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书阁 > 修罗道 > 第二十三章步非烟

第二十三章步非烟

推荐阅读:渡劫之王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一念永恒武道宗师

刘书阁 www.liushuge.com,最快更新修罗道最新章节!

    一道绯红的光芒倏地亮起,冷电般从坟底射出,向那条黑影迎面击来!那条黑影似乎微微一怔,如飞花落雪般飘起,避开了红光的迎击。影子仿佛毫无重量,在林中飘飞。就在这时,几道幽微的白光毫无声息地横插上来,将黑影的后路完全封死。

    血影针。

    无双无对的血影针。

    聂隐娘站在月光下,她眼中的泪痕已经冷却,脸上也看不出些许悲伤,有的只是冷静、决绝和一击必得的自信。

    她的对面,站着柳毅。他身上的白衣已完全被鲜血染红,肋下自后背,一条长长的剑痕似乎要将他整个劈开。然而他还没有死,还能施展出自己的最强招!

    黑影瞬间已被红光白影牢牢围住,再也无法脱身!那条黑影仿佛明白了对手的诡计,发出一声冷笑,身形竟然凭空折转,向树林上方拔去。

    就在这一瞬间,一道凌厉之极的剑光破空劈下!

    满天剑光结成无数朵紫莲,在枫林上空盛开。剑气催逼,满天红叶乱落如雨,那一剑是如此简单,没有分毫变化,但从天到地,草木土石,万物众生,仿佛都被这一剑生生劈开!

    红线。

    红线紫色的眸子在月光下变得极细,与掌中的剑华互相辉映,从上而下,向黑影凌空扑下!

    剑光斑驳中,黑影猛地抬头,猝不及防间,黑影衣袖抬起,仿佛扬起了一件极其柔软之物,向红线的长剑生生迎了上去。

    红线剑光催动,嘴角缓缓浮出一抹冷笑——她仿佛已经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从对方的胸口扑面而来。

    无论那人手中握的到底是什么,都无法挡住她这一剑,绝对不能!

    噗的一声轻响,长剑已经刺入了那物之中,剑势竟然为之稍稍一滞。红线细如猫眼的眸子猛地收缩,那物柔软之极,但却从中传来一股阴柔之极,却又浩荡之极的内力,竟将红线的剑气完全挡住,不能再进半分。

    这样的阻挡,在她剑法大成之后,就再也没有遇到过。

    红线紫眸深处神光跃动,遇强更强一向是她的原则,对方强悍的力量更激起了她争胜之心。红线手腕一沉,内力催动,全身真气逼压而上,要将眼前这物强行刺穿!

    那股阴柔之力竟也越来越盛,和她恰好抗衡。文龙宝剑在两股力量的压迫下,剑身缓缓弯曲,一直折到不能再折的角度,好似一个不住颤动的环,随时都有可能折断!

    红线眼中的紫光亮到极处,一声怒叱,手上全力刺出,再不留半点内力护体!

    就在此刻,柳毅的珊瑚光与聂隐娘的血影针也追随而上。

    那条黑影袍袖翻飞,一手抵挡红线的剑,一手向珊瑚光与血影针抓去,黑影腹背受敌,略一分神,红线剑气趁机恶扑而下!

    四周龙吟不绝,彩光陆离,红叶翻飞,几团力量完全撞击在一起,猛地爆散!每一片飞舞的枫叶都被摧为尘芥,散了满地。连满天月光似乎都已破碎过,又被夜风重新聚拢。

    柳毅和聂隐娘被爆炸力量完全震开,摔倒在碎叶中。

    红线也被这股劲气催逼,向后退了三丈,才站定身形。她长剑卓然高举,剑尖上,赫然挑着一个已破碎不堪的娃娃。娃娃填充的草屑都已散落,只剩下一张空皮,上面画着的人像也已残破,再也看不清楚。

