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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必和过去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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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接到沈卓凡的电话,穆浅涵有些激动。他要去上海办事,特意绕道从苏州过,想和她见上一面。你有时间吗,他问。

    她爽爽快快便答应了。

    他知道她在苏州,却一直没有联系过。如同她一样,知道他在深圳,几次去也没有见过面。开始是有意躲避,到后来就真的断了音讯。

    上月同学会,她本来要去的,碰巧女儿病了,没去成。如此又错过。同学间酒喝高了就拿他起哄逗乐,拨通她的电话让他来听。他倒是很有风度,大大方方说,很久不见有空我来看你。

    以为是句客套话,没想到还真来了。嫁到这里已有六年,他也早已在深圳安了家。难得,他还能想着。

    挂上电话,她开始翻箱倒柜,只为找一件明天见面时穿的衣服。穿什么好呢?听说他现在生意做得不错,太随便了不行,让人觉得寒酸,太隆重了也不行,让人觉得自己在刻意讨好。

    如此折腾了半晚,衣衫扔了满床,在镜子前穿了脱、脱了穿,没有一件令人满意的。女人就是这样,衣服再多也总觉得差那么一件。

    老公从书房出来,看到满屋狼籍的阵势吓了一跳。这么大动干戈干嘛呀?他有点疑惑。

    她笑着眨眨眼,有个约会。

    和谁?他问。

    一个帅哥。答的半真半假。

    哦,那得好好准备准备,他揉了揉她的头,配合着她的幽默。

    从柜子底翻出那件六年前常穿的白底碎花连衣裙,舒了口气。好多旧衣裳都被处理掉了,单单这件还在,从娘家带到婆家舍不得丢。试了下,居然还能穿!

    兴冲冲跑到老公面前,提起裙角转了个圈,好看吗?

    不咋的!他撇撇嘴。不行的话就去买一件吧,钱该花还得花,不用太省。是不是没钱了,我给你?他问。

    不用,挺好的,现在盛行怀旧。她有些脸红,对心里还有沈卓凡的影子感到抱歉。

    2

    第二天,到了约会地点,一家五星级酒店。地方是沈卓凡挑的,虽说在苏州,但她家住在近郊,离市区有段距离,这里还从没来过。

    给沈卓凡打了个电话。

    你已经到了吗?我正在往那儿赶,大概还要20分钟的样子。他说。

    看了看表,是到的早了些,因为坐公交车的缘故,路线也不熟,怕他久等所以特意提前出的门。宾馆大堂装修得富丽堂皇,她站在门外,有些局促。身上的装扮明显不合时宜,表和衣服更是冲突,褪下来塞进包袋。

    20分钟很漫长,漫长到她有足够的时间来回忆他们的过往。

    穆浅涵和沈卓凡是从小到大的同学。小学、初中、高中。

    哪天牵的手不记得了。一切都很自然,说不清谁先追的谁。高考志愿他们报了同一所学校,又同时被录取。三年里,他的衣服是她洗的,她的饭菜是他打的。校园里,他们是公认的才子佳人。毕业的时候,很多情侣就此分道扬镳,他们没有。

    她的父母看不上他,嫌他家里穷。穆浅涵是个美女,追的人不少,比沈卓凡条件好的有的是。

    他说:“你相信我,我不会辜负你的!一定给你一个美好的未来!”就这一句,她偷偷收拾几件随身衣物随他去了千里之外。在那里,他们成了同事。白天进同一家单位,晚上睡同一张床。

    从两小无猜到风华正茂,算来,有过十七八年的缘。

    沈卓凡没有负她,是她对不起他。她以为他们的爱情很强大,可以抗衡任何困难,以为自己很执着,可以抵御任何诱惑,可惜不是。日子一天天过去,每天起早贪黑为房钱和饭钱奔波。一年,两年,三年,他允诺过的美好未来迟迟不肯出现。

    某天,对着镜子发现第一道鱼尾纹悄然爬上眼角,她开始恐慌。在现实面前,终究选择了退缩。说过非他不嫁的,却在春节回家后再没有过来。她在电话里对沈卓凡说:你忘了我吧!

    那时的他一定恨透了自己,不知道现在还会不会心有责备。

    3

    一边期待,一边忐忑。胡乱间,一辆奥迪停到身边,他下了车,挥挥手朝她示意,一手将钥匙扔给门童。十年了,依然很帅。不,应该说更帅。褪去青涩,多了份儒雅。全身的名牌,举手投足很得体。

    他仔细看她,尤其是身上的衣服:“你一点没变,还是这么漂亮!”

    她有点羞涩。应该是认得出的,这件衣服是他领了第一个月工资后给她买的。

    饿了吧?先去吃饭。他拍拍她的肩。没有尴尬,很自然,仿佛一对昨天还见面的老友。

    他点了许多的菜。她一再说够了,两个人哪吃的了这么多呀。他摆摆手,难得请一次客,得吃好喝好。席间,他给她夹菜,递纸巾,讲起同学会的事。给她倒酒,说要为重逢干杯。

    几杯酒下肚,脸就红了。不是醉,只是听到他说在楼上定了房间,吃完饭请她上去喝会儿茶。她就乱了,只是喝茶不会再发生点别的什么吧?

