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书阁 > 纤手驭龙 > 第六章药王梁康

第六章药王梁康

推荐阅读:渡劫之王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一念永恒武道宗师

刘书阁 www.liushuge.com,最快更新纤手驭龙最新章节!

    裴淳独自出城,放开脚步迅快奔去,不消多久,越过昨日碰见紫燕杨岚的交叉路口,又走了一程,便踏入山区之内。

    千卉谷如何走法,他毫无所知,但只要踏遍群山,总能找到,因此他甚有信心,不断翻山越岭。到了下午时分,但觉四面群峦萦绕,峰岭无数,别说短短一日工夫,便是三个月也未必能处处踏遍。

    他不屈不挠,在乱山中转了两日,第三日上午已走得又饿又累,这时略感沮丧,躺在一处斜坡的树荫下休息,四周丰茂的青草遮住了他的身形,倒也清静舒适。过了一会,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心中顿时大喜。

    他坐起来一瞧,只见数丈外出现一个人,上半身衣服尽皆碎裂,露出一身黧黑壮健的肌肉,年纪约在二十左右,腰间缚住一条绳索,挂着一只斧头,一望而知乃是山中樵子。

    他走动之时脚步踉跄,面色发青,双手在胸口后背乱搔乱抓,一望而知他必是身上十分搔痒难过,因此连衣服也抓破撕裂。

    这樵子一跤跌倒,又挣扎起身,口中发出呻吟之声,裴淳骇然想道:“他怎么啦,莫非是中毒?”更不迟疑,纵出去拦住那樵子,道:“大哥怎生如此模样?”

    樵子又跌倒地上,乱抓乱搔,呻吟连声。裴淳取出“辟毒珠”大声道:“大哥含住这颗珠子,或者可以解救”

    他把辟毒珠塞入樵子口中,不由得暗暗担心他神智不清之中一口吞下腹内。但他天性热肠,断断不肯为了这点忧虑而吝于一试。

    过了片刻,樵子果然停止搔抓。裴淳喜道:“当真是中了毒,谢天谢地恰好碰上了我!”

    于是问他中毒原委,椎子说道:“小人在那边山上碰见一个高大汉子,可不是汉人,他问我知不知道有一个会得医人的老先生住在附近?我摇摇头,他又问我有没有一个人走过,长得”

    话未说出,忽地一愣,直勾勾望住裴淳。裴淳惊道:“难道他问的人就是我?”樵子点点头,因不知他们是友是敌,所以不敢再说。

    裴淳喃喃自语道:“这就奇了,飞天夜叉博勒明明远在别处,怎会出现此地?而且晓得我到此地来了?”说到这里,不禁戒惧地向四面瞧看。

    樵子瞧出他的神情,便道:“他一转眼就不见了,小人也没瞧见他向哪边去的。”

    裴淳说道:“这个人名叫博勒,是天下第一使毒高手,这几日溧阳城中许多人都被他所害!”

    樵子道:“小人瞧他也不像好人,还是回去躲一躲好”当下吐出辟毒珠,还给裴淳,口中再三道谢过,举步走去。走出六七步,忽地大叫一声,倒地乱滚。

    裴淳连忙奔过去把珠子纳入他口中,立即无事。裴淳道:“是了,你不会武功,无法逼出身上的毒,除非日夜含住这颗宝珠。”

    樵子惊惶的望住他,要知这樵子虽是僻居山中,见闻寡陋,可是这珠子具有如此妙用,便也晓得不是凡物,哪敢向他讨取?

    裴淳沉吟一下说道:“这样吧,你把辟毒珠带走,告诉我住在哪里,日后如果有人中了毒,我好去找你取回珠子救人。”

    樵子泛起满面崇敬感激之色,说道:“小人姓林,住在西面第五座山后的山神庙中,山脚还有五户人家,很容易找到,小人这就去想法子医治,你先到山神庙”

    裴淳讶道:“你会得解毒之法?”

    樵子呐呐道:“小人不会但有人会”

    裴淳“啊”一声忽见他甚是扭捏不安,恍然大悟,道:“那人不准你提起,是不是?好,咱们不提这些,我先到山神庙等你”樵子感激得拜倒地上,叩头不已。裴淳扶起他,随即向西方奔去。

    越过一座山岭,听到泉声淙淙,便循声而去,找到一道山泉,只见清澈无比,底下都是雪白的细砂,情不自禁俯卧下去,伸头入水浸了一下,又喝了七八口水,起来抹掉面上水渍,只觉泉水味道甘美,入口时虽是奇凉澈骨,但吞落肚中只觉暖洋洋的,甚是舒服。

    他望见水中自己的倒影,凝目瞧了一会,忽然间旁边多了一张面孔,仔细端详,原来是博勒的影子。惊讶中回头望去,只见博勒竟在背后,微微狞笑。

    博勒退开丈许,招手道:“来,来,某家今日得见识见识赵云坡的武功。”

    裴淳本来有点怯意,可是一听到师父的名字,心中暗自叫道:“裴淳呀裴淳,你一身生死事小,师父荣辱事大,若是怕东怕西,不敢动手,师父一世英名就给你断送啦”

    他自见到博勒出现,就闭住呼吸,这时不能开口说话,于是挺胸大步走过去。

    博勒喝道:“那一日掌力未分胜负,咱们再对三掌瞧瞧。”喝声中一掌劈到,裴淳左手手掌托住右手肘尖,双手力道贯注右掌上,不快不慢拍出去。

    两掌相隔尺许,力道相触,发出“蓬”的一声,各震开一步。紧接着又齐齐跨前发掌。

    “蓬蓬”两声响过,博勒多退了两步,并且感到体内真气波荡甚剧,若是再行对掌硬劈,立时就得受伤。当下喝道:“等一等,还有几句话讲完再打!”

