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书阁 > 素手劫 > 第十二回摩伽法王

第十二回摩伽法王

推荐阅读:渡劫之王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一念永恒武道宗师

刘书阁 www.liushuge.com,最快更新素手劫最新章节!

    突见赵烈彬双手撕开了胸前的衣襟,狂呼一声:“大哥!”

    雷震般的喝声,使得众人心头都不禁为之一震,马群也被骇得静了下来。

    赵烈彬已将身上衣襟,撕得片片粉碎,似乎要借这双手来撕破胸中的沉闷。

    他面上更是呈现着无比的痛苦,嘶声道:“大哥,你你明明已将败了,还支撑什么?”

    欧阳亭、斐氏兄弟,一齐低垂着头,谁也不敢去望他一眼。

    任无心的身形,却突地斜飞而起,衣袂如飞羽,轻鸿般远远落在三丈开外。

    白大先生一招云龙探爪方自出手,但招至中途,便硬生生顿住了掌势。

    五指微分,手指微曲,僵木地停在半空,似乎是要从虚空中抓回他已失去了的制胜先机,不败声誉!

    一刹那的死般静寂。白大先生仍死一般木立在当地,面上一片茫然,身上也无一丝动弹。

    赵烈彬却突地放声痛哭起来,痛哭着飞身而起,扑到白大先生足前。

    欧阳亭、斐氏兄弟.也在不知不觉间无言地移动脚步,走向白大先生身侧。

    斐三先生手掌缓缓落在赵烈彬宽大的肩头,和声道:“五弟,胜负乃兵家常事,这本是你自己常说的话,此刻你莫非已忘记了不成?”

    赵烈彬大喝道:“我败个一千次也无关系,但大哥万万不能败的。”

    斐三先生笑道:“五弟,你好呆,大哥也是人,天下只有永远不败的仙佛,岂有永远不败的凡人,何况,纵是神仙,也有败的。”

    他面上虽极力想装出笑容,但目中却难以自禁地泛起泪光。

    只见他口中虽如此说话,心中却也承认了赵烈彬的言语。

    只因白大先生是丐帮一切光荣的象征,丐帮所有弟子的偶像。

    而世上所有的光荣之象征,所有的偶像,俱是万万不能败的!

    沉重的悲哀之间,突听任无心竟朗朗长笑起来!

    赵烈彬大喝一声,翻身跃起,怒吼道:“你胜就胜了,笑个什么?”

    任无心朗声道:“在下笑的正是阁下!”

    赵烈彬双目圆睁,怒喝道:“赵某宁可教人一刀杀死,也不愿被人所笑!”

    任无心微微笑道:“白大先生明明未曾落败,他的兄弟却偏偏定要说他败了,这岂非可笑之事?这岂非令人可笑?”

    赵烈彬呆了一呆,突又大怒道:“谁要你虚情假意,故做仁义。”

    任无心笑容一敛,正色道:“在下生平从未虚言,阁下怎能说我虚情假意,在下若能战胜丐帮五老,本是在下的喜事,为何不愿承认?”

    赵烈彬又自呆了一呆,自己说不出话,却回首望向白大先生。

    这时,那四个红衣喇嘛,却已在众人的惊笑之间悄悄走了,他们身形虽高大,但飞掠在雪地上却不带丝毫声息。

    而此刻不但赵烈彬的目光仍在望着白大先生,众人的目光,也都移向白大先生面上。

    白大先生终于缓缓放下手掌,突地苦笑一声,道:“不错,我还未败。”

    田秀铃双眉一皱,心下大是不满,破云七鞭也都愕了一愕,面面相觑。

    只听白大先生沉声缓缓接道:“但我此刻虽末败,只是因为公子的手下留情而已,远在五十招之内,我便已无制胜的希望,直过五十招,我便已无还手之力,这情况还有谁看不出来?公子再如此说话,岂非要叫我兄弟无以自处?”

    任无心微微一笑,缓缓道:“虽然看来是如此,但实际情况,却大有差别,只是贤兄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而已。”

    白大先生苦笑道:“实际情况有何差异?这话却教在下难懂了?”

    任无心目光一扫,沉声道:“贤兄弟可知道在下未曾动手之前,便已将白大先生的武功招式变化,知道得清清楚楚,而白大先生却丝毫不知道在下的武功招式,两人相拼,若能完全知道对方的武功招式,便能制敌先机,自然是胜算居多的了,只是在下在这种情况下占得的先机,又焉能真的算作胜了?”

    破云七鞭又自恍然对笑一眼。

    田秀铃却不禁微微皱起了双眉。

    只见白大先生感激地长叹一声,苦笑道:“公子如此胸襟,在下不但钦佩,更是感激。”

    任无心微微一笑,说道:“在下不过只是说出了实情而已,又有何”

    白大先生长叹一声,截断了他的话,苦笑接道:“公子若是假借别的理由来宽慰在下,在下或许还难免稍自慰解,骗骗自己,但公子此番的理由,在下却是万万不能自欺自慰的。”

    任无心眨了眨眼睛,笑道:“在下所说,句句实情,前辈为何不信?”

    白大先生叹道:“老朽方才所使的招式,俱是近年来方自创出的,本是闭门造车,也未敢在江湖中显露,纵是本帮弟子,都未曾见过,公子又怎能知道,怎会知道?”

    哪知任无心却仅是轻轻一笑,缓缓问道:“阁下自创的这一套武功掌法,普天之下,难道真的绝无一人知道吗?”

    白大先生沉吟道:“除了我兄弟之外,江湖中实是无人知道。”

    任无心缓缓道:“先生昔日游侠江湖,曾将武林各门各派的武林招式中的精粹之处,俱都费过苦心研讨,是以归隐后,便将这些深藏于心的招式武功,融会贯通,独创出这套掌法”

    他话未说完,那赵烈彬已忍不住瞠目道:“怪了,这些事就连老夫都不甚知道,你却怎会偏偏知道得这般清楚?”

    任无心微微—笑,接口道:“但先生研创这套掌法之时,仍不免遇着些困惑疑难之处,先生自必也曾向一两位请教过的了?”

    白大先生不禁愕然,面上已微微变了颜色,大奇道:“不错,但公子你”任无心含笑接口道:“先生显然曾经向人请教,那人想必是知道先生这套掌法的了!”

    白大先生面上突又换过一片沉肃恭谨之色,缓缓道:“但老朽似曾请教的那前辈!虽然胸藏万有,学究天人,江湖之中,却万万不会有人知道他老人家的住处,公子若说有人能从他老人家口中,听到老朽这套掌法,老朽也万难相信的。”

    任无心微笑道:“世界之大,万物之奇,任何事都可能发生的。”

    白大先生目中突地光芒一闪,深深凝注着任无心,沉声道:“公子如能说出那两位前辈高人的姓名,老朽便再无疑惑之心。”

    任无心目光闪动般在众人面上一扫,一字字缓缓道:“死谷二奇!”

    丐帮五老与田秀铃身子齐地一震。

    破云七鞭神色却更是迷惘,七人面面相觑,似乎都在询问对方:“死谷二奇?谁是死谷二奇?”

    只见白大先生目中的光芒更是光亮,突然大声道:“公子莫非便是他老人家口中的”

    任无心不等他话说完,立刻含笑接口道:“不错。”

    白大先生面上突然现出大喜之色,但瞬即皱眉道:“不对不对。”

    任无心笑道:“什么不对?”

    白大先生道:“老朽曾听他老人家指述过‘他’的形貌,公子若是‘他’,怎会怎会如此?”

    任无心含笑道:“先生久历江湖,莫非不知道江湖中有种神奇的易容之术?”

    白大先生大喜道:“这就是了,这就是了,但公子先前怎么不说出自己的姓名来历,却要老朽在公子面前献了这次丑。”

    任无心笑道:“在下先前若是道出贱名,先生只怕也未见会相信吧!”

    白大先生哈哈一笑,抱拳躬下身去,道:“老朽关山千里,想不到今日竟能见着公子.当真也可算得上是不虚此行了。”

    他两人言来语去,说了半天,却有如是在互打哑谜一般。

    这时不但破云七鞭想得满头雾水,就连斐氏昆仲等人,心头也有些茫然不解。

    赵烈彬忍不住问道:“大哥,你方才所说,他老人家口中指过的‘他’,这个‘他’,究竟是谁?”

    白大先生哈哈笑道:“说起这个‘他’吗,文可通三坟五典八索九丘,武可掌五湖四海,黑白两道,除此之外,不但琴棋书画,丝竹弹唱,样样皆通,样样皆精,便是行军对阵,亦可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他朗声大笑一阵,挑起拇指,道:“这个‘他’端的是位百世难见的奇大高人。”

    赵烈彬大声道:“不错,如此这般,端的可称得上位高人,但世上竟会有这样的高人,小弟我却有些不信。”

    白大先生朗声笑道:“世上不但果然有这样的高人,而且这位高人,此刻便在你我眼前!”

    赵烈彬口中虽然大声问道:“谁?”但眼睛却也已随着别人的目光.望到任无心身上。

    任无心长身一揖,含笑道:“先生如此夸奖,在下委实担当不起。”

    欧阳亭微微一笑,轻轻叹道:“我大哥口中,从未如此夸奖过别人,此刻听我大哥一说.便连在下也想起公子是谁了。”

    金承信再也忍不住大声道:“谁?究竟是谁?在下听得各位如此说,实在早已心动神驰,千祈各位莫要再打哑谜了!”

    白大先生长长叹息了一声,道:“贤兄弟亦是侠义男子,老朽在贤兄弟面前,也无妨说出这位公子的姓名,他便是”

    任无心突然朗声一笑,接口道:“先生既要说出,不如在下自已说出的好。”

    赵烈彬大声道:“那么我的相公,你就快说出来吧!”

