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书阁 > 龙山四友 > 三十四冷雨秋宵惊来巨寇

三十四冷雨秋宵惊来巨寇

推荐阅读:渡劫之王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一念永恒武道宗师

刘书阁 www.liushuge.com,最快更新龙山四友最新章节!

    公亮、虎女不料来势这等神速,纵得又高又远,落地无声,几乎被它吓了一跳。同时看出那黑影双目金光四射,飞将起来宛如流星过渡,认出那是异兽红-,好生惊奇。

    公亮知道红-既然去而复转,去路又在村后险僻之处,分明敌人业已大举来犯,奉命来此相助。有此猛恶无比的异兽,比添十个能手还要得用,单那神力便非人所能敌,心方一宽。虎女忙说:“红-打手势,要我们朝野儿来路驰回,也许有事发生。野儿业已遇敌,因其贪功好胜,未发信号。此人生具异禀,力大身轻,人也极好,只是性暴心直。

    老贼婆萧五姑恨毒我们,恩师所赐皮衣本为对付她的毒药暗器,今夜忽命红-送来,必是女贼婆领头来犯,想要行刺。大哥也得了信,知道女贼徒党众多,本领又高,恐其漏网,想先下手除去,故意放她进来,等其会合,方始下手,一网打尽。表面令我夫妻搜敌,实则故意支开,事前也不明言,以防女贼机警,我们先有成见,被其看破。依我猜想,贼党还是前面来的居多,也许分成前后两路。村后这面虽有贼来,决不会多,非但二虎奉命防守,等敌人刚一过崖,便即暴起扑杀,不令逃走,连红-也是为此而来。他们多半埋伏在缺口边界危崖之下,所以看他不见。野儿天真义气,看他心意虽觉上了女贼婆的当,仍以为受过她师徒的恩惠,不愿与之为敌,听说用诡计收他为徒的狗男女尚还未死,莫要孤身走来,狭路相逢,想起前情,不好意思出手,反为所制,我们快些走吧。”

    二人一路飞驰,借着沿途山石林木掩蔽,一路查看过去,晃眼走出多半,相隔平台只有小半路程,方觉无什动静,野儿偏是不见。又疑他和伊萌交厚,恐其独留遇贼,寡不敌众,中途折回,前往相助。刚由树林绕出,想顺湖边一列山石往前驰去,忽然瞥见平台上面的风雨灯突然点起十来盏。那灯均是娄氏弟兄巧思特制,非但灯光明亮,不畏风雨,灯杆也是钢铁制成,十分坚固,高的好几丈,最低的也有一丈多高,垂向四外,灯光的高低大小和光色均可随意变换,本是平日全村人众夜间操演作为号灯之用。自和西山成仇对敌,极少点用。偶然夜宴,至多点上两三盏,并将灯光放低,不让外人看出,另用竹吹铜笛和另一种随身灯筒,旗花响箭,传达信号。这时忽然点起甚多,并将当中吊杆上的三盏主灯一同高吊起好几丈,四外还有好些矮灯,照得平台顶上一片光亮,空中云连雾均被映成了红色。风势早止,天空中已有雨点下落。二人心想,此是何人所为、伊萌虽是胆大淘气,但极机警细心,决不会做出这样事来。心方惊疑,忽听前侧面有人喝骂之声,野儿也在其内,似和对方争论,料知方才所说业已应验。又听出对方口风凶恶,野儿似已为人所制,心中一动,忙即悄悄赶去。到后一看,野儿上身所着羽衣业已被人脱去,不知用什方法将其绑在树上,正在鞭打。野儿并不害怕,也未反抗,在对方灯筒光中急口喝骂,并还劝说,要来人急速逃走,否则休想活命,语声却低。对方两男一女,一个手指野儿,咬牙切齿,恶狠狠低声咒骂,一个手持铁鞭朝野儿威吓,拷问虚实,到时刚刚打下,业已挨了一鞭。第二鞭刚刚举起,那贼正怒喝:“忘恩负义的畜生,快说实话,否则休想活命!”野儿挨了一鞭,好似激怒,转口怒喝:“狗贼休要不知好歹,当我真个怕你,不能反抗么?”当地偏在崖后树林之中,地最偏僻,轻易无人走过,虎女最爱惜这两小弟兄,见野儿一件最珍爱的羽衣被三贼剥去,二男贼一个正朝平台那面张望,一个毒打野儿,拷问口供,所用兵器也被那贼抢去插向地上,并把铁流星夺在手里,看意思野儿再不答应,便用铁锤下那毒手。第二鞭也抡将起来。不禁怒火上撞,冷不防扬手就是好几枝连珠飞针,照准男女三贼打去。