    裴淳点点头,忽然间发觉腹中冒出千百丝暖气,分窜五脏六腑之中,随即阵阵倦怠之意袭到,有点昏然然思睡。

    飞天夜叉博勒道:“你暗中勾引我爱女,罪该万死”

    裴淳听了一怔,忍不住辩解道:“我没有勾引她,只不过见她寂寞可怜,才陪她散散心。”这一开口说话,那阵倦意更浓。

    博勒大笑一声,似是十分得意,说道:“你到底晓得不晓得梁康住处?”

    裴淳摇摇头,博勒又道:“你已中了某家暗算,除非碰上梁康,或可活命!”

    裴淳大吃一惊,旋即想起那辟毒珠,心中稍安。只听博勒又道:“商公直的辟毒珠这回也不管用,非去找梁康不可。”

    裴淳道:“我找了几日都找不到,若果你说的话不假,我只好等死啦!”

    博勒点头道:“某家一直跟踪在你后面,几乎把我气死。这一次某家乃是用暗算手法,照例得告你一条活命之道”

    裴淳精神一振,同时想起那山泉味道甘美异常,入肚甚暖,不觉说道:“怪不得山泉味道很好。”

    博勒道:“良药苦口,毒药则多半甘甜芳香。你不久之后就要大大睡一觉,回醒后全身酸痛,风吹雨淋都奇痛难当,三日之后,毒性才当真发作”

    裴淳举手打断他的话,道:“用不着细细形容,我决计不怕的!”

    博勒道:“到那时你就怕啦!你在三日之内,毒性未发之前,若是碰见活人,随便碰他一下,你身中之毒就通通传到那人身上,这是你唯一救命之法,好生记住了。”

    这等奇异的解毒法门当真是闻所未闻,但裴淳为人心实,倒也确信不疑。他心中不禁想起林樵子的话,在数座山岭那边就是人家,若要自救,极是轻而易举。他随即醒悟不该作此想法,淡淡一笑,道:“你请吧,这种害人利己之事我宁死不为!”

    博勒见他口气坚决真诚,不得不信,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商公直真行,早就料定你必会如此。”

    裴淳己困倦之极,恨不得扑倒地上大大睡上一觉。博勒哈哈一笑,说道:“不管你愿不愿意,这邻近也找不到一个人。好啦,某家不耽误你睡觉”笑声又起,霎时已是从远处传回来。

    群山静立,白云舒卷,一切毫无变化,阳光照在青山绿树上,更觉灿烂。裴淳口中诵念着佛经,信步走去,不一会走到一处悬崖之上,但见峭壁千寻,底下黑黝黝的,也不知多深。

    他站在悬崖边缘,口唇间仍然喃喃诵念佛经,心中却转念想道:“我只要跳了下去,就可得大解脱。唉,我是决不肯害人自救的了,何不早一点死?”他念经只是十余年来的习惯,是以毫不妨碍心中思想。

    此时死意已决,心中坦坦荡荡,甚是空虚,既无惊惧,亦无悲苦。因此头脑特别清醒,仰视浮云,俯察深渊,澄明中突然灵智泛涌。

    忖道:“我且在此睡上一觉,待到回醒时,去问问采樵的林大哥,或者可以得见梁药王。”当即在悬崖上熟睡,一觉醒来,但觉身体轻飘飘的,又好像四肢百骸都支离破碎。

    山风拂到,冷得直抖,肌肤欲裂,痛不可当。此时天色才明,过了好一会,旭日升起,阳光晒在身上,这才感到好一些。

    他奋力起身向西面走去,爬上一座山顶,已累得头昏眼花,汗流如雨。尤其是一路上被茂草树丛拂着身体,有如利刀刺戮,奇痛攻心。

    当下已知自己决计无法再翻山越岭,喘吁吁地坐在山石上。天色忽然渐渐阴暗,不久,乌云密布。

    裴淳大惊想道:“风吹已是难当,雨淋更无法抵受,须得找下处地方避雨才行”于是踉跄起身,朝西北方一片石崖处走去。走到一半。开始下雨,雨点打在身上,说不出多么疼痛难受。

    他咬紧牙关冒雨前进,只见石崖下有个洞穴,虽是狭窄,却还可以稍避风雨。于是跌跌撞撞的奔过去,到了洞口,忽见洞中有个人站着,看来背后已贴住石壁,所以身子,弯成弓形。但这样头部仍然被雨点溅打得着。

    裴淳竭尽平生气力,忍住心中的绝望和身体上的痛苦,转身走开,睁眼四望,周围当真没有一处可以略避风雨。

    雨点有如无数利刃大剑般刺扎在他身上,裴淳天性极是强毅,硬是熬忍住不呻吟一声。

    不过面上肌肉已因痛苦而痉挛扭曲,甚是惨厉难看。

    石穴中人说道:“孩子,这雨水既是使你如此痛苦,何不进来避一避,纵是挤在一起不很舒服,也强胜此忍痛捱苦”

    这人口气甚是亲切和善,裴淳分心去想,一时减轻了不少痛苦,当下应道:“在下横竖不免一死,多受点痛苦,少受点痛苦也是一样!”

    石缝中的人说道:“这就奇了,古语有道是好死不如恶活,就算多活上一会,也是好的。

    若能够稍减痛苦更好,你还是进来躲一躲吧!”

    此时雨势更大,每一滴雨比拇指还大,势急力骤,便是好好的人也觉得难当,裴淳更不用说了。他是疼得全身乏力,一跤跌倒。雨水湿透他全身,漫流过耳、眼、口、鼻,这滋味和泡在水中又不相同。

    石缝中的人又道:“我瞧干脆把你杀死,图个痛快更好!”裴淳有气无力道:“好吧,我刚才在悬崖上就该跳了下去”

    那人问道:“你何故又不跳了?”