    红线紫色的眸子转动,目光在娃娃身上久久停驻,她并没有看娃娃上的人像,而只是为对手的力量震惊。

    一个布娃娃,竟然挡住了她那宛如开天辟地般的一剑。

    聂隐娘、柳毅也是一脸惊愕,忍不住抬起头向那条黑影看去。

    “是你?”聂隐娘虽然早有准备,还是不禁惊呼出声。

    红线无坚不摧的剑气,终究没有完全落空,它撕开了黑影长长的面纱,露出了黑影本来的面貌。

    黑纱下,是一头棕黄的散发,和一张苍白如纸的脸。那张脸看上去依旧秀美动人,然而却透着掩饰不住的垂死之气。骇然正是他们在修罗镇上初见的抱着娃娃的小女孩。

    她打量着三人,目光是如此苍老,仿佛一个走到生命尽头的老者,正从阁楼的窗口,漠然注视着楼下熙来攘往的芸芸众生。

    然而,她的脸看去却极为年幼,仿佛只有十一二岁,甚至比聂隐娘初见到的时候,还要年轻。

    柳毅捂住胸前的伤口,淡淡笑道:“谁能想到,流浪在小镇的孤女,竟然是叱咤风云的传奇主人。”他摇了摇头,又道:“那所谓你亡父——也就是葬身蚁穴的男子,应该就是南柯太守吧?槐树下繁华一梦,终不过是蚁穴幻境,这正是传奇的结局。他虽是死于昆仑奴之手,但策划杀局和摆放尸体的人,必定是你。我们本该就此怀疑的,只是他的死法太过寻常,我们一时竟没有想到。等我们明白过来,想去查看尸体,却早已被裴航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那女孩淡淡微笑:“裴航,传奇中最下乘的刺客,辜负了我的期望。”

    聂隐娘皱着眉,似乎想起了什么:“以你的做派,应该只是暗中帮助昆仑奴完成杀局,没有直接出面才对。南柯太守或许根本没有见过你的本来面貌,那么,最初客栈老板所说‘父女来小镇寻亲’那番话,也是假的了?”

    那女孩笑道:“他只不过是收了我的银子,背熟那段话而已。可惜他背得实在太熟,完全超出了一个小镇老板在惊慌下的应变能力,让我几次都差点忍不住出手,终结他蹩脚的絮叨好在,裴航并没有看出来。其实,这个游戏并非全无破绽,只是你们太沉浸其中,无法看透罢了。”

    聂隐娘和柳毅回想起来到修罗镇的日子,种种蛛丝马迹一起涌上心头,一次次解开谜底的机缘就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都被他们无心放过。如今,他们终于再度逼近了事情的真相,然而,付出的代价却如此惨痛!

    柳毅一时无语,良久才叹道:“你说得不错,我们错了开头,就再也不能错过结局。”他注视着小女孩,一字字道:“如今,我们应该叫你师父、传奇主人,或者步非烟?”

    说着,他将一张由十一枚刺青拼结而成的图扔到地上。

    “第十三枚刺青,出自皇甫枚非烟传。步非烟,本是河南功曹参军武公业的妾室,后来因为爱上书生赵象,被武公业发觉,鞭挞至死。刺青上画的,本应是非烟在花园中等待情人的场面,窗台下那个男子的衣角,本不是属于昆仑奴,而是属于赵象。”

    柳毅摇了摇头:“无力严妆倚绣栊,暗题蝉锦思难穷。近来嬴得伤春病,柳弱花欹怯晓风。若不是你在红线的刺青上题下了这一首诗,我也很难肯定,第十三枚刺青原来是出自非烟传。我不明白的是,这个故事和你本人完全没有关系,为什么选它?难道仅仅只是喜欢传奇中那个女子?”

