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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皇帝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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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吻得差点儿擦枪走火之际,怀青奔回敦品园洗浴,而正捧着大盘子往关关屋里走的怀丰和蕥儿看见大哥那模样,还以为他急着要去寻大夫,莫非关关不对劲?!

    念头兴起,他们连忙冲进屋里,发现关关已经清醒,脸上一片绯红,一席被子往上拉,紧紧盖住半张脸,那双做了坏事的眼睛闪烁不定。

    怀丰看一眼,明白发生什么事,适时闭上嘴巴,但蕥儿年幼不解事,急忙冲上前去,把小小的掌心贴上关关的额头。

    “你发烧了吗?你不舒服吗?我马上去请大夫”

    蕥儿手口并用,一面说、一面扯掉关关紧抓的被子,突然间蕥儿尖叫一声,怀丰被她一喊,把手中的盘子往桌上丢去,转过头查看情况。

    关关的衣领微松,脖颈处有一小块、一小块带着紫红的痕迹,其实一小块这个形容并不完全正确,应该是说“一小口、一小口”

    蕥儿的尖叫声让关关脸上的绯红更深更浓,她拚命扯回被子,把自己紧紧捣住。

    “怎么弄的?怎么会这么严重?是不是余毒未清,我马上再去找大夫。”

    如果不是这个情况,关关会很感激蕥儿对自己的关心,但现在,她只想一脚把她踹出门去。

    见蕥儿就要往外冲去,怀丰一把抓住她,急忙替关关解围,道:“没事、没事,大夫说这种毒就是这样的,把毒逼出来后,身上自然会出现紫斑。”

    听见怀丰的说法,关关两眼一翻,很想直接晕过去,所以,宋怀青刚才的举动不是对她动情而是帮她吸毒?

    “那就好。”蕥儿拍拍扑跳个不停的小心脏,松口气。

    “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你要的帝国猪脚做好了。”把菜端上,怀丰又补上一句:“放心,不是蕥儿做的。”

    “吭?”关关没听懂他说什么。

    蕥儿瞪二哥一眼,先替关关把衣服整理好,扶她在床上坐直,再搬来一张小桌,把猪脚摆上,她解释道:“你昏睡时,吵着要吃帝国猪脚,二哥去找了好几家屠户,挑了只最大最肥最帝国的,杀猪拔毛、整治好几个时辰才摆弄好。你快吃吧!”

    是德国猪脚吧?她看着那条煮得熟透的白藉腿,的确又肥又大又恶心,肥滋滋油腻腻的猪油在向她招手,要不是吐到没有东西可以再次分享,她真唉,好吧,重点是心意、心意呐!

    关关挑一小筷子肉,轻轻放进嘴里嚼两下,看着他们满意的表情,不会吧,他们打算这样盯着她,把整盘猪脚吞进去?

    她连忙找个话题,问:“谷嘉华呢?她还昏迷不醒吗?”

    提到谷嘉华,蕥儿那个心欢心喜啊,瞬间双眼绽放光芒,她急忙说道:“醒了、醒了,人家身子骨好,才不像你这么不济事,不过大哥已经让人将春暖阁团团围住,说是等她休养个三、两天,就要把她送回京城。”

    想到以后少了个碍眼的,蕥儿心情大好。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怎么知道谷嘉华的计划?”关关望向怀丰。

    “就是不知道,只能随机应变,才会害你中毒,要是早知道,同你先把情况先套好,哪里还能让你着了道儿。”

    想到这里,怀丰怨起自己粗心大意,老觉得有吴卫在不会出事,没想到关关会巴巴地把自己往矛头上撞。

    听怀丰扯那些有的没的,蕥儿接口:“事情经过是这样的,之前,大哥吩咐吴卫的兄弟在京里寻人,大哥想找花隐、玉珂和临星几个大丫头的家人,找到后,让他们快马加鞭的把人送往泉州。”

    “要找他们做什么?”

    “自然是逼那些丫头当内应啊,这样才能确切掌握谷嘉华的行径。”蕥儿用“受不了你怎么笨到这等田地”的眼光看她。

    “找到了吗?”