    裴淳道:“我那时还不知竟是如此乏力,支持不到前面的山神庙找一个人!”

    那人的声音突然变冷,道:“找那个人就可得救?”

    “我也不知道,他先中了一个名叫博勒的人的毒,是我把辟毒珠给他用,暂时遏制住毒性,他说也许能设法解去体内之毒,若是他已解了,我就可取回辟毒珠应用。”

    那人哦了一声,说道:“倘使那林樵子毒犹未解,你便如何?”

    裴淳叹息一声,说道:“那就算啦,我岂能强行取辟毒珠?再说那博勒曾经言道,辟毒珠无法解得我身上之毒,这话或许不假。”

    那人道:“这话有对有错,辟毒珠在常人手中解不了你身上之毒,但在一个人手中,却立见奇效。”

    裴淳精神一振,说道:“那定必是当世医道第一的梁药王了!可惜不晓得他老人家在哪儿”

    那人道:“你可识得梁药王么?或是有什么渊源?”

    裴淳道:“不认识,也没有渊源,要说有那么一点点,便是穷家帮帮主”

    那人哼了一声,道:“可是淳于靖带你来此的?”

    裴淳只觉跟他说话之后,就减去不少痛苦,所以竭力应答,说道:“起先果然是他,但后来我晓得他见到梁药王之后,须得以死谢罪,所以我就不要他带了。”

    那人道:“原来如此,那么你来的时候未曾中毒,为何要找梁药王?”

    裴淳心想:“李师叔的事南奸既已晓得,已不需遮瞒别人。”当下道:“我师叔李星桥十八年前服过博勒毒药,现下武功已失,所以我求见梁药王,请他帮忙。”

    那人说道:“我晓得梁药王这一辈子再也不肯出手替人医治,你就算拿刀架住在他脖子上也不行。唉,你若是早点晓得,便用不着徒劳跋涉了!”

    他们说了这一阵话,裴淳又感到痛苦减轻许多,雨点洒落身上,只剩下些微痛,也不知是何缘故。

    那人这一番话他实在不能相信,说道:“不对,不对,我见不到梁药王前辈,那就不必说了,若是见到他,他一定肯出手帮忙!”

    那人讶道:“这却是什么缘故?”

    裴淳道:“他怕人家打扰,所以不让人家容易找到,这是合情合理之事。但只要见到了他,一则他外号称为药王,这个王字除了至高无上之意外,还有‘王道’之意,王道就是仁义的意思。二则我李师叔不是寻常之人,你不晓得,越是这种英雄豪杰,一旦落魄,有如虎落平阳,龙困浅水,那真说不出多么令人难过同情。梁药王也是一代高人,自然省得此意。

    有这两个理由,他一定肯答应我的要求,你说是也不是?”

    这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理直气壮,有如长江大河一般倾泻而出,可见得在他心中坚信事情必是如此。那人沉默了好久,冷冷道:“这话说得也是,不过据我所知,梁药王非无济世救人之心,事实上他自己另有不得已的苦衷,他也不是怕死之人,无奈这苦衷比死还要可怕,所以他最后也只好教你失望!”

    裴淳突然想起,问道:“你老是谁?”

    石缝中的人走出来,这时雨势已大弱,只有一点点雨丝。但见这人装束一如山中村野之人,头上戴着一顶竹笠,手中提着一把药锄,双鬓微斑,面容极是冷峻严肃。

    裴淳虽是瞧不出他是什么身份,但从他的气度中也可感觉出决不是山中居民。又呐呐问道:“你老是谁?”

    那人道:“我在山中种药为生,你叫我种药人就行啦!”

    裴淳急急问道:“你老不是梁药王?”

    那种药人迟疑一下,才摇一摇头。

    裴淳透一口大气,说道:“幸好不是,不然的话我师叔这一辈子都没法恢复武功了!”

    种药人缓缓道:“你最好相信我的话,用不着去找他,现在你把你的身世一切详详细细大声告诉我,最好不要停口。”他面容虽是冰冰冷冷,可是口气十分和蔼。

    裴淳胸怀光明磊落,从无说不得之事,当下大声从头说起。他的声音越大,就觉得身上痛苦愈轻。因此说了十来句之后,就算种药人要他停止他也不愿意了。

    种药人拾起了许多枯枝和碎石,堆在一起。然后坐下来,拿起一根枯枝,抛在半空,掌中已藏有四五枚碎石,待得枯枝落下,抖腕发出石子连续打去。转眼间枯枝石子落下,通通掉在裴淳身上,只痛得裴淳几乎跳起身来。

    他不停口地大声说话,种药人不停手地抛枝发石,通通落在裴淳身上。过了一阵,裴淳觉得中气渐足,声音更加响亮,同时那些枯枝、石子击在他身上,也不太疼痛了,他为人虽是忠厚老实,但这刻也醒悟出种药人此举必有深意,口中更是说个不停。

    又过了好一会,石子落在他身上已全然不疼,同时声音更见响亮。种药人停了手,留心倾听他说到最近的遭遇,尤其是提及博勒及云秋心之时,显得更感兴趣。

    不久裴淳已通通讲完,没话可说。种药人深思地说道:“荼吉尼花乃是域外异种,中土从不生长,博勒能够带到中土培养开花,可见得他功力之高,可列入一代宗师地位。”

    “而且这种花香味中的毒性十分奇怪,若是胸中毫无贪慎妄念之人,至多感到有点难受,越是凶恶卑鄙之人,中毒越深,死时越发痛苦,像云秋心那样非毒不活的体质又自是例外。”

    他住口寻思一会,又道:“唉,我真想去瞧瞧那位姑娘,博勒能够用毒改变她的体质,我就能把毒质都解了!”

