凭戴林的挣扎和无声的叫喊,他还想象几年前一样征服戴林,但他错了。

    戴林伸手抓起身边桌上的茶杯,猛地向皇甫江头上咂去。杯子滚落到地上,戴林也被重重地捽在地上。尽管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但戴林还是爬在地上,半天没有起来。

    皇甫江见状立即把戴林抱了起来,放在沙发上,而他的额头上的血却慢慢地渗出到眼睛上。

    戴林看到立即跪起身,拿起身边的纸巾捂到皇甫江的头上,又忍痛起身找来一块纱布为皇甫江贴好,才又倚靠在沙发上。她看皇甫江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你如果没有事,还是走吧,楚楚看到了,没有什么意思!”

    皇甫江还是站立着不动“她不会来的,她一定在咖啡屋里等着我。”

    “你别再这样残忍好不好!你让她在那里等你,你却来这里?你凭什么?凭什么还是这么自私?自信她一定会相信你这个无赖!你以为自己长得帅,就随便地伤害别人吗?你除了伤害我,又伤害了多少女孩子?你找到你心中完美的女神没有?如果你要玩弄俞楚楚的话,趁早给我滚开!别以为别人离开你就活不了!我现在怎么样?如果真要嫁给你,我有这么好吗?有现在舒服吗?有现在幸福吗?有现在”戴林的心被激怒了,她赤着脚跳到地毯上,怒视着眼前曾让她神魂颠倒、崇拜万千的男子,如今恨不得想一下子把他吃掉!

    皇甫江有点不相信地望着面前的小女人,会突然变得这样激动,他突然大笑起来,那笑声充满悔恨,最后竟有些哽咽了。

    “戴,你知道吗?如果几年前你对我这样发一通脾气,我也许不会抛下你的。就是因为你以前太柔顺了,我感觉和你在一起没有什么激情,才决心离开你的。那时的你好漂亮,清纯。纯洁得让人不忍伤害你。后来我真的怕你承受不了,好长时间我都在暗中关注你。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只记得和你在一起,让我改掉这毛病,去掉那缺点。举手投足,都不合你的意。刚开始,我还以为是你太在乎我,我还洋洋得意地对同室的姐妹宣布我找到一位可心的帅哥,一位同室的姐妹还忌妒我呢!说你把我栽培得更象淑女了。你知道我是爱你的,爱你爱得失去了自我!你也从没考虑过我的感受,力求要把我培养成你心目中完美的女神!记得有一次我们在一起散步,我因为走累了,把一只脚抬高放到一个高的台阶上,你说这不是淑女所为。骑自行车在遇到红灯时不下车,也不是淑女所为。我清楚地记得一次我们一起看电影,在休息期间,我因出来冲忙买东西,没记清几排几号,在昏暗的过道上我足以找了好几分钟,而你就站在附近望着我,也不喊我,还说这也是利用这些生活小细节来考验我是不是用心!在空荡荡的过道上啊,周围有我的很多同学,你知道我那时的感觉吗?尴尬、气愤、失落,真的对我来说是一种羞辱,而那时的我却还是被你几句温柔深厚的话哄得破泣为笑。你知道我崇拜你的学识,敬佩你的社交能力,被你一身男人的气质所迷恋。我爱你的全部,全部!而最后你分手时,还对我说了句你认为冠冕堂皇的话,你很漂亮,但不性感!这句话这一辈子也忘不了。这就是你离开我的理由吗?我们在一起有两年零三个月,你就这样随便把我丢弃在茫茫的黑夜里,一去不回头。你真残忍,真残忍哪”

    戴林再也忍不住满腔的委曲,失声痛哭起来,这是她有生以来哭得最痛快的一次。就是在几年前,那个失恋的夜晚,她只是悄悄地流了一夜的泪,一连躺了一个星期,不哭也不笑。同室的姐妹以为她傻了,请来了班主任,左说右劝,直到姐妹们要拔刀相助,去找皇甫江算账,戴林才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说:“不值得!”却一下子摔倒在地上。一个星期以来,她几乎什么也没吃。

