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书阁 > 双曜引 >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推荐阅读:渡劫之王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一念永恒武道宗师

刘书阁 www.liushuge.com,最快更新双曜引最新章节!

    刘湛是来道谢的,罗彻敏连连摇手道:“罢了,你岂不让我愧死?”

    “刘某如今是流落之人,身负嫌疑托庇于王上,王上能顾及刘某的体面,刘某已然感激不尽!”刘湛眼中略略含忧,但神色却十分平和。

    罗彻敏道:“宝剑在我这里,我让人帮你赢了去,日后再还给你!”

    “王上切不要存着这个念头!”刘湛正色道:“即然是公诸于众的事,就要公平论处!”

    罗彻敏被他板起脸这么一说,不由有些无趣。现放着何飞在手边,教他去赢来自然不费功夫。不过刘湛即然不领这个情,何飞是他牙将,却总不好意思这么明摆着与属下争利。若是何飞不出手,剑只怕多半会落到宋录那一干人手上。他深觉宋录过于骄纵,不愿再增他们威风,不免有几分愀然不乐。

    刘湛观色,旁敲侧击地道:“先王撒手而去,王上新膺重任,忧深劳重,自己要多加调摄才是!”“你也知道正多事之秋,”罗彻敏摇头道:“北州越州吊唁的使者也快到了吧,只怕他们会有些花样倒也罢了,只是自家人里面,却只顾着自己那一丁点儿名利,半点也不顾大局,可就让人心愁了。”

    这指得是谁,刘湛自然心知肚明,然而这话却是不便接地。他正要再客套几句告退,却听到廊上有人在撞撞跌跌地跑着,然后是杜雪炽的声音:“慢着慢着,别摔着了!”

    那步声轻弱,一记记踏来,仿佛踩着初秋薄霜,无数思念被辗得化开。

    “阿爹!”在他转过身去时,一张似熟捻又陌生的面孔出现在他面前。刘湛探出手去,一时眼前竟然满是自己簌动的指影。那张小小的面孔近在咫尺,也似无法看清。

    “知安!”刘湛摩住半年不见的儿子头顶,不敢相信地道:“你长得这么高了?”

    知安方才奔来时步履踉跄,这时却又只是睁大了双眼盯着他,安静得不象个孩子。

    人家父子相聚,罗彻敏也知趣,退回到内寝之中。他见杜雪炽坐榻上与花溅闲话,赶紧上前几步,悄声道:“你怎么把刘湛的儿子弄来了?”

    杜雪炽道:“方才我从太妃那里过来,这孩子和两位小叔叔都在里面。我远远地瞧见刘湛过来了,想起刘湛到泷丘都有两个月了,他们父子尚未见过面,这时离得不远,索性就折回去,把他带来了!”她说这话时,神色淡淡地,仿佛是毫不着意。

    罗彻敏本来想说:“亏你想得周到!”见她这样子,却也不便出口了。这些天他们虽然住在一起,然而杜雪炽多半时辰都在薛妃跟前,偶尔一屋相处,新丧之中,也是分室而居。这时坐到一起,相视无言,罗彻敏不由觉得好生尴尬。幸得花溅插话进来道:“王上,这燕窝你是吃还是不吃?”

    “我吃我吃”他犹豫了一下,又道:“给王妃也来一盅吧!”

    等他们吃完,黛痕传话道:“刘大人要告辞了!”

    罗彻敏出去,刘湛携子向他道谢,道:“多谢王上与王妃一番美意,让我父子得以相聚!”他两眼微红,嗓音哽咽,知安紧紧地偎在他身侧,不肯抬起头来。

    “其实是我的过失了,”罗彻敏忙道:“你来了这些天,照说该让知安到你客舍去地”

    刘湛摇头,松开手轻轻一推,将知安推到罗彻敏身前,垂首道:“犬子多蒙太妃垂爱,与两位郎君伴读,这是他的福份。还请王上代刘某叩谢太妃,天色已晚,刘某告辞!”刘湛言罢转身即走,罗彻敏都来不及说客套话。知安不及提防地跄倒了一下,他站定后眼神迷茫,盯着刘湛奔走中的背影,似乎刚从迷梦中惊醒。

    “刘大人!”罗彻敏追了出去,刘湛骤然又定住步子,回过头来向罗彻敏深深凝视一眼,道:“王上读过<大寊西戎传之节帅志>么?”

