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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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下深处,一间大厅灯火通明,唯一的出口却隐藏在黑暗中。严森垒阴沉的声音道:“武二爷果然是条好汉,中了在下的追魂掌还能撑到此刻。”

    武二郎光着脊背,背后印着一只乌黑的掌印,他啐了口血沫,叫道:“姓严的!敢不敢跟二爷单挑!”

    严森垒道:“二爷虽然英雄了得,眼下不过是困兽而已。徒手搏虎,智者不为。”

    铁中宝一边咳血一边道:“大哥……老铁交了你这个兄弟,死也值了……你别管我,自己先出去……回头给兄弟报仇……”

    “说啥傻话呢?要死,二爷也死你前头!”

    左彤芝咬了咬嘴唇,“都怪我轻信人言,害了二爷。”

    铁中宝道:“怨不得左护法,谁能想到河西派那几个孙子会把咱们坑了……嘿嘿,他们也没落好,转脸就被人砍了脑袋,哈哈……咳咳!”

    一股浓烟从出口涌了进来,厅内顿时烟雾弥漫,铁中宝被浓烟一呛,剧烈地咳嗽起来。武二郎抡起铁轨,猛虎般扑向出口。黑暗中,几柄重斧同时劈出,武二暴喝一声,将几柄重斧荡开,随即铁轨抡下,将一名躲闪不及的汉子砸得脑浆迸涌。

    从灯火通明的大厅猛然闯入走廊,几乎目不视物,那堆散发着浓烟的火堆算是唯一能看到的物体,此时也被压得极暗,只隐约能看到一点微弱的火光。武二全凭感应击杀一名对手,接着铁轨贴地卷出,扫向火堆。

    严森垒鬼魅般闪身出来,抬掌拍向武二郎腋下。武二郎右手铁轨去势不变,左手握拳,重重击向他的掌心。

    黑暗中传来弩机的响动,几支弩箭朝武二郎胸口疾射过来。这一击时机卡得极准,武二郎撤招闪避,立即会被逼落下风,如果严森垒顺势进逼,武二郎甚至来不及退回大厅,就会遭受重创。

    武二郎额头青筋暴起,雄壮的胸肌猛然绷紧,硬生生将弩矢夹在肌肉中,右手铁轨轰然一声,将火堆砸得四散,左手铁拳真气狂涌。严森垒没想到自己布置周密的偷袭会变成硬拚,急忙倾尽全力。

    拳掌相接,发出一声闷响,两人全力相拼,武二郎雄躯一震,鼻孔中淌出两股鲜血,蚯蚓般蜿蜒而下。严森垒手掌凸起,几乎能看到拳头的轮廓,接着掌心“格”的一声微响,断了两根掌骨。

    身后的周族众人蜂拥而上,将武二郎硬逼回去。严森垒手臂微微发抖,脸色愈发阴沉。

    忽然背后传来一股森冷的剑气,严森垒身形一晃,仿佛一缕轻烟蓦然散开,接着便看到一柄秋水般的长剑从黑暗中挑出,在一名大汉背后蜻蜓点水般一触,只没入寸许,便即拔出。力道克制得让人有种错觉,似乎只在他背上轻轻一碰,那大汉却如受雷击,浑身力道一松,委顿在地,已经被剑气震碎心脉。

    以严森垒的深沉,此时也心头狂震,跟随他行动的七人都是广源行安插在各门派的亲信,在江湖中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这时已经被武二郎击杀两人,又被那剑手击杀一人,自己又手掌受伤,在武二郎和这名神秘剑手夹攻下,绝难讨得半点好去。