    裴淳大喜道:“那敢情好,这一下用不着打扰梁药王啦!”

    种药人摇摇头,抑郁地叹口气,说道:“我走啦,你先到山神庙便可问明出山之路”

    裴淳怔了一怔,叫道:“你老等一等!”

    种药人停步道:“怎么啦?”

    裴淳道:“我出山去也是害人,所以我想跟随你采药为生。”

    种药人道:“你体内之毒已清,出山决不妨事,你便是因不肯害人,宁可忍受雨淋风吹之苦,才把毒性除清。你说话时,毒性尽从口气中散去。”

    裴淳大大一怔,说道:“你老的树枝石子便等如雨淋的意思了?”

    种药人冷冷道:“我自练我的暗器手法,可没有一点救你之意,你须得记住。”当下掮起药锄,扬长去了。

    裴淳呆了半响,但觉此人行事甚是古怪,教人全然摸不着头脑,明明是他相救,偏说不是。这时眼见他去得远了,便起身试一试,发觉全身没有一丝一毫不妥,气力如常。当下洒开大步,翻山越岭,不一会,巳找到山腰平坡上的山神庙。

    走到门口,一个人匆出来,两手提着好些物件,却是林樵子。两人相见,都甚是喜欢。

    林樵子道:“小人多蒙相公的辟毒珠才回得来,现在毒性已解,这辟毒珠就还给相公。”说时,腾出一手,取出辟毒珠。

    裴淳接过笑道:“林大哥怎生解得那毒的?”

    林樵子把手中之物放在地上,说道:“小人慢慢告诉你”弯腰解开一个布袋,取出一个较小的袋子,又道“小人先烧点饭与你吃。”

    裴淳顿时感到饥火直焚,连声叫好。

    两人入庙。

    林樵子一面淘米起火,一面说道:“小人前些日子遇见一位先生,他叫我帮他起炉炼药,忙了七日,把药炼好,他送了五粒给我,说是可以解毒救命,着我小心藏好,说不定会碰上坏人,果然今日就碰上了。那位先生还给我一点银子和米粮,要不然在山里面想找点米饭烧真不易”

    裴淳问道:“那位先生住处怎么走法?”

    林瞧子详细说了,最后道:“相公可别跟人家说,你救了我一命,所以我才不能不告诉你!”

    裴淳口中答应了,心中想道:“那位先生可不就是梁药王么?想不到问出他的居处。”

    两人谈说一会,裴淳知道了林樵子打算搬到山脚的几户人家居住,也问明了出山之路。

    林樵子则得知他也碰上过博勒,吃了大亏。当下把余下的四粒药丸分给他三粒,裴淳见他十分诚意,无法推却,只好收了。

    吃饭时只有一点腌肉,但裴淳却觉得味美无比,饭后倦意涌起,那林樵子搬了各物去后,他便倒在庙内的石地上,呼呼酣睡。

    一觉醒来,耳中只听必必剥剥声响个不停,睁睛一看,熊熊火光从门外映入来,一骨碌爬起出去,一瞧,只见门外的平场上起了一个火堆,火势甚猛。火堆对面有一顶软轿,帘子密垂,不知内中是否坐得有人。

    此外在火堆四周共有五个人,三个站着,两个却躺在火堆旁边,鼾声大作。

    那三个站着的其中之一身穿华美锦衣,面目清秀,约是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其余两个都是五旬上下的人,身穿丝绸质地的长衫,气派也很大。他们一齐转头瞧看裴淳,裴淳心中一怔,想道:“我走动时声音很小,外面又有烧火之声,他们居然都觉察了,可见得听觉极是灵敏,必是武林高手。”

    其中一个红面膛的长衫客说道:“孩子,你把庙门打扫一下,再烧点开水。”

    裴淳还未作答,那华服年轻人接着说道:“明早我们去时总会赏你一点银子”他说得虽是和气,但口气中隐隐有一股威严,裴淳见他们如此,竟说不出推搪之言,只好动手烧水打扫。

    打扫干净之后,那三人便人庙席地倚墙而坐,行动之间,都以那华服年轻人为主。

    裴淳在后面烧水,侧耳听他们谈话,初时他们谈论一些人物,裴淳都不晓得。后来话题一转,那个红面膛老者说道:“朴国舅位高权重,但礼贤下士竟及于山中村子,当真叫人佩服。”

    另一个老者说道:“朴国舅一向和易近人,这倒不必说得,倒是明儿若是见到梁康,他见国舅降尊纡贵亲莅此地相请,定感无上荣幸,当能请他赴京”

    裴淳大吃一惊,忖道:“原来这华服之人是国舅身份,但瞧来却完全不似蒙古人,不知何故?”

    只听朴国舅徐徐道:“步崧兄,马延兄,你们两位都是今世高人,自当深知像梁康先生这等奇才,不易延聘得动,我瞧明儿纵是见到了他,未必就顺利成功!”

    裴淳眼都睁圆了,心想:“原来他们也是要去找梁药王的。只不知要请梁药王到京城何事?”

    步、马二人干笑一声,马延道:“若是当真请不动他,博勒向他下毒手之时也不要出手助他。”

    步崧接口道:“博勒说不定已找到了梁药王!如若不然,却是望见此处火光,赶来瞧看,咱们一道前去就更妙了。”

    这时水己烧好,裴淳端出去,步崧挥手道:“你到外面火堆旁边歇歇,不必进来啦!”