    持鞭那贼正是野儿受愚拜师的男贼徒冉恭,方才如和伊萌同路,并不至于遇险,也是所穿羽衣在暗中发光惹出来的祸事。这男女三贼徒受一贼党指教,老早便由西山绕走百余里,由东山出口那面偷愉入山,径由村后缺口偷偷掩进。这时二虎业已赶到,因有九个贼党当先在前,分路掩来,恰巧到在三贼前面。刚刚攀援下崖,便被二虎分头截住,当时扑死了五个。下余四贼本领颇高,虎正在拼斗,三贼恰巧赶来。为了贼师萧五姑年纪越老,性更刚愎好胜,连遭失利,心中痛恨,口气还是那么骄狂任性。这伙贼党见她倚老卖老,俱都不服,当夜便因双方互相讽刺,全被激怒,约好分头行事,以暗杀为首敌人打赌。表面同仇敌忾,实则互相嫉视,都恨不得对方丢人现世,身败名裂,自己成功得胜,扬眉吐气。男女三贼徒本领既高,人更刁狡,奉了女贼婆之命两路夹击,乱杀一阵,去分仇敌心神。女贼婆本人自恃名头高大,同党又多,还要装腔作态,登门讨战,表示她的身份,不做偷愉摸摸举动,暗中却把徒党分成几路,用的全是诡计,这男女三贼便是其中之一,刚一上崖,便听喊杀惨嗥与虎吼之声,朝下一看,四人两虎正在相持,记恨前怨,非但没有出力相助,反而想下诡计,说上一套便宜话,假说此是神虎,十分厉害,非人力所敌,不乘此时逃走必为所杀。你们都有本领,我们甘拜下风,无法相助等话。一面看好下面形势,仗着一身轻功,二虎又被下面四贼绊住,用飞抓套索轻悄悄绕着崖顶,寻到下降之处,乘机越过。说也真巧,当地虽是一条急流汹涌的深沟,两面危崖相隔却只三丈,又是一高一低,上面草木繁茂,荆棘丛生,不是秋深木落,连个插足之处都没有。对面危崖又极陡峭,三面森林包围,春夏间毒蛇最多,并有大片污泥,连在当地久居的村人都无一人去过。三贼原是贪功心盛,无意之中遇到巧事,崖壑又极曲折,连那么灵警的两只大虎均被瞒过。早就听说神虎奇迹,知道人虽越过,前途吉凶难定。又见全村黑沉沉,静悄悄,通不见一个人影,静得怕人,越料不是寻常。想起以前几次来人失踪之事,落地之后反倒有些胆怯。后来商量了一阵,决计觅地隐伏,先不发难,等到乃师和同党相继赶到,发出信号,再行下手。正顺湖边树林朝平台侧面掩将过去,天气阴黑,也看不出人家房舍是在何处。行至中途,方始看出人家多在东岸。西岸一带肢陀起伏,不是山石林木便是田亩菜畦。正在加急前进,猛瞥见对面飞来一蓬白影,在暗影中发光。野儿这件羽衣男女三贼见过多次,已有一点疑心;后又看出身材高矮相仿,已快由侧面走过,女贼越看越像,随口噫了一声。

    野儿始终不信仇敌会由村后掩进,只因平日公亮,虎女对他关切,心中感激,反正无事,不愿违背,便跟了来。来就觉着侧面林中有极轻微的响动,心已生疑,未容停步,又听声息,当时警觉,自恃胆勇,一紧手中尖刀棍,便纵将进去。三贼自然一见就认识他,知已降敌,先恐倒戈为敌,还不敢冒失动手,特意引往隐僻之处,见他不曾出声呼敌,喊人来攻,心方稍定,转身笑问:“野儿,你怎没有良心投降敌人?”野儿到底人太忠厚,虽经师长同门解说,明白善恶邪正之分,终觉以前受过贼徒冉恭、仇香云夫妇的师恩,当初如非这两人早已葬身冰雪之中,就是受愚拜师,也曾有言在先,说自己已有师长,受恩深重,此时虽寻不到,将来相遇仍必重返师门,不能怪他没有信义,对方也都答应。女贼婆师徒人虽淫凶万恶,对于自己总有好处,不应倒戈相向,与之对敌。