    主人淡淡道:“或许我只是喜欢‘步非烟’这三个字而已。”

    几人一时无语。

    这枚无数人为之付出生命的隐藏刺青,却不过是一个她随手选定的故事。若不是方才红线的剑气撕破了她的面纱,就算得知非烟传的内容,仍然不能知道她本来的面貌——因为她和传奇中的步非烟,其实并没有任何关系。

    她喜欢的,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或许,这个精心设计的杀局,本身不过是一个随手选定的游戏。

    然而一个游戏,就已经足以让他们惊恐失措,惶惶如丧。

    在它面前,一切自私、怀疑、妒忌、出卖,一切丑恶,都无所遁形。

    在它面前,一切决心、勇气、智慧、信任,一切美德,都如此可笑。

    全心全意的付出,求得的不过是一句笑谈,因为笑谈者的力量超出了你的极限,你的一切都是愚蠢。

    又或许,历史上那一道道无法解答的谜题,一个个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传说,也不过是神祇们,偶然选定的游戏罢了。

    只是,人类是如此自扰,甘愿付出千万年的苦思。

    主人脸上挂着高高在上的微笑,目光从三人脸上一一扫过,道:“红线、聂隐娘、柳毅不愧是最好的传奇,你们已经超出了我的期望。”她将残破的黑纱扔到一边,轻轻理着散发,道:“这一步,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柳毅默然了片刻,道:“昨天你杀红娘的时候,我们并没有被笛声催眠。红娘很早就发觉了笛声的异样,事先将惊神针插入了我们体内。当笛声响起的时候,我们俩假作昏睡,目的是想从你对红娘的话中,打探到你的秘密。”

    主人微笑赞道:“很好。这个计划是红娘想出来的吧。”她摇了摇头,微叹了一声:“其实我也知道,她杀了荥阳公子后,就有了求死之心,于是甘愿牺牲自己,引我出来。我只是没想到,你们的心能这么硬,竟然一直假作昏睡,眼睁睁地看着她承受一整夜酷刑。”

    聂隐娘摇了摇头,她的声音有些凄然,也有些愤怒:“因为那本是她自己选择的赎罪。其实她虽然假扮了自己的妹妹,心却一直迷惑着她自己一定事先有所感觉,所以才反复地嘱咐我们,无论听到什么,都一定不要暴露,不要阻止所发生的任何事情。”

    “有好几次,我都忍不住想从地上跳起来,阻止你施刑,但我还是没有。因为我若这么做了,就辜负了红娘对我们的信任,辜负了她承受的痛苦。”她注视着主人,一字字道:“只是我发誓,一定会为她报仇!”

    主人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多少年了,我又看到了你眼中的愤怒、仇恨,这本是我最欣赏你的。那天,看到你倚在柳树上那种绝望的神情,我本来非常失望,失望得心都痛了。”她的笑容中带上了几分赞许:“而今,我终于明白了,那只是你们计谋的一部分,很好,很好我始终没有看错你。”

    聂隐娘还未答话,柳毅打断她道:“我们至少知道了一件事,五年前,你中了红娘牵肌丹的剧毒。这种毒药本来决无可救,唯有传说中可以起死复生的云梦沉香能够暂时克制。以你的力量,或许能找到云梦沉香,然而你必须付出惨痛的代价——你的身体会一天天缩小,直到宛如一个十岁的孩子,然后全身精血干枯而死。这种返老还童,要将骨骼肌肉生生压缩,想必你忍受的痛苦,决不比红娘、霍小玉轻。”

    主人颔首道:“你们想得不错,现在,我看上去已经只有十一二岁,也就意味着,我剩下的时间至多不会超过三个月。”

    柳毅道:“我知道你会遁甲传音之术,我们的谈话很可能被你听到,所以,我和聂隐娘演了一出戏。我们邀红线到水下对决。就在江底,我说服了红线,让她加入我们。你的遁甲传音术虽强,却是决不可能运用到水底的。何况”

    他的笑容中透出些许温暖:“何况,用画圈来交谈的方式,是我们小时候在小岛上约定下的,是只属于我们的方式。”