    皇甫江万万没想到戴林还有那么多的往事不能释怀!对自己的爱是如此之深,之切,之痛!那时他总是把戴林当做自己雕刻完美爱神的作品:漂亮、聪慧、性感!到底怎么样自己才会满意,他也说不准,反正他只要看到戴林的一举一动不符合自己的逻辑,他就要去纠正。与戴林分手后,他又处了几个女性,都没能让他满意。寻寻觅觅,在茫茫的人海中,始终没能找到自己的完美爱情。在闲思静坐的时候,还想得最多的竟然还是戴林。原来自己的心中竟一直有存放戴林位置!他才发现自己竟一直爱的是戴林,又千方百计地从邓基那里发现了戴林的踪迹。在最初到戴林的公司上班时,发现戴林就要结婚了,知道无望,就不辞而别。后来是俞楚楚一直给他保持联系,他也感觉到自己确实忘怀不了戴林,才又主动来到戴林的门下。其实皇甫江一直拥有自己的公司,就是现在邓基所管理的企业。为了能天天见到戴林,他自己屈尊了,但他并没有感到委曲。通过在戴林的企业工作,他学到了不少东西,也发现了戴林身上他以前从未注意过的一面。

    戴林看上去的确不象一位商人,一点也不强悍,不精明,倒象一位诗人,聪慧娴雅,甚至心慈手软,太同情下属。在许多需要照顾的职员中,她都给予了优厚的条件。员工为有一个这样的领导而自豪,从心底里佩服她,做事也就更尽心,事事都力求做的最好。强烈的凝聚力,向心力,让皇甫江感觉到来自于集体的温暖,感受到别的企业所没有的和平、宁静。但却让你体味到一种沉寂中的力量,能随时爆发,那就是一个企业永不会垮掉的秘笈:团结、奋进!

    皇甫江把戴林紧紧地搂在怀里,他知道他已永远地失去了戴林,永远的,永远的。他吮吸着戴林脸上的泪水,自己的泪却在喷涌。

    “你知道吗?戴,我今晚本来是要向楚楚求婚的。只是想问你,你恨我吗?没想到让你伤心了。我真的很爱你,就象你当初爱我时那样深深的爱。我会把这份爱永远地压在心底!”

    戴林为皇甫江擦去满脸的泪水“怎么还会恨呢!时间早已冲淡了一切。我也会在你心中慢慢变淡的。楚楚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地对他,不要伤害她。”她用力挣脱皇甫江的怀抱“去吧。楚楚该等急了。”

    皇甫江走到门口,又望了一眼站在身后的戴林,他再也忍不住,回身又把戴林紧紧地拥在怀里“别了,我的爱,我心爱的女神!”泪流满面,痛彻心扉。他明白自己不能再留恋了,猛地丢下戴林向门外走去,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中

    “这是第二次他这样离去了,心境却如此地不同!”戴林望着皇甫江的身影,心里默默地说。

    皇甫江到他和楚楚约会的地点,楚楚早已不在那里了。皇甫江知道俞楚楚肯定等他急了,就先回了。他信步地向俞楚楚家走去。可那里漆黑一片,哪里有俞楚楚的影子。

    皇甫江在空荡荡的大街上走着。夜雾更浓了,只看得见远处的霓虹灯还在不知疲倦地闪动。偶尔驰过的汽车,象梦游一样,无声地从身边划了过去

    皇甫江走得疲惫不堪,他心里一直在牵挂着楚楚。他已走到了自己家门,担心楚楚会出什么事,就又回头向楚楚家走去。

    就在皇甫江虽万般眷恋,千般不舍,最后却毅然决然地离去的时候,俞楚楚就躲藏在离他不远处的暗处。那晚快下班时,俞楚楚就接到皇甫江的电话,说下班后到他们经常去两岸咖啡约会,有重要的决定要告诉她。俞楚楚意识到是什么了,她激动得一下班就去咖啡馆,还兴冲冲地告诉戴林晚上去她那里有好消息要同她分享。左等右等,电话也联系不上,挨了近两个小时,皇甫江始终没有出现。俞楚楚有些坐不住了,失望之余就向哥哥家走去。

    没想到老远就听到嫂嫂戴林在大声地叫喊,她感到很奇怪,正想敲门,却听到皇甫江的声音,她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一时间,她心里五味杂全,心如刀绞,从来没有过的痛几乎让自己昏厥。她想走开,步子却怎么也迈不开,她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失魂落魄地从嫂嫂家走远