    朴国舅接口道:“你得小心点,别太靠近轿子。”

    裴淳茫然瞧住他们,马延说道:“这是国舅爷一片好心,怕你送了小命!”裴淳不声不响地出去了,朴国舅等三人虽是个个精明无比,但裴淳穿着朴实,本来就像个乡村少年,加上数日不曾替换,又皱又脏,是以都当他是山中村民。

    他到了外面,起初果真离开那顶软轿远远的,后来添柴拨火,不觉走近,斗然间嗅到一阵奇异的香味,头脑间一阵昏眩,却甚是熟悉,微微一思忖,记起这正是云秋心栽养着的荼吉尼花,心中大是惊异,含了辟毒珠,缓缓挨近软轿。帘子一响,掀了开来,只见轿中坐着一个秀丽姑娘,正是云秋心,她挂起帘子,面上神情又是欢喜,又是忧愁。

    裴淳讶道:“你怎么来啦?”

    云秋心道:“他们说带我来找义父,我因那一日义父说跟住你,等找到梁药王之后,就杀死你。我心中挂念得紧,所以不管是真是假,就跟他们来啦!”

    庙中之人隐隐听到语声,步崧出来瞧一瞧,回去说道:“那野小子本领真不少,竟有本事逗得那哑巴似的姑娘说话啦!”

    朴国舅面色一沉,不发一言。

    外面云秋心又道:“你可见到我义父么?”关切之情,流露无遗。裴淳这才明白为何露出又喜欢又忧愁的神情。原来喜的是见到自己无恙,忧的是她义父下落不明。

    当下应道:“见过了,他没事,只不知到哪儿去了。”

    他见云秋心这么关心博勒,便不说出中毒之事,免得她心里难过。他接着压低声音,问道:“那几个人是谁?”

    云秋心道:“一个是皇帝的舅子,听他们自己说这个朴国舅权力很大,手下统领了许多武林高手保卫皇宫,另外两人就是宫中高手。”

    裴淳厌恶地皱皱眉头,便跟她说些别的话,谈了一阵,忽然间一阵寒风吹来,火势顿时减弱。裴淳感到这阵寒风大是古怪,回头一望,只见丈许外出现一个全身雪白的人,由头到脚,无处不白。方自一怔,软轿中的云秋心哎一声,道:“你是冷冷如冰?”

    那个白人点点头,寒冷的目光扫过裴淳,毫不在意,大步走近轿边,低声说道:“我有句话跟你商量。”

    裴淳听商公直说起过,知道这人就是雪山派高手冷如冰,便让开几步。

    云秋心讶道:“冷先生请说!”

    冷如冰道:“我一直以为你不会汉语,所以一方面暗暗跟踪,一方面到处设法找寻通译之人,白白耽误了许久,否则在溧阳城内早就跟你商量了”

    说到这里,庙那边传来步崧的声音喝道:“什么人?”

    冷如冰哼了一声,转身望住那边。

    眨眼间朴国舅率领着步、马二人来到,上上下下打量他一会,朴国舅微笑道:“雪山派向来罕得涉足江湖,尊驾高姓大名?”

    冷如冰说出名字,朴国舅连说久仰,踏上一步,伸手道:“兄弟朴日升”

    冷如冰一声不响,伸手相拉。双掌一拉,冷如冰但觉对方掌热如火,内力强劲之极,心头一震,顿时大为惕凛。

    冷如冰原先以为这朴国舅只是地位尊荣,是以管领着京城皇宫许多高手,在武林中传扬出声名。谁知大有真才实学,武功只怕比许多高手还要强胜。

    朴国舅介绍过步崧、马延与他相见,冷如冰向来不大留心武林之事,可巧这一次夜候南奸商公直,跟少林崆峒及许青竹等打过交道,得知世上高人甚多,自尊自傲之心大减。近日来留心打听,于当世高手略有耳闻,这步、马二人之名也曾听起过,暗暗估计出实是敌不过三人,便也以礼相见。

    步、马二人,一则深知雪山派人向来冷傲之极,二则也察觉出冷如冰练得有奇门功夫,不是寻常庸手。见他竟然礼见,倒是喜出望外,词色之间甚是客气谦逊。

    冷如冰道:“诸位带了这位姑娘入山,有何贵干?”

    朴国舅道:“我等带她来找梁药王。冷老师敢是跟她有事商量?”他一口就说出冷如冰心事,足见除了武功高深莫测之外,智慧更是高人一等。

    冷如冰点点头,说道:“但我决不会碍及诸位之事,我就等诸位见过梁药王之后再说不迟。”

    朴国舅有意结纳此人,若是能够罗致为己用,更是理想,这时自是希望多点机会与他接近,便道:“如此极好,日后若然冷老师用得着本人之处,自当略效微劳!”

    正说之时,忽地一阵异香送入鼻中,众人皆是灵警无比的高手,奇香一入鼻,即都闭住呼吸。

    只听上风那边数丈外传来阴冷笑声,接着一个高大的人大步走来。软轿中的云秋心喜叫一声,朴国舅等人顿时知道此人便是飞天夜叉博勒,心中都暗暗惕凛戒备。

    博勒远远就瞧见轿中的义女和冷如冰、裴淳等人,随即大步赶来,并没有听见他们对答之言。来到切近,只见朴国舅、步、马三人都安然挺立,心中暗惊,忖道:“那儿又多出这三个高手,冷、裴二人不曾毒倒,不足为奇,这三人既也无恙,须得小心应付。”

    朴国舅上前报出姓名并介绍过步、马二人,又道出倾慕之意,最后说道:“本人闻说博勒老师在此,特地用轿子把姑娘送来,免得找到梁药王之时,又须多走一躺!”

    博勒道:“久闻国舅坐镇京师,手下高人极多,如今得见步、马二位,才知传言不虚。”

    他的眼光掠过冷如冰和站在后面的裴淳,只淡淡点一点头,暗想:“这冷如冰必是跟裴淳连成一气,目下不宜动那裴淳。”当下也不问裴淳怎生解得身上之毒,转过去跟朴国舅说道:“某家在山中搜寻了多日,还未找出梁药王居住之处。”

    朴国舅微微一笑,说道:“本人前些日子听得阁下要找药王,便曾派了专人回京博采众议,其中有一位大喇嘛说,以博勒老师这等使毒高手,定可寻出梁药王下落!”