    “找到花隐的弟弟,于是吴卫的兄弟快马加鞭把他往泉州送,不过在路上延误了点时间,前两天才到的,要是早一点到,就不会这般阴错阳差了。

    “二哥说他们本想阻止我们昨日出行,预计多延几日,确定谷嘉华的计策后做好十足准备再让我们出门,没想到我们头点得那么快,大哥原想阻止,又担心谷嘉华心生疑虑。”蕥儿道。

    怀丰接话:“也是顾虑年终庆快要开始,要是能够早点解决,咱们也能专心办事,我们想,她再能耐,能用的不过是后宅那些手段,那些我们从小到大经历得多了,可说到底还是太心急,行事不够谨慎,不然你也不会吃这个苦。”

    关关摇头,真要怪,得怪她嘴快,怪她不够相信怀青,要不是自己东怀疑、西怀疑,企图看穿谷嘉华的把戏,怎会喝下那杯茶水,替自己招来麻烦。“后来呢?”

    “前天夜里,谷嘉华派玉珂出门,吴卫一路尾随,追到汪文同的外室宅子里,玉珂和汪文同约定昨日未时一刻在财神庙的竹林相见。因为谷嘉华把玉珂派出去,身边留下花隐贴身伺候,直到进财神庙之前,都没办法和她密谈。

    “二哥只好领花隐的弟弟先一步到庙里,让打扮成车夫的吴卫带着她弟弟在花隐跟前露脸,花隐心头急立刻上勾。二哥逼她说出谷嘉华的阴谋,她原不肯透露,但是亲弟弟的命掐在二哥手里,她没办法反抗,只好乖乖招供。

    “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大哥只好随机应变,让花隐把计划给掰过来。”

    “怎么掰的?”

    “原本的计划是,如果毒蛇没把咱们咬死,便毁咱们的清白。谷嘉华让花隐下药,再由她和小梨分别将菜端上桌,把有毒的菜放在咱们面前,待咱们中毒之后,那四个假和尚便把我们抱到旁边的竹屋里。

    “而花隐、小梨上菜的同时,玉珂便到竹林里将汪文同领到约定的屋子,让他坏了我们的名节。

    “于是大哥让花隐换了药,下在普洱茶里,没想到百密一疏,你把茶给喝了,你和谷嘉华同时晕倒。接下来,最有趣的事发生喽!真可惜你没看见。”

    见蕥儿满脸兴奋、兴高采烈的样子,关关多了几分精神。

    她问:“什么有趣的事?”

    “因为毒蛇计划被你破坏了,那四个隐身暗处的假和尚提早现身,让吴卫有充足的时间把他们给活逮,然后吴卫守株待兔,等玉珂把汪文同领到竹屋时,一把将他们打昏,一手一人把他们提进屋里,丢在床上,然后再回头把小梨也给绑进去,他燃起蜡烛厚,说到那蠘烛,气味可真重,闻得我头昏脑胀。

    “因为你昏倒了,大哥、二哥急着把你和谷嘉华带回家,还要我跟上,可是汪文同那边还有好戏可看呢,我干么走啊,我央求吴卫把我带在身旁,我可求了好久呢,还答应给他做两双鞋,他才点头答应。”

    说到这里,蕥儿欲罢不能,但关关却截下她的话,转头向怀丰问道:“那四个假和尚是谁?他们好像都有武功。”

    “对,他们是谷嘉华花银子买的打手,不必担心,人已经关进牢里,等你身子好一点,再帮我查个案子,他们之中有人漏出口风,说是牵扯拐卖人口的案子,但后来又反口说是被逼供,现在我手中没证据,拿他们莫可奈何,大哥说你在这方面挺有能耐的,到时候就看你的了。”

    “好,等年终庆结束,我去衙门会会他们。”关关应下此事。

    蕥儿急了,拉起关关的手,非要她听自己说话。“你们干么扯到别的地方?重要的你们都不听。”

    还有什么好听的,汪文同尽兴,两个小婢女承欢,谷嘉华害人不成反害己,斩断自己得用的双臂,曰后想再做坏事,可用的人变少,招数使不出去,这个随便想想,都能想到结局。

    可是蕥儿满脸的“我要讲,求求你们让我讲”的表情,身为合伙人的关关,只好表现出高昂兴趣。

    “你说吧,重要的是什么?”