    俞楚楚靠在墙壁上,无声地呜咽着,泪水如泉“爱情啊,你让多少女人丧失了主见,陷入了深深的迷恋之网,即使这网是那样令人窒息,令人迷乱,却并不想去挣脱,反而愈陷愈深。象我现在一样,明知他心里忘却不了一个人,却还能忍受着他对自己的忽冷忽热,他让人捉摸不定的行为!难道这就是我的初恋?我苦苦追求的爱情的终结?楚楚啊,你真傻!你还不甘心吗?你再怎样去面对明天的皇甫江,他心里装的是你的嫂嫂戴林啊,难道你竟忍受自己所爱的人象陌生人一样同自己走向结婚礼堂!这太残酷了,太残酷了”俞楚楚痛不欲生,自己在黑暗中呆立了好久,才拖着沉重的步子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俞楚楚跌跌撞撞地走到自己家时,在浓雾的笼罩下,她还是清晰地看到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在自己家的门前站着,手里的烟头在夜雾里忽明忽暗,映亮了那人双眉紧皱的脸。

    “皇甫,皇甫,为什么你还要来折磨我,为什么?”俞楚楚痛苦地心难以述表,她这时真的不知何去何从“可我不能没有他呀,我爱他我爱他呀1”

    皇甫江终于看到了渐渐走近的身影,看到楚楚痛苦不堪的样子,皇甫江以为是楚楚为自己的缺席而难过,就走向前,拥抱着楚楚:“对不起,楚楚,我有事耽误了,没想到去了那么长时间,让你失望了。”

    俞楚楚痴痴地看着皇甫江的脸,一句话也不说。她默默地伏在皇甫江的怀里,静静地感受皇甫江的心在有力的撞击。

    皇甫江把楚楚紧紧地贴在自己胸前,吻着楚楚脸上的泪水,在楚楚耳边喃喃低语着:“楚楚,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你嫁给我好吗?”

    俞楚楚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她心里划过一弯幸福的温泉,全身依偎在皇甫江的身上,让他把自己抱回到家里

    俞震晓出差回来后,俞楚楚告诉哥哥要和皇甫江结婚的事。俞震晓当然很兴奋,和戴林一起计划要给楚楚举办一个盛大豪华的婚礼。

    当戴林和俞震晓向俞楚楚和皇甫江说明这一切后,却遭到两人的拒绝。皇甫江说:“我已和楚楚商量好了,去南方的一个城市度蜜月。我已在那里买了房子。以后我们就定居那里了。”

    这个决定对楚楚的哥哥和嫂嫂来说,无疑是意外的。特别是对戴林来说,她既有些失落,也的确舍不得楚楚这个好朋友,好妹妹。戴林知道既然他们已做了这个决定,是不会改变的。她只有默默地祝福两位心爱的人,能够白头偕老!

    走的那天,天气异常的晴朗,万里无云。

    在机场,戴林拉着楚楚的手,对着楚楚的耳朵说:“楚楚,你要当姑姑了。以后你一定可要回来哦!”俞楚楚一听,惊喜的一下子要把戴林抱起来,戴林往后一退“别,别,要嫁人了。还这么淘气!”说得楚楚的眼圈红了,她默默地拥抱着戴林,对她说:“向他告别吧,以后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相见!”

    戴林心里疑窦丛生,她扳过楚楚的肩膀,注视着她的眼睛,想从她的眼里看出什么,但那双眼睛是那样沉静,有的只是对自己深深的信任和依恋!戴林的心里涌起一股温泉,她紧紧地握了一下楚楚的手,把身子转向站在一边的皇甫江,握着他的一只手“祝福你!一定要好好对我们的楚楚!不要让她受半点委屈!要不,我和她的哥哥可不依你!”

    皇甫江的眼睛望着戴林,手不自觉地在颤抖,他尽力压抑着自己的感情,脸上露出笑容:“嫂嫂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楚楚的!”说完,放下自己的手,把脸转向俞震晓,:“哥哥,你们回去吧,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你和嫂嫂放心。我们会回来看望你们的!”

    皇甫江说完,一手拉着行李,一手拉起楚楚的手,向检票处走去,再也没有回头。

    飞机起飞了,戴林依偎在俞震晓的身边,望着天空中南去的飞机,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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