    “我”罗彻敏骤然语塞,面皮有些微发红。他向来不好读书,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刘湛这忽然提这个,却是何意?

    然而刘湛步履勿勿,却已顶风冒雪,消失在渐深渐远的夜色之中。

    杜雪炽点上一盏灯,双手溶在灯光中,若有若无,竟似一环虹晕。她闲闲地道:“据节帅志载:从前乱事未起时,大寊朝极边的几个都护府的节度使,曾经只设副大使,节度使由亲王不出阁而遥领。”

    “喔!”罗彻敏一下子兴奋起来,从榻上一跃而起,右手重重地在左手心里敲了一下,道:“我明白了雪炽,你还是真是强闻傅记。”他绕室而行,似乎浑不觉得自己第一次叫起了她的名字。

    杜雪炽看到他飞扬的眉眼,唇角略略弯了一弯。

    “对了,你还帮我一个忙行不?”罗彻敏蹦回榻上,正盯着她道:“我知道你剑法好,出殡之日全军争剑,我决不想让宋录得了去,你去把这剑赢回来,行不?”

    这主意委实有些异想天开,杜雪炽好笑,道:“这也太儿戏了些,我这身形相貌,如何瞒得了人?再说,军中尽多好手,我也未必就能稳操胜券。”

    “唉!”罗彻敏扫了兴,却又知道她说得不无道理。他突然想道:“对了,鄂夺玉这些天都没见着人影,他干嘛去了?”

    鄂夺玉如今依旧是闲散之身,一回泷丘就如同鱼入江海,只有他找罗彻敏的份,没有罗彻敏召他的份。上次毓王病危前,他来过一次,然后就再无一丝音信。罗彻敏心中突然萌生个念头,要不要哄鄂夺玉来争这把宝剑,然后就有理由留他在军中了。只是,鄂夺玉现在却在哪里呢?

    鄂夺玉这日却在魏风婵家中,魏风婵家在染云坊东头第三家,二楼撤尽轩窗,镶着上百面拼起来的琉璃镜。那镜子拼得颇有讲究,远观似平整,近瞧却每一面之间,都有些微棱角,将依窗所坐地客人面貌折散得支离恍惚。窗中灯火未燃,鄂夺玉独坐窗内,隔着一条半清半浊地残芳渠,凝望雪霰如烟中的染云坊。

    各家灯火次第点燃,照得空中地上,明暗交错,显得异样空寂。因为新的丧事,城中禁歌舞曲乐,因此平素里脂浓香郁的染云坊,才有了如此本真地一面。

    “十七郎如今可是大红人了!”魏风婵手中捧着一壶温好的酒,款步而入,放在他桌上,道:“只怕我们这里,也留不住你许久了!”

    “这又是那里来的气话?”鄂夺玉哂笑道。

    “人人都知晓你救护先王立下大功,只怕如今便是你想留,也有人不许你留了!”魏风婵一面说着一面倒酒入盅,一抹热气混着酒味蒸上她面颊,顿时便有了三分醉色。

    “喔?”鄂夺玉将杯子举到自己唇边,颇玩味地道:“有人?只怕我倒没什么,你却是有人不许留了吧?”

    魏风婵手中壶一颤,竟有一滴酒溅到手上,她不自禁地轻唤了半声。鄂夺玉放下杯,赶紧凑近了去看,道:“啧啧,就是让我说中了心思,也不必弄得这么紧张嘛”

    魏风婵恼得举拳头就要往下砸去,然而外面突然传来叫嚷声。

    “妈拉巴子,没钱了还想白赖在这里,你当这是济慈堂呀?”