    严森垒双袖一张,仿佛化为一个肉眼难辨的影子,潜入黑暗。

    武二郎血流满面,宛如一头发狂的野兽,他胸口还插着两支弩箭,箭尾微微震颤,仍与两名挥舞着重斧的对手搏杀不已。

    黑暗中伸出一只玉手,接着一抹剑光从她手中流萤般飞出,没入一名大汉颈后。武二郎铁轨怒龙般卷起,将最后一名对手拦腰砸倒。

    武二郎单膝跪地,一手柱着铁轨,发出粗重的喘息。淡香轻溢,一条素雅的白裙出现在眼前。武二郎没有抬头,鼻孔的鲜血一滴滴掉在地上。

    潘金莲取出一块雪白的帕子,两指拈着,垂在武二郎面前。

    武二郎拿过帕子,在满是血污的脸上抹过,又用力擤了擤鼻子。

    潘金莲拿出两只瓷瓶,“白瓶的是伤药。隔六个时辰外敷一次。青瓶是祛毒丹,能化解追魂掌的毒性。”

    武二郎头垂得更低了,嗡声嗡气地说道:“我对不起哥哥。”

    潘金莲蛾眉挑起,“连我与你说几句话他也呷醋,难道怨得了我吗?”

    武二郎耷拉着脑袋,虎目变得通红。

    “下毒的人,我已杀了。西门狗贼我留给你。”

    潘金莲冷冷道:“你不用怕伤了兄弟间的情份--从今往后,我与你们武家再无瓜葛。”

    潘金莲放下药瓶,转身便走。……

    癫头陀纷乱的头发忽然一甩,一个头锤往黑暗中撞去。程宗扬一把将白仙儿丢给信永,从袖中挥出珊瑚匕首,斜刺而下。

    鲜血蓦然溅开,严森垒捂住胸口,在空中现出身形。

    程宗扬讶道:“原来是严先生,怎么这般狼狈啊?”

    严森垒的虚影身法是匿形奇术,施展时身形如烟散开,即使在昼间也只有一个若有若无的影子,没想到会接连被两人识破,还中了一刀,身负重伤。他森然盯着程宗扬,然后咬破舌尖,丹田的真气像被烈火焚烧般沸腾起来。

    真气迅速攀升,在升起巅峰的刹那,他丹田忽然一滞,传来一丝麻痹的胀痛感。接着严森垒便看到那年轻人闪动着寒光的匕首切至颈下,微微一顿,然后头颅猛然飞起。他视野翻滚着,耳边传来“咦”的一声,然后“呯”的一声摔在地上,随即陷入黑暗。

    癫头陀佩服地看了程宗扬一眼,他修的禅诀见心明性,不受诸般幻术所惑,没想到这个公子哥不仅立生感应,还能一击中的,这般修为比自己怕是还要强上几分。

    程宗扬满心纳闷,他根本没发现严森垒的身形,只不过他身上带的死气太过扎眼,才放手一击。严森垒中刀后,他本来全神戒备这姓严的要放什么大招,使的只是个虚招,不料这家伙突然呆了一下,就那么傻愣愣被自己斩断脖颈。

    丹田的生死根鼓动了一下,将浓郁的死气一扫而空。程宗扬回过头,只见信永抱着白仙儿,口水几乎都淌到人家脸上。

    程宗扬在他光头上敲了一记,“还抱着呢?放手吧。”

    信永恋恋不舍地放开手,程宗扬背起白仙儿,走到朱老头身边小声道:“老头,是你干的吧?”

    朱老头嘿嘿一乐。

    武二握住箭杆,“啵”的一声拔出弩箭,胸前的肌肉随即绷紧,伤口收拢。

    然后他拨开塞子,将伤药洒在胸口。

    左彤芝将祛毒丹揉开,敷在他背上中掌的部位,一边说道:“刚才是鹤羽剑姬?果然是风采照人……可惜未能一睹真容。”

    铁中宝笑道:“左护法,你也不错啊。咳咳,我瞧着潘仙子也比不上你。”

    左彤芝横了他一眼,“都伤成这样,还油嘴滑舌。”

    “过日子嘛,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老铁这不是苦中作乐嘛。”

    铁中宝挣扎着过来,瞧了瞧武二郎的伤势,然后竖起拇指,由衷地说道:“二爷真是铁打的汉子,要是老铁挨这两箭,早就趴下了。”

    武二郎忽然间脸上阴云尽去,露出阳光般的笑脸,“啥着比不上活着!走!二爷带你们出去!”