    见人之后,越发触动旧情。上来心乱如麻,既觉邪正不能并立,三贼此举关系全村安危,如被得胜,东西两山土人从此堕入地狱,不得超生;但要自己下手杀他,心又难安。正打不起主意,好生为难。闻言脸更发热,心里乱跳,暗忖:对方虽是恶人,我也不应恩将仇报。恩师之命又不敢违背,帮助他的仇敌,祸害两山土人,更是极大罪恶。忙中无计,以为一个人必能明白利害,妄想两全,苦口劝告令其逃走,兔被各位英侠发现,送了性命,总算报了师恩,也不至于危害村人。这两人如能够改邪归正,以后见面仍当师长看待,照样恭敬。否则心已尽到,恶人终有恶报,我不与之为敌,别人杀他也不相干。

    念头一转,还当主意想得高明,便喊:“师父,此事不能怪我。我早和你们约好,如遇昔年救我的恩师,不论何时何地,我必随之而去,决无反顾。那日随同诸位师叔来香粟村窥探行刺,不料敌人厉害,全数杀光,只我一人与敌拼斗,彼时怒火攻心,丝毫不曾惜命贪生,正想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是利钱,把命拼掉都可,决不丢人。忽有两人先后凌空飞落,内中一个姓尹名公超,正是我昔年救命恩人,曾允收我为徒弟的恩师,我日夜时刻都在想他,不是一年。休说他知我受人愚弄,拜人为师不是本心,仍允收我为徒,便是因我助纣为虐,杀死除害,我也心甘情愿,决无话说。因此来的人只我一个保得活命。就这样,我还向恩师明言受过你师徒好处,二位师父又有救命之恩,休说师祖和你俩夫妇,便是你们手下徒党,我如相遇,也决不愿与之为敌,恩师和各位师长全都答应,事情真假早晚自会知道。当初曾经约定,不能说我忘恩负义,我如没有良心,休看你二位是我师父,真要动手,并不在我心上。何况这半个月来,连经恩师和各位师长指教,已与以前不同,今夜又是奉命搜敌,便我不好意思动手,只消发出警号,埋伏立时发动,怎会到此隐僻之处,连句大声的话都没有说呢?依我相劝,这里异人甚多,还有好几位前辈剑侠在内,巴家庄虚实全都知道。你们未来以前今夜已早得信,有了准备,不是有心诱敌,休说你们这点人,便是桐柏山五恶全家和那几个著名的凶僧。恶道全数发动,也休想走进一步。以前来的几次贼党哪一个不是好手,算计人数,未了可有一人生还,你们想也知道厉害。本来我就不便为敌,也应报警,由他们埋伏的人合围擒敌。只为想起以前救命之恩,只要你们能够听我良言,不在这里生事,我便拼受师长责罚,设法引路,送你三人逃回,免得同归于尽。以后如能改邪归正,我一样当你师父看待,否则我也不与你们为敌,自有别人为众除害,与我无于。话已说完,心也尽到,听不听由你,但要在此闹鬼,我却要发动信号去喊人来了。”

    冉贼夫妇已极凶恶,同来那贼名叫张金郎,外号黑心无常小刀鬼,本领虽然较差,人却阴险狡诈,也最得宠,诡计多端,无恶不作,自见野儿早就想好毒计,看出冉恭闻言大怒,气得声音都抖,恐其把话说错。因野儿以前最得女贼婆的宠爱,性又疾恶,看不起这班男女淫贼,对冉贼夫妇还能恭顺,余贼全不放在眼里,也不受女同门勾引。稍摆师长架子,立时发怒,辞色极为难堪,老贼婆偏又宠爱,一句坏话也说不进,心中恨毒。明知处境危险,仍想公报私仇,知道野儿天性忠厚,不忘前恩,正好暗算,一半出气,一半拷问真情,还除去一个强敌。忙凑近前去,暗朝冉贼夫妇拉了一把,抢先问道:

    “这都不去说他,你师父当初救你性命,为你费过多少心血?姓尹的是否你以前所说那人也不知道,听你所说好像还有天良,就算怕死降敌,借着以前几句谈话推托,谁不惜命,也难怪你。但有一件,当你上次失踪不回,曾有多人说你身轻力大,机警异常,就是敌人势盛,也应逃回,决不至于送命,多半怕死投降敌人,你师父、师娘极口说你忠心义气,断无此事,并还与人打赌,不料果然降敌,大出意外。因你是个怕死贪生,忘恩负义的小人,自然伤心痛恨,你看他夫妻气成什么样子。我们也早看出敌人戒备严密,不用你劝,早就打算溜走,此来本是窥探虚实,共只三人也做不出什么事,只是恶气难消。想你当初,不遇他夫妇早已冻死冰雪之中。你如天良不曾丧尽,容你师父师娘稍微出气,哪怕此后双方成为路人,见面不睬,也不相干,你看如何?”