    博勒讶道:“某家不懂这话之意。”

    朴国舅道:“这位大喇嘛法名钦昌,是驻京的大喇嘛中三大高手之一,见多识广,智慧广大。他说梁药王所匿居之地,必定裁植无数药草。旁的人不消说得,但博勒老师却当能根据这,寻得出来!”

    飞天夜叉博勒怔了一下,说道:“钦昌大喇嘛真是活佛,某家竟没有想到,多日来苦苦跟踪那小子”

    朴国舅正待询问跟踪的小子是谁,博勒已接着道:“这么说来,梁药王住处就离此不远了,某家这就去找他。”

    朴国舅说道:“好极了!”叫起两名熟睡中的大汉,抬了软轿。飞天夜叉博勒头前带路,朴国舅、步崧、马延三人或前或后,分开陪伴博勒、冷如冰和云秋心。裴淳跟在最后,朴国舅只道他舍不得年轻貌美的云秋心,故此跟来,便也不理会他。

    一行人翻山越岭,经过不少险崖深渊,不久越走越低,走人一座深谷之内。

    博勒停住脚步,说道:“这路径似乎更不好走了,咱们天亮再往前去,已经不远啦。”

    众人便在这座谷中歇息,到了天色迷蒙之时,纷纷起身。裴淳见云秋心自从博勒出现之后,便垂下帘子,心知她怕博勒责骂,故此不敢与自己说话,正好落得清静,自然也不去招惹她。

    一行人在深谷中走到天色大亮,却反而越觉幽暗,原来他们穿行在遮天密林之内,荆棘遍地,沉泽处处。这等所在毒虫毒蛇之类最多,但博勒在前头开路,所过之处,蛇虫远避。

    又走了一程,出得密林,但见峰回路转,眼前豁然开朗。原来前面是一片清明开阔的平原,一眼望去,尽是奇花异卉,花树无数,满目缤纷,朝阳之下更觉美丽灿烂。

    软轿中传出云秋心娇唤之声,博勒向朴国舅说道:“此地所植草木无一不是药物,其中有些性能解毒,所以小女感到不适!”说罢走到轿边,掀开帘,阳光之下,但见云秋心极是苍白,没有一点活人气色,但众人望见了她,却都感到她泛射出一种奇异的美丽,教人不忍得移开目光。

    冷如冰伸手抓住自己下巴,用力一扳,眼光才随着面孔移开,口中低声道:“想是妖魔化身”

    裴淳虽然也震惊于她这等不属人世奇异的美丽,可是他却容容易易就移开眼光。博勒给她一袋“五毒瓜子”刷一声放下帘子。

    朴国舅这时才恢复神智,转眼一瞥,见到了冷如冰、裴淳都望着别处,步、马二人还有点发怔,心中大感震惊,想道:“冷如冰是雪山派高手,这一派练的功夫能使人心肠冰冷,定力特强。故此他移开眼光,不足为奇。怎的那村子也能视如无睹?”

    但他为人深沉异常,此时也不说破,众人向花卉树木深处走去。这片开阔山谷因花树甚多,视线不能及远,众人四下转绕好久,才见到靠近山坡那边,有一间高大石屋,石屋四周都是畦圃,植满各式各样的奇花异草,景色极是清丽,无一丝尘俗之气。

    石屋双扉半掩,外面贴着一副对联,上联是“春暖席云锄芍药”下联是“秋高和露种芙蓉”门楣上横题着“司药仙居”四字。

    朴国舅说道:“果是仙居之地,咱们这些凡夫有缘到此,不虚平生”

    石屋内悄无声息,也不知有没有人。飞天夜叉博勒命轿夫把软轿停在数丈以外,自己取起那盆荼吉尼花,大步踏入畦圃之内,放置在数丛奇花之间。退出后说道:“这一圃花卉都是最近栽植,没有一样不是克制各种毒性的珍贵品种,某家这就用这一盆荼吉尼花与他斗!”

    众人听到大感兴趣,都定睛望住那盆绿色的荼吉尼花。片刻之间,本是碗口大小的绿色花朵,忽然间开得更是华美,比原来长大了一倍,四周五色缤纷的奇花部渐渐萎缩,一忽儿工夫,枝枯叶萎,残花瓣瓣,散得满地都是。

    博勒纵声大笑,过去端起花盆,又放在别处。原来刚才只是丈许方圆之内的花卉萎落。

    如此不消多说,那石屋门前,好大的一片畦圃,只剩下寥寥数丛。其余全部萎落。这畦圃本是绕屋一圈,但博勒只摧毁了前面的一截即罢手。那数丛剩下未曾枯萎的,只是博勒安放毒花之时隔得疏了,所以尚有残余而已。

    众人见这盆绿色的毒花如此厉害,都不禁大大惊服。飞天夜叉博勒傲然说道:“梁康有药王之名,但种的千品异花奇草,竟没有一种能抵得住某家的荼吉尼花,已可见出手段高低!”

    石屋中仍然悄无声息,朴国舅道:“步兄到屋里瞧瞧,若是药王在家,须当送上拜帖!”