    走廊中脚步声响,程宗扬伸头进来一看,“干!你们居然在这儿?武二,你猜我们刚才遇见谁了?你嫂子!”

    “啥嫂子啊,我们两家住的近,叫个妹子还差不多。”

    “行了,你嫂子对你够意思了,你把人扔在楼上不管,要不是你嫂子出手,这丫头早没了。还愣着干嘛?赶紧来接着!背这一路我容易嘛!”

    “怎么回事?”

    “没事儿,就是睡着了。”

    武二郎刚把白仙儿接到手中,白仙儿仿佛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八爪鱼一样搂住他,呢哝道:“死二郎……”

    众人一阵起哄,武二郎厚着脸皮道:“这婆娘,没劲透了!看着都烦!明儿二爷就扔了她。”

    程宗扬揶揄道:“那是,苏荔族长那边八字刚有一撇,你就带个女人去给她添堵?胆儿也太肥了。”

    不提苏荔还好,一提苏荔,武二顿时紧张起来,赶紧把程宗扬拉到一边,小声道:“程头儿,二爷这回是遇到事了,你得给我想个辙。”

    “想什么辙?”

    “这娘儿们咋整?”

    程宗扬仿着他的口气道:“爱咋整咋整。”

    “程头儿,你就逗我了。”

    武二郎道:“你跟女人熟,想想办法。”

    “什么叫我跟女人熟啊?再乱说小心我告你诽谤!”

    “我这不是心里没底儿吗?程头儿,你给我出个主意。”

    “让她给苏荔族长端茶倒水,你舍得吗?”

    “咋不舍得?那是她的福气!换别人倒水,二爷还不乐意呢。”

    “那就行了。你跟她说清楚,要不当妾,要不拉倒。她要愿意,你就带着她一块儿去花苗。苏荔要杀要剐,你老实捱着。”

    “要杀要剐算啥?皱一皱眉头,二爷不算好汉!”

    武二说着声音又低下来,“我就怕族长嘴上不说,心里不高兴。”

    武二郎那患得患失的模样,让程宗扬瞧着都牙痒。这厮平常那糙性,捡块砖头都比他细腻。可一遇到这事,那酸劲活活能挤出半斤醋来。程宗扬心里嘀咕,武家大爷不会也德性吧?

    左彤芝的凉州盟与娑梵寺都在唐国,彼此闻名已久,信永为人光棍,几句话一说,大伙就成了老相识。听说程宗扬还要往下面去,三人都没有意见,于是双方合在一处,武二郎抱着白仙儿,癫头陀背着铁中宝,程宗扬在最前面领路,徐君房、朱老头和信永凑成一堆,左彤芝在旁边守着,一行人往地下行去。……

    周飞镇定自若地在键上按过,面前紧闭的金属门发出几声轻响,缓缓打开。

    已经是第三道了。庞白鸿一边默默记着,一边看着周飞长枪一挑,原来黑沉沉的大厅像施展了魔法一样变得灯火通明。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目睹,庞白鸿心底仍然感到一丝震撼,这位周少主在他眼中也变得愈发神秘。他已经打定主意,一旦出去,就要立即向东家汇报,把行中对周族的扶助规格提到最高级别。

    周飞对黎锦香道:“玄秘贝就在此处。”

    黎锦香道:“总听说玄秘贝,那是个什么东西?”

    周飞停顿了一下,然后道:“玄秘贝乃是上古神器。能吸引天地灵气,使人修为一日千里。”

    “这样的好东西,为何会藏在此处?”