    然后就是几声棍棒着肉“砰砰”有声。染云坊难得的一刻平静被这声音打破,一瞬间好些家的窗子都在急切地打开,为可消磨这半暗时光的慵懈。

    魏风婵皱皱眉,便要去下帘子,嘟着嘴道:“又是西坊的人在吵!”

    染云坊由残芳渠分作东西两半,东面地,多是色艺不凡的名姝,尤以魏风婵九姐妹为首。所迎送地自以高官大贾为主,待客之礼也颇温雅。而西面地,品流不免下之,有时有客人身上没了金银,推搡打骂,便顾不得体面了。

    “哈哈”突然有笑声钻入鄂夺玉耳中,他一怔,按住魏风婵的手,道:“等一等!”

    他临窗往下一看,一人赤着头脚,只着一件白竹布半袖,在雪地上滚着。他手中紧紧握着一把酒壶,不时地往嘴中倒,却被打得东逃西窜,那酒顺着他胸膛一路滚落。

    鸨母心中大痛,叫骂道:“死没用的东西,再不抢回来可又让他喝光了!”她帕子乱甩下,几名龟奴上去抢那酒壶,然而那人死死地将壳攘在怀里,吼道:“不要呀不要呀”

    他醉中气力不加,几个人按头扯腿,终于还是一根根地掰开了他的手指,他似痛得厉害,仰直了脖子狂哭起来。

    “倒尸去吧!”几只手一抬一抛,那人就一路翻滚到了残芳渠边上。他一头栽进去,大大地呛了口水。好不容易挣出来时,水从他头发淋漓而下,渠边新洁的雪地顿时狼籍。鸨母与龟奴们骂骂咧咧地回屋去了,门“砰”地合声,似荡得他浑身微微一抽。

    “好酒!好酒!”那人不知是哭是笑,不清不楚地唱道:“天地生我兮苍穹,岁月炼我兮鼎炉,人间有我兮常舒”

    “果然是他!”鄂夺玉拍了一下窗棂,向魏风婵道:“快将他接上来!”

    “一个嫖干净了的酒鬼”这是染云坊中最惹嫌的事物,魏风婵颇有几分不情愿,然而还是挪下榻去。

    然而此时一乘两驷车停在了常舒身侧。那车身乍看上去,也不过是更宽敞些。然而那压着帘子的玉佩,雪片一近则化,映在水中,似半阙之月,微有皎然之意,却不是凡物。

    “这位,可是曾任凌州节度使掌书记的常舒先生么?”帘子掀开了一角,探出一只嵌有翡翠板指的手来。

    鄂夺玉看到常舒侧过脸去,也不是随意咕了句什么,就五体投地地卧入雪中。

    那板指在车板上扣了两记,就有两名小厮跳下车来,将这人抬入车帷之中。然后长鞭一扬,车行辘辘,破雪而去。留下两道长长辙迹,似乎是某种不经意间改变的命动轨道。

    鄂夺玉回头向魏风婵瞥了一眼道:“跟上那车!”

    魏风婵嘟着嘴侧过脸去,道:“我才不给你跑腿!”

    “谁敢劳烦你大小姐来?”鄂夺玉看着车愈走愈远,有点着急地道:“不过是让你传话下去教人盯着罢了!”

    魏风婵见他板起了脸,不由“卟哧”一笑道:“何用如此麻烦,那车我认得。”

    “喔?”鄂夺玉定定地瞧向她。

    “梦春姐姐嫁了孙令尹,她曾私下里回来见过我们,坐得可不就是这车么?差个小婢到她那里一问不就得了!”魏风婵满得意地道。

    “嗯,”鄂夺玉坐到榻上,漫不经心地道:“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不过你既然碰巧儿认得人,那就去问问吧!”