    任无心笑道:“其实在下说出来,各位也未必知道,贱名乃是任无心。”

    赵烈彬双目圆圆地睁了起来。

    破云七鞭却各各呆呆地愕了半晌。

    金承信方自仰天大笑道:“任无心,任无心想不到俺兄弟今日终于见着了任无心。”

    白大先生奇道:“贤兄弟远在边外,居然也会知道任公子的名声?”

    金承信大笑道:“前辈们隐居多年,也知道任公子的名声,俺兄弟若不知道任公子的大名,岂非都变成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聋子、瞎子了不成?”

    任无心苦笑道:“江湖名侠,何止千百,区区出道也未久,贱名居然也有人知道,这倒使在下有些受宠若惊。”

    金承信大笑道:“公子出道未久,但虫鸣蚁语,纵然终年不绝,也未见能令人闻,霹雳雷鸣,虽只仅仅一声,便已是震动江湖”

    他四顾自家兄弟一眼,接道:“俺兄弟虽然都是拗不过的牛脾气,但若是公子你有吩咐,俺兄弟七人全都算上,无人敢不从命。”

    任无心长揖谢道:“吩咐不敢,在下只是想请各位暂忍一时,等到时机成熟,届时瓜熟蒂落,各位义旗所指,南宫世家的阴谋诡计,便无所遁形了。”

    白大先生沉声道:“公子既如此说,我等焉能再有妄动之意。”

    金承信道:“虽然如此,但我兄弟千里而来,这段日子却教我到哪里去忍着等下去?”

    任无心毫不迟疑,立刻自怀中取出一封书柬,道:“各位寻着柬中所书之人,将此柬交付于他,他便会为各位安排一切。”

    白大先生按了书信,微叹道:“公子当真是深谋远虑,似乎对一切事都已早有安排了。”

    金承信却脱口道:“虽然如此,却不知公子在这段时日中,要到何处去?”

    任无心面上立刻变得一片沉穆,肃然道:“在下此刻便要到那白云深处,拜谒死谷二奇”

    语声未了,突听一阵奇异的乐声远远传来。

    乐声起处,众人心头都不禁为之—动,不约而同地顿住语声,凝神听去。

    只听自风中传来的奇异乐声,非丝非竹,非鼓非钹,曲凋凄凉悲壮中,还带着一种神秘而庄肃的意味,教人听了,前胸中虽然热血奔腾,里面却有一股寒意升起,似乎情不自禁地要垂下头来。

    任无心不禁双眉微皱,喃喃道:“如此荒僻之地,怎会又有人来?”

    白大先生沉声道:“你我可要避上一避?”

    赵烈彬大声道:“堂堂的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避什么?”

    白大先生面色一沉,道:“五弟,此刻岂是你逞意气的时候!且听任相公说话。”

    任无心微一沉吟,展颜笑道:“不瞒各位,在下虽有回避之心,但这乐声却委实太过奇异,在下也忍不住想要见识见识。”

    欧阳亭面色凝重,沉声道:“这乐声听来似非中土所有,曲调似又带着些梵音,莫非是”

    突听赵烈彬大喝一声:“来了!”

    众人不由自主,凝目望去。

    只见远处灰蒙蒙的天色下,冉冉移动着一片红影。

    这片红影虽然仍在远处,但众人俱都是目力异于常人,已可隐约辨出,这灰蒙中的红影,乃是一群红衣人。

    白大先生沉吟道:“二弟只怕猜的不错,依老朽看来,这些红衣人只怕也必定是自关外的来客。”

    任无心微微皱眉道:“莫非是红教中的喇嘛高僧看来倒当真有些相似。”

    已忍了许久未曾开口的田秀铃,此刻忍不住问道:“红教喇嘛?他们来做什么?”

    任无心叹道:“只怕也是像白大先生,他们是同一来意。”

    赵烈彬道:“这又怪了,南宫世家怎会连喇嘛教都惹上了”

    任无心长叹道:“不但惹上,在下曾亲眼见到,黄教中已有几位喇嘛高僧,投身入了南宫世家的七十二地煞之中。”

    赵烈彬抚掌道:“这就是了,红黄两教,都是喇嘛,虽然花开两朵,却是并蒂一枝,黄教中有人投入南宫世家,红教自然要派人来瞧瞧的。”

    说话之间,那一群红衣人影.已自来到近前。

    四个身躯高大的红衣喇嘛,健步如飞,当先开道,双掌之中,各各横持着一件形状奇怪的乐器,那奇异的乐声,便是自此传出。

    这四人身形已异常威猛高大,哪知在他四人身后,却还有六个红衣喇嘛更较他四人高出了一头。

    十二条奇长的手臂,抬着两杆巨竹,竹上缚着只红缎的软椅,椅上端坐着却是个身材痴肥臃肿,仿佛犹在沉睡的红衣喇嘛。

    丐帮五老、破云七鞭见的怪人都也算多了,却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行列。

    赵烈彬更是忍不住心中暗笑,忖道:“这喇嘛胖的路都走不动了,为何不老老实实地在喇嘛庙里睡觉,却偏偏要跑出来受这活罪?”

    但任无心见了抬竿之人身手已如此轻灵矫健,椅上人必定更是不凡,不禁已在暗中起了警惕之心,凝重的面色,使得赵烈彬也不敢笑出声来。

    直走到白大先生与任无心身前不及一丈之处,红衣喇嘛方自顿住脚步。

    前面四人两侧闪开,后面六人缓缓将软椅放下地来。

    乐声随之停顿,那胖大的喇嘛双目犹未睁开,只是懒懒问道:“到了吗?”

    四下一齐躬身应道:“回禀师父,已经到了。”

    那胖大喇嘛长长叹了口气,长长伸了个懒腰,方自缓缓睁开眼来。

    他满面红光,疏眉团面,眼睛虽已睁开,但却也已被挤得只剩一线。

    此刻细小的眼睛转了一转,缓缓道:“在哪里?”

    四个红衣喇嘛齐地伸手向任无心一指,躬身道:“就在这里。”

    仔无心面上虽仍不动声色,心中却不禁暗暗诧异,不知这些喇嘛寻他做什么?

    只见那胖大喇嘛细小的双目中,突地射出了逼人的光芒,但光芒一闪即隐.他团团的圆脸上,却泛起一丝微笑,缓缓摇头道:“奇怪奇怪!”

    赵烈彬忍不住脱口道:“有什么奇怪?”

    胖大喇嘛懒洋洋笑道:“老僧未来中土之前,曾听人说起中土武林,有几个厉害角色,但老僧见了,却都未见如何了得。”

    他说话虽然懒洋洋地有气无力,但汉语却说的十分流利。

    赵烈彬虽然也已年近古稀,但性情却仍不改少年,遇事最是好奇,而且半分也藏不住在心里,闻言忍不住又道:“是哪几位厉害角色,你不妨说来听听,看那人是否是骗你?”

    胖大喇嘛笑道:“老僧与你素不相识,为何要花费气力说给你听,何况,你听了非但没有丝毫用处,反而徒自气苦。”

    赵烈彬大奇道:“老夫听了为何气苦?”

    胖大喇嘛哈哈笑道:“老僧不愿说了,你不听也比听了好些。”

    赵烈彬大声道:“你先前不说也还罢了,此刻却非说不可!”

    胖大喇嘛笑道:“你当真要老僧说吗?”

    赵烈彬生怕又被自己的兄长拦住,早已走到破云七鞭身旁站着,大声道:“自然要你说的。”

    胖大喇嘛笑道:“老僧近来心广体胖,已不愿与人动手,说出这些话后,你若要来寻老僧争吵厮打,老僧便不如不说了。”

    赵烈彬道:“无论你说什么,老夫决不与你争吵动手便是了。”

    胖大喇嘛哈哈一笑,道:“老僧常听人道,中原丐帮五老十分了得,哪知却是些饭桶,连这样个小孩子都战他不过,老僧方才听徒弟说这里有些了不得的高手,才不辞劳苦赶了过来,早知如此,老僧是万万不会赶来的了。”

    他话未说完,赵烈彬已气得须发皆张,但有言在先,又不便出言争吵。

    想了半天,方自大笑道:“你看来似乎要被人送去祭神一般,抬来抬去,口中还说劳苦,当真可笑的很!”

    胖大喇嘛道:“如此说来,你是在骂老僧像只要抬去祭神的猪了?”

    赵烈彬满腹怒气,无处发泄,此时正是故意要激怒于他,仰首哼了一声,也不答话。

    哪知这胖大喇嘛却哈哈笑道:“老僧若非胸襟宽大,焉会如此发福,你虽然出言不逊,老僧却也不放在心上,徒儿们,走吧!”

    赵烈彬大喝道:“且慢!”

    肿大喇嘛笑道:“有什么话只管说吧!只是说好不准争吵厮打,你切切不可忘了。”

    赵烈彬呆了一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胖大喇嘛却又笑道:“你也不必太过气苦,老僧到这里,本是为着要寻个人,此刻寻他不着,自然是要走的了。”

    语声中那六人又已抬起软椅,回身而行。

    任无心心念一动,突地朗声道:“大师傅要寻何人,在下或许知道也未可知。”

    胖大喇嘛摇头笑道:“你不会知道的”

    言犹未了,只听那边马群突地惊嘶起来,四下飞奔而出。

    这些马俱是关外良驹,又终年久经破云七鞭之严格训练,平日从来不系缰绳。

    丐帮五老所乘的驴马,外貌虽然不佳,却更是万中选一的异兽,是以方才在那种掌风拳影之下,犹未曾惊嘶奔逃。

    此刻马群一散,破云七鞭、丐帮五老都不禁为之变色。

    哪知马群狂奔几步后,竟都又惨厉的长嘶一声,斜斜跌倒在地上!