    月色,如多年前一样,在他身旁轻轻流照,将他的白衣洗得片尘不染,透出一种脉脉的光晕来。

    烈火岛,听起来多么酷热难当,实际上却长年冰雪笼罩。

    十年前,月光大盛,万里寒光从积雪中腾腾反照,和漆黑的海波一起轻轻摇曳。

    十数米高的孤崖如一只手臂,从海岸上伸展出去,一个紫衣女孩跪在崖边积雪中,也不知跪了多久,飘落的雪花将她的头发都染上一层皓白。

    她的身体宛如石像一般,坚硬、执着。

    师弟师妹们窃窃私语:“她又受罚了。”

    师兄师姐们暗自摇头:“她握剑的姿势总是不对。”

    师父鄙夷地说,这样握剑,出剑的一瞬间,剑尖会不经意地倾斜,这样下去,永远成不了一流剑客。

    每到这时,紫衣女孩只紧紧闭起薄唇,不争辩,却也不改正。

    于是,她常常彻夜跪在积雪中,望着远方的海波。没有人知道,她幼小的心到底在想些什么。

    天幕和海波都蓝得发黑,唯有一轮孤月,突兀地挂在天幕中,几只惊起的海鸟发出凄厉的长鸣。

    这景象并不美丽,却足以让人永生难忘。

    另一个跪在不远处的白衣男孩,正偷偷向这边看来。

    他就是以后的柳毅,也被师父处罚了,要在这里跪上整整一夜。

    没有人知道,他是故意打碎了师父配好的毒药,因为他很好奇,这小姑娘,在夜深人静的海边,到底在干些什么。

    难道说,夜晚的思过崖上,能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奇景,所以她才如此倔强,甘愿一次次受罚?

    月已中天,凛冽的寒风让小柳毅全身颤抖,饥饿、疲倦交替袭来,他拥起薄薄的衣衫,心底不由有些后悔。

    在自己小小的木板床上美梦该多好,何况明天又要接受残酷的训练——每人必须游到数里外的琉璃岛下找回一颗鸽蛋大的蚌珠。

    那片海域里有八脚巨章、有白鲨、有各种各样的海底巨怪。

    彻夜未眠,明天难保会神志恍惚。而一点点恍惚,都可能意味着受伤、死亡。

    烈火岛上,死亡是最常见的事,他们每月都能看到死去的同伴被扔到海里。

    他冒了巨大的危险,来思过崖上探察,结果紫衣女孩却只是静静地跪在雪地中,一动不动!

    他不禁十分失望。

    他终于忍不住,开始对那女孩子讲话:“你为什么经常到这里来,这里有什么好玩的么?”

    冰雪下,紫衣女孩似乎冷冷看了他一眼,又似乎没有。

    柳毅还想再问什么,却发现,师父满脸怒容地站在面前。

    这句话给柳毅带来了灾难。

    罚跪的时候,是绝对不许交谈的。因此,受罚的期限延长到了一个月。

    一月中,柳毅渐渐学会了以跪着的姿态睡觉,然而也有被寒风吹醒,百无聊赖的时候。于是,他发明了一种新的方式,和紫衣女孩讲话。

    他在雪地上写字。

    一开始,他还是将每一个字都写得工工整整,写满了,等着紫衣女孩回答,可紫衣女孩只是冷冷看着他,柳毅没办法,只得擦掉又写。

    到后来,他发现女孩似乎根本不回应,就不由写得越来越潦草起来。他心中忍不住骂道,难道这丫头是石头,是哑巴,还是根本不识字?

    再到后来,他就只是一个一个地画圈了。

    反正只是为了解闷,反正只是写给自己看

    主人冷冷的声音,将柳毅从回忆拖回了现实:“她看懂了?”

    “是的,”柳毅点头微笑道:“其实——”他的声音显出一种难得一见的温柔:“其实,她一直都懂。”

    他的目光投向主人:“然后我按照计划,和红线决斗,再装了三个时辰的死人。按照刺青,我应该是被水中蛟龙所杀,因此,我断定你会出现,来将我的尸体搬到霍王府的蛟龙潭,重新摆放一次。”

    主人微笑道:“不错,然而别说装死,就连王仙客的龟息术也骗不了我的眼睛,聂隐娘用针刺你穴道的时候,我就在不远处,决不容你们作假。想必你还服下了什么断绝气息的药物罢?”