    “你知道闻过很臭的蜡烛之后会怎样吗?”她兴奋得像吞下一斤兴奋剂,只差没蹦两下、转五圈,再坐下来讲。

    “会怎样?”关关接着她的话往下问,满足蕥儿的发表欲。

    “会兽性大发,会想找人打架。”

    前面那句还有模有样,后面那句就乱七八糟了。“找人打架?什么意思?”

    “就是打架啊,你打我一拳、我揍你一下,他们打得可厉害喽,我听见小梨和玉珂被打得很惨,不断在呻吟,床板被他们撞得吱吱作响,然后小梨和玉珂大概被打得狠了,想说与其被打死不如反击,不多久就听见汪文同狠叫一声,哇!我和吴卫躲在墙角,听得可清楚了。”

    清楚?关关、怀丰脸上黑线纵横交错,谁也不想解释这场架是怎么打的。

    “吴卫还担心我害怕呢,想把我的耳朵捣起来,哼!他太小看我,对付那种坏胚子,就算他们在我面前打得血肉模糊,我也不会害怕!”

    说到这里,她终于满足地叹口气,转头望向二哥,话没说出口,但骄傲的表情已经摆明——怎样,本姑娘很勇敢、很强吧!

    关关很无言,勉强挤出话问:“后来呢。”

    “后来没啦,吴卫怕我看见里头的状况吓坏,硬是让人送我回家,听说汪文同被绑进衙门里,二哥打算明天审人,小梨、玉珂被关在柴房里。”后面这段不精彩,她寥寥几句敷衍过去。

    关关莞尔,迟疑了一下,问:“汪文同要坏了我们的名节。你说,他要怎么个坏法?”

    “上次他骗人说,我送他荷包,这回啊,肯定是让人看见他和我们孤男寡女同待在一间屋子里,幸好我们没进去,否则这次在乡亲面前,咱们说什么可就没人肯相信了。”

    说完,蕥儿觉得自己的推理实在太厉害,忍不住扬扬得意。

    关关叹气,看怀丰一眼,他羞红着脸低下头,单亲家庭的问题浮上台面,女孩子果然不能被男人养大,什么都不懂啊,真不知道怀青第一次梦遗的时候,是谁教导他那是正常现象。

    现在她敢发誓,蕥儿对怀青从来不是爱情,只是偶像崇拜。

    “所以汪文同会怎样?”关关转开话题问。

    “你说奸”怀丰转头看蕥儿一眼,换句话保守回答:“你说,打了宋大人府上与主子情同手足的丫鬟,会怎样?”

    “死罪吗?不会吧。”如果人家负责任、把小梨和玉珂娶回去,他赚到两房小妾,而小丫鬟变成商家奶奶,各得其所,那哪叫惩罚啊。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约莫罚上几板子吧,不过衙里差爷有些个特殊手法,他被打过之后,以后恐怕没办法再和别人打架了。”他的罪名是迷奸良家妇女。

    关关听懂他隐晦的话,问道:“谷嘉华呢?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她?”

    “我们已经派人严密看守春暧阁,接下来要怎么做,还得再商议商议。”怀丰的口气充满无奈。

    望着他的表情,关关叹息,谷嘉华真的很幸运,有个非常好的父亲,偏偏当爹的在前头种树,当女儿的不乖乖待在树下纳凉便罢,还要把树砍下、拔光果子、烧光树枝,折腾上一场。

    “最好的状况是把她送走,对吧?”

    “是,但如果她不愿意离开,挟着谷尚书的恩德,要求大哥回报事情会有些困难些。”

    是非黑白全在她一张口,如果她渲染抹黑,说大哥以与父亲的关系,说服她来到泉州,却没想在强占她的清白之后,却嫌弃她曾为人妇,欲赶她出府

    都说男人强势、女人弱势,但如果女人豁出去拿自己的清白来说嘴,男人只能百口莫辩。

    当官的最在乎名声,她要真是信口雌黄,让御史在他们兄弟头上添上几笔大哥这个官升得本来就很破例,嫉妒他的大有人在。

    “有什么好困难的,难不成这年头好人还不能当了?”蕥儿气呼呼的说道。

    关关知道当中厉害,苦笑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有没有听过,请神容易送神难,好心养蛇反遭蛇噬的例子比比皆是。”

    “不通,这次的事闹成这样,谁都晓得她这个凶手心肠歹毒。”

    “她也中毒了,如果她一口咬定是下人挟怨报复、毒害主子呢?到最后,就是打死小梨和玉珂两个丫头,与她何关?”