    野儿不知三贼拿准他不会反抗,故意借话激将,想下毒手,虽也料定张贼不怀好意,暗忖:此事左右两难,对方真要打我一顿便算完事,从此各不相干,脱去师徒关系,免得种种为难也是好事。一面又大自恃,以为一身铜筋铁骨,恩师所传内功暗中苦练多年不曾间断,近日连受高明指点,仗着以前根基太好。一点就透,功力越发大进,本来不易受伤;今夜又穿上这身皮衣,方才背人曾用刀斫试过两次,连印子都没有。最奇是两眼冒起两个小泡,好似蒙上一层透明的软镜子,刀剑竟刺不透。反正对头无可加害,胆又大了许多,便怒答道:“你这好恶小人,前在太行山几次害我,我都知道。方才你拉师父的手想要闹鬼,我也看见。你这样无耻狗贼,我不与你多说,只他夫妇愿意怎么都行,这气如何出法,还要我的命不要,却要明言在先。如想阴谋暗算,假话骗人,却莫怪我反抗。”冉恭得到张贼暗示,顿起杀机,冷笑说道:“你这小狗忘恩背叛,本应杀死才消心头之恨,一则当初命是我救你,好歹师徒一场,如其所说是真,重投前师也难怪你。但我夫妻教养你多年,这等结果实是恶气难消,我也不要你帮助,此后更不认你是我徒弟,气却非出不可。因我夫妻以前对你宠爱太甚,从未打骂过一次,转眼便成仇敌路人,实在想不过味,本想打你一顿从此各不相涉,便当我是敌人也无话说。但你天性凶野,我们又在虎穴之中,休说反抗,稍一出声也受其害。你如稍有天良,便容我们将你绑起,放下兵器,打你十鞭,决不伤你性命就是。”

    野儿脸嫩心直,旧恩难忘,心想这条命本是拣来,至多被他们毒打一顿,吃点苦头,凭自己的功力必能禁受,就被绑紧,稍微用力,一挣便断。对方如下毒手,再行脱绑而起也来得及。立时改容答道:“二位师父如能听我良言,休说打我一顿,便叫我死也无话说,只不许别人欺我,由你处置便了。”说罢,自将尖刀棍、铁流星放向地上,双手一背,因不许别人动手,张贼先没过去,只发了一个暗号。野儿深知张贼诡计挑拨,想要害他,暗骂:“狗贼,等我挨完了打再和你算账。他二人我虽不会为敌,你却休想逃得活命!”心中寻思,刚把手往后一背,隐闻张贼低声说了一句黑话,以前不曾留意,虽不知说些什么,料其暗中加毒,必有阴谋,还在低喝:“张金郎狗贼,二位师父本无打我之意,你偏要他们做尽做绝,却不想你们此时落在敌人天罗地网之中,转眼就要遭报,还敢诡计害人,你决伤我不了。”话未说完,猛觉手上一紧,暗中用力一挣,勒得甚紧,这才想起贼党所用套索看去又细又长,能够发出五丈以外去套敌人人马,寻常刀斧均难斩断,厉害已极。心虽一动,但因前在山中背人试过,曾经挣断一次,只是费力勒得生疼。暗忖:冉氏夫妇是用套索的好手,铁流星手法便他所教,尤其善于绑人,又快又狠,所挽套结巧妙非常,朝人身上一抖一绕,当时全身勒紧,休想转动分毫,开头颇松,绑紧之后外人却难解开,他用手法一抽一抖,当时自会松落。以前还曾学过,他那手法始终不曾学会。明知脱绑困难,心仍不以为意,一看所绑的树是根半抱粗的杉木,正在估计少时如何挣脱,猛瞥见女贼仇香云已将铁流星拿起,觉出不妙,只喝:“你们说了不算,却莫怪我反抗。”声才出口,张金郎已将腰间链子鞭解下,抢前说道:“你放心,说好用鞭打你,决无二样。”野儿又喝:“我不许你动手!”冉恭接口低喝:

    “我被你气得手都无力,请他代打,反正十鞭,有什相干?”野儿心中恨毒,暗中还用师传内家真气准备挨这十鞭,打完立时暴起,将张贼撕裂两片,以消恶气,冷笑答道:

    “师父,你明有生路不走,偏听狗贼谗言,少时逃走不脱反害自己,这是何苦!”