    丐帮五老、破云七鞭心痛坐骑,纷纷惊叱声中,便要追去查看:

    突听那胖大喇嘛大喝一声:“莫要妄动!”

    他方才说话,虽是有气无力,此刻这一声大喝,却当真是声如霹雳!

    众人齐都为之一呆,只见那胖大喇嘛搔头苦笑道:“你们且看看那是什么?”

    众人早已凝睛望去,只见溶雪泥水间,突然出现了无数条青褐色的小蛇,长不及一尺,头如方铲,显见是奇毒无比。

    此刻这些毒蛇,竟一条接着一条,钻入了驴马腹中。自这边钻入,霎眼间便自那边钻出,其急如风,但首尾连接,绝不混乱。

    不到盏茶时分,那十二匹驴马,竟已被吸干了血肉,只剩下一堆皮骨,几副马鞍。

    众人都不禁看得惊心动魄,面目变色。

    丐帮五老、破云七鞭更看得心痛如绞。

    赵烈彬、金承信大喝—声,双双方待纵上前去,却被身旁之人一把抓住。

    那胖大喇嘛亦自摇头叹道:“想不到中土也有驱蛇役兽人物。”

    目光一扫,接口道:“各位可知道此人是谁?”

    任无心瞧了瞧白大先生,默不作声。

    白大先生满面悲怒,顿足道:“孽障,孽障,莫非是他吗?”

    任无心这才长叹一声,道:“只怕必定是他了。”

    胖大喇嘛与破云七鞭齐地脱口问道:“他是什么人?”

    任无心叹道:“当今武林中,除了蛇神康祖有此本事,只怕便无别人了。”

    他目光一转凝注丐帮五老,突又沉声道:“但五位此刻却万万现身不得。”

    欧田亭、斐氏兄弟、赵烈彬—齐转身望向白大先生,遇着此等重大之事,他四人仍是以白大先生马首是瞻,赵烈彬虽然性如烈火,也不敢鲁莽从事。

    只见白大先生皱眉沉思了半响,方自长叹道:“若是现身不得,又当如何?”

    任无心截然道:“走!”

    胖大喇嘛搔了搔头,微微笑道:“往四面瞧瞧,只怕是走不脱的了。”

    四面早已被蛇群布满,寒风扑面,吹来一阵阵中人欲呕的腥臭之气。

    而蛇阵密密层层,一团围着一团,也不知有多少条,占地连绵,却宽有两丈左右,若非轻功绝高之人,万难一跃而过。

    任无心目光转处,不禁暗暗忖道:“好厉害的蛇神康祖,我与白大先生等人,或能掠出此阵,却又怎能将破云七鞭兄弟等人留在这里?”

    要知道百忍大师在道上遇着蛇神康祖之时,那只是他有心散布疑阵而已,自然不会施出真正本领,此刻情况,却已远较那时情况不同。

    思忖之间,只听赵烈彬道:“这些蛇难道都是死的不成,怎地不进不退,呆在那里?”

    任无心叹道:”想必是蛇神康祖已发现我等行踪,是以布出蛇阵,要将我等困在此间,他却另去寻人相助了。”

    欧阳亭双目凝注着蛇阵,沉声道:“但这蛇阵首尾相接,你我若是惊动了它,那时蛇群突起,势如乱箭,便难免有人要遭它的毒手了!”

    金承信瞠目道:“有这般厉害?”

    欧阳亭叹道:“看驴马惨死之时,俱未奔出七步,若被这毒蛇咬上—口,纵能以内力相抗,只怕也是无救的了。”

    赵烈彬恨声骂道:“想不到康祖这厮弄蛇的本事,竟越来越是厉害了,只恨我兄弟从来不喜这种龌龊的功夫,竟破它不得。”

    金承信呆了半晌,长叹道:“但望能想出个法子,能跃出此阵,又不要惊动蛇阵才好。”

    任无心心头又一动,转目望去,只见那胖大喇嘛仍是面带微笑,仿佛胸有成竹,立刻抱拳笑道:“大师可有什么高见?”

    胖大喇嘛笑道:“果然是有的。”

    任无心道:“但请大师赐教。”

    胖大喇嘛笑道:“看来你武功不错,就留下与老僧一齐断后吧!”

    任无心道:“但别人又该如何先走”

    胖大喇嘛突地双掌一拍,极快地说了几句藏语。

    那六个高大的喇嘛立刻放下竹竿,极快的解开了竿上所备的软椅。

    左面三人双掌又是一拍,并肩而立,两腿蹲了下来,另两人立刻急步奔了过去,手掌在这三人肩上一撑,纵身跃上,左面一人右足踏上中间一人的左肩,左足踏在另一人右肩,长身站了起来。此刻另一人亦自在那边站起!

    剩下最后一人,手持那条长达两丈五尺的竹竿尾端,将竿头在地上一点,高大的身躯,悠悠在竹竿上撑了上去,双足找着上面两人的双肩,挺腰立起。

    下面三人吐气开声,双臂平伸,互相搭住,腰腿用力,缓缓站了起来,他六人似乎久经训练,动作整齐迅快,站得稳如泰山。

    这六人身高俱有九尺出头,此刻六人宝塔般叠起,最上—人的肩头,离地已在一丈五尺开外。

    任无心仰首望去,只见上面那人,手横长竿牢牢背在肩头,竹竿前端几已伸入蛇阵之中,只是离地太高,蛇阵未曾惊动—

    那胖大喇嘛却已笑道:“老僧已为各位搭起了这铁塔,各位只要自塔上那竹竿跃出去,毒蛇再多一些,也无妨了。”

    破云七鞭看得目瞪口呆,又惊又喜。

    任无心抚掌叹道:“大师妙计,果然非人所及,在下先多谢了”

    胖大喇嘛笑道:“妙计虽是妙计,但老僧却坐不成轿子了。”

    任无心双眉微皱,突又正色道:“在下与大师断后,自是无妨,但别人走了,大师这六位金刚般的高足,又当如何出去?”

    胖大喇嘛笑道:“这个老僧自有安排,不劳阁下费心。”

    任无心道:“既是如此,便请破云七鞭贤兄弟先上去吧,再迟若是被康祖约得人来,便来不及了。”

    破云七鞭知道事态紧急,也不谦让,金承信沉声道:“待为兄先为弟兄们开道!”

    语声中他已跃上最下一人的肩头,只觉落足之处,果然稳如磐石。

    当下再不迟疑,提气跃身,向第二层肩头掠上了最上一层,足尖试了试那竹竿的力量,突然向竿上直奔而出。

    只见竹竿微微颤动,他身形已奔至长竿尾端,竿端向上一弹。他借势一跃,凌空翻了个身,斜斜跃出了四丈开外,果然跃出了蛇阵!

    要知平地纵身,必然不如自高处斜跃之远,何况竹竿性韧,又具弹力,自竿上提气奔出,奋力而跃,自较平地纵身相去更多。

    另六人见得兄长已脱离险境,齐齐松了口气,向那胖大喇嘛躬身一礼,道:“多谢大师。”

    这六人俱是面容坚毅,神情凝重,显见得俱是沉默寡言之辈,此刻虽然都已开口说话,但言语简捷,绝不愿多说一字。

    哪知胖大喇嘛却更不愿开口,只是懒洋洋地含笑挥了挥手。

    任无心不禁暗笑忖道:“若要这几人共处,倒是对了脾胃,只怕终日也难闻得笑语之声,若要那位赵烈彬与他们共处,却是惨了”

    思忖之间,那六人已鱼贯自红衣喇嘛的肩上,飞身而出,身手之矫健轻灵,非但绝不在金承信之下,而且似乎还有凌驾之势。

    任无心本自以为金承信既是破云七鞭之首,武功必是也要高出其他六人许多,哪知事实却大大出了他意料之外。

    他暗中怔了一怔,突地恍然忖道:“是了,一群沉默寡言的哲人学者之间,多言者必定不能获人敬重,但在一群拙于口舌的江湖人之间,能言者都必定是被推为众人之首,想那金承信虽也言语粗豪,但应付之间,却极为得体,对友不失恭敬,对敌时言语间,虽然咄咄逼人,但也随时不忘留下三分锋锐,正是标准江湖豪杰的言语作风,是以他年龄虽非最长,武功亦非最强,却在破云七鞭中做了大哥。”

    要知无论在任何团体中能做得大哥之人,必定要有一些独胜的长处,独特的作风,否则别人又怎肯心甘情愿地声声唤他作大哥?

    这时破云七鞭七兄弟已全部掠出了蛇阵之外,胖大喇嘛的目光便笑嘻嘻地望向丐帮五老。

    赵烈彬眼睛一瞪,大声道:“你瞧什么?我兄弟用不着靠这种江湖卖把式的花样,—样也能活着出来,不信你就瞧瞧看吧!”

    那胖大喇嘛仍是笑嘻嘻的,也不开口。

    白大先生却微微一笑,道:“老夫先走一步了。”

    向那六个高大的红衣喇嘛,微一抱拳,含笑道:“得罪。”

    轻轻纵身,掠上了他们的肩头,竟也与破云七鞭—样,自竿上飞跃而出。

    赵烈彬呆了一呆,斐三先生笑道:“大哥也是这样走的,老五你还要如何?”

    赵烈彬讷讷道:“这个这个”

    举目望去,欧阳亭也已自竿上飞身而出,身法上更无半分花巧卖弄。

    斐三先生道:“人家—番好意,老五你若不领情,岂非教人齿冷?”

    赵烈彬哈哈大笑道:“大哥、二哥都已如此,小弟早已无语可说了!”