    “可小梨和玉珂被汪文同打成那样,怎么说?”

    “她可以说那是害人不成反害己,说怀青、怀丰把咱们救出来,汪文同心有不甘,只好找那两个丫头出气。”

    “哪有人可以这般颠倒是非、胡说八道的!”蕥儿一急就要跳起来。

    怀丰按捺下蕥儿,凝声道:“知道吗?沈家宽厚,不愿意在谷尚书死后落井下石,往谷嘉华脸上抹黑,便承认错误,隐瞒谷嘉华对沈家侍妾的恶毒手段及杀子事实。

    “可是对方仁义,谷嘉华却不怀好意,她命京中下人四处散播恶毒谣言,扭曲和离真相,把和离的责任归在沈习玉头上,他们甚至传出谷嘉华怀不上孩子,根本是沈习玉贪恋美色、身子早已掏空,与她无关。”

    关关皱眉,她始终觉得谷嘉华是朵聪明小白花,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等蠢事。

    她缓言道:“谣言一出,京城闺秀谁敢嫁入沈家?她就没想过,沈习玉是独子,最在乎传宗接代,万一迟迟娶不到正室,难不成真要绝户?人不自私,天诛地灭,到那个时候,为求后代,沈家定会把真相给揭露出来。”

    为什么非要好聚好散?因为唯有那个“过去式”过得好了,才不会来破坏你与“现在进行式”的幸福,除非想在痛苦深渊里不断轮回,否则就该予以对方祝福,谷小花这样做,是在害自己。

    “沈家根本不知道谣言出处,还傻傻地替她守密,他们始终觉得自己欠谷家一条命。”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关关道:“沈家是京城人士,他们都查不出来,你们怎能查出是谷嘉华散播谣言?”

    “吴卫”怀丰犹豫了一下后,回道:“很有本事。”

    关关望一眼怀丰,看来是个不能说的秘密,也罢,人各有隐私,何必非要强揭。

    蕥儿道:“说到吴卫啊,他可厉害了”

    这回又是话没说完、又被拦腰截断,只不过插嘴的不是怀丰或关关,而是从外头狂奔进来的小萄。

    她见所有人全望向她,知道自己大手大脚扰了主子,吐吐舌头,羞愧道:“禀二少爷、小姐,圣旨到,大少爷请二少爷、二小姐到前头接旨。”

    皇帝赐婚谷嘉华予宋怀青为妻

    有没有被石磨压过?

    关关被压了,她被磨成血水、晒成赍粉,零零碎碎的再也组不出一个完整,风一吹,吹掉她半缕魂魄,她成了地上的尘土,随着命运巨轮转动,扬起、落下、碾压

    不会伤心,不会掉泪了,她只是碎屑,是没有灵魂的赍粉。

    谁说人定胜天?那是目空一切、自大自负的人才会说的傻话;谁说努力创造命运的?那是没有被命运折磨过的人,才敢说的话。

    事实是,不管你再怎么积极上进,不管你多想改变命运,到最后,只会得到命运的一个回眸冷笑。

    没有用,穿越没有用、重生没有用,就算她一次一次、一世一世不断在时空里穿梭都得不到爱情,就像“蝴蝶效应”里的伊凡,不管回到过去几次,到最后带来的唯有伤害。

    她,没办法也没能耐改变生命轨迹。

    对不起,她认输了,她再也不要重来,邵关关生命中不具备爱情,她不再强求。

    失望、疲惫,她对生命感到厌倦。

    仰起下巴,她让不长进的泪水流回眼眶里。

    再爱又怎样,再喜欢又怎样?两心相悦嘴角噙起淡淡的讥讽,全是假的,皇帝的一道圣旨,不管谷嘉华害死多少女人孩子、心思多么阴暗险恶,她都是贞静贤良、贤淑雅致、满腹才华的女子,都是皇帝三挑四选、为拢络臣子心思的好人选。