    “玄秘贝虽然神妙无比,但能聚而不能散,用的久了,会对人有所损伤。”

    周飞一边说,一边在墙上按了几下。一块光滑如镜的地板从中分开,从地下升起一只覆盖着紫色天鹅绒的方形物体。

    周飞面露傲色,一把扯下天鹅绒,紧接着神情变得呆滞。

    透明玻璃箱中空无一物,里面的玄秘贝不知何时已经被人取走。

    “不可能!”

    周飞叫道:“三百年前还在这里!怎么会有人拿走?不对!是另一处!”

    周飞在厅中疯狂地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玄秘贝的踪迹,他坐在地上,失神般瞪大眼睛。

    庞白鸿使了个眼色,黎锦香蹲下身,柔声道:“你既然是从三百年前一卷古籍中找到线索,这三百年间有人进来过也未可知。”

    周飞猛地站起来,“琉璃天珠!还有琉璃天珠!”

    庞白鸿浑身一震,接着露出狂喜的神情,“在哪儿?”

    “跟我来!”

    周飞扭头掠了出去。

    随着众人急切的脚步声,走廊中的灯光接连亮起。周飞一马当先,飞速打开一道隐秘的密封门,直闯进去。

    亮如白昼的大厅内空无一人,时间仿佛在这里停止,所有物品都是崭新的。

    似乎感应到有人进入,厅中一个圆形的平台缓缓升起,顶部旋转着分开,氤氲的白雾间,一颗圆珠光芒闪动。

    周飞松了口气,对黎锦香说道:“这琉璃天珠能让人将灵智封入其中,虽然不及玄秘贝,但也别有功效。”

    庞白鸿目露奇光,刚想去拿,身后突然传来两声骨骼破碎的轻响。庞白鸿愕然回头,只见后面两名周族汉子脖颈被长鞭缠住,折断的颈骨软软弯折下来。

    一个白胖的男子缓步进来,微笑道:“帛老爷子执掌总商会近六十年,如今好不容易熬到他老人家灯枯油尽,天下不知多少人额首称庆。你若把这琉璃天珠带回去,让帛老爷子夺舍重生,天下不知多少人恨不得食你之肉,寝你之皮。”

    庞白鸿寒声道:“莫如霖,你竟然在这里!”

    “这世道不好混啊。我区区一个小人物,怎么敢跟广源行的大东家作对?还不是有多远逃多远。没想到逃到天边还能遇见熟人,这缘份,哈哈……”

    庞白鸿目光左右闪动,“岳鹏举呢?他为什么不出来?”

    莫如霖笑眯眯道:“十几年不见,小庞你这胆子越来越大了啊,岳帅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庞白鸿拳头一握,指上一枚戒指悄然弹开,一枚肉眼几乎看不到的细针闪着蓝光朝莫如霖喉头飞去。

    一只枯瘦的手掌从莫如霖身后伸出,轻轻一捻,摘下毒针。

    庞白鸿微微变色,看着那个瘦削的汉子将毒针弹到一旁,然后踏前半步,与另一名铁塔般的壮汉一左一右护在莫如霖身侧。

    庞白鸿肥脸上露出一丝狠意,“姓岳的走狗倒是不少。”

    莫如霖保持着莫测高深的微笑,“把珠子留下,我放你走。”

    庞白鸿冷哼一声,一把朝琉璃天珠抓去。就在他手指伸进白雾的刹那,异变突生,一块寒冰蓦然出现,将琉璃天珠冻在其中,把庞白鸿的五指生生震开。

    “无量天尊。”

    一名道人笑道:“庞执事未免太着急了。”

    庞白鸿一向笑容满面的胖脸上,此时仿佛蒙上一层寒冰,“原来是墨枫林墨道长。瑶池宗莫非要插手此事?”

    墨枫林没有理他,扭头道:“这位莫爷,这颗琉璃天珠贫道拿着没用,莫爷拿着也没用,但不让它落在庞执事手中,对莫爷的用处就大了。不若贫道与莫爷打个商量,贫道助莫爷夺下这颗琉璃天珠,换莫爷一枚赤阳圣果如何?”