    任无心又不禁在暗中赞叹,忖道:“风尘异人中,虽然多的是游戏人间,玩世不恭之辈,看来白大先生这样的谦谦君子,却也有不少,江湖中若有几个这样的君子,别人对武林人的看法也要改变些了。”

    只听田秀铃咳一声,低低唤道:“公子!”

    任无心抬头一看,就在这刹那之间,丐帮五老也俱都走了。

    他微一迟疑,沉声道:“我留在这里与大师一齐断后,你先走吧!”

    田秀铃眨了眨眼睛道:“但”

    她眼睛瞧了瞧那六个红衣喇嘛,又垂下头去,瞧了瞧自己的足尖,脚步却未曾移动。

    任无心不禁皱了皱眉,轻声道:“你怎地还不”

    语声未了,突地想起一事,不禁苦笑暗忖道:“是了,她是个女子,又是个寡妇,以她的身份,怎能抬脚扬扬的在六个大男人头顶上立足,难怪她几番迟疑,也不愿举足了”

    —念至此,他心下不禁大是为难。

    那胖大喇嘛瞧了他们半晌,微微笑道:“你这位书僮,还在等什么?”

    任无心目光微转,抱拳笑道:“他身份不同,怎敢在六位大师傅头顶上过去?”

    胖大喇嘛眼睛半张半闭,懒洋洋笑道:“如此说来,又当如何,难道要将他留在这里,喂这几条毒蛇不成?”

    任无心抬手摸了摸面颊,道:“这这”不禁转目去望田秀铃。

    田秀铃也正望着他,目中光芒,隐隐闪动。

    任无心暗暗忖道:“是了,以她的轻功,只怕可以凭空飞身而出,而她此刻又不知是否该如此炫耀,为难之下,才来问我。”

    一念至此,当下抱拳笑道:“在下这书僮,自幼习武,武功虽不高,但轻身功夫,却有几分火候.不如教他自己出去,免得冒渎了大师的高足。”

    胖大喇嘛点头笑道:“不错,他身份不同,看来也只有如此了。”

    田秀铃暗怒忖道:“任相公说我身份不同,只是自谦之词,不想这出家人,居然也端起架子,来说我身份不同了,在出家人眼中,众生本应平等才是.你为何说我身份不同?”

    她心中暗怒,面上虽不能发作,但仍免不了狠狠瞪了那胖大喇嘛一眼。

    胖大喇嘛眼睛仍然半开半闭,虽然站在那里,却已似是有些头晕的模样,别人无论如何瞪他,他直似根本不知道。

    田秀铃也无可奈何,心中却憋着满腹怒气。

    她平日以南宫世家第五代夫人的身份,身份是何等尊贵,一般武林豪士,当真是连正眼也不敢瞧她一眼,怎敢对她如此轻蔑。

    但见她跺了跺足,身形突然斜斜窜起,有如梅花火箭般,笔直窜了出去。

    她满腹怒气,无可宣泄,便全部发泄在一窜之势上,身法之迅急,当真是翻如惊鸿,掠起两丈开外。

    身子方自一沉,眼见似乎要落入蛇阵之中,几个红衣喇嘛不禁在暗中为她提了口气。

    哪知就在这刹那之间,她双手突地一分,将落未落的身形,突又斜窜而前,滑了出去。

    凌空一个翻身,恰巧落在蛇阵之外。

    红衣喇嘛又都不禁在暗中松了口气。

    只有那胖大喇嘛微笑道:“好妙的身法!”

    任无心故做谦谢,微笑道:“大师过奖了,小小年纪的人,最好不能当面被人夸奖,若是”

    哪知他话未说完,那胖大喇嘛突又笑道:“但他轻功虽妙,却总还不及相公的话说得妙。”

    任无心呆了—呆,茫然笑道:“大师似乎话中有话,在下有些难以了然。”

    胖大喇嘛笑道:“你方才说她身份不同,别人必定以为是说她因为身为书僮,是以地位稍卑,谁知你这身份不同四字,却另有妙解。”

    任无心目光微转,笑道:“什么妙解,连在下自己都不知道,但望大师赐教了。”

    胖大喇嘛朗声大笑道:“什么妙解,她虽然扮的男装,却明明是个女子,那身份嘛!自与别人大大的不同了,自然不便在男子头顶上飞掠。”

    任无心又不禁呆了一呆,暗奇忖道:“想那丐帮五老,俱是久走江湖之风尘异士,却都未看出,不想他居然看出来了。”

    只听胖大喇嘛又自笑道:“为她易容之人,可算是一流顶尖的高手.但百密终有—疏,那位高手,还是忘了几件事,你日后若是还要她扮做男装,这几件事便必定要改过了。”

    任无心道:“愿聆高见。”

    他明知这句话说将出来,已无异承认,田秀铃乃是女扮男装,但终于还是不由自主,脱口说出。

    胖大喇嘛笑道:“那位姑娘面容虽变,但—双明眸,倩然流波,尤其在望着你时.似乎脉脉含有情意,绝非男子的目光,老和尚虽然置身世外,但这些少年男女间的情爱,却还是知道一些的。”

    任无心心头不禁一凛,暗惊忖道:“但愿他看的错了,这种事是万万发生不得的!”

    那胖大喇嘛得意地大笑数声,又道:“还有她那纤纤双手,十指尖尖,发际鬓脚,云鬓如雾,心情焦急时,还要垂首瞧瞧自己鼻尖,这些俱是女子神态,男子是再也做不来的。”

    他眨了眨眼睛,笑着接道:“还有,她对你说话虽然口口声声唤你相公、公子,但举止间却又情不自禁地流露出绝无主仆应有的神态,这纵然能瞒得过别人,却万万瞒不过老和尚我的。”

    任无心呆了半响,忍不住暗暗地忖道:“此人眼睛终日半开半闭,似乎什么事情都懒得去看,哪知道什么事情却都瞒不过他的目光”

    当下长叹一声,苦笑道:“大师果然目光敏锐,但但有些事大师却还是未免看错了。”

    胖大喇嘛笑道:“阁下也不必再作狡辩了,少年风流,本算不得什么。”他笑嘻嘻地合起眼睛,再也不听任无心说话。

    任无心腹中却是有苦难言,暗道:“他看的若是不错.她她若真的对对我有了情意,那又该如何是好?”

    这时那四位手持乐器的喇嘛也已掠出,而那六个高大喇嘛也都已掠下地来。

    任无心始终不知道六人该如何跃出,看他们的身材行动,又绝不似身具足能一跃而出的轻功火候,心中暗道:“他要我留下,莫不是要我一个个将这六人背出去不成?”

    心念一转,只见当先一人,忽然手持竹竿,急奔两步,将竿头在地上一点,身子借势撑起,双脚凌空一蹴,身形便向前纵出,竹竿便向后倒下。

    第二人也急奔两步.跃起接着了竹竿,身子一撑,双足一蹴,也依样跃出。

    这六人身高丈余,竹竿更长达三丈,但他们却都运用得灵便自如,高大的身子,似已突然变的十分柔软,转动自如,显然久经训练,不到三、五句话的功夫,六人都已飞身而出。

    任无心不禁赞道:“好俊的功夫。”

    胖大喇嘛得意地一笑,道:“老和尚这六个徒弟,虽然外表看来一副蠢样,其实却大是有用的,老和尚若肯放他们在江湖上去闯上一闯,只怕不出半年,便能博个不小的名声回来了。”

    他言语中虽然充满了自傲,但任无心却绝无反应,只因他实有自傲的条件与理由。

    胖大喇嘛突又侧目一笑,道:“阁下可知道老和尚为何要留你断后?”

    他不等任无心答话,便已接口道:“只因老和尚瞧着这些毒蛇可厌,总要想个法子除去它们才好,要请你做个帮手。”

    任无心目光—转,笑道:“在下也正有此意,不知大师要如何下手?”

    胖大喇嘛笑道:“此刻人都走了,咱们也不再怕惊动它们,伤了别人,不如就索性将它们惊动起来,要它们一齐窜过来,看看它们能将老和尚咬死,还是老和尚送它们的终?”

    任无心大笑道:“妙极,妙极!这些蛇一齐攻上来,那光景想必好看的很,在下倒也当真想瞧一瞧这难得一见的奇观。”

    万蛇齐飞,围攻而上,是何等凶险之事,但在他两人口中说来,却宛如儿戏一般!

    那胖大和尚凝目瞧了任无心几眼,颔首笑道:“老和尚初入中土,便能看到你这样的少年,想必是老和尚要走运了。”

    任无心不禁试探着道:“不知大师此番入关,所为何事?”

    胖大喇嘛道:“老和尚乃是赴约而来!”

    他微微笑了一笑,接口又道:“老和尚要见之人,但愿能与你有几分相似,否则老和尚就当真不禁要失望的很了!”

    任无心突地心头一动,还待接着追问。

    只见这胖大喇嘛突地盘膝坐了下来,道:“你我两人,武功不同,对付毒蛇,想必也各有手段,所以咱们谁也不必管谁,自管对付毒蛇就是了。”

    他语声微微一顿,面色变的十分凝重,注目看任无心,缓缓又道:“但你若无十分把握,还是不要动手的好,免得”

    任无心微微一笑,接口道:“大师只管放心,在下自信还不致变为毒蛇口中之物。”

    他口中虽在说话,但目光却始终凝望着这胖大而奇异的红衣喇嘛,要想看一看这远来的奇僧,武功究竟有什么特异之处。

    只见他动手之前,非但毫无准备,反而盘膝坐了下来,足心向上,膝头虚悬,这打坐的方法,便已与中原所练大不相同。

    哪知此刻他微笑颔首之后,竟将身上宽大的红色袈裟,自肩头退了下来,露出了满身丰盈的肌肉,肤色光细,宛如白玉一般,看来端的与那弥陀佛像有几分相似,只是双目紧闭,面色凝重,满面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

    任无心越看越是奇异,心中暗道:“他明明要引得毒蛇惊动,怎地何以静坐下来,莫非他要施展魔音异声一类的功夫不成?”