    她将会在上元二十七年三月十八日下嫁宋怀青。

    赐婚?!天底下最没道理的事,教她给碰上了。

    接下圣旨,府里上上下下一片愁云惨雾,唯有春暖阁那边笑语晏晏,张罗喜事似的办着席面,恭喜他们家主子梅开二度、受命诰封。

    关关很不想说醋话的,但人家就是有本事投对胎,有本事当尚书府千金,然后有本事一嫁、二嫁,嫁的都是宽厚仁和的好男人。

    哪像她,第一次被猪压身,第二次还以为终于觅得好良缘,谁晓得到口的肥肉最终还是不翼而飞,这肯定是命运在教育她,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原来她心心念念改变教育,却没想到最后会让命运教育了自己一把。

    是她强求了吗?大概是。

    她倔强的从那堵墙跳出来,她倔强的要改变人生,她倔强的赚得脑满肠肥,倔强的把穿越女的优越尽数表现

    但再好、再能干、再厉害又如何?到头来,她还是逃不开孤寂寥落、逃不开失恋伤心,唉,她的红线真是烂得很极品,随便一扯,什么缘啊分啊情啊爱的,通通断!唉,任她再会扑腾,也翻不出命运的掌心。

    剔除她这个重生奇迹,命运再次接轨,宋怀青、谷嘉华将会成就婚姻像上辈子那样;他们会慢慢地传出琴瑟和鸣的佳话,成为妇人们心目中的鸳鸯佳侣像上辈子那样。

    一如怀青、怀丰重返宋家大门,一如怀青官位慢慢往上攀登,也许时序有错乱,但该发生的事终究会发生。

    所以也许一开始,怀青心底会有些不乐意,但时长日深,谷嘉华手段高超,又是琴棋书画样样通的大美女,一天一温柔、一日一体贴,他的心境将会慢慢转移。

    而怀青是个咬定主意、终生不纳妾的男子,纵然谷嘉华有再多的恶毒念头,没了对手,英雌无用武之地,她会慢慢变得平和慈善、大度宽容。

    他们将成为夫妻,将慢慢建立感情,将回到前世的生活模式里,而中途插进来的邵关关,是不是该挑个绝佳时机退场?

    说实话,她非常讨厌这个结局,但当对手是命运、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她除了俯首称臣,还真的没别的应对方针。

    还是走了吧,走得早,伤口恢复得快,别让心头那个碗大伤口溃烂成蜂窝性组织炎,到时打再多的抗生素都救不了命。

    还是走了吧,比起当初身上只有六十两的小逃奴,现在的处境已经好太多。

    长长地叹一口气,下定决心,忽略心头那股椎心疼痛,笑着假装自己没关系,她、还是走了吧。

    对啊,哪有关系,是她自己说的,不经历人渣,怎么能够重新出发?是她说梅开二度才显花香,经历过人事才懂珍惜好运道,也是她说——下一个男人会更好。

    所以她不害怕,她别的经验不多,重新来过的经验哈哈哈!她多到掉渣。

    她不怕,真的不怕,人都是这样的,抬起下巴就能假装骄傲,控制泪水就能假装勇敢,骂两句恶毒语言就可以装泼妇,所以她只要保持微笑,别人就不会知道她有多受伤。

    深吸气,把鼻水连同泪水一起憋进腹腔里,她取出钥匙算帐,把商业区赚的款项罗列清楚,再将宋家家产给分门别类记明白。

    门被人怒气冲冲踢开,蕥儿从门外飙进来,小苹、小杏和小萄几个又挡、又拉,企图把蕥儿给挡在门外。

    “二小姐,大小姐心里也不痛快,你就别找她麻烦了吧。”小苹苦苦哀求。

    “是啊,大小姐病还没好利索呢,如果你心头发闷,不如奴婢陪你出去逛逛。”小萄释放善意。

    “二小姐,你别为难大小姐了,今儿个一大早,那头就派人过来示威,你不开心、难不成大小姐就高兴吗?”小杏急得忘记对面这个是小姐。

    三人轮番劝说,哪里能劝平蕥儿的怒气,她停下脚,怒眉横扫众人,气势十足、怒声大吼。“我没给你们立规矩,你们就真当自己是小姐了吗?我要做什么,是你们可以阻挠的吗?走开!谁再多讲一句,我就让人牙子把你们给领出去。”

    她尖声大喊,三个小丫头不得不乖乖退到一旁,再没人敢大声吸气。

    蕥儿昂头挺胸、迈开大步,直直走到关关面前,一把扯起她的手腕“你在这里做什么?大哥都快被人抢走了,你不抢回来,还在这里算帐。钱很重要吗?比大哥更重要吗?”