    张贼不等话完,便喊:“大师兄,你去观风,我来代你拷问,这厮虽极可恶,总算言而有信,决不至于无耻喊叫,我也只打十鞭为止。他不知这副套索的厉害,也许还在做梦,想等打完和我寻仇呢。冉大嫂,你将灯筒取出,我还有事呢。”说罢,借着女贼灯光刚将上身那件羽衣解下,野儿本是双手被绑,从腰到脚缠了好几圈,一头吊向树干之上,脚跟虽然踏地,上半身却并不在树上,也未连肩绑紧。这等绑法最是阴毒,看似全身不曾离地,手也没有向上吊起,挨打之时却是随同敌人鞭棍左右乱晃,增加许多痛楚,并还不易使力。野儿自不知道,见张贼来解羽衣,井还笑说:“无知小狗,放大方些,我是怕将你心爱的外皮打坏,先解下来,打完仍是你的,我决不要。”话未说完,忽然看出野儿周身火也似红。方才双方相对,已觉对方神情有异,因在黑暗之中,又恐被人看出,只将灯筒稍微一照。野儿上有羽衣,下有兽皮围腰,行前又因伊萌说戴上帽套,从头到脚鲜红如血,又是那么光溜溜的,除却眼睛上面鼓起两个小包,口鼻两耳露出一点气孔而外,通体油光滑亮,像个赤身裸体的怪物。就围上兽皮,上面光头也不好看,匆促之间寻不到红布,便将白布扯了一条扎在头上。三贼黑地里匆匆相遇,自未理会,及用灯筒邻近一照,又将毛衣脱去,不禁大为惊奇。女贼首先喝问:“你怎变成和鬼一样,周身通红,连衣服都不穿?”野儿头有布巾未脱,知道这件皮衣穿在身上,周身紧贴,与肉相连,宛如天然生就,对头尚未看出,心中好笑,方想明言,张贼也在一旁喝问:“是否姓尹的老狗用药变了你的形貌想要闹鬼,快说实话,免得找死,还说我们言而无信。”野儿闻言大怒,低喝:“狗贼,要打快些,你早该遭恶报,莫要耽延时候,等我师叔寻来,累他两人一起遭殃。”一面又向女贼连声劝告,令其速逃。张贼本想拷问了虚实再下毒手,一见不理,扬手就是一铁鞭。野儿挨了一下虽觉厉害,一则还在恃强,二则答应在先,不能不算。正在暗运真气,看准来势,将这十鞭打完再行报仇,一面用足全力想将绑绳挣断、准备相机应付。仇敌单用鞭打,便由他打去;如有别的恶念,立时反击。振了两振,没有挣断,心方有点发急,第二鞭又快打下。张贼正在耀武扬威,和冉贼夫妇低声咒骂,准备先将野儿左臂打断,看准左肘关节猛力打下。

    公亮、虎女忽同赶到,看出野儿心粗胆大,被人诡计愚弄,还不肯喊,都是急怒交加。虎女出手更快,这一串连珠飞针打得又急又准。林中黑暗,女贼手又拿着灯筒,虎女由侧面暗中走来,正与张贼相对,灯光照处看得逼真。男女三贼却没想到树石后来了强敌,相隔又只丈许远近,便是知道也难闪躲。张贼恰在喝骂,口正张开,头一针先由口中打进,穿喉而过,右手也中了一针,如何禁受得住?一声急叫,当时丢鞭倒地。冉恭闻声惊觉,握刀回顾,瞥见张贼和贼妻一个倒地,一个也负了伤,急呼风紧,往旁纵开。同时又有三两寒星一闪,骤出不意,惊慌忙乱中忙用手中刀招架,往旁闪避,一针被刀打落地上,一针擦耳而过,将耳轮刺破半边,觉着敌人暗器又劲又急。刚负痛纵起,猛瞥见一条白影带着一道寒光和一股急风迎面扑来,暗中看出是个女子。女贼灯筒已落,还未看清面目,正在心慌胆寒,打算虚挡一刀,稍微招架,往外逃窜。说时迟,那时快,这男女三贼都有一身极好轻功,本领颇高,冉贼更是女贼婆大弟子,虽因多年荒淫,体质亏损,真力不济,没有另外四个男女贼徒厉害,究非庸手,尤其久经大敌,甚是机警,公亮、虎女要想杀这三贼,如在平时并非容易,只为三贼一来便看出敌人暗中有了戒备,形势不妙。初见野儿时冉贼夫妇本心只想对方没有敌意便是好事,再能勾动旧情,探出一点虚实更妙。深知野儿不是易与,只有戒心,并无伤人之念,正在假装气愤,想要乘机探询。被张贼一蛊惑,又看出野儿天性忠厚,不会倒戈相向,虽然勾动杀机,身在虎穴,到底有些胆怯情虚,无奈敌人虚实一点不知,意欲拷间出了真情再作打算,便由张贼下手。正提着心朝外张望,没料到强敌会由后侧面悄没声掩来,扬手就是一串飞针。