    “你!”魏风婵柳眉倒竖,双手支腰,盯着鄂夺玉。

    然而鄂夺玉却并不看她,瞥向了窗外,眼睛在玻璃窗上匀开一丝笑意。

    魏风婵咬咬牙“蹬蹬蹬”地下楼去了。

    追查车子的事,竟没有魏风婵先前想的简单。梦春说这车借出去了,她也不知道借给了谁。到底还是满城的旅舍一家家查问过,才终于在城西孟春旅舍找到了常舒的行迹。只是掌柜却也不知道是谁送来地,只说在柜上交了五两银子,让他们好生服待,还吩咐要代买新洁衣履。

    这事整个透着蹊跷,鄂夺玉一面在心里琢磨着,一面让赵痴儿打点了四点心、四样酒、四色花缎,四绽大银,往孟春旅舍而去。

    离着门口还有十多步,就听得内面有个尖利的嗓子在嚷嚷“是谁把我拖这里来的?还有这些衣物是怎么回事?”

    “先生!老儿也不知道呀!老儿只是按人家吩咐的办!”

    “哼!我岂能收这种不清不白的馈赠!”

    鄂夺玉方自莞尔,就听得蹄声踩得雪“咯咯”作响,似是十多骑飞驰而来,旋而半空中一方宝蓝色的流影腾起,便见一人落在门口,却是罗彻敬。他抬头看那匾额,似乎在辨认,他身后纪纲道:“将军,这小地方能有什么高人了?”

    “少废话!”罗彻敬喝斥了一声,拢起手中马鞭撩开了厚棉布帘子,迈了进去。

    “我们还要进去么?”赵痴儿悄声问道。

    “这旅舍有侧门么?”鄂夺玉与罗彻敬朝过几次相,不愿被他发觉。

    赵痴儿招手叫了一个小乞儿来,向他如是嘱咐一番。小乞儿赶紧撒丫子冲里面跑去,连刚讨到手的一只弯月形地烧饼也没顾得上拾。他一会儿又从帘子下头窜了回来,拉着鄂夺玉的袍角眯眼笑道:“掌柜地让您跟我来!”

    鄂夺玉揉了一下他头上癞毛,突然有热乎乎的东西从他袖中落到乞儿襟口上,暖得乞儿浑身一哆嗦。那香味儿甜郁,不正是一只烧饼么?他不由咧开缺着几颗牙的嘴笑起来。

    鄂夺玉和赵痴儿跟着乞儿行了不久,便见一柴扉半启,有名伙计侯在那里,引他们进店。绕了几个弯,进了一间耳房,伙计躬身退了出去。房东开小窗,挂着碎花布帘,鄂夺玉略略揭开帘角,罗彻敬的蓝绸面斗篷便出现在眼前。

    他与常舒相对而坐,桌上摆开了四只朱漆描金的匣子。一匣是十只金元宝,一匣是十只银元宝,一匣笔砚,一匣绢丝。金银光泽涂在常舒发青的脸上,亮晃晃地,引得店堂上人,纷纷侧目。

    “久仰先生见识卓绝,今日偶然得知先生寓居于此,未将欣喜不胜,特来拜访。些微薄礼,仅充马币,望聘得先生为未将记室之职。”罗彻敬常舒拱手道。

    “哈哈!”常舒依旧穿着昨日污衫,却绝无愧色,翻了翻眼球道:“我无名小卒一个,你久仰我什么了?”

    他此言甚是不恭,罗彻敬的纪纲们都有不悦之色。

    罗彻敬却无窘态,闲闲道:“未将曾听世子说过,先生有烛见万里之能,竟可预言先王在厢州之败,这可非凡人所能呀!”(十二章罗彻敏听罗彻敬说毓王败处有少许改动)

    常舒略为错愕,道:“昨日可是你送我到此处来的?”

    “这”罗彻敬似犹豫了一会,方道:“先生又何必深究呢?”