    关关放下笔,静静望向蕥儿。

    她真不知道该替自己高兴还是伤心,好不容易收服这个傲慢妹子,好不容易把她改造成女强人,还以为可以和她携手并进、建立大燕的lv,怎知到头来还是逃不开一场分离。

    也罢,天底下无不散的筵席,熄灯号吹起,再大的不怨不平也只能留待日后算计。

    “不然呢?你觉得我还能做什么?”

    “前头宋家长辈来了,你快过去,大哥会告诉他们,他想娶的女人是你。”

    关关苦笑,她真当以为自己能赚几个钱,宋家长辈就会把她放在眼里?

    “你觉得,皇帝和宋家长辈,哪个比较大?长者赐不可辞,咱们还可以想办法把人给搞出去,但皇帝赐,你敢辞、敢动手脚,就是藐视皇权,就是无视帝王,你以为皇帝是纸老虎吗?只会吼叫几声,啥事都不做?错,他连吼都不必吼,喊一声杀,怀青、怀丰、你、我甚至整个宋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命,都会在一夜之间和这个世界永别。”

    她的话吓到蕥儿了,她结巴道:“皇帝、皇帝哪会这么霸道不讲理?”

    “皇帝是用来和你讲道理的吗?不,他是用来让别人服从命令的,顺我者生,逆我者亡。”关关冷冷说道。

    “难道、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当初如果不是你,不是大哥只喜欢你,打死我我都不会退让的,你不知道我有多伤心,不知道我用了多大的毅力才改变我自己,我这么努力,你却轻易把大哥让出去不可以、不可以!”她哭得直跳脚。

    “傻丫头。”关关叹气,听见这样的话,谁能不动容?

    拉过蕥儿环住她的肩膀,关关揽着她,轻轻在她耳边劝道:“我知道的,知道你有多不容易。但你知道我有多感激吗?喜欢一个人,就会希望得到他身边所有亲人的祝福,而你、方蕥儿,你是怀青、怀丰打心底认定的好妹妹,能拥有你的支持,对我而言有相当大的意义,所以我很高兴、也满怀感恩。谢谢你,蕥儿,真的很高兴能够认识你。”

    “既然如此,你就和谷嘉华拚了呀,我会帮你的!”

    “怎么拚?”

    “她嫁进沈家那么多年都不能生下一儿半女,肯定是身子有毛病,没办法给宋家开枝散叶,不如你嫁给大哥当妾,只要你生下孩子,再加上有我的助力,肯定能够合心同力把她给斗垮。”她咬牙切齿、握紧拳头,目光有着必胜的决心。

    关关失笑。“我们都不是心狠之人,后宅斗争的经验远远不如她,哪能有她的手段,何况你别忘记,她是自己不能生,也让沈家妾室生不出孩子的厉害人物呢,万一她心发狠,给怀青下药,谁也占不得好处,怎么办?

    “好吧,就算咱们练就一颗狠戾心,有本事把她弄死,问题她是皇帝赐婚的女子,要是死得太早,皇帝肯定要办人,让她拖个一、二十年才死,谁晓得我们会不会先被她弄死?”

    “所以你怎么打算?”

    “不管乐不乐意,这道圣旨都把怀青埋了进去,如果要用犠牲两个字解释,咱们已经赔了一个怀青,为什么还要把你、我全赔进去?”

    蕥儿犹豫开口“你的意思是”

    “她的意思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分飞。”从屋外进来的怀青接过话,他双手负在身后大步跨进门,脸上净是一片肃杀之气。

    转头,怀青看见桌上的帐簿,她已经在忙着分财产?年终庆后的收益还没进袋呢,她已经迫不及待分家?