    柳毅道:“正是红娘的还情丹。”

    主人望着江水,微笑道:“果然。若是一月前,这样的伎俩根本不可能逃过我的眼睛,但是如今,牵肌丹已经开始损伤我的心智和精力。”她脸上露出一些倦意:“我真的是太执着,执着于要将每一个结局,都写得那么完美,其实,早点完卷也好,因为我实在太累”她轻轻叹息了一声,从发髻中抽出一柄短剑,缓缓拉伸出去,直到成为一汪三尺秋波,在她手中不住流动。

    她回头对红线微笑道:“十年前,我传你剑法那刻起,我就知道,你会成为二十年来,第一个逼我用剑的人。”

    唰的一声轻响,她手中的长剑流水一般展开,月光缓缓从剑上流淌而过,仿佛得到了月色的滋润,长剑铿然一声龙吟,绽放出妖夜白莲般的灿烂光华。

    “此剑名为‘天河’。二十五岁那一年,我曾以之对决魔教教主,一战之后,被我尘封至今。”她淡淡笑道:“没想到,我最后还是要用它来终结这篇我亲手写下的传奇。”

    她话音甫落,手中长剑突然一横,剑光如瀑布一般飞泻,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道夺目的白光从她手中腾起,游龙般直冲天际,而后再如星河倒垂,卷起万点银光,一路崩泻而下!

    银光如水花飞溅,将周围卷舞的红叶片片洞穿。四周寒风嘶啸,真宛如置身一川巨大的瀑布下,连身形都要被卷袭而至的水气吹倒!

    红线注视着那道剑光,眼中的紫光逐渐燃烧,最终变得灼热!

    这是一个绝顶的剑术高手,在看到另一位绝顶高手时才有的神情。

    这是赞叹,是激赏,是欣慰,也是不屈居人下的傲慢!

    红线双手握住长剑,身形高高跃起,全力向那垂落的星河劈去!

    天河激荡,红线的衣衫都被溅起的银光撕裂,但她手中的长剑依旧稳如磐石——就算面前真的是九天之上垂落的星河,她也要将它完全劈开!

    主人只手握剑,静立在狂风中,棕黄的碎发被猎猎吹起,但她的表情并没有分毫变化,淡淡道:“这一招名唤‘卷舞天下’,是你十五岁那年,我亲手传给你的。你能将它练到这个程度,已经远甚我所想。”她轻轻叹息了一声:“然而,你还是胜不了我。”手腕微沉,天河剑微微一震,一道极亮的光芒从剑尖冲天而出,瞬间在空中旋转开去,红线只觉胸口劲气一滞,长剑竟被生生逼开。

    红线怒叱一声,足尖在枫叶上稍一借力,身形折转,由上而下,向天河剑再度扑来!

    唰的一声轻响,主人剑势斜带,天河剑顿时化为流水一般,柔软之极,却也灵动之极,从红线的剑身上轻轻抹过,两剑相接,激出满天火花,向红线肋下的空档袭去。

    红线狠狠咬牙,也不顾剑招上处于劣势,劲气全力催逼,升腾火花瞬间就被她的劲气吹灭,周围的落枫更是朵朵爆散,就连主人握剑的手,也不免微微一颤。

    主人赞道:“这一招‘叶落洞庭’,本是阴柔之极的剑招,但你化柔为钢,在劣势下强行施力,让对手剩下的变化不能施展,其中的进益,已突破了我的传授。”

    红线咬牙不答,眼中紫光更盛,突然纵身而上,避开天河剑的笼罩,向主人头顶劈下。

    主人看着她,淡淡一笑,手上突然放开,天河剑竟宛如会自己流动一般,整个铺散开来,化为一道光轮,护卫在她头顶,红线剑势已经用老,却决不变招,依旧是全力压下!