    步崧领命便即奔入屋去。

    那石屋前头是间厅堂,后面有个通天小院,两边有两间并排房间。步崧转入这后进,四间房通通撞开门瞧了,一是寝室、一是炼药房、一是堆贮药品器皿的、一是供下人用的。四个房间都无人踪。

    当下出来说出此情,最后说道:“这梁药王乃是天下知名的人物,谅必不会躲起,是以也没有细细搜寻”

    朴国舅微微一笑,向马延使个眼色。那飞天夜叉博勒闻言怔一下,说道:“步兄这话有理”

    冷如冰不管这等闲帐,毫无表情。只听马延大声道:“既是如此,咱们须得在谷口守候,若是不耐久候,回去也方便些”话声才歇,蓦地纵过空地,迅快奔入屋去。

    博勒睹状斗地会过意,大声应道:“好吧!咱们到谷口等候”

    眨眼功夫,马延陪着一人出来,裴淳一眼望去,认得正是那个自称种药人,只见他身上罩住一件蓝色长袍,白绫袜毡底鞋。颔下留着三绺长须,容色森冷,却有一种仙道之气。朴国舅一挥手,步崧奔了过去,双手递上一张名帖说道:“那边站着的公子就是国舅爷,倘若梁先生不弃,便即上来行礼相见!”

    原来步、马二人成名极早,昔年都见过梁药王,是以目下不需自我介绍。梁康冷冷道:

    “他是当今国舅爷,爱怎么样便怎样,区区难道还敢嫌弃他不成?”

    那边厢飞天夜叉博勒听明白这人当真就是药王梁康,心中大感畅快,纵声而笑,招手命云秋心一同走到屋前。朴国舅与梁药王见过,各道倾慕之意,容色间极是谦恭,接着又道:

    “这位博勒老师与梁先生还有话说,本人且避开一边”

    飞天夜叉博勒拉住云秋心的手,上前道:“某家十八年前便有较量高下之意,孩子,你过去让这位梁药王伯伯瞧瞧”

    裴淳大踏步走到梁康身边,凛然道:“前辈且慢动手”朴国舅等人都惊讶之极,暗想这村子好生大胆,势难逃过博勒毒手。

    博勒冷冷道:“你要出头架梁?”这话一出,朴国舅等人不用说,连冷如冰也大为惊诧,心想博勒是何等身份之人,怎的如此看得起这山村少年?

    裴淳说道:“穷家帮九十余人中毒,你先把解药给我!”他的目光可不敢移到云秋心面上。

    博勒冷哼一声,心想这个少年不易打发,何况还有冷如冰支持。当初向穷家帮下手原意只是迫他们请出梁药王救治,目下既已见到梁康,还是送他们解药,免得结下深仇大恨的好。

    于是取出一枚血红色的丹药,丢过去喝道:“给我滚开远远的”

    裴淳一手接住,给梁药王瞧看,问道:“这就是解药?够不够用?”

    梁药王点点头道:“拿大缸化开,每人喝一小杯就行了。”

    裴淳欠身谢过,退开数步。这时禁不住瞧云秋心一眼,只见她翠眉深锁,笼愁含怨,一派楚楚可怜模样。心想:“她一定恨死我了”

    朴国舅、冷如冰等人见博勒果真乖乖送出解药,更是骇怪,这当儿却没有工夫询问裴淳来历。只见云秋心走到梁药王面前,伸出纤手,意思给他把脉诊看。

    梁康摇头道:“老夫不出手救人,小姑娘回去吧!”却见云秋心含愁脉脉,极是可怜动人,不觉微微一怔,轻轻叹一口气。

    博勒冷冷道:“这也使得,你当众向某家磕三个头,立下亲笔文书,写明技艺不如某家,甘心服输。某家凭此得以示天下之人!便不找你晦气!”

    梁康眼中现出怒色,但一闪即隐,颓然摇头。博勒怒道:“你既不敢较量,又不服输,这是什么道理?”

    这时连裴淳都做声不得,虽有助他之心,却也说不出此理。只见梁康拂须望天,全不理睬。博勒喝道:“某家若不结果你性命,难消心头之气,接掌!”呼的一声发出掌力,隔空劈去。

    众人皆知梁康也有一身武功,心想他既不肯显露医药之道,且看他武功如何?心念才动,博勒这一掌力已劈中梁康,梁康连退三步,张嘴吐出一口鲜血,显然已受内伤,博勒第一掌因防他反击,不敢用上全力,这时见他全不招架抵挡,反而杀机大起,冷哼一声,纵上前出手疾拍他胸口要穴。这一掌劲力十足,若是拍中了,梁康纵是个铁人,也得在胸前留下一个掌印。

    梁康视如无睹,仍然不闪不避。博勒手掌快要拍中之际,斗地想起若是一掌击毙了他,天下再无人能在毒物上跟自己较量,岂不是终身遗憾,不觉微一迟疑。

    裴淳眼看梁康甘心送死,侠气填膺,纵过来伸手一托,恰值博勒略一迟疑,正好托住他手肘,口中大喝道:“人家不愿出手较量,怎可硬迫?”

    博勒但觉手肘被托之处疼彻心肺,猛力挣脱退开寻丈,心想这厮口中含着辟毒珠,正是自己这个浑身皆毒之人的大克星,万万碰触不得,顿时无计可施。

    步崧得国舅爷指示,大步上前,拱手道:“小兄弟贵姓大名?”