    怀青脸色难看,跟在后头进门的怀丰也没好到哪里,所有人的心情都被狠狠凌虐过,而那群呆头呆脑的宋家长辈还乐不可支,以为怀青攀上尚书府千金,从此仕途一帆风顺,宋家族人得以沾光。

    怀青连半句解释都不肯,当场甩袖离去,但怀丰忍不下来,便多说上几句。

    他说:“谷尚书已死,大哥的仕途得不到岳家的帮助,这道圣旨纯粹是皇帝感念与谷尚书的君臣情义,为他托孤。”

    照理,话讲到这边,他们该有点自觉,乖乖摸着鼻子回去,没想到居然有那个不识趣的,出口问:“听说谷娘子是再嫁女,之前是因为无子嗣才与前夫和离?”

    怀丰道了声:“是。”

    抬眉,立刻见到几个面露喜色的长辈,怀丰打心里发出冷笑声,他没猜错的话,大哥和谷嘉华成亲后三、两个月内,族里立刻会有人提及过继子嗣之事。

    对族人的厌恶感由衷升起,怀丰跟着大哥离开大厅,连送客都懒。

    他没想到,大哥没回敦品园却来到思闲居,更没想到他不进关关屋里,却停在门前听关关和蕥儿的对话。

    眼见大哥脸色阴晴不定,关关却抬起下巴,刻意做出不在意的神情,他心底明白,这场战事有得打,他扯了扯蕥儿,把几个婢女一起赶出去。

    门关上,屋里一片静默,怀青和关关举目相望,谁也不肯先开这个口。

    是生气吗?对怀青而言,也许是,因为他深爱的那个女人就这样半点努力都不肯付出,就要将自己舍下。但对关关而言不是生气、是恐惧,恐惧皇权、恐惧命运,恐惧自己极力争取的只是一场不切实际。

    她害怕所以不说话,怕一出口,泪水就会断线,关关叹气,拿起算盘,低下头又答答答拨起来。

    “你不信任我,从来都不信任!”这个不是质询,而是批评。“你觉得自己很能干、不需要依赖男人,你觉得我无法替你出头、无法护你一生,你认定我是个无用懦弱的男人,遇到事情只能躲在后面,任你自生自灭。”

    关关叹气,无奈抬头,把哀伤憋在胸口,摇头。“你污蔑我,我没有这样认为过。”

    “你是!否则你不会中毒,不会被谷嘉华一顿恶心话气到快吐血了,却不来向我告状。”

    他都知道的,知道春暖阁那边派人来编排她,骂她痴心妄想、想攀高枝,她明明气到想砍人,却是关起门来默默忍下。

    “我告状做什么?害夫妻争执吵闹、破坏你们的感情吗?对不起,这种抢男人的恶劣手段,我不屑用!”

    “夫妻?好得很,是谁说她是知过能改的好女人?谁说要嫁给我来表达她对我的信任?不过是一道圣旨,你就毫不留情的把我推给别的女人。邵关关,你把承诺当成什么?把我当成什么,你简直太可恶!”

    “不过是一道圣旨?宋大人好大的口气。君要臣死,臣能不去死?何况那个君没要你的命,他不过好心好意要玉成你的婚事,你会和皇上对抗?会拿自己的前途、拿自己的命去试刀?”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你凭什么认定我不会?邵关关,我今天当着面把话挑明说,皇帝只可以决定我的仕途、决定不了我的人生,我不想娶的女人,谁都别想塞给我!”怀青说得斩钉截铁。

    他的话把关关吓到了,她一把跳起来,捣住他的嘴巴、拉着他的衣袖,晃动他的胳臂,急道:“宋怀青,你给我醒醒。你千万别发傻,得罪皇帝不是小事,不会只有影响仕途,一个弄不好,你连命都要搭进去的啊!”“我不想娶,谁能勉强我?”

    “话不是这样说,他、他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啊,何况、不过是一个女人,在这个时代里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你不喜欢她,以后再娶别的女人进门就行啦。”

    他听得很清楚,是“再娶别的女人进门”而不是“再娶我进门”她不愿意与人共侍一夫的念头和他不愿娶妾的想法同样坚定。

    “邵关关,你是不是从来没把我的话给听进去?我说过无数次了,这辈子我绝对不娶妾。”

    “那、那谷嘉华也算不得坏女人,你不也同意,她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沈习玉辜负她的爱情,你对她一心一意,她也会对你贯彻始终,你们好好培养感情,以后自然能够鹣鲽情深,她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有这样的女子伴你一生,是你的幸福。”

    看他未改的神色,关关拚命说着谷嘉华的好话,她心急火燎,就怕他真与皇帝对抗,皇帝可以为朝政与臣子杠上,但为一个女人杠上,他这是嫌弃自己命太长?

