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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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的余辉把李二堡染成金黄色，炊烟袅袅，位于太子河东岸、以生产家具闻名全省的村庄渐渐安静下来。
“那谁，去卖店买瓶醋去！”
“回来，拿钱哪！”
看着哗哗的开水，正准备下饺子的华子才发现家里没醋了。在院子里准备喂老贝的山子将狗食盆立刻端给了老贝，拧开自来水开始洗手，然后边甩手上的水，边向大门走去，老贝摇头晃尾地撵了上来。
“呆着！”
山子冲老贝喊了一嗓子，扭头走出了大门。
今天是星期六，女儿不上学，要不，这个时间山子刚好把读小学五年的女儿妍妍接进屋。每当这时，华子就会在屋里透过玻璃窗向外头偷偷地看，前面是蹦蹦跳跳的女儿，后面是推着自行车笑眯眯的山子，这情景刚开始时华子总想哭，快三年了，现在华子心里甜丝丝的。
丈夫二宝出车祸已经走了三年多了，自己家的木器厂能开到今天，除了自己辛苦努力以外，多亏了山子里外帮忙。不过，山子最近好象有心事，和她话少了，问他什么只是敷衍她。同时，她也不知道自己近段时间怎么了，象做梦似的走进了一个黑乎乎的院子，想出去却找不到门，而墙外却清楚的听见有人在说话，那个急呀，真是闹心。
娘家就是开木器厂的，住堡东头。和二宝结婚后，娘家爸想在他们家设个车间，一来给女儿姑爷找个事干，二来扩大自己的生产规模。可华子不干，她和娘家爸说，嫁出去的女儿就是另一家人，钱财的事和爸好说，和兄弟姐妹可不好算，要帮女儿就帮女儿自己独立开个厂子，亲是亲财是财。爸没想那么多，但觉得女儿华子的话有道理，同意了。
应该说，厂子是娘家爸一手扶持起来的，开始时生产的和爸家一样的产品，二宝出事那年家具销路突然不好，两家积压了很多库存。华子便和二宝说，咱家换个产品吧，专门做电脑桌。山子就是那时候二宝从山区招来的木匠。山子比华子小四岁，没对象。刚来时管华子叫老板娘，华子不让，便叫了嫂子。
没想到电脑桌的销路这么好，娘家爸家也改做电脑桌了。二宝的老板当得滋润，整天泡在酒店里，终于一天骑摩托撞上了大树。
华子长得算中等人，稍胖，性格开朗。二宝死后没一个月，媒人们就纷纷蹬上了家门。华子没有撵他们出屋，只说要为二宝守孝三年后再说。堡子的人都懂，那时想娶华子的多半是图意她的钱财，那么多黄花小伙，当干部的、老师的、城里工人的谁能愿意找个带孩子的寡妇！
家里的木器厂多的时候雇三十多个木匠和油工，工人们每年都象走马灯似的老的走了新的又来，几年来干得最长的就是山子了。山子人老实，心细，虽然平时不多言多语，技术则是最好的，木活、油活门门精。现在，厂子进料出货全是山子把关，特别是假料糊弄不了他。
华子和山子也吵过嘴。二宝死后的第二年，两个南方人拉了一车油漆到她家推销，山子看完后说啥也不要，华子认为假就假点，反正能用，便宜呀。山子急了，竟然偷偷给工商局打电话，结果，不仅南方人连人带物被带走了，还把他们家的产品好个检查。
“不要就得了，你这么举报将来还谁来送料啊！”
“”
“这厂子是你说了算还是我！”
“”
“你有理啦！
“”
“你谁呀！”
“我不干了走行不！”
华子没想到山子真能走，气得转身进了屋。
山子真的收拾行李准备走了。山子生气，好好的买卖刚出头，还讲不讲点诚信啦，那油漆对人有害，听说还能杀人的白血球呢。
“她不容易，你们好好干活，我走了。”
山子的话在木匠们的耳朵里是好使的。这些木匠佩服山子，他们不止一次为山子设计梦想，要不了多长时间，山子就是老板。
“什么时候当老板啊？”
“华子为什么对你那么信任？”
“昨晚是不是上老板屋里啦？”
山子听这话时马上就会动手掐他们，木器厂的门房是他们的宿舍，不累的晚上木匠们总是要唠些蠢嗑的。他们大都是已婚的，远离老婆，闲着没事过过嘴隐是经常现象。不过，虽然二宝老板走了，他们压根不相信华子会看上山子的，一个百万富婆怎么能看上一个山里来的木匠。
山子真的走了。是一个木匠看着山子打了一辆出租车走远了后才相信告诉华子的。
“缺了他一个鸡蛋照样做槽子糕！”
华子一脸愤怒，面对木匠们吼起来。