    庞白鸿厉声道:“墨枫林!你是要与我广源行为敌!”

    耳边传来一声低咳,秦翰淡淡道:“天下之大,广源行未必能一手遮天。”

    庞白鸿一颗心直沉下去,他以为自己已经小心戒备,没想到身后还有这么多人盯着。

    “原来是秦大太监。”

    庞白鸿冷笑道:“姓岳的虽然不在了,我照样能把你踢出朝廷。”

    秦翰轻咳一声,“当今陛下乃是英主。”

    “哈哈!”

    庞白鸿仰天大笑,“真是好笑,你被打发到边境几十年,连如今宋主的面都没见过,献的哪门子忠心?”

    秦翰淡淡道:“老犬尚且恋家。”

    庞白鸿没想到他竟然自比忠犬,姿态放这么低,把他一肚子的嘲讽都憋了回去。庞白鸿半晌才道:“真是个好奴才。”

    周飞舌绽春雷,“要打便打!何必饶舌!”

    他长枪一挑,直接将整块寒冰挑到半空。莫如霖身前的瘦削男子袖中飞出一条长鞭,卷向寒冰。庞白鸿并指如刀,一掌斩中鞭梢。

    墨枫林扬声道:“莫爷?”

    莫如霖手一摆,那名铁塔般的汉子取出一只玉匣,抛了过去。

    墨枫林接住看了一眼,然后捧到秦翰面前。

    秦翰默默接过玉匣,摩挲半晌,开口道:“宗泽。”

    宗泽早已等得心急,长枪一展,一招燎原千里,朝周飞杀了过去。……

    程宗扬看着地图,半晌才咳了一声,“有点不对……怎么多了一条路呢?”

    朱老头幸灾乐祸地说道:“小程子,迷路了吧?大爷早就说了,这地图靠不住,你还不信。要不咱们再下去一层?”

    “我敢百分之百肯定,下面是停车场。你要能捡到宝贝,我把手剁给你。”

    朱老头还想啰嗦,信永虎着脸,气贯丹田一声痛喝:“一边去!”

    然后堆起笑脸,“大哥,我听你的!”

    程宗扬问道:“左护法?”

    左彤芝笑道:“听你的便是。”

    “那咱们就往这边看看,路不对咱们就回来。”

    刚走几步,程宗扬已经觉得不对了,脚下从光滑的地板变成泥土,似乎是有人从墙壁上开了条山洞,被自己一头闯了进来。

    程宗扬正想回头,信永忽然一拍大腿,“我就说跟着大哥走没错吧!”

    他捡起一件东西,献宝似的递过来,“看看!看看!我们佛门的印记!”

    程宗扬一看,那是块玻璃,上面有一个“卍”字符,符记不在正面也不在背面,而是在玻璃中间,仿佛一层细碎的气泡,浑然天成。他心里生出一丝好奇,难道是哪位高僧挖的山洞?

    信永小心接过碎玻璃,宝贝一样揣在袈裟里。众人走了片刻,脚下又变成地板,身边的山洞也变成走廊。程宗扬明白过来,多半是前面道路不通,有人干脆从旁边挖了一条路出来,正好绕过那些密封门。

    左彤芝提醒道:“小心,有人进来过。”

    程宗扬仔细一看,地上洒着几粒泥土,痕迹看起来还挺新。

    “谁在这里?”

    里面有人叫道:“这是我们周族的地盘!不经我们周族允许擅闯入内,格杀勿论!”

    过了一会儿,响起一个娇嫩的声音,“人家又不是故意要进来的。”

    武二郎一听就乐了,用膀子扛了扛程宗扬,挤眉弄眼地嘀咕道:“程头儿,真巧哎。有日子没见乐丫头了吧?”

