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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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间只有水，一层一层的涌过来，爬上堤岸，车子瞬间就被拖进大浪里，吴石拼命的伸出两手划拉，在水里挣扎，终于能探出头。但是很快地，又一层水拍过来，很多七彩的漩涡从水底下升起，扭动着修长婀娜的身子，温柔的争夺吸附着他的身子“救命！”想嘶声呐喊，水不断的从嘴里涌入，涌入。
睁开眼，吴石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还好，只是一个梦。妻子孙露在旁边熟睡，起身，到客厅里，点起了一根烟。
他是县城一所中学的教导主任，晚上偶尔有些应酬，但多数时间会按时回家，接五岁的儿子，做饭，等着开服装店的妻子回来吃饭，然后看看电视，妻子则弄着儿子洗澡，在床上讲故事，哄着他睡觉。
他的感情世界里本来是一池静水，全部身心都放在工作上。因为做事踏实业务突出，参加工作几年后跟在几个领导后面，摸清了些门路，前两年被提拔为教导主任，而且今年有望成为副校长。三十一岁，就当上副校长，绝对是这系统内年轻有为的象征，他的眼前似乎看到同事谄媚的眼神，亲戚里恭维的语气，星光璀璨鲜花怒放，一个男人春风得意马蹄疾的美好时刻就要到来了。所以也时时提醒自己，一言一行更是谨慎。
只是这几天他人一直有些恍惚，在办公室里听到两个二十来岁的老师谈论读书时的往事时，不知不觉发出感叹：逝者如斯夫啊！
周五，放学后照例在校园里巡查，教学楼后面的一棵大梧桐树下，两个稚嫩的身躯紧紧的搂在一起，直到吴达站在他们面前，两人才惊吓得跳开了，各自耷拉着脑袋。他板着脸问了问两个学生的名字和班级，很简洁的训斥了一顿，然后叫他们离开，两学生一动也不动的站着，吴石提高了声调：“怎么？还不想回家啊，是不是想叫家长来领吧啊？”学生偷偷的抬起头，发觉一向刻板严厉的吴主任是真的已经结束了训话，而且真的没准备询问他们家长的电话，才赶紧行李转身就跑，边跑还回头望了一眼。
吴石看着两个还未发育成熟的孩子跑远了，自己就在梧桐树下拿出一根烟，静静的站了一会儿。刚才那一刹那，他放佛看到了十几年前的自己，相拥着在一起，朗诵笔记本上的一首共同的诗：君当作磐石，妾当做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如今这一池静水是因为几则短信而翻腾。
本周三上午，一个陌生的号码“还好吗？”这熟稔的语气，让吴达心里有些疑惑，查了下地址－－－南京，想遍了所有的熟人，也没人在那一方。心里想着可能是发错了，就放下了。
没想到，第二天，那短信又来了，还是那三个字“还好吗？”吴石隐隐约约期待着什么，回了条：“请问你是哪位啊？”半响没有回应。
吴达下课后急匆匆的走向办公室，拿起桌上的电话翻看。有回信了“蒲苇”一瞬间呆了，楞了片刻，手指忙乱的在手机上按了一行字，又删去，反反复复几次后，打了几个字“你呢？还好吗？现在在哪儿高就？”重重的按了键发送。
这次消息很快就传回了“我回老家了，有一周的时间，这周六你有时间出来聚一下吧！”
“好的。”吴石回道，在办公室静静的坐了半天，嘴里轻叨着：君当作磐石，妾当做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蒲苇即赵苇，是吴石高中的同学，也即初恋女友，高二时两人谈恋爱受处分，她父母在外地，听到后把女儿痛骂了一顿带走了。她家的房子就在县城内一条偏僻的小街上，吴石后来偷偷去过，那里窗户紧闭，门上挂着一把生锈的锁。