    思念还未转完,突见这胖大喇嘛自腕底摸出一串佛珠,随手向外—抖,数十粒佛珠,从四面八方的向外洒了出去!

    风声过处,立刻便有数十条毒蛇,死在这急射而出的佛珠之下。未死的毒蛇,立刻齐飞而起,有如万箭飞蝗,破空窜了过来。

    而这胖大的喇嘛,却仍端坐未动,双目也仍然紧闭,似乎没有丝毫戒备。

    任无心再也想不到这喇嘛竟直到此刻仍然没有防身的举动,大惊之下,正待飞身赶去援救。

    但那毒蛇的来势,是何等急迫,就在这间不容发的刹那之间,已有数十条毒蛇弩箭般向任无心激射而来,红信闪闪,腥风扑鼻。

    他无暇他顾,暂求自保,双掌齐扬,挥出了一股强劲的掌风。

    他深厚的内力,竟已使得这无形的掌风,似乎变为了有形之物。

    但见掌风过处,蛇群宛如山水被铁壁所挡,纷纷被震得倒飞而回。

    当先十余条毒蛇,俱已被震得皮开肉绽,腥臭的蛇血,激飞而出!

    但这些毒蛇不知是都已被药性所迷,还是根本冷血无知,全然不顾生死,前仆后继,宛如潮水般一层接着一层地弹了过来,前面的毒蛇虽被震退,后面的毒蛇立刻跟着窜上!这时便可看出任无心的掌力,委实已到了骇人听闻的火候。

    刹那之间,他身形周围,已堆起了—团死蛇的污血骨肉,但只要他掌风稍懈,被—两条毒蛇乘隙窜入,他武功虽高,也要立刻葬身在这蛇海之中。

    连攻五掌之后,他方自乘暇回顾那胖大的红衣喇嘛,目光转处,不禁被吓得一呆。

    只见那胖大喇嘛,竟仍盘膝静坐未动,只是以双掌护住了面目。

    但那精赤的身上.都已骇然被毒蛇附满,后来的毒蛇,仍一条接着一条地窜过去,挤过去,张开蛇吻,咬住他那白玉般的皮肉!

    他身子虽然胖大,但身上每一块,每寸皮肉,都已被毒蛇咬住。

    这种奇毒之物,常人被咬上一口,已难有解救之药物,此刻他却何止被咬上千口百口,显见他是绝然无法活命的了。

    任无心一目扫过,既是震惊,又是恐惧,跌足忖道:“如此一位世外高人,怎地竟做出了这种以身殉蛇的事?”

    他暗道这喇嘛或是在身上涂了剧毒,让毒蛇咬他,他虽必死,毒蛇亦须陪他同死,但以如此一位高僧的生命来换蛇命,岂非令人惋惜!

    但此刻已没有任无心再加思索悲痛的余地。

    就在他心神难分的瞬息间,又有十数条毒蛇乘隙袭来。

    任无心暴喝一声,手腕一反,手中却已多了一支玉笛。

    但见他身形急旋,玉笛横扫,晶莹的笛儿,立刻护满全身。

    那毒蛇只要沾着笛光,立刻宛如被利刃划为数段,溅血而亡。

    扑鼻的腥臭之气,更是中人欲呕。

    寒风如刀,任无心也不禁只觉心头充满了悲凉的寒意。

    他立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抢过那胖大喇嘛的尸身,好生安葬祭奠。

    也要让中原武林的豪杰,知道这高僧可歌可泣的事迹。

    心念转动间,他身形便唰唰向那胖大喇嘛所坐之地移动了过去。

    但他目光触及那胖大喇嘛时,却不禁又为之吃了一惊!

    这胖大喇嘛,竟赫然未死。

    只见他双臂突地一振,咬在他身上的毒蛇,不但全部纷纷跌落了下来,而且一跌落地.便不再动弹。

    而他那晶白如玉的皮肉,竟也看不出一丝一毫被毒蛇咬过的痕迹。

    他张开眼来,向任无心微微一笑,大声道:“老和尚已弄死不少条了,还得要加劲吧!”

    眼帘一垂,双掌再次护住了面目。

    于是所有的毒蛇,再次窜上,瞬息之间,便又咬满了他的皮肉。

    任无心看得又惊又奇,他虽然博闻广见,但却也从未曾见过如此奇异的武功,也从未想到有如此奇异的杀蛇之法。

    但是他心中却已大变,掌笛齐挥,施展开举世难见的内力,诛屠毒蛇。

    那边的胖大和尚,不出片刻,便抖落一次蛇尸,他见到任无心这种强劲的内力掌风,也不禁为之暗暗震惊,耸然动容。

    忽然间,只听得那边传过来了一阵阵焦急的呼唤之声:“公子任相公”

    呼声尖细.显然是田秀铃发出来的。

    她有时虽然尽力改变语声,但此刻心情焦急之下,便不禁露出了女子的娇嫩之音。

    任无心知道那边已然脱围之人,见到自己久久未去,必然十分关心焦急。

    但他与那胖大喇嘛两人,虽然都有着绝世惊人的手段,一时间却也难将那些毒蛇全部杀死。

    突听那胖大喇嘛朗声一笑,长身而起,口中笑道:“咱们走吧!免得叫别人担心,老和尚又平添罪过,反正这毒蛇剩下的也已不多了。”

    语声间他胖大的身形,已冲天正起,犹有十余条毒蛇,自半空中被他抖落下来!

    任无心也只得奋力挥出最后一掌,展动身形,随之而去。

    身形凌空间,他已随手藏起玉笛,却顺手撕去了一截衣袖,只因他方才玉笛初挥时,衣袖上已溅着了三五滴腥臭的蛇血。

    两人身形微微起落,便已望见了那边正要赶过来探视的人群。

    田秀铃本自最焦急,但见到任无心回转,反而立刻做出冷静之色。

    任无心暗中又是一凛,暗叹忖道:“任无心呀任无心,你切切要小心些了,切切不可在无心之中,造下这不可宽恕的情孽!”

    思念电转间,目光望也不望田秀铃一眼,口中沉声道:“不可停留此地,快退!”

    身形不停,当先掠去!

    此刻众人已都对他极为信服,人人俱都毫不迟疑,随他退了下去。

    这时蛇群已随后窜了过来,但终是迟了一步,再也追不上了。

    这些人俱是身具上乘轻功的武林高手。

    就连那六个看来最是迟钝呆笨的高大喇嘛,行走间竟也是身法轻灵,行动如飞。

    奔走了不到盏茶时分,已走得甚远。

    任无心一面奔掠,一面思忖,忽然放缓身形,白大先生便已掠来。

    任无心道:“但愿五位能如约相候,依柬行事,在下此刻便要与各位分路了。”

    白大先生道:“不知何时再能相见?”

    任无心道:“再见之期,便是大举发动之日。”

    白大先生精神一振,道:“好”放足奔去。

    任无心再次放缓身影,等到金承信赶来,又道:“但望七位能与丐帮五老同去在下柬上所留之处,比刻在下便要与各位分手了,再见之期,但望贤兄弟能助我一臂,除去顽凶!”

    金承信胸膛一挺道:“公子只管放心去吧!到时俺兄弟为公子卖命就是”

    挥手招呼了他的兄弟,急步赶上丐帮五老而去。

    只见丐帮五老犹在那边远远挥手。

    赵烈彬口中喃喃道:“任无心,好个任无心,这样的少年英雄,老夫倒当真未曾见过!”

    任无心驻足望去,只见那胖大喇嘛果然也已缓缓跟了过来,也在喃喃自语道:“老和尚毕生最怕走路,总得想个法子,再做张软椅,两根竹竿来才是!”田秀铃心中还在恨他方才的轻蔑言语,忍不住冷冷接口道:“若是走不动,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那胖大喇嘛朗声笑道:“你只管放心,老和尚绝不会在这里多打扰的,这就要走了”

    田秀铃呆了一呆,似乎也听出他话中带有揶揄之意,却又不知该如何反唇相讥,呆了半响,冷哼一声,转身道:“公子,咱们走吧!”

    胖大喇嘛笑声突地一顿,道:“且慢,老和尚还有事要请教请教。”

    任无心道:“在下也正有事要请教大师,不知大师方才施展的那种神秘武功,可是”

    胖大喇嘛微一挥手,截断了他的语声,道:“老和尚若问你的武功来历,你可愿相告?”

    任无心沉吟半晌,搔首苦笑道:“只怕在下难以相告。”

    胖大喇嘛哈哈笑道:“既是如此,老和尚又怎愿说出自己的武功来历!”

    任无心长叹一声,抱拳道:“既是如此,在下也只有告辞了。”

    田秀铃接口道:“对了,他既不肯回答咱们的话,咱们也不必听他要问什么?还是快走吧!”

    哪知她身形方动,胖大喇嘛便已抢掠在她面前。

    田秀铃那般锐利的目光,却也未看清他那胖大的身躯是如何移动而来的。

    心下不觉吃了一惊,口中却冷叱道:“你要做什么?”

    胖大喇嘛微微笑道:“老和尚只要在两位面前打听一人,两位听听又有何妨?”

    任无心心头突地一动,说道:“如此便请大师将那人的姓名见示”

    胖大喇嘛又自缓缓敛去了笑容,肃然道:“此人在江湖中出现还不甚久,但却有如夜空中之彗星,带着无比光亮的星芒,乍一出现,便照亮了武林,老和尚远在万里外,也听到了他的名声,两位经常在中原走动.想必定也知道的了?”