    鄂夺玉心道:“罗彻敬做事,确乎老练。他即然深知此人性情狷狂,若是昨日直接将他接到府上,只怕他会深以为辱。且以常舒潦倒之态,必然也会被府上婢仆所轻视,更易添他反感。他让常舒洗沐更衣,休养停当再来相迎,那是顾全常舒体面,这用心足以令常舒领受了。”

    果然常舒将方才的狂态略收起了两分,正色道:“狂言悖语,何入君子之耳?常某才薄德鲜,不足以侍奉将军。何况离家多年,早有归乡之念。将军请回,常某去也!”他抬脚便走,早就眼中冒火的纪纲们一下子围了上去,手各自在腰间一握,几截兵刃就在昏暗的客厅中闪现出逼人的光芒。

    “喔?”常舒切齿冷笑一声,再往前踏去半步。罗彻敬赶紧吼道:“退下,都给我退下!”

    他赶到常舒身后,深深一揖,急促地道:“当今天下动荡,罗某身在其间,常自迷惘,不知何去何从。纵是无福留先生在身侧,亦望先生能够到我府上盘桓几日,略加点拨,不知先生”罗彻敬留着半句话未说,似不欲强他所难,抬起头来,满脸都是诚慕之意。

    常舒迈去的脚步终于收了回来,但还是沉吟不语。罗彻敬赶紧加上一句:“只要先生住得倦了,未将当奉上仪程,送先生归乡,如何?”

    这话终于让常舒微微吁了口气,道:“将军实在过于多礼了!”

    鄂夺玉赶紧向赵痴儿道:“快去问那伙计,常舒住那间屋里?”

    鄂夺玉刚闪身在屏风之后,常舒便进屋来。他正欲走出去,猛可里听到细微的磨擦声,象蛇腹在地上蹭过。他身子一顿,便见到屏风侧边的一只橱柜打开,隐隐约约露出个通体漆黑的人影。他的手赶紧握到刀柄上,而那人也似受惊,缩了回去。未能合严的门缝中,两只橙金色的瞳仁一眨不眨地盯着鄂夺玉。就好象有粘腻恶臭的气息,在那注视中,扑到鄂夺玉身上。

    鄂夺玉刀未出鞘,劲气己发,那人似也觉得并无把握一击而中,便也僵立不动。两人这么相持着,一边常舒速速更衣,己然出门而去。他与罗彻敬寒喧之声,渐去渐远。雪打在窗上,象是一笔笔淡墨,将屋子慢慢涂得黑下来。鄂夺玉心中焦急,然而两人气机相缠,却是不敢躁动。

    屏风的阴影完全从地板上隐没的一刻,赵痴儿的叫喊随着拍声响起。“十七郎!”

    一根指头粗细的银鞭骤然从柜中飙出,鄂夺玉额心剧寒,他挥刀身退,然而一退便觉后悔。那人鞭子刷地收回去,将窗纸绞成数十碎屑,银鞭在雪片素纸中飞旋,象十多道闪电护住他周身,纵扑屋外。鄂夺玉喝道:“休走!”便追了上去。

    赵痴儿撞开门时,被凌厉的鞭风压在了墙上。等他好不容易抬起头,便只能看到窗外屋顶上鄂夺玉一弯骤闪而逝的背脊。

    鄂夺玉连翻了十余个跟斗,足尖终于在檐角上点住。他正待借力再起,可所追踪的气息就在落足之时消失了。他知道那人此刻应伏在某处,伺机而动。一具堆满了雪的铁马在他脚下疲倦地摇动,发出沉浑地“铛铛”之声。雪片籁籁而落的声息下面,也不知有多少诡异细微地响动,象是大潮起时的白花花的水波,掩去了一应礁石暗涌。