一圈圈的烟在黑暗里袅袅冉起，烟头上的火星闪烁，吴石走在书房里拿出一本相册，全是妻子结婚之前的生活照，圆脸，凤眼，小嘴，天然有种风情，摩挲着，似乎想捧起那纸上的脸。
吴石第一次看到孙露时半晌没说话，那时他在镇上一初中，而她在镇上开了家小服装店。有体面工作固定收入的吴石发起了猛烈的追求，孙露并没怎么矜持的抵抗，两人很快就定下婚事了。开始两人整日粘在一起，如胶似漆。吴石喜欢摸她的脸，从眉毛眼睛到嘴唇，犹如抚着一件心爱的瓷器，轻轻的，轻轻的，眼里充满了无限的爱恋。孙露也特别享受这样的温柔，有时也这般回应。两人的夫妻生活也总是从这前奏开始，不过后来睡觉时多是紧紧搂着，醒来的时候却是分开的。
明天就是周六了，吴石想着，又走回卧室。
早上，吴石猛地惊醒过来，看看闹钟，才八点，孙露的那边已经空了，儿子的卧室里没有声音，好像还在熟睡。吴石又混混沌沌的睡去了，这一天就心不在焉的和儿子过去了，不时的看着手机。到了晚上六七点的时候，心里开始躁动起来，催着妻子赶快回来，自己则在衣柜里准备行装。
等孙露回来时，他已经穿戴好了，孙露诧异的望了一眼，随口问了句：“今晚是什么事啊，这么正式？”吴石顿了顿，很快就答道：“王校长约了局里的几个领导，要我去陪陪。”
出门的时候又补一句：“对了，晚上有可能玩通宵，我若没回的话，你就别等了。”
出了门，上了个的士，直奔约定的饭店，一向淡定的他努力抑制自己脸上的表情。服务员领着他进了一个小包间，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赵苇，还是圆脸，凤眼，小嘴，只是脸上有一层精致的妆容，一袭合体的连衣裙服帖的衬托着不瘦不肥的身材。两人开启了一瓶53度三十年的陈酿白酒，边吃边谈。
昏昏的灯光下，赵苇醉眼迷离的看着他。一股热气冲上脑袋，吴石一把抱住赵苇，两条手臂密密的缠住她，从眉毛眼睛到嘴唇，犹如抚着一件心爱的瓷器，轻轻的，轻轻的，寻找最初的感觉。又抚摸着她的头发，只是那时的直发已经变成了深棕色的卷发，摸在手里有些粗硬了。赵苇轻轻的闭着眼睛，也亲吻着他的下巴和肩膀，突然侧过身去，趴在桌上，他听到她沉闷的声音“我们老了。”吴石激动的说：“没有，没有！”立即用嘴封住了她。
第二天吴石醒来，发觉自己在一个单人客房里，恍惚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支起手臂，看着身边的赵苇，嘴角边也流着涎水，他用手指轻轻的擦着，赵苇睁开充满风情的凤眼，两人又温存了一遍，直到近中午才回家，孙露狐疑的问了句：咋耍这么长时间？吴石打着呵欠说：吃了饭，又被他们拖着打了一夜的牌。随意拐到洗手间脱衣服洗澡，把自己摔到床上去了。眼睛却眯着偷看妻子带上门出去了。
晚上又借口轮到自己做东去应酬了，孙露什么也没说。周一早晨吴石很早的醒来，因为这一天全校升国旗，除非特殊事情是不能缺席的，何况正在这当头。临走时又亲亲赵苇，发觉眼角略微下垂，没了粉底和腮红的脸竟有些枯黄。
第四天，吴石没有去了，因为赵苇又离开了。一整天，吴石脑海里不时晃动着两个晚上的画面，有一种多年夙愿得以实现的满足，只是隐隐约约又觉得并没有想象那般美好，还有一丝庆幸赵苇的及时离去，还好，一切都不知不觉。
日子仿佛像河水一般流淌，不断的冲刷也沉淀着。吴石又恢复到以前的状态，一个认真刻板但前途无量的的教导主任，按时回家，接儿子，准备晚饭，看看电视，只是他发觉妻子竟喜欢上了化妆，身上多了很多首饰，去省城进货的时间也多了，以前是每月一次，现在是两到三次，看来店里的生意还不错。
又是一个周五的晚上，妻子又去省城进货了。吴石翻开床边的一本故事书，准备给儿子讲故事，没想到从里面掉出一张两人亲昵的偎依着的照片，女的是孙露，那男的却看着有些熟悉，仔细一看，和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像，但又不是自己，照片的背景是一白花花的水，仿佛梦里的水涡，妖娆的笑着，那是省城的南湖。