    张贼首先倒地,贼妻仇香云也连中了两针,右肩骨已被打碎,伤势最重,奇痛彻骨,纵往一旁,冉贼惊慌忙乱中只顾闪避,哪知前面敌人的剑还未及招架,猛又觉着身后飕的一声急风,暗道不好,想往侧面纵逃,已是无及。敌人来势神速,哧嚓一声,后背心已被敌人宝剑透胸而过,一声惨号过处,虎女一双长剑也同时斫到,瞥见公亮赶来夹攻,刺中贼的后心,敌人右膀也被自己连刀斩落,知无生理,忙即返身改朝那女贼追去。耳听身后叭咻两响,贼尸已倒,回顾公亮就势一脚,将贼尸踹翻地上,朝野儿赶去,忙即低喝:“今夜来贼恐不止此,平台上灯光奇怪。我已听出上面有人动手,为何未见信号?

    我们暂时不要出声,以免打草惊蛇,生擒女贼拷问要紧。”

    说时,女贼业往斜刺里逃去。虎女看出敌人不知地理,前面乃是一条死路,便将脚步放慢,虚张声势,专一留意侧面,防她遇阻改道逃走,想等公亮放了野儿,三面全围,以便生擒,免被情急自杀。忙中回顾,公亮已将野儿放下,轻悄悄掩往前面,野儿也拿了兵器随后赶来,料定女贼无法逃走,刚刚掩将过去,一面取出灯筒朝那尽头峭壁凹中一照,女贼业已被人点倒,料是自己人所为。照此机密,必有成算,否则事前不会连个信号都没有。因那女贼还能开口,虎女正在喝问:“来贼多少?”野儿也由后赶到,见女贼人已不能走动,灯筒照处,肩上鲜血淋漓,神情惨厉,一双凶睛饱含痛泪,苦痛已极,想起昔年雪中相救之情,心中一软,便朝公亮求说:“饶她一命。”公亮还未及答,女贼已先哭喊道:“我身受重伤,肩骨被暗器打碎,痛得攻心,本已难于活命。方才逃到这里,忽由黑暗中闪出一人,来势绝快,一下便点中我的重穴,便是解开,真气已破,至多还有十来天活命了。我已明白过来,恶人终无好下场,何况我丈夫、同党均已惨死,今夜虽有不少人来,看你们的防御这样周密,料也凶多吉少。我并不想求生,只是此时伤痛难忍,受不了这活罪。我虽不好,方才不该听信同党之言想要害你,到底师徒一场,请你念在昔年情义,反正我又逃走不脱,代求他们将穴道解开,囚禁起来,给我一点伤药,容我住上些日,好好死去,保一全尸,再将我备棺埋葬,不要抛尸露骨,我就感激不尽了。”

    虎女人本服软,又见野儿天性纯厚,方才敌人还在行凶,对他咒骂毒打,要他性命,转眼之间反客为主,刚刚死里逃生,见女贼向他哭求,非但不记前仇,不等话完,便望着自己和公亮,大有求情之意,神情甚是惶急。拿灯一照,皮套里面业已兜满泪水,女贼说得也颇可怜,越发心动。方要开口,野儿看出公亮面有怒容,恐其不肯,已先跪了下去。虎女因事在紧急,平台上面还有敌人动手,不知胜负,急于问完赶去,一摸身边兜囊中常备伤药还有不少,随手取出,不等开口求说,忙喊:“野儿快起,此时无暇多谈,伤药拿去,当时可以止血定痛,但是解她不得。问她共来多人?有何诡计阴谋?快说实话,我们还有事呢!”公亮看出女贼伤重狼狈,所点又是重穴,知其无力逃走,照眼前形势,虽有自己人在暗中主持,到底是谁,和敌人来意,贼党多少还不知道,事起仓猝,好些可虑,急于探询明了虚实,好往平台对敌,忙喝:“女贼快说实话!”又告野儿,少时将她送往左近崖洞之内藏起,暂保一命,事完再行发落。女贼平日虽极凶恶,到此地步也成了斗败公鸡,垂头丧气,心胆皆寒,一任敌人喝骂,丝毫不敢倔强,连声应诺,只求暂时饶她一命,免去伤痛,有问必答,什么机密都尽情吐露,说将出来。公亮人本机智,问得简单扼要。野儿刚把伤药代女贼上好,话也问完。三人一听贼党果分两起来犯,并还各分三路进攻,用心甚是狠毒,不禁大惊。