    他抬手,招呼服务员来买单。菜品剩了一多半,鲍鱼海参、木瓜雪蛤不是寻常人家消费得起的。有些心疼,她和老公可从不这么浪费。

    心还在犹豫,脚却很听话的跟他进了电梯,又进了房。

    是间套房。他安排她在会客间坐下,忙着烧水,沏茶,让服务员送来水果。然后,才在她对面落座。

    这茶蹩脚,将就喝吧,我车上有上好的乌龙,走的时候捎几盒回去。他说。

    “对不起,当年是我不懂事”她主动提及过去。那时年轻,只注重眼前。她是缺乏投资眼光的。如果再多点耐心,再给点时间,也不至于伤害他。

    他凑过身,拍拍她的手:“不提了,我可不是来和你算旧账的。说起来我还应该感谢你。”她离开后的一段时间他很颓废,抽烟酗酒,工作上出了错。将合同上的小数点填错了一位,差点酿成大祸,被单位开除。也正是这样,反而成就了他以后的事业。

    说起这些年的变化,他侃侃而谈。怎样赚的第一桶金,怎样有了现在家庭,有了现在的公司。她听得安静,偶尔问上两句,他看出她眼里的崇拜和惊讶,语调不觉间变得张扬。

    他抽出钱包里的照片给她看。一家三口,妻子和儿子,一团和气。女人很时尚,比她要年轻,抱着孩子倚在他胸前。孩子虎头虎脑,眉眼像极了他小时候,挺招人疼的。

    以往每次一想起沈卓凡,穆浅涵心里就会泛起愧疚,现在知道他过得好才略感欣慰。

    她也说自己。女儿五岁了,生完孩子后就没再出去工作,在家照顾他们父女两个,和社会都脱节了。说起老公,她吞吞吐吐一带而过,做点小生意罢了。

    他呵呵笑了两声。家庭妇女会被社会淘汰的,想做点什么吗?或许我可以帮你。

    他还念着旧情,担忧起她的将来。可不知是不是她太敏感,竟然从他的笑容里看出些嘲讽。当年,她选择老公而放弃了他,态度决然千呼万唤也不回,不是吗?

    4

    他拿出个盒子递给她。是块欧米茄手表。她有些意外,不懂什么意思。

    一份小礼物,别想太多。他解释。礼物讲的是情,和钱多钱少没关系。不管价值几许都不过一份心意。“我是诚心诚意的,你不拿就小人之心了。”他将她一军。拉过她的手替她戴上。

    “可是,也太贵重了。这表得七八千吧?”她低下头,盯着手腕左看右看。款式是她喜欢的,年轻时虚荣,看到单位的一个女孩戴着,眼红的不得了,在他面前嘀咕过很多次。那时他穷,只能在地摊上买块卡通表哄哄她。

    “不止。这个镶金边的得要两万。”他说“我现在买得起了,这点钱不算什么。”

    听出了,是有积怨的,他对她的背叛并未释怀。

    她手上光秃秃的,没有任何饰品。这表还真为她添色不少。

    女人要懂得打扮,他说,一两件首饰能提高人的气质。

    我有的,都放在家里了,平时做家务戴着不方便。解释的似乎有点急。

    他笑笑,并不去追究她话里的真假。给她添了点水,你坐会儿,我去洗个澡,他站起身往卧室走去。

    一个人坐在那里,翻看着不知所谓的电视节目。茶续了再续,已经品不出味了。

    哗哗的水流声戛然而止,她听到他说话的声音,心莫名的慌起来。她在想,如果他叫她进去,那该怎么办?

    可是,她没听到自己的名字。他只是在卧室里打了几个电话而已。过了会儿,他精神抖擞的出现在她面前。换了新的衬衣,领带、皮鞋,穿戴整齐完全不是她脑海里浴巾裹体的摸样。看来是自作多情了,她在心里笑话自己。

    他在她身边站下,身上一股淡淡的阿玛尼香水味。不好意思让你久等,很高兴能见到你,今天就这样吧?

    她楞了一下。要走了吗?

    是啊,没办法,客户等着呢。去上海,现在就走,你和我一起去吗?他听出了她的失望,有意开起玩笑。

    她想了一下,摇摇头。不了,晚上要陪女儿,孩子离不开我的。

    那么,就这样?

    嗯,就这样吧。她站起身。不知怎的心里有些遗憾。昨夜曾经那么期盼,隐隐有些幻想的。以为会是浪漫的约会,却不过一次普通的会晤。普通到连一句想念的话,一个柔情的眼神,或者一个拥抱都没有。

    一前一后,跟着他走到门口。“我可以再抱抱你吗?”她忽然问。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抱住她。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很快放开。后会有期,他说。眼神清澈,看不到一丝暧昧。他的脸上一直带着笑,可还是有几分得意的。

    5

    走出宾馆大门,她没让他送。看着他的车卷土而去,她叹了口气,又笑着摇了摇头。

    褪下手上的欧米茄,装进盒子。就当留个纪念吧。本来想拒绝的,可她了解他,不收一定会耿耿于怀。他来就是为了向她展示成功,来炫耀的。怨恨一直没有彻底放下,希望这次能让他释怀。

    取出包里自己那块表,戴上。带钻劳力士,市值20多万。她特意拿下来,是因为耀眼的金黄色和衣服不搭,也是不想让他有压力。

    拿出手机给老公拨了个电话,让他来接。太远了,不想一个人回去。

    一辆黑色宝马很快到了,朝她按了按喇叭。

    穆浅涵没有告诉沈卓凡,其实她老公生意做得挺大的,分支已经拓展到国外。下个月他们全家就要移民过去,所以她才会要一个最后的拥抱。毕竟,他们有过一段青春年少。

    她过得很幸福,老公对她很宠,很尊重。在沈卓凡面前放低身段,是为了塑造他的高大。她伤过他,不想再让他有任何挫败感。她希望他也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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