“都干活去！”
华子头一次冲木匠们发火，木匠们默默地干活去了。
狼狗老贝喂啥都不吃，女儿妍妍这时哭着回来了。
“妈，山叔说不回家了，为什么呀？啊”
“你山叔在哪呢？”
“他没进院就走了，呜？
“你说什么？”
“我要山叔”
华子打车跑到长途客运站也没找到山子，回家后华子和娘家爸哭了。
“华啊，还是找个对象吧，有相当的就行。”
山子是华子请回来的。山里的人管村子不叫堡子，大都以沟或岭命名村落。华子费了好大劲才找到西沟的地方。看见了华子，山子养蚕的念头打消了。
镇政府的一个干部死了老婆，比华子大六岁。媒人来几次了，娘家爸妈都同意，婆家也没意见，华子有点动心。做买卖的靠个公务员，怎么说也没什么毛病。
“那谁，你看那人行不？”
华子现在什么事都问山子。以前华子管山子叫山子的，近两个月叫“那谁”了。华子也不知道什么时间改的口，华子觉得这样叫他舒服。
“这是你自己的事，我怎么说啊。”
山子这种回避的态度华子却很高兴，就象已经找到了答案，但又说不清答案是什么。
昨天，那个政府干部又来了，华子明显感到山子躲得远远的。
活不多，女儿妍妍放学还早，山子就说接妍妍骑车走了。
华子在坐着政府干部的小车驶出村口时，远远就望见了山子驮着女儿妍妍在村道上往回走。西边的太阳还有一杆子高，夕阳呈棕红色，借着微风，路边的柳树枝轻轻摇摆。山子边骑车边不停地回头，妍妍的小手在后面舞着。
华子没有和政府干部吃晚饭，下了小车向山子他们迎了上去。
“饺子好吃吗？”
“好。”
“妍妍再给山叔倒点酒。”
“够了。”
“饺子就酒越吃越有。”
“啊。”
“我陪你喝点？”
“我看看老贝去。”
山子这回真的决定走了。尽管他舍不得这个厂子、她、妍妍还有老贝。但山子不得不走了。木匠们的笑话他没往心里去，一个山里来的木匠想当老板不是做梦就是疯了。他真没想过寡妇、钱什么的，山子确实喜欢上华子了。赖蛤蟆怎么能吃天鹅肉呢？华子爸几天前找他了，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听明白了，总之，他得走了。
山子是在天没亮时偷偷走出厂子大门的，老贝因为铁链子拴着只跟到门口，山子没敢喊喝它。
村路虽黑，启明星正亮。
突然，身后象似妍妍的哭声，华子在喊：“你给我回来”
落日的余辉把李二堡染成金黄色，炊烟袅袅，位于太子河东岸、以生产家具闻名全省的村庄渐渐安静下来。
“那谁，去卖店买瓶醋去！”
“回来，拿钱哪！”
看着哗哗的开水，正准备下饺子的华子才发现家里没醋了。在院子里准备喂老贝的山子将狗食盆立刻端给了老贝，拧开自来水开始洗手，然后边甩手上的水，边向大门走去，老贝摇头晃尾地撵了上来。
“呆着！”
山子冲老贝喊了一嗓子，扭头走出了大门。
今天是星期六，女儿不上学，要不，这个时间山子刚好把读小学五年的女儿妍妍接进屋。每当这时，华子就会在屋里透过玻璃窗向外头偷偷地看，前面是蹦蹦跳跳的女儿，后面是推着自行车笑眯眯的山子，这情景刚开始时华子总想哭，快三年了，现在华子心里甜丝丝的。
丈夫二宝出车祸已经走了三年多了，自己家的木器厂能开到今天，除了自己辛苦努力以外，多亏了山子里外帮忙。不过，山子最近好象有心事，和她话少了，问他什么只是敷衍她。同时，她也不知道自己近段时间怎么了，象做梦似的走进了一个黑乎乎的院子，想出去却找不到门，而墙外却清楚的听见有人在说话，那个急呀，真是闹心。
娘家就是开木器厂的，住堡东头。和二宝结婚后，娘家爸想在他们家设个车间，一来给女儿姑爷找个事干，二来扩大自己的生产规模。可华子不干，她和娘家爸说，嫁出去的女儿就是另一家人，钱财的事和爸好说，和兄弟姐妹可不好算，要帮女儿就帮女儿自己独立开个厂子，亲是亲财是财。爸没想那么多，但觉得女儿华子的话有道理，同意了。
应该说，厂子是娘家爸一手扶持起来的，开始时生产的和爸家一样的产品，二宝出事那年家具销路突然不好，两家积压了很多库存。华子便和二宝说，咱家换个产品吧，专门做电脑桌。山子就是那时候二宝从山区招来的木匠。山子比华子小四岁，没对象。刚来时管华子叫老板娘，华子不让，便叫了嫂子。
没想到电脑桌的销路这么好，娘家爸家也改做电脑桌了。二宝的老板当得滋润，整天泡在酒店里，终于一天骑摩托撞上了大树。