天地间只有水，一层一层的涌过来，爬上堤岸，车子瞬间就被拖进大浪里，吴石拼命的伸出两手划拉，在水里挣扎，终于能探出头。但是很快地，又一层水拍过来，很多七彩的漩涡从水底下升起，扭动着修长婀娜的身子，温柔的争夺吸附着他的身子“救命！”想嘶声呐喊，水不断的从嘴里涌入，涌入。
睁开眼，吴石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还好，只是一个梦。妻子孙露在旁边熟睡，起身，到客厅里，点起了一根烟。
他是县城一所中学的教导主任，晚上偶尔有些应酬，但多数时间会按时回家，接五岁的儿子，做饭，等着开服装店的妻子回来吃饭，然后看看电视，妻子则弄着儿子洗澡，在床上讲故事，哄着他睡觉。
他的感情世界里本来是一池静水，全部身心都放在工作上。因为做事踏实业务突出，参加工作几年后跟在几个领导后面，摸清了些门路，前两年被提拔为教导主任，而且今年有望成为副校长。三十一岁，就当上副校长，绝对是这系统内年轻有为的象征，他的眼前似乎看到同事谄媚的眼神，亲戚里恭维的语气，星光璀璨鲜花怒放，一个男人春风得意马蹄疾的美好时刻就要到来了。所以也时时提醒自己，一言一行更是谨慎。
只是这几天他人一直有些恍惚，在办公室里听到两个二十来岁的老师谈论读书时的往事时，不知不觉发出感叹：逝者如斯夫啊！
周五，放学后照例在校园里巡查，教学楼后面的一棵大梧桐树下，两个稚嫩的身躯紧紧的搂在一起，直到吴达站在他们面前，两人才惊吓得跳开了，各自耷拉着脑袋。他板着脸问了问两个学生的名字和班级，很简洁的训斥了一顿，然后叫他们离开，两学生一动也不动的站着，吴石提高了声调：“怎么？还不想回家啊，是不是想叫家长来领吧啊？”学生偷偷的抬起头，发觉一向刻板严厉的吴主任是真的已经结束了训话，而且真的没准备询问他们家长的电话，才赶紧行李转身就跑，边跑还回头望了一眼。
吴石看着两个还未发育成熟的孩子跑远了，自己就在梧桐树下拿出一根烟，静静的站了一会儿。刚才那一刹那，他放佛看到了十几年前的自己，相拥着在一起，朗诵笔记本上的一首共同的诗：君当作磐石，妾当做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如今这一池静水是因为几则短信而翻腾。
本周三上午，一个陌生的号码“还好吗？”这熟稔的语气，让吴达心里有些疑惑，查了下地址－－－南京，想遍了所有的熟人，也没人在那一方。心里想着可能是发错了，就放下了。
没想到，第二天，那短信又来了，还是那三个字“还好吗？”吴石隐隐约约期待着什么，回了条：“请问你是哪位啊？”半响没有回应。
吴达下课后急匆匆的走向办公室，拿起桌上的电话翻看。有回信了“蒲苇”一瞬间呆了，楞了片刻，手指忙乱的在手机上按了一行字，又删去，反反复复几次后，打了几个字“你呢？还好吗？现在在哪儿高就？”重重的按了键发送。
这次消息很快就传回了“我回老家了，有一周的时间，这周六你有时间出来聚一下吧！”
“好的。”吴石回道，在办公室静静的坐了半天，嘴里轻叨着：君当作磐石，妾当做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蒲苇即赵苇，是吴石高中的同学，也即初恋女友，高二时两人谈恋爱受处分，她父母在外地，听到后把女儿痛骂了一顿带走了。她家的房子就在县城内一条偏僻的小街上，吴石后来偷偷去过，那里窗户紧闭，门上挂着一把生锈的锁。
一圈圈的烟在黑暗里袅袅冉起，烟头上的火星闪烁，吴石走在书房里拿出一本相册，全是妻子结婚之前的生活照，圆脸，凤眼，小嘴，天然有种风情，摩挲着，似乎想捧起那纸上的脸。