    程宗扬也禁不住咧开嘴,“不瞒你说,刚见过。都怪你那嫂子……得,你那邻家的妹子。棒打鸳鸯,缺德透顶啊--哥儿几个,准备动手!乐丫头是我的,其他归你们。”

    癫头陀、武二郎摩拳擦掌,准备出手,耳边又响起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周飞算哪根葱?这地方是我们家祖传的。你进来那条山洞,就是我们家前辈挖出来的--买路钱交了吗?”

    武二郎扯开喉咙,“小狐狸!你还真会找地方,专门在这儿等我们的吧?”

    “武二?”

    萧遥逸叫道:“还有谁!”

    程宗扬笑道:“只差一个紫丫头,咱们人就齐了。小香瓜,你乖乖别动。”

    说着“嗒”的一声轻响,灯光猛然亮起,照出三名呆若木鸡的周族人。武二郎和癫头陀同时出手,两人比赛似的冲过去,一个拧断对手的脖子,一个把对手直接拦腰折断,最后一个却是眉心中了一箭,摇晃着扑倒在地。

    萧遥逸坐在一只箱子上,潇洒地举着一张弯弓。乐明珠躲在一只箱子后面,露出一张圆圆的俏脸。

    程宗扬笑嘻嘻张开双臂,乐明珠脸一红,最后还是忍不住跃过来,扑到他怀中,“师姐让在这里等她,我一个人待在这儿都快吓死了。”

    程宗扬道:“小狐狸,她不敢动,你怎么也不吭声呢?”

    “行了,她都够走运了。光明观堂的人啊,我跟你说,要不是听着她是个小丫头,我这一箭早就射过去了。”

    萧遥逸打量着乐明珠,“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还行。丫头,往后好好服侍我们程头儿。”

    乐明珠气恼地朝他作了个鬼脸。阿兰迦被她逗得笑了起来,两女对视一眼,忽然都红了脸。

    “脸红什么呢?”

    乐明珠咬着他的耳朵小声道:“我听到他们在亲嘴……嘻嘻。”

    阿兰迦无力地反驳道:“你听错了……”

    武二郎道:“亲就亲了,有啥啊。”

    说着往乐明珠脑后一按,乐明珠正趴在程宗扬耳边说悄悄话,顿时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嚷道:“武二!坏死你了!咦?你胸上怎么有两个洞洞?好奇怪的纹身。”

    这边几人重新聚首,笑闹不已,徐君房和朱老头蹲在墙角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默默低下头。

    程宗扬把萧遥逸拽到一边,小声道:“你们两个怎么勾搭到一块儿了?”

    “听长的听短的?”

    “短的。”

    萧遥逸漫长吟道:“邂逅相逢,适我愿兮。”

    “干!长的。”

    “这说来就话长了,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跑临安来吗?”

    萧遥逸道:“江州之战后,说亲的都快把我爹的门槛磨平了。我爹喜怒不形于色的脾气都被逼急了,把我叫去骂了一通,然后拿出王茂弘的孙女,谢幼之的妹子,让我挑一个。”

    “那两个姑娘不好吗?”

    “何止是好?德容言工都是一等一的。长得漂亮,家教还好,又能持家,又能生养。你写字她给你磨墨,你喝茶她给你倒水,就算你想娶妾,她还给你配四个丫鬟。”

    “这么好你还挑什么?闭上眼摸一个都是赚的。”

    萧遥逸叹了口气,“这么给你说吧,你要想春游,她会安排车马,带上奴仆小厮,在溪边汲水烹茶,赏春踏青。但你要想跟她一起骑马,那就不行了。春游一次还好说,再想去,她就会说你不务正业,整天督促你上进。你在床上想换个花样吧,她能给你说半宿的大道理。”

    程宗扬特同情地看着他。小狐狸要娶个这种媳妇,活活是烈马套上个笼头,急都能把他急死。

    “现在找到合适的了?”