    原来桐柏山五恶约来一人名叫孔炎,恰与秦氏兄弟之父有交,曾在香粟村住过半年多。事隔二三十年,休说娄氏弟兄未来,连秦正也刚出世。因秦父喜武好友,偶往山外路遇,谈得投机,先叙口盟,拜了兄弟,后来山中相访,友情颇深。本来宾主相得,准备久居下去,只为孔炎天性好色,住了不到半年,便与主人堂妹勾引成好,有了身孕,自觉不好意思;又知秦家财多,于是卷了大批金银细软留书逃走,从此便未上门,彼时孔贼年纪甚轻,最喜打猎,东山地理极熟,好几条险僻之径连主人平日都难走到的山路都还记得。他和桐柏山五恶中的三眼神魔朱锦是两郎舅,乃姊便是朱锦之妻,恰巧秦妹前年死去,便告奋勇赶来。群贼只知几个强仇大敌所居东山香粟村的道路,先还不知虎女所居之处和敌人强弱虚实,也是事情凑巧,孔贼奉命先来送信。人本好狡,未入山前途遇一人,乃是一个常往山内收买药材的客商,因惧怕西山恶霸凶威,东山路远,不曾去过,胆大贪利,知道山中产有珍药,以前只是常时偷偷入山,去向土人收买。后和铁汉相识,照例每去都是先寻铁汉商计,已有一年未来。早就听说虎女许多奇迹,并不知道新近双方发生争斗之事。一个人翻山过岭,冒了危险赶到两山交界一看,铁汉不在,西山那面的土人差不多都走光,剩下一些妇孺老弱。天已昏黑,没有住处,好容易寻到一个相识人家,想要投宿,那家只剩一个老妇和两男女幼童,先不肯留,后经苦求方始答应。

    那人见当地一个年轻男子都没有,生了疑心,正想明日试着寻找铁汉,收买药材,不料两山交界有人防守,发现有一生人翻山而来,便命二人往探,内中一人恰是铁汉,知其住在人家,处境危险,万一恶奴走来看破,连主带客均无幸免,忙将他引往东山境内藏起。双方交往数年,本来情厚,铁汉人又口直心快,知道那人也最痛恨巴贼和那手下恶奴,以前曾与相遇,不是逃走得快,过了境边,恶奴守着主人之命没有追赶,几乎被他掳去。就这样还丢了一个衣包,好些珍药,因此恨之入骨,提起必要咒骂。这时,轮值防守边界的正是秦氏弟兄和十多个勇士,为了夜深,每人分了一些酒肉,刚吃了半个醉,双方越谈越投机。那人最喜追根问底,铁汉口没遮拦,又认为是大快人心之事,东山诸侠不知他与外人相识,偏又忘了招呼,便全说了出来,只未提到双方不久恶斗一节。那人一听这等厉害,东山路远,险阻难行,铁汉不令前往;西山境内遇见恶奴,不死也脱层皮。看神气珍药已无从收买,自家采掘到处都是危机,山中猛兽甚多,孤身一人也不济事,天还未亮,便由铁汉指引护送,冒了奇险攀援上下,另外觅路翻山逃走。

    回到龙尾坝常住之处,想起此来白受辛苦危险,毫无所得,满肚皮的气愤无从发泄,想在当地养息一日,起身回去。次日早起,觉着偷鸡不着蚀把米,以后恐还没有指望,一时心烦,叫了两杯早酒,天已中午,勾动昨夜怒火,正在咒骂,打算吃完起身。恰巧孔贼和一同党走过,听人指名咒骂巴贼,心中一动,也装酒客坐在旁边,代会酒账,借话套拢,推说也是药客,以前吃过巴贼的亏,已有数年未来,竟将铁汉对那人所说的话全数探询了去。