吴石第一次看到孙露时半晌没说话，那时他在镇上一初中，而她在镇上开了家小服装店。有体面工作固定收入的吴石发起了猛烈的追求，孙露并没怎么矜持的抵抗，两人很快就定下婚事了。开始两人整日粘在一起，如胶似漆。吴石喜欢摸她的脸，从眉毛眼睛到嘴唇，犹如抚着一件心爱的瓷器，轻轻的，轻轻的，眼里充满了无限的爱恋。孙露也特别享受这样的温柔，有时也这般回应。两人的夫妻生活也总是从这前奏开始，不过后来睡觉时多是紧紧搂着，醒来的时候却是分开的。
明天就是周六了，吴石想着，又走回卧室。
早上，吴石猛地惊醒过来，看看闹钟，才八点，孙露的那边已经空了，儿子的卧室里没有声音，好像还在熟睡。吴石又混混沌沌的睡去了，这一天就心不在焉的和儿子过去了，不时的看着手机。到了晚上六七点的时候，心里开始躁动起来，催着妻子赶快回来，自己则在衣柜里准备行装。
等孙露回来时，他已经穿戴好了，孙露诧异的望了一眼，随口问了句：“今晚是什么事啊，这么正式？”吴石顿了顿，很快就答道：“王校长约了局里的几个领导，要我去陪陪。”
出门的时候又补一句：“对了，晚上有可能玩通宵，我若没回的话，你就别等了。”
出了门，上了个的士，直奔约定的饭店，一向淡定的他努力抑制自己脸上的表情。服务员领着他进了一个小包间，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赵苇，还是圆脸，凤眼，小嘴，只是脸上有一层精致的妆容，一袭合体的连衣裙服帖的衬托着不瘦不肥的身材。两人开启了一瓶53度三十年的陈酿白酒，边吃边谈。
昏昏的灯光下，赵苇醉眼迷离的看着他。一股热气冲上脑袋，吴石一把抱住赵苇，两条手臂密密的缠住她，从眉毛眼睛到嘴唇，犹如抚着一件心爱的瓷器，轻轻的，轻轻的，寻找最初的感觉。又抚摸着她的头发，只是那时的直发已经变成了深棕色的卷发，摸在手里有些粗硬了。赵苇轻轻的闭着眼睛，也亲吻着他的下巴和肩膀，突然侧过身去，趴在桌上，他听到她沉闷的声音“我们老了。”吴石激动的说：“没有，没有！”立即用嘴封住了她。
第二天吴石醒来，发觉自己在一个单人客房里，恍惚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支起手臂，看着身边的赵苇，嘴角边也流着涎水，他用手指轻轻的擦着，赵苇睁开充满风情的凤眼，两人又温存了一遍，直到近中午才回家，孙露狐疑的问了句：咋耍这么长时间？吴石打着呵欠说：吃了饭，又被他们拖着打了一夜的牌。随意拐到洗手间脱衣服洗澡，把自己摔到床上去了。眼睛却眯着偷看妻子带上门出去了。
晚上又借口轮到自己做东去应酬了，孙露什么也没说。周一早晨吴石很早的醒来，因为这一天全校升国旗，除非特殊事情是不能缺席的，何况正在这当头。临走时又亲亲赵苇，发觉眼角略微下垂，没了粉底和腮红的脸竟有些枯黄。
第四天，吴石没有去了，因为赵苇又离开了。一整天，吴石脑海里不时晃动着两个晚上的画面，有一种多年夙愿得以实现的满足，只是隐隐约约又觉得并没有想象那般美好，还有一丝庆幸赵苇的及时离去，还好，一切都不知不觉。
日子仿佛像河水一般流淌，不断的冲刷也沉淀着。吴石又恢复到以前的状态，一个认真刻板但前途无量的的教导主任，按时回家，接儿子，准备晚饭，看看电视，只是他发觉妻子竟喜欢上了化妆，身上多了很多首饰，去省城进货的时间也多了，以前是每月一次，现在是两到三次，看来店里的生意还不错。
又是一个周五的晚上，妻子又去省城进货了。吴石翻开床边的一本故事书，准备给儿子讲故事，没想到从里面掉出一张两人亲昵的偎依着的照片，女的是孙露，那男的却看着有些熟悉，仔细一看，和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像，但又不是自己，照片的背景是一白花花的水，仿佛梦里的水涡，妖娆的笑着，那是省城的南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