    田秀铃心中不禁为之一动:“他说的莫非是任无心吗?”

    不由偷偷瞧了任无心一眼,口中又忍不住说道:“你且说来听听”

    胖大喇嘛轻轻咳一声,徐徐道:“此人的名姓,便唤作任无心。”

    田秀铃目光—亮,大声道:“你与他非亲非故,寻他做甚?”

    胖大喇嘛哈哈笑道:“听你如此说话:想必是认得他的了,否则又怎知老和尚与他非亲非故?”

    田秀铃道:“认得他怎样?不认得他又怎样?这与你有何关系?”

    胖大喇嘛沉声道:“老和尚与那位任无心,虽然非亲非故,但此番不远万里迢迢而来,便是为了他.假如你知道他的下落,快请相告。”

    田秀铃冷笑一声,道:“纵然知道,却也不会告诉你,你又怎样?”

    肝大喇嘛面容一沉,但瞬又露出了笑容。

    他行踪虽诡异,但脾气却是极好,无论听了什么话,心中不动怒,面上更不发作。

    任无心始终凝望着他,此刻方自沉声道:“大师不远万里而来,为的只是要看见那任无心一面,想必自有十分严重之事了?”

    胖大喇嘛笑道:“是他们约老和尚来的,此刻他想必正在急着见我,两位若是他的相知故友,便应快快说出他的下落。”

    任无心动容道:“他既相约大师前来,怎会未曾约定见面之处?”

    胖大喇嘛突然长叹一声,道:“世事变幻,是祸是福、谁也难以预料得到”

    他答非所问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田秀铃听了大是不解。

    任无心心头却不禁一跳,变色道:“大师言下之意,莫非是说那引路之人已有不测”

    胖大喇嘛目中突地神光暴射,亦自变色道:“你怎会知道?”

    任无心目光瞬也不瞬地凝注着他,身形突然展动,举手一掌,拍了过去!

    这—掌迅急轻便,当真是举世无俦。

    又是在对方绝无防范之下发出,纵是当代绝顶武林高手,猝然之下,只怕也难以迎敌。

    胖大喇嘛大惊之下,任无心掌缘巳触及他肩头,但力蕴掌心,含而未吐。

    在这刹那之间,若是换了别人,自必要撤身全力后退,以消卸任无心的掌力。

    但这胖大喇嘛身形却向前冲出.肩头竟自然而然地沿着任无心掌缘溜至任无心腕肘之间。

    要知这腕肘之间,乃是人身最难使力之处,他如此一滑,实已无异卸去了任无心的掌力,右掌却已急点任无心肋下。

    任无心袍袖一拂,飘然后掠,来去之间.也不过只是霎眼功夫。

    这胖大喇嘛如何破去任无心这一掌,就连田秀铃的眼力都未看出。

    只见这胖大喇嘛亦自不再还击,只是含笑望着任无心,道:“阁下这一击之快,当世无俦,但掌下却无加害老和尚之意,莫非只是想试试老和尚的武功,究竟是什么来路吗?”

    任无心沉声道:“不错,大师的内力,与天下武林,各门各派俱不相同,莫非便是近年江湖中盛传的天竺秘技,瑜伽神功?”

    胖大喇嘛微微变色道:“你怎地什么都知道?”

    任无心肃然道:“在下方才看大师以身御蛇,便已猜出五成,想不到这瑜伽神功,竟有这般神秘?”

    他语声微顿,目光炯然逼视,沉声又道:“但不知大师与那天竺奇僧,摩伽法王是何称呼?”

    胖大喇嘛道:“老和尚便是摩伽。”

    任无心神色又自一变,道:“但摩伽法王乃天竺奇僧,而大师看来却似来自藏边,更不似天竺异邦之人的模样?”

    摩咖法王道:“老僧隐居藏边神山,世人以讹传讹,便将老僧当做天竺佛国之人。”

    任无心微一沉吟,变色又道:“如此说来,大师乃是与独行老人同来的了?”

    摩伽法王面上已无半点笑容,缓缓道:“不错,老僧与独行翁三十年前,曾有一面之缘,此番正是此老费尽千辛万苦,翻越千里神山,将老僧自隐居之处请出来的。”

    任无心叹道:“独行老人—生独行,遍游天下,除了这位前辈奇人之外,世上只怕再也无人能寻得出大师的法驾了!”

    摩伽法王神情突然激动起来,道;“只可惜老僧的这位故友,却已在半途不幸去世了,是以老僧才无法寻得那位任无心任相公。”

    任无心身子一震,道:“他他老人家武功绝世,怎会死的?”

    摩伽法王苦叹道:“独行叟武功纵然冠绝人间,却也难夺天命,大限一至,再也难逃,只可惜他死的的确太仓促了些。”

    任无心呆呆地愕了半晌,喃喃道:“他必是因为阳关万里,来回跋涉.积劳而死的。”

    摩归法王颔首叹道:“这也有些原因,只是他仓猝而死,未及留下任何遗言,也未说出那约老僧前来的任公子,究竟在何处,老僧已至中原,末见任无心之面,自不甘回去,只道任无心如此声名.江湖中必有多人能道出他的行踪。”

    他苦笑—声,接道:“哪知这位任无心却是条见首不见尾的神龙,江湖中人虽震于他的名声.却连他的形貌都未曾见过。”

    任无心肃然躬身道:“在下便是任无心。”

    摩伽法王呆了—呆,突然暴怒起来,大声道:“好呀,你既要将老和尚约来,却为何又要三番四次地故弄玄虚?”

    他现身之时,本是嘻笑怒骂,脱略形迹,直到方才,才有了些—代宗主的庄严之态,但此刻暴怒起来,言语便又不加修饰。

    任无心苦笑叹道:“在下曾听独行老人叙起大师,乃是位枯瘦之人,性如烈火,但大师此刻却不但与他口中所叙的形貌大不相同,便是性格也截然而异,在下怎敢相认?”

    摩伽法王暴怒的神色,突又消失,大笑道:“不错,不错,老僧三十年前,的确是那般形状,但这三十年来,老僧深自痛悔昔日那性如烈火般的脾气,凡事都以存忍为先,更学会了以笑容来应付一切”

    他突然伸手拍了拍肚皮,大笑接道:“只是老僧性格这么一变,竟心广体胖,发起福来,便是昔年故人骤然遇着老僧,也是不敢相认的多。”

    任无心肃然道:“大师性格如此一变,定必参透我佛慈悲妙谛,实乃可喜可贺之事。”

    摩伽法王上下瞧了任无心几眼,又自笑道:“想不到一生独行的独行翁,只是恭维起别人来,居然也有些不尽不实之处。”

    他大笑接口道:“他曾说公子你不但渊博多智,武功高绝,品貌更是出众,这前面两句话,是以老僧方才正在奇怪,中原武林除了任无心外,怎会还有这样一位少年英杰,也不禁有些疑心阁下便是任无心,只是见了阁下面容,却又不敢相认而已。”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大师莫要忘了,中原武林中尽多易容的高手。”

    摩伽法王愕了一愕,方自大笑道:“不错不错,公子既有将女子易钗而弁的手段,自也有变俊为丑的妙术,只是公子你为何要如此,老僧却有些难以猜测,奠非”

    他转目瞧了瞧田秀铃,放声大笑道:“莫非是怕一路上再惹下相思风流债吗?”

    田秀铃面颊一红,猜不出这喇嘛怎地看出自己乃是女扮男装。

    任无心却想不到这一代宗主身份的喇嘛高僧,竟也口出戏言,不禁呆住说不出话来。

    摩伽法王突又收敛了笑容,一顿,道:“公子乔装改扮,避人耳目,想必是因为此行担负极为重大的任务,莫非也是为南宫世家吗?”

    任无心肃然道:“正是”

    摩伽法王道:“老僧早已听得独行叟说起南宫世家之事,但一路行来,却查不出任何有关南宫世家的秘密。”

    任无心叹道:“大师由此可知,那南宫世家行事的隐秘,否则在下又怎敢劳动大师的法驾?”

    摩伽法王淡然一笑,道:“老僧虽然隐居藏边,但若能为中原武林同道尽些心力,亦是欣喜的很,但却不知究竟有何可让老僧效力之处?”

    任无心长叹一声,将南宫世家如何将—切武林高手的心智迷失,收为己用,如何又使这些人冷存于石室之中,一睡经年,如何造就兰姑那种奇诡的武功,神秘的魔力俱都一一说了出来。

    摩伽法王早已听得耸然动容,俯首沉思半晌,徐徐道:“老僧自七岁苦修.至今已有七十三年,自觉世上一切奇诡之事,俱已在老僧胸中,但公子此番所说,这南宫世家的种种隐秘,老僧一时间却委实猜测不透.但是”

    他面色更见凝重,接口道:“老僧却可断言,造成这许多隐秘奇诡之事的人,他所能造成的事,老惜必定也可猜破,只是先需多花些功夫而已,老僧此刻已决心与此人斗上一斗。”

    任无心躬身道:“大师如此慈悲,在下先代中原武林同道谢过。”

    他沉吟半晌.又自接道:“但此事时机已极为紧迫,不知大师你”摩伽法王接口道:“三个月的时间,还可以来得及吗?”

    任无心沉吟道:“迟则半年,最快也要三月,对方才会发动!”

    摩伽法王道:“好,既是如此,你我便以三个月为期。三月之后,残冬已尽,你我再见时,老僧必将有以报命之处!”

    任无心道:“这三个月里,不知大师要如何行动.是否有需用在下之处?”