    “就算她是九天仙女下凡尘,我也不会娶,因为我有你了,你是我要的女人!”

    他、他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脑袋怎么会变得迂腐,难道他不会权衡利弊、不会分析时局,不知道爱情诚可贵,自由价更高,若为生命故、两者皆可抛。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比活着更重要啊!

    “相信我,你和她好好过,你们会成为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她越是急躁他越开心,因为他听出来了,她把他的命看得比自己的爱情更重要,这个认知,让他打心里冒起甜滋滋的味道。

    “就算会我也不要,我只想和你当神仙眷侣。”他与她唱反调。

    她再也忍不住了,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吼叫。

    “宋怀青,你的脑袋被驴子踢了吗?如果皇帝问我:邵关关,你要留命还是留下宋怀青,告诉你,我没有第二个答案——我要留命!

    “生命无限好,就算近黄昏。天大地大,能活着最大!你现在死了,努力一辈子的东西就会变成别人的,拚搏一辈子的东西就会成为笑话,只有活着,所有的努力才有意义。”

    她努力把自己说成薄情寡义的坏女人,可他居然扬起双眉。

    他疯了,一定一定一定疯了,皇帝的圣旨把一个大好青年活活逼疯,造孽啊,寒窗十年,好不容易有机会把满腹才学卖与帝王家,价钱还没谈拢呢,就活生生把人弄疯!

    他握住她的手指,把她拉进自己怀里,暖暖的气息喷在她的耳际,他的口气温柔似水,害她脆弱的小心灵手足无措。

    他说:“你就这么怕我死?”

    回过神,她猛力推开他,努力表现出强悍味道。

    “不对,你死不死关我什么事,我害怕被你牵连,万一皇帝要怀丰交出害宋怀青抗旨的女人,你怎么赔我?我不想死、我还想创造一流生活,几万两银子满足不了我的贪婪,我需要几十万两、几百万两,我要躺玉床、睡金被,我要拿珍珠来做脚底按摩!”

    她越是叫嚣,他笑得越欢畅,这人脑子有病啊!

    她正在鼓吹“你别爱我、去爱别人”他却笑得像“爱天爱地爱关关,我的人生因为爱情而存在”

    怎么回事,两人的思路已经天差地远,搭不在一块儿了吗?

    他拉起她的手,深情款款道:“只要和你在一起,就算死,我也不怕!”

    “你不怕我怕,宋怀青你给我脑袋清醒清醒,天底下没有一定非要完成不可的事,没有一定非要娶的女人,爱情的有效期限很短,了不起三年、五年,我在你身边,你不会爱得太久,唯有我走了成为你的思念,你才会一辈子把我留在心间。”越讲越不像样,她语无伦次了,都是他把她给搅乱的。

    “所以你最大的希望是我一辈子把你留在心间。”

    厚,她快吐血,那不是重点好不好!

    “我最大的希望是你脑袋清醒,我刚刚说的第一句话才是重点,你信我一句,你娶了谷嘉华不会像你想象中那么悲惨,你们会一路活到七、八十岁,她死得早、你死得晚,虽然膝下无子,你从未想过迎娶妾室,你们的爱情故事会在坊间流传,会成为说书人的最佳范本,大家会封你为大燕朝女子最想嫁的好男人,你会顺顺利利当到一品大员,这是你们之间的前世情缘,你逃不掉的”

    她急着想说服他安心娶谷嘉华,却没发觉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话。

    她没发觉、但宋怀青发觉了,突然间他像被人点穴似的,两手紧紧攫住她的肩膀,反射着太阳光芒的眼珠子对上她的视线。

    他低抑嗓音,凝声问:“你怎么知道的?知道我的寿命、知道谁早死晚死、知道我会顺利当到一品大员?知道我们的爱情故事会在坊间流传?”

    他一口一个问句,不给她消化思考讯息,而且他的眼睛很亮,他的表情带着凛冽,虽然吓人,但她还是被他吸引得别不开眼,然后,真话就这样滚出来了。

    “因为我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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