华子长得算中等人，稍胖，性格开朗。二宝死后没一个月，媒人们就纷纷蹬上了家门。华子没有撵他们出屋，只说要为二宝守孝三年后再说。堡子的人都懂，那时想娶华子的多半是图意她的钱财，那么多黄花小伙，当干部的、老师的、城里工人的谁能愿意找个带孩子的寡妇！
家里的木器厂多的时候雇三十多个木匠和油工，工人们每年都象走马灯似的老的走了新的又来，几年来干得最长的就是山子了。山子人老实，心细，虽然平时不多言多语，技术则是最好的，木活、油活门门精。现在，厂子进料出货全是山子把关，特别是假料糊弄不了他。
华子和山子也吵过嘴。二宝死后的第二年，两个南方人拉了一车油漆到她家推销，山子看完后说啥也不要，华子认为假就假点，反正能用，便宜呀。山子急了，竟然偷偷给工商局打电话，结果，不仅南方人连人带物被带走了，还把他们家的产品好个检查。
“不要就得了，你这么举报将来还谁来送料啊！”
“”
“这厂子是你说了算还是我！”
“”
“你有理啦！
“”
“你谁呀！”
“我不干了走行不！”
华子没想到山子真能走，气得转身进了屋。
山子真的收拾行李准备走了。山子生气，好好的买卖刚出头，还讲不讲点诚信啦，那油漆对人有害，听说还能杀人的白血球呢。
“她不容易，你们好好干活，我走了。”
山子的话在木匠们的耳朵里是好使的。这些木匠佩服山子，他们不止一次为山子设计梦想，要不了多长时间，山子就是老板。
“什么时候当老板啊？”
“华子为什么对你那么信任？”
“昨晚是不是上老板屋里啦？”
山子听这话时马上就会动手掐他们，木器厂的门房是他们的宿舍，不累的晚上木匠们总是要唠些蠢嗑的。他们大都是已婚的，远离老婆，闲着没事过过嘴隐是经常现象。不过，虽然二宝老板走了，他们压根不相信华子会看上山子的，一个百万富婆怎么能看上一个山里来的木匠。
山子真的走了。是一个木匠看着山子打了一辆出租车走远了后才相信告诉华子的。
“缺了他一个鸡蛋照样做槽子糕！”
华子一脸愤怒，面对木匠们吼起来。
“都干活去！”
华子头一次冲木匠们发火，木匠们默默地干活去了。
狼狗老贝喂啥都不吃，女儿妍妍这时哭着回来了。
“妈，山叔说不回家了，为什么呀？啊”
“你山叔在哪呢？”
“他没进院就走了，呜？
“你说什么？”
“我要山叔”
华子打车跑到长途客运站也没找到山子，回家后华子和娘家爸哭了。
“华啊，还是找个对象吧，有相当的就行。”
山子是华子请回来的。山里的人管村子不叫堡子，大都以沟或岭命名村落。华子费了好大劲才找到西沟的地方。看见了华子，山子养蚕的念头打消了。
镇政府的一个干部死了老婆，比华子大六岁。媒人来几次了，娘家爸妈都同意，婆家也没意见，华子有点动心。做买卖的靠个公务员，怎么说也没什么毛病。
“那谁，你看那人行不？”
华子现在什么事都问山子。以前华子管山子叫山子的，近两个月叫“那谁”了。华子也不知道什么时间改的口，华子觉得这样叫他舒服。
“这是你自己的事，我怎么说啊。”
山子这种回避的态度华子却很高兴，就象已经找到了答案，但又说不清答案是什么。
昨天，那个政府干部又来了，华子明显感到山子躲得远远的。
活不多，女儿妍妍放学还早，山子就说接妍妍骑车走了。
华子在坐着政府干部的小车驶出村口时，远远就望见了山子驮着女儿妍妍在村道上往回走。西边的太阳还有一杆子高，夕阳呈棕红色，借着微风，路边的柳树枝轻轻摇摆。山子边骑车边不停地回头，妍妍的小手在后面舞着。
华子没有和政府干部吃晚饭，下了小车向山子他们迎了上去。
“饺子好吃吗？”
“好。”
“妍妍再给山叔倒点酒。”
“够了。”
“饺子就酒越吃越有。”
“啊。”
“我陪你喝点？”
“我看看老贝去。”
山子这回真的决定走了。尽管他舍不得这个厂子、她、妍妍还有老贝。但山子不得不走了。木匠们的笑话他没往心里去，一个山里来的木匠想当老板不是做梦就是疯了。他真没想过寡妇、钱什么的，山子确实喜欢上华子了。赖蛤蟆怎么能吃天鹅肉呢？华子爸几天前找他了，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听明白了，总之，他得走了。
山子是在天没亮时偷偷走出厂子大门的，老贝因为铁链子拴着只跟到门口，山子没敢喊喝它。
村路虽黑，启明星正亮。
突然，身后象似妍妍的哭声，华子在喊：“你给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