    鄂夺玉暗运一口气,喝道:“给我出来!”这声一喝,顿时有好几团雪,扑腾腾地掉下地去。

    雪沫飞起时,银鞭几乎是贴着鄂夺玉双脚从雪中钻出,窜向他胸口。鄂夺玉身躯后倾,飞滑而下。那一点尖梢就在数寸处紧叮着他双眉之间,象一只猛隼疾扑而下的喙。

    刹那间鄂夺玉已然滑到了屋檐尽头,身躯平伸着倒向空处,长鞭从他面前一探而出。鄂夺玉身躯猛然翻拧,刀光一闪,已然斩向使鞭者腰间。

    这志在必得的一刀却只劈破了如吼急风,使鞭者如一团混沌的雾在空中飞腾。就在他将要再度隐遁起来时,鄂夺玉足下猛扫,屋顶上积雪飞起。那雪多日来化了又冻地,已然十分坚硬。蕴含着他这一踢之力,仿佛是成百细小暗器,织成一张巨网,向使鞭者蒙头蒙脑地罩去。

    “让我好生瞧瞧!”鄂夺玉揉身而上,刀舞得如风揉云卷。精钢弯折之时,发出不甘心地呜咽。

    “呔!”长鞭绕了回来,束向鄂夺玉的颈项。鄂夺玉后心透凉,却身法却更快,那鞭子未触到他时,刀已架在了使鞭者的喉前。

    正这时两剑一左一右突然暴起,鄂夺玉一惊欲后退,然而鞭声正急。他身子骤地一矮,竟是“卟嗵!”一声跪下,两剑从他头上穿错而过,正帮他挡住了圈起来的长鞭。

    鄂夺玉贴地而滚,刀光象一泼浆水,漫在他浑身上下。片刻间就有七八刻落下又被弹开。猛地身子腾空,他已从屋顶毫无防备地跌下。

    “接着!”

    突然有人叫道,然后一样颇沉重的事物呼啦啦地向他飞来。

    鄂夺玉就手一握,却觉得油腻腻地,正是一块极肥厚的腊肉。他微一怔,看到旁侧屋顶上,冯宗客正抡起一道绳索。绳上系满了腊货。想是他见鄂夺玉形势危急,就手扯下人家屋下晾晒的绳索投来。

    鄂夺玉飞身而起,终于脱出两剑夹击的窘势,然后立即弃了腊肉,反扑而下。他在空中似可借力回旋,刀光闪错,忽东忽西,竟似罩住了偌大一片屋顶。

    然而鞭子也贴地舞开,象无数星辰向着一个方向奔行,势力充溢,毫无可乘之机。鄂夺玉几番欲要扑下,却又犹豫地闪起。这时间,一名剑手杀向冯宗客。冯宗客一跃而起,奉圣剑剑气刚厉,不理会那诡异的招数,只一阵劲风就将细剑挡开了去。

    另一名剑手也飞扑而来,冯宗客与他们交手数合,突然回头向鄂夺玉吼道:“他们是”

    不等“长庚”二字出口,那使鞭者鞭子猛然一收,这一收之之下,似在这荡野穷荒的自然之风中,再造出一个另一个毫不逊色的风暴来。鄂夺玉闪之不及,面上被扫过一下,顿时连退了七八步,再看时,那长鞭如银龙狂舞,御风而去。

    他愕然回头,只见两剑手分奔东西,冯宗客略有片刻犹豫,就再也追不上去了。

    这三五招间的打斗,已然惊动了坊曲之民,门窗纷纷启开,火光浓密起来。鄂夺玉朝冯宗客一招手,两人贴柱梁滑了下去,窜入背巷的阴影中。

    冯宗客的面孔抽动起来,他象失了魂魄一般自语道:“那人我见过,他是那伙人的头儿,那根鞭子我记得太清楚了!”

    “幸好你撞来!”鄂夺玉气息犹未调均。

    “也不是意外,”冯宗客道:“本就是来找你,只是可巧儿撞上!”

    “喔?有什么事?”鄂夺玉侧过头去看着他。

    “是王上让我来找你,有件事”

    “冯大哥!”鄂夺玉打断他道:“别的事先不说了,你将今日之所见所闻禀报王上,请他速作定夺!”

本站推荐:青城道长仙帝归来大奉打更人神武至尊刀剑天帝凡人修仙传异世邪君亘古大帝三寸人间神武仙踪

双曜引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刘书阁只为原作者天平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天平并收藏双曜引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