    主人微笑道:“十五年前,我一共只传了你三招剑法,‘飞龙引’是最后一招,也是你最强的一招。三招虽少,却已经足够,想必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能逼你出这一招罢。然而”她脸上笑容一冷,眼中透出凌厉冷光,她突然伸手,往轮转光轮中一点,那团飞速旋转的光轮瞬间还原为一柄长剑,被她牢牢握在手中。

    噗的一声闷响,还原后的天河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刺出,再收回。

    长空血乱,红线闷哼一声,向后退开七步,却仍然无法立定身形,她一声怒叱,全力将长剑往地上一插。龙吟大作,长剑深深插入泥土,她倚着剑身,勉强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枫落如雨。

    鲜血从她手掌中淌下,将文龙宝剑染上缕缕血痕。

    她右手拇指,竟然已被主人齐根切断。

    主人淡淡地将刚才的话补完:“然而从今而后,你再也不能用剑。这是对你背叛我的惩罚。”

    红线凝视着文龙剑上的鲜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落叶乱舞,一片片堆到她的身上,她依旧一动不动。

    主人看着她,良久,终于叹息了一声:“剑已经是你的灵魂,或许,我不应该这样折辱这样一位剑客。”

    “我终究还是爱你们的”她将手中天河剑徐徐举起。

    “还是给你解脱罢。”

    剑尖微斜,银光从她腕底徐徐倾泻,宛如天孙抛下的一段星河。

    红线的紫眸抬起,但却已失去了方才的神光。仿佛她的灵魂,也随着那缕血痕蜿蜒而下,埋入泥土。

    在一个不能用剑的剑客眼中,还有什么值得留恋?

    一切,都不过是死亡前的虚无。

    南柯太守传传奇本事

    东平淳于棼是位好酒尚气的游侠之士,他家里有一株大古槐,枝干修长,青阴数亩。淳于棼生日之时,与群友在树下畅饮,不觉沉醉。友人都走了后,他独自在槐树下醉卧,恍恍惚惚之间,就见两个紫衣人来,说是槐安国国王王有请。淳于棼就跟着两人出门,进入了大槐洞中。淳于棼觉得有些惊异,但是也没敢问。只见洞中也有山川、风候、草木、道路,只是跟人间有些不同。又走了十几里,来到了城中,进了皇宫,拜见了槐安国国王,国王将次女金枝公主瑶芳赏给他为妻,夫妻恩爱极深,淳于棼也就忘了本来,在槐安国住了下来。

    后来在公主的建议下,淳于棼官拜南柯太守,广行仁政,百姓拥戴。国王大喜,更加官进爵。夫妻共生了五男二女,儿子都授了高官,女儿都嫁入王族,一时荣耀显赫,冠绝当时。后来公主染疾身亡,淳于棼广为交结,有些功高震主的嫌疑。国王有些忌惮他造反,就免除了他的侍卫,禁止他结交清客。淳于棼有些怨念,王后就对他说:“你离家太久了,还是回去吧。”

    于是淳于棼就忽然想起了从前的事,就见先前两位紫衣人又来送他出了槐洞。二人突然大呼,淳于棼惊醒,只见自己仍卧在槐树之下,日尚未斜。

    淳于棼感到蹊跷,就按照记忆寻找槐安国,发现庭院里的槐树下有一个蚂蚁窝,洞里有泥土堆成的宫殿、城池等等,这才恍然大悟,梦中所见到的槐安国,其实就是一个蚁穴;而槐树南边的树枝,就是他当太守的南柯郡。

    淳于棼想起梦里南柯的一切,觉得人世无常,所谓的富贵功名实在很容易消失,于是不久就皈依佛门了。

    非烟案:此章虽名步非烟,但主人所书传奇与唐人非烟传毫无关系,故不列非烟传译文,而附南柯太守传于此。

本站推荐:青城道长仙帝归来大奉打更人神武至尊刀剑天帝凡人修仙传异世邪君亘古大帝三寸人间神武仙踪

修罗道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刘书阁只为原作者步非烟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步非烟并收藏修罗道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