    摩伽法王道:“你行色匆匆,必有要事,老僧也自会想出着手之处.是以你我分头办事最好,三个月后,再约地相见。”

    任无心慨然道:“如此只是劳动大师了。”

    又自袖中取出一封书柬,接道:“无论何时,大师只要寻着这柬中所书之人,他必定会代大师安排一切,在下此刻也不愿再以俗事打扰,俗言相谢,只等三个月后,再以美酒为大师洗尘了!”

    摩伽法王拇指一挑,笑道:“对了,这才是英雄汉子的快人快语,老僧远来一趟,能见着你这样的少年,也不算冤枉了!”

    任无心微微一笑,抱拳道:“如此在下也要告辞了!”

    他行事果断,知人甚明,只要一言说出,绝不拖泥带水,对别人更是全心信任,绝不噜嗦。

    是以这些前辈的风尘异人,才俱都甘心被他差遣,人人都有心将他推为领袖武林的一代雄主。

    此刻就连这身怀无上奇功的喇嘛高僧,都已对他生出了从来未有的好感,接过书柬之后,兀自含笑凝望了他几眼.方才相别而去。

    直到他们的红色人影俱都去远,田秀铃突又轻叹一声,道:“你的人缘真好,连这些老怪物们.都在不绝口地称赞于你,数十年来.江湖中除了你外.只怕再没有别的人能如此了。”

    任无心微微一笑,随口道:“以诚待人,自能换得别人以诚相待”

    突然想起摩伽法王的戏言.立刻收敛了笑容,回转身去,冷冷道:“田姑娘若要随在下同去死谷,一路上就不要再耽误了。”

    再不回头,拂袖而去。

    田秀铃也不知他态度、言语为何突然冷淡了上来,心中拗了口气,索性也不开口,要知突然的冷淡.委实令人难以忍受。

    两人闭口而行,走了数里路途,田秀铃突然叹道:“喂!纵然赶路,也要吃饭的呀!”

    任无心道:“包袱里有些干粮,姑娘将就食用些吧!”

    冷冰冰的言语、已与方才判若两人。

    田秀铃撇了撇嘴,自包袱中取出干粮。

    其实她满腹心事,哪里是真的饿了,吃了两口,便悄悄地抛了。

    只见任无心冷淡的目光,笔直凝注着前方,双目虽为心窗,但谁也无法自他目中看出他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冬日苦短.天色又暗。

    田秀铃突又叹道:“最可怜是那独行老人,为人千辛万苦地奔波来去,积劳而死,但人家却似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她虽似自言自语,其实自然是说给任无心听的。

    任无心故作无闻。

    田秀铃在心中暗暗叹道:此刻他实已将所有的心神都贡献于这一场有关武林正气存亡的搏斗,紧急的情势,也不允许他为任何人悲哀,只因悲哀不但最易分神,也最能削减人们的力量!

    夜色降临,寒意更重。

    田秀铃又自大声道:“喂,我实在累得走不动了,可以找个地方歇歇吗?”

    任无心苦叹一声,手指前方,道:“前面便有歇足之处。”

    他沿着河岸奔行一阵,走到一处河湾,夜色中果然似有一只木舟,泊在岸边。

    船舱中灯光犹未熄灭,隐隐传出了一阵阵轻微的吟咏之声。

    任无心突然撮口轻哨了一声,哨声尖锐短促,乍听有如蝉虫之鸣。

    哨声方了,船舱中吟咏之声突然顿住,却有个短衣赤足的大汉,自舱中一跃而出,轻声呼道:“是任相公来了吗?”

    呼声之中,充满喜意,任无心的来临,显然是他期待已久之事。

    任无心脸上也泛出了笑容,沉声道:“夜对寒江,秉烛而读,高兄的雅兴当真不浅,好教小弟羡慕得很。”

    轻轻一跃,上了船头。

    那大汉正是高蛟,此刻又大笑道:“若非任相公,高某此刻只怕还在乘着月黑风高,杀人越货去了,哪里能尝得到秉烛夜读的风味?”

    任无心笑道:“自月黑挥刀,到秉烛夜读.这是何等艰辛遥远的路途,普天之下,又有几人能似高兄这般大彻大悟。”

    高蛟笑道:“相公切莫如此说话,当真要愧煞高某了,闲语休提,小弟为了要见相公一面.不但已在此等了数日,而且日日都准备得有鲜鱼醇酒,只等相公来这里痛饮三杯。”

    两人相顾大笑,携手进了船舱,却将田秀铃搁在了一边。

    田秀铃在船头站了半晌,心里又悲又恼。

    只听任无心在舱内唤道:“田兄弟”

    田秀铃大声道:“我闻不得酒气,索性等你们喝完了酒再进去吧!”

    任无心道:“此船虽小,却有内舱,正好供田兄弟安息。”

    田秀铃哼了一声,大步入舱,只见舱中热菜热酒,正是寒夜中的恩物。

    但任无心却道:“田兄弟既闻不得酒气,在下也不敢强邀了,兄弟如是饥饿,可请高兄在后舱另备一份饭菜。”

    田秀铃大声道:“不必了”

    这时高蛟已开启了后舱的门户,她大步冲了进去,一入船舱,目中却不禁簌簌地落下泪来。

    高蛟轻轻关了门,回桌就坐。

    他知道任无心行踪有如神龙,是以见到任无心容貌改变,心里也不惊异。

    倒是田秀铃的神情,却令他有些奇怪,忍不住悄悄问道:“那位兄台怎地生气了,相公怎地也不为小弟引见引见?”

    他虽然久闻江湖,一时间却也看不出田秀铃乃是女扮男装,是以口称兄台。

    任无心苦苦叹息了一声,只有苦笑摇头。

    他见到田秀铃异常的举止神态.心中不禁更是警惕.高蛟毕竟是走江湖的,见了他神情间隐有苦衷,便也不再追问,只是频频劝酒。

    田秀铃和身躺在舱中,心里却充满了委屈,暗暗忖道:“他纵是当代奇侠,也不该如此瞧不起我,我虽求他将我带去死谷,但他却也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却又为何要给我这种气受?”

    她虽然劳累不堪,但翻来覆去,却再也无法入睡,只听外面的饮酒谈笑之声,渐渐消失,风声呼啸,水声荡荡,也不知这断肠的寒夜已到了什么时候?

    她忍不住翻身坐起,将气窗开了一线,探首望处,只见外舱中烛火飘摇,高蛟已在伏案假寐,任无心却在烛火下提笔而书,有时住笔沉思半晌,便不禁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又过了半晌,任无心伸手推了推高蛟,将写成的一封书信,交给了他,轻轻道:“这封书信,有劳高兄设法转交给唐老太太。”

    高蛟应声接过书信,又自叹道:“相公连日奔波,此刻也该歇歇了吧?”

    任无心含笑摇头道:“此番我再入死谷,少也要一月半月才能回转,若不将此事全部交代,我怎能放心得下,何况”

    他苦笑一下,接道:“还有些问题,必需我苦心思索,好在我已不睡惯了,床是什么滋味,我几乎也已忘怀了。”

    田秀铃出神地凝望着,听了他的言语,心中突地泛起一阵凄凉之意。

    江湖中人只知任无心奇功盖世,只见得到他的英风侠骨,无论什么事只管有任无心来了,都能迎刃而解。

    又有谁知道他所付出的代价,又有谁见得到他连日奔波,中宵不寐的劳苦?

    田秀铃徐徐合上眼帘,暗自思忖:“他如此劳苦,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武林的正气,又何尝是为他自己?这样的英雄侠士,他的负担与痛苦已够重了,我怎能再刺激他,何况他冒着危险,将我带去死谷,我若不能减轻他的负担,已大是不该,却又怎能再加重他的担子?”

    想到这里,她心头不禁泛起一阵寒意,暗暗自语道:“但我本不是这样的人呀!这些事我本就知道,那么我为何为了一些小事.便对他如此?莫非莫非我已对他有了情意,是以才忍受不得他的冷淡,是以才故意要气恼于他?”

    想到这里,她掌心不禁沁出了冷汗。

    她回想这短短的时日中,任无心的一言一行,实在是令任何一个少女心折。

    她越怕越觉惭愧,我怎能对他动情?

    越想越是害怕,不知该如何制止自己。

    原来指尖已刺入掌心中,摊开手掌,血痕斑斑,这些血,似乎都是自她心底流出来的。

    她缓缓后退,退到床畔,茫然坐了下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听任无心在舱外沉声道:“田姑娘田姑娘,可曾醒来了吗?”

    田秀铃似是下了决心,突然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头发衣衫,面带笑容的走了出去。

    她已决心要忘记一切为她本不该想起的事。

    只见桌上已为她备下了一份精致的餐点,白粥中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田秀铃嫣然一笑,敛衽道:“公子如此相待,贱妾怎担当得起?”

    任无心呆了一呆,半晌说不出话来,他见到田秀铃一夜间又改变了神态,心头实也充满了惊异之情,不禁暗叹忖道:“女子毕竟是善变的”

    那高蛟心中,更是惊奇,睁大了眼睛,呆望着田秀铃,暗笑忖道:“原来这位兄台竟是个女子”

    干咳一声,垂下头去。

    只见田秀铃自己匆匆漱洗过了,又洗出两副碗筷,请任无心与高蛟一同进食。

    她态度突然变得大方而多礼.与昨夜那刁难作态的女子,宛如变了个人似的。

    任无心见了不禁暗自欣慰,知道这—路上自己已可减却了许多心事。

    高蛟虽不愿多问,但口中却不住干咳,等到任无心告辞而去,他恭送到岸上,却再也忍不住对任无心作了个奇怪的眼色,悄悄笑道:“恭喜相公,此后飘游江湖,不再寂寞了!”