    裴淳说了,步崧道:“国舅爷说裴兄弟武功出众,但一时还瞧不出裴兄弟家数渊源,特命我领教几招,瞧瞧猜得出猜不出”

    裴淳自从下山以来,从未与人正式动手较量过,闻言不免有点心慌怯惧,连忙推辞。步崧奉命而来,一则查探裴淳底细,二则支遣开他,免得插在当中碍了博勒和梁康的事,这时哪里肯依。裴淳受迫不过,又已被他连劝带拉的弄到一侧,心想师父传了这一身武艺岂是教自己怕事躲避?又想起师叔李星析的豪壮气度,登时胆气一壮,点头应允。

    两人对面站好,步崧喝一声“得罪了”扬掌隔空迅劈,这一招只是试探裴淳内力之意。

    裴淳心中暗喜,左手托住右肘,双手力道汇聚右掌上呼地拍去。两股力道一触“蓬”的一声,各自微微摇晃。

    马延深知步崧内力深厚,犹在自己之上,竟赢不得这裴淳,不觉大惊失色。朴国舅微微一笑,道:“好功力,原来是中原二老赵大先生的传人”

    冷如冰、博勒都大感骇然,心想这朴国舅眼力之高,当世无二。

    此时步崧一晃身欺近裴淳,扬手向他面颊拍去。这一招乃是步崧独门掌法,一如寻常之人打嘴巴子一般。这步崧称雄武林的是十七招鬼手,招招都击向无关痛痒的穴道部位。但他手法掌力与众不同,中了便是杀身之祸。不知底细之人见他出手并不狠毒,防范较疏,往往一招半式间便送了性命。再者他这一十七招鬼手,因是专门攻袭不打紧的部位,天下各家各派的武功心法,防的都是要紧经脉穴道,是以碰上了他先天上就大为吃亏。

    裴淳见他出手打嘴巴子,心中大喜,提起右掌向他脉门切去。步崧瞧他手法奇突,霎时间已推想出自己若是缩手,对方便顺势变化,不是一掌击到胸口要害,便是化作擒拿手法,可使手臂折断。心中一凛,迅即踏步左闪,裴淳手法一变,不知如何已抓住他手肘,顺他左闪之势,向左一托一抛。步崧登时被他抛开两丈之远,虽是不曾跌倒,手肘间也没有受伤,却已骇得变颜变色。

    众人都大感骇然,冷如冰说道:“裴兄弟果是尽得赵大侠真传”

    话犹未毕,马延冷哼一声,说道:“冷兄虽是雪山派高手,但若是上前出手的话,只怕比步兄还要狼狈!”

    冷如冰也不理他,接着说道:“南奸商公直奉了李大侠亲笔书信,南赴令师处送死,只不知何以最近又在江湖上出现?”

    他一提及南奸之名,人人都侧耳倾听,大感兴趣。裴淳道:“家师见过商公直大哥,隔了两日,就命他下山离开,在下不知为何如此发落!”

    冷如冰哼了一声,说道:“那一日商公直身陷重围,若不是李大侠的亲笔信,谁也不肯饶他活命,尊师乃是当世高人,此举必有深意。可奈商公直仍在江湖兴风作浪,裴兄须得担当此事,拿住商公直交还咱们!”

    裴淳登时目瞪口呆,只听冷如冰又道:“如若裴兄办不到,那就急速回山,不得在江湖上露面。冷某这就去邀约少林病僧大师、崆峒李不净道长、洞庭许青竹兄等数人前赴宝山,拜候令师找个公道!”

    裴淳呐呐道:“我我”

    冷如冰道:“你最好立即动身!”他虽是冰冰冷冷,但行事却极是严急,说做就做。

    裴淳看出形势不对,又多了一个滋生事故之人,心中正在着忙,忽听梁康叫道:“裴少侠请过来说一句话。”裴淳见冷如冰没有阻止之意,便走过去。

    梁康道:“你既是要离此而去,定必先拿了解药去救穷家帮之人”

    裴淳应一声是,梁康又道:“你把解药先给我瞧瞧”

    裴淳取出交给他,梁康瞧了一回,顺手取出一个瓷瓶装起,道:“这药须得收好”还给裴淳。

    博勒冷冷道:“某家迢迢万里赶来中原,为的只是与梁康你较量高低,谁知竟是这等脓包,还胆敢疑惑某家的解药。等这裴淳走了,瞧瞧可还有人助你!”梁康听了既无表情,又无言语,谁都测不出他心中想法。

    裴淳好不容易才见到药王梁康,眼下请他救助李师叔的话没说,哪里就肯回山?他心中所想之事,都在面上表露出来。众人一望而知,冷如冰喝道:“裴兄既是不愿回山把此事奉告令师,兄弟只好得罪!”举步走过来,面色阴冷异常。

    飞天夜叉博勒那一日试过他“雪魂功”的厉害,一手拉了云秋心,一手址住药王梁康衣袖,退开丈许之外。

    药王梁康讶道:“博勒兄似是十分爱护区区呢!”

    博勒道:“你若是冻死了,某家岂不是白来中原一趟!”

    朴国舅等三人却有意要试试冷如冰的功力,他们距离裴淳只有五六尺远,都不后退。冷如冰双手齐举,面色顿时变得更是惨白,口中发出一阵低微异响,若有若无。细听有如寒风在遥远的冰山雪谷中呼啸。

    众人本来甚是暖融融的,斗地感到一阵酷寒之气袭到,冻得口鼻间呼吸难通。

    转眼之间,步崧、马延二人首先忍耐不住,运功催动血气抵御寒冷。朴国舅和裴淳都不见有何异样。又过了片刻,朴国舅微笑道:“雪魂功名不虚传,果是十分难当,须得运功抵御才行啦!”话声未毕,步、马二人索性盘坐地上,瞑目催运血气,以本身内功抗御寒气。

    这时只有裴淳木立不动,瞧他的神气,根本不曾运功抗拒,步、马二人牙关得得作响,朴国舅虽是犹有微笑之容,但目光凝聚,分明已运足内功相抗。

    药王梁康打个哆嗦,说道:“好冷,退远一点吧!”当先退去,博勒心想原来他武功甚差,无怪他刚才不敢动手。当下随他退后,云秋心已冻得一张粉脸变成紫色,心知梁康是为了她才退远些,大是感激。

本站推荐:青城道长仙帝归来大奉打更人神武至尊刀剑天帝凡人修仙传异世邪君亘古大帝三寸人间神武仙踪

纤手驭龙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刘书阁只为原作者司马翎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司马翎并收藏纤手驭龙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