    五恶等贼党到齐之后,连商计了好几天,本来定在重阳过后发难。这日因老贼婆倚老卖老,和那几个著名的前辈凶人分庭抗礼不算,对于五十以下的贼党,不问对方什么来历,均以老前辈自居。除向五恶和有限几个会剑术的凶僧恶道还肯尽情拉拢而外,余贼均不放在眼里,辞色甚是骄狂,群贼俱都有气,当面不说,背后对那几个男女徒党互相讥刺,嫌怨日深。这时女贼门下徒子徒孙先后伤亡了十多个,连后面赶来的还有十一人。不怪乃师骄狂大甚,激动公愤,反觉贼党势利,欺人大甚。先还不敢向师明告,隐在心里,内一女贼徒当日早上听群贼背后议论,说她师徒淫贼无耻,说她所练毒药飞针如何厉害,为报前仇,卧薪尝胆已有多年,此来非手刃仇敌不可,话说得比谁都大,一直都在损兵折将,连尸首都未寻回一个。如今打算勾结桐柏山五恶,借别人的威风壮自己的胆气,已是丢人。实则心胆心寒,上来装病,如今自说人已复原,还是守在这里空吹大气,打算因人成事,挽回昔年虚名,真不要脸等语。贼徒熟透桃花丑无双孙三妹人最淫贱刁狡,骂人的又是日前勾引不成,反被对方嘲笑的两个少年贼党,触动旧恨,越发怒极。有心入内质问,又恐对方说话刻薄,揭发日前丑态,当众丢人,心中恨毒,仗着女贼婆宠爱,前往哭诉。女贼婆萧五姑因手下徒党都是相随多年的能手,相继伤亡,死了多半,并且来时那大声威,主人当她祖宗一样,何等尊敬,偏不争气,无缘无故忽在到前片时之内病倒,虽疑有人暗算,当时粗心,又未发现形迹,吃了哑巴亏,还不能说。每一想起,便自急怒交加,心生内愧,恨不能当时赶往东山寻仇拼命,无奈仇敌厉害,先去的人不论本领强弱,人数多少,一入东山境内休想生还。形势这样厉害诡异,如何造次?只得强忍怒火,准备探明虚实再行下手。心中有病,惟恐贼党看轻,表面装点架子,心实情虚。闻言当时羞惭成怒,正打算当众发落一顿,就势带了门人与敌拼命。

    还未开口,恰有一老贼与五恶说起,今日人全到齐,对头久无动静,好在敌人虚实业已知道几分,地理走法也经商定,索性命人挑战,约期一斗。免得愉偷摸摸,胜败都不光明,伤了人还要被人耻笑。原是无心之谈,老贼婆却认了真,当时吵将起来,双方几乎翻脸。后由主人和为首诸贼勉强劝住,重又商计。

    老贼婆越想越气,便说:“你们只管订约,我师徒不怕敌人耻笑,定要偷摸到底,不将仇敌人头愉回我不是人!”双方越说越僵,最后打赌,改作双管齐下。欺对方人少地广力量分散,由老贼婆师徒和平日交厚的十多个老贼,共是三十余人,照孔贼所说途向三路人村,出其不意,能当时杀敌报仇自然是好,否则敌人也被绊住,决想不到后面还有大队人马,五恶等许多能手均在其内。这样里应外合,必能一举成功。女贼婆因五恶两不偏袒,口气公平,业已答应,只在走时说了几句气话,致将方才和她斗口的一伙刚成名不久的贼党激怒,还得罪了两个异派中人,双方又争论了几句,便明打赌:各带一起人分头下手,先到先算,胜者为强。巴贼五恶劝阻不听,心想双方争功必多出力,更可惑乱人心,分去敌人心神,便不再劝,反想乘机发难,作了中证,双方议定各行其是,就到战场也是各寻自己对头,两不相顾。说好起身。因知敌人必有埋伏,仗着地理天险常占上风。行前并由五恶选了寸来个能手故意引逗,遇敌只守不攻,只退不进,引得对方全神贯注正面来路,以便这两起人各分三路,绕路前进,深入虎穴。五恶看好时机,突然大举发难,带了所有贼党掩杀过去,几面夹攻,杀他一个鸡犬不留。用心甚是狠毒。女贼婆师徒一向心黑手辣,路上谈起前事,越发恨毒。另一起贼党以两异派妖道。

    凶僧和一妖妇为首,本就议定,不问胜败,也放这班人不过。初意前去的人无一生还,敌人防御定必周密,哪知一直绕到香粟村侧面森林之内,快要分路,始终未遇一人。冉恭等三贼奉命由村后秘径掩人,一到先遇二虎,又见村中漆黑,静得怕人,才知不妙,跟着又遇野儿,终于送了性命。

本站推荐:青城道长仙帝归来大奉打更人神武至尊刀剑天帝凡人修仙传异世邪君亘古大帝三寸人间神武仙踪

龙山四友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刘书阁只为原作者还珠楼主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还珠楼主并收藏龙山四友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