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书阁 > 帝师 > 第一百六十三章

第一百六十三章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深空彼岸万相之王最强战神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刘书阁 www.liushuge.com,最快更新帝师最新章节!

    与侄子沟通之后,杨瓒怒气上涌,忘却武力值,以身犯险,直-闯-龙-潭-虎-穴。

    其结果,完全不必多说。

    杨御史同顾指挥秉烛促膝,彻夜“恳谈”,以致力有不支,卧榻不起。

    身体不适,起不得榻,自然出不得府门,更上不得早朝。

    翌日,杨瓒卧在榻上,沉睡不醒。

    递送吏部的假条,都由顾指挥代写。

    若是看到顾指挥一笔字,杨御史必心生感慨,在顾伯爷面前,蓟州主簿的仿写,只能算做小儿科。

    什么叫真假难辨,以假乱真?

    这就是。

    签文书的许郎中,怀疑的看看“假条”,再看看一身锦衣,肤如润玉,艳-色-更胜往昔的顾伯爷,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提笔落字,提交上官。

    “都察院佥都御使杨瓒,染恙,准假一日。”

    文书盖印,事情办妥。

    顾伯爷颔首,满意离开。

    寂静无声,落针可闻的吏部值房,刹那冰雪消融,云开雾散。

    紧绷的气氛,终于缓和。

    当值的两名郎中,数名文吏,同时擦去冷汗,吐出一口长气。

    刚入值房,未等坐稳,便遇锦衣卫上门,更是北镇抚司指挥使,众人都惊吓不小。

    莫非有人犯事?

    户部兵部礼部轮番过筛子,终于轮到吏部?

    好在顾指挥此行不是找茬,也不是抓人,而是为杨瓒“递假条”。

    “有言杨御史行事不羁,身为御史,却同锦衣卫过从甚至密,果真不是虚言。”

    许郎中站起身,活动两下手脚,暗道,万幸,虚惊一场。

    刚刚升调回京,便遇上锦衣卫,恐非吉兆。

    “锦衣卫且不算。”王郎中道,“许兄外任九年,久在贵州,怕是不晓得京中情形。这位杨御史实非寻常人。才具斐然,一言一行皆非同一般。”

    “哦?”

    许郎中早听过杨瓒大名,正愁在京城没有根基,打探不到消息,寻不到可靠的门路。听同僚主动提起,立刻打起精神。

    “内中详情,在下确不曾闻,还请王兄指教。”

    “指教不敢当。”王郎中道。

    “兄台入京述职,时日不长,镇日在部中忙碌,知晓的定然不多。兼杨御史奉圣命北上,在蓟州抵御鞑靼,自去年至今,数月未在京城。每有消息,也是北疆-军-情。许多事情,寻常不言,自无从得悉。”

    “烦请王兄细说。”许郎中拱手,诚心求教。

    见许郎中现出几许迫切,火候已到,王郎中不再卖关子,继续道:“这杨御史,是弘治十八年探花,与谢丕顾晣臣同列一甲。”

    “不及弱冠,少年登科,仅翰林学士文渊阁制诰杨廷和可比。”

    “一篇论商,殿试大放异彩。”

    “先帝甚爱其才,钦点一甲探花,并金口赐字,赞其美玉良才,国之栋梁。不拘年岁,敕其讲读弘文馆,与皇太子读书,几番恩赏。”

    “大行之前,更赏下金尺。”

    说到这里,王郎中加重语气,“其圣眷,甚过状元榜眼。”

    “嘶——”许郎中倒吸一口凉气。

    “杨季珪由翰林入仕,立身朝堂,为官不到三载。先往江浙剿匪,后至蓟州抗敌,立下