    萧遥逸唇角露出一丝笑意,望着阿兰迦道:“初会就已许平生。”

    “你就扯吧,刚见面你们谁都看不起谁吧。”

    “是她看不起我。我还对她笑来着。”

    萧遥逸道:“我就是想找个能一块儿玩的。我一眼看到她,就觉得找她当老婆挺好。”

    程宗扬笑道:“你是娶媳妇,还是找玩伴呢?”

    “要的就是能一块玩的老婆!”

    小狐狸这么理直气壮,自己也不好说什么。程宗扬道:“她是胡人吧?”

    “铁勒阿兰氏的。”

    “侯爷会答应吗?”

    “不答应我就搬到军营里,天天跟一群军汉混在一块儿。谁再来说亲,我就说我玩龙阳的,小姐就省了。府上要有俊俏的小少爷给我说说,大伙儿做个相好的。你看着吧,我爹要能撑过三天,我萧字倒着写。”

    “你还真会玩啊。”

    “那是,专治老爹二十年!手艺精着呢。”

    两人笑了一会儿,萧遥逸道:“还要你帮个忙。”

    “说。”

    “到时候我去铁勒提亲,你帮帮我。”

    “没问题!还有谁?”

    “孟老大肯定去不了,二哥也悬,江州事情太多。不多四哥、五哥、六哥、七哥肯定去。”

    “这么多?”

    萧遥逸叹了口气,“我怕人不够。你不知道,铁勒人跟我们岳帅……”

    程宗扬试探道:“有仇?”

    萧遥逸点了点头。

    “哎哟妈啊,我这心里可算是平衡了。老岳坑来坑去,终于坑到你头上。千万别说话!让我先美一会儿……”

    闹了半晌,程宗扬才道:“你们几个怎么都跑到这儿来了?”

    萧遥逸道:“我在外面见到岳帅留下的暗记,一路找了进来。”

    乐明珠道:“我是跟着师伯的印记进来的。”

    信永东瞧西望,两眼骨碌骨碌直转,忽然惊呼一声,扑过去抱住一件水晶圆盆,“佛门重宝啊!”

    信永扯开袈裟,就想把那只足有脸盆大小的水晶盆往怀里揣。萧遥逸一把按住,“别以为你是和尚我就不打你!看清楚,这是我们岳帅的东西!”

    乐明珠也气鼓鼓按住一角,“这是我师伯的!”

    信永叫道:“天地良心啊!这上面还有我们佛门的标记啊!”

    “滚!这是我们岳帅的独门标记!”

    “瞎说!这种标记明明只有我师伯才能画出来!”

    “佛门的!”

    “岳帅的!”

    “师伯的!”

    三人吵得不可开交,最后不约而同看向程宗扬。

    “大哥!”

    信永声泪俱下。

    “圣人兄!”

    萧遥逸义正辞严。

    “大笨瓜!”

    乐明珠又气又急。

    “--你来评评理!”

    程宗扬低头看着那只巨大的玻璃碗,半晌才艰难地说道:“信永啊,这个不是佛门标记。”

    “怎么不是?明明就是啊!”

    信永都快哭了,“你刚才不也说是吗?”

    “我刚才没看清楚--佛门是卍字符是左旋的,这个是右旋的。”

    “佛门也有右旋的啊!”

    “你别斜着拿啊,放平!看到了吗?不光是右旋,而且角朝上--这是纳粹的标记。”

    萧遥逸道:“喂喂,这是我们岳帅的。”

    “你们岳帅是个纳粹收集癖。”

    乐明珠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才不管什么标记呢,反正这是我师伯画的,就是我师伯的东西。”

    萧遥逸气势汹汹地一拍箱子,“光明观堂是向我们星月湖大营下战书吗?”

    乐明珠趴在水晶盆上,“我才不怕你吓唬我!就是我师伯的!”

    遇上小丫头耍无赖,萧遥逸也有点抓瞎。朱老头看不下去了,一跺脚,背着手转身就走,“吵赢了,你也不光彩啊!”

    程宗扬赶紧给萧遥逸一个梯子下台,“别争,咱们先看看有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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