    他心里实是在代任无心暗暗欣喜,任无心却不禁暗中苦笑,只因这误会他一时间实在无法解释。

    两人向西而行,这一日来到终南山北的长安古城。

    这条路本是行人繁织的大道,但道上却极少见到江湖豪杰的骑影。

    就连往日在这条路上川流不息的骡马镖车,此刻竟也绝踪。

    纵有几个挥鞭佩剑的大汉,亦是满面风尘,行色匆匆,放马疾行,瞬即奔过。

    许多件武林高人神奇失踪的故事,显然已使江湖中充满了动荡与不安,人人心中俱已隐隐感觉到,江湖中瞬即必定要发生一件震荡人心的大事。

    但是那些纵马扬蹄,奔行道上的武林豪士,谁也不会想到,道中从容而行的一个长衫文士,便是此刻主宰着江湖命运的任无心!

    这古老的长安城,却依旧是匆忙而繁华的,武林中任何大事,都不能影响到这古城中平凡的百姓。

    江湖豪杰与平凡人家,自古来便似乎是生活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里。

    而看来似与平凡的行人丝毫无异的任无心,其行踪却仍然满带着神秘的色彩。

    这一路上他赶路也似乎毫不匆忙,但每值夜深人静,他等到田秀铃安睡之后,便要转身而出,直到破晓时才带着疲倦之色回来。

    谁也猜不到他在这一夜中又安排了多少大事。

    田秀铃极力保持着自己大方而多礼的神态,心中虽奇,口中却绝不问出来。

    有时,她也不禁为任无心的劳累担心,但见了任无心无论如何疲劳,只要略为盘坐调息片刻,第二日立刻又恢复精神奕奕,她便也放下了心事,只是在暗暗感佩,他内功的精深,身子有如铁打的一般。

    但这一日到了长安,任无心的神色却显得异常的不安与焦躁。

    他并未投宿繁华的长安城中,只是在长安城南,终南山脚,寻了家村店落脚。

    黄昏时,他竟又破例地唤来几斤汾酒,歉然着向田秀铃笑道:“姑娘若闻不得酒气,在下可移到院中去饮,免得”

    田秀铃嫣然一笑,截断了他的语声,道:“那只是贱妾心乱时所说的戏言,公子若要饮酒,贱妾还可奉陪几杯。”

    任无心暗喜忖道:“她终于说出真心话了,心中想必已坦荡的很。”

    当下斟出两杯一饮而尽,虽然在饮酒之时,他也还是不时留意着窗外的天色,倾听着窗外的更鼓,显见今夜必有大事将要发生。

    但他不说,田秀铃也已习惯了不问,只是暗叹忖道:“他纵然强极,却也是人非神,他临事虽然是那么从容而镇定,但事前却也难免与常人一样,有着一分不安与焦虑,但能令得他如此不安之事,想必惊人的很。”

    只听窗外更鼓敲过了二更,任无心突然推杯而起,道:“姑娘也该安歇了吧?”

    田秀铃无言地点了点头。

    她虽然全心想为今夜之事出一份力,但她知道任无心绝不会让她做的。

    她默然半晌,方自长叹一声,道:“但愿相公今夜一切顺利!”

    任无心愕了一愕,苦笑道:“姑娘已知道了多少?”

    田秀铃道:“贱妾已知道今夜必有大事,但却连什么事都不知道。”

    任无心仰首苦叹,沉吟道:“在下一路上确实探出了不少风声,知道今夜”

    突地顿住语声,展颜笑道:“姑娘只管放心安歇,纵有什么事,必定也可迎刃而解的。”

    微一抱拳,转身而去。

    田秀铃推开窗子,任无心的身影却早已消失在隆冬的夜色里。

    她伫立在窗前,呆呆地出了会神,心中却难以放得下心事,恨不得能悄悄跟踪任无心而去,但终于却只是叹息着掩上窗子。

    但这一夜她辗转反侧,竟是难以成眠。

    方自合上眼睛,便似乎见到任无心满身浴血地立在自己面前,她祖婆却在一边仰天狂笑。

    远处终于响起了鸡啼,曙色也渐渐染白了窗纸。

    时间每过一刻.田秀铃的担心也就随着加强一分,时已破晓.任无心本该回来了。

    突听窗外轻轻一响,田秀针立刻翻身而起,大喜忖道:“他毕竟回来了!”

    倏地窜到窗前,伸手推开了窗子。

    窗外的小院中,铺满了昨夜的霜迹,只有个畏寒的狸猫,畏缩在墙角,哪有任无心的人影。

    对面房中却走出个落魄的文士,手掖着衣襟,眼望着霜迹,口中喃喃地低咏道:“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唉又是一年了”

    田秀铃失望地叹息一声,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悄悄掩上窗子。

    院外已有响动的人声了。人声越来越杂,天色越来越亮。

    田秀铃的焦虑,已变为惊惶,忖道:“任相公怎地还不回来,莫非莫非”

    她不敢再往下想,整了整衣衫,走出院外。

    任无心到了哪里?遇着何事?她一点也不知道,除了焦急苦等,她又能做些什么?

    一阵阵寒意,自她足底升起,她机伶伶打了个寒战。

    突听院外低喧了一声佛号:“无量寿佛!”并肩走入了两个蓝衫道人。

    这两人灰发长髫,面色俱是无比的沉重。

    田秀铃回身望着他们,他们也正在凝望着田秀铃。

    田秀铃只觉心中砰的一动,脱口道:“两位道长是要寻人的吗?”

    蓝袍道人对望了一眼,缓步而来,四道炯然的眼神,瞬也不瞬地凝注了田秀铃半响,左面一人沉声道:“不敢请教,檀越可是在等人吗?”

    田秀铃心头又是—跳,道:“不错!”

    两个蓝袍道人又自对望了一眼,右边一人沉声道:“檀越等候之人,特令贫道们前来传话,请檀越不必再于此间等了。”

    田秀铃身子一震,簌簌地颤抖了起来,道:“他他—他为何要我不必等了?”

    蓝袍道人稽首道:“请檀越收拾行装,随贫道前去,自会知道。”

    田秀铃道:“好”转身奔回房中。

    但奔到门前,突又停住脚步,缓缓回过身来,目光逼高着蓝袍道人,沉声道:“请教道长大名?”

    蓝袍道人道:“贫道身居方外,贱名何足挂齿,请檀越快些收拾行装便是。”

    田秀铃目光—转,突地冷笑道:“道长们一不说明缘故,二不说出身份,便要我相随而去,天下岂有如此简单的事?”

    蓝袍道人微一迟疑,又自对望了一眼,左面—人道:“贫道青石。”

    右面一人道:“贫道青松。”

    他两人行事似乎十分谨慎,每说—句话前,必定要先交换个眼色,征求了对方意见,然后开口,但却仍不愿多说一字。

    田秀铃冷冷道:“说来说去,道长们可知道我等的是谁吗?”

    青松道长凝重的面容,突然微微现出一丝笑意,道:“檀越果然谨慎得很”

    青石道人沉声道:“但事值非常,贫道们又不能不多加谨慎,此时此刻,实不能随意说出檀越所等之人的姓名。”

    田秀铃眼波转动,道:“你只要说得出他姓名中一个字也就罢了。”

    青石道人沉吟下半晌,缓缓道:“你我心照不宣,也就是了。”

    田秀铃心念一转,暗暗忖道:“心照不宣心不错,正是任无心。”

    口中道:“两位稍候。”

    人已转身奔入房中。

    不到三两句话工夫,她便已提着行装奔出,道:“道长先行,我在后追随。”

    青石道人稽首道:“贫道有僭了。”

    转过身子,大步走了出去。

    田秀铃匆匆结过店钱,跟随而去,只见他们两人向南而行,脚下不带点尘,显然轻功颇有火候。

    到了不见人踪之处,他两人果然便施展开轻功身法,放足而奔。

    田秀铃心里又是惊慌,又是奇怪,展动身形,追到他两人身侧,道:“任相公此刻究竟在哪里?遇着了什么事?他自己为何不来,却教两位传话?”

    青石道人沉声道:“贫道不敢多言,檀越到了地头,自会知道。”

    田秀铃大声道:“地头在哪里?”

    青石道人道:“前面。”

    田秀铃举目望去,只见灰黠的苍穹之下,一片迷蒙,除了隐隐可见山形峰影,便什么也看不到,心里不禁更是焦急。

    但无论她如何询问,青石、青松两人,却再也不肯开口。

    田秀铃又急又怒,恨不得先以武功制住他两人,逼问出原因。

    但奔行—段之后,怒气渐渐消了,又不禁暗暗忖道:“任相公要这样谨慎的人出来传话,当真是再可靠没有了。”

    奔行了约顿饭工夫,田秀铃眼前便豁然现出了终南山的巍峨山影。

    她心中一动,这才想起这青石、青松道人,必定是来自终南山的,当下转首道:“任相公可是在山上”

    青石道人终于点了点头道:”正是!”肩头微耸,当先掠上了山道。

    田秀铃又惊又喜又急,虽待全力飞掠而上,却又不得不等这两位道人。

    又奔行了两盏茶时分,转过几道山坳,青松道人突地长叹了口气,手指前方,道:“此处便是她头了。”

    随着他手指望去,只见一座巍峨古老的道观,坐落在群峰之间的一片平崖上,背依高峰,面向东南,门前一方横匾,写的是:

    终南玄妙观

本站推荐:青城道长仙帝归来大奉打更人神武至尊刀剑天帝凡人修仙传异世邪君亘古大帝三寸人间神武仙踪

素手劫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刘书阁只为原作者卧龙生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卧龙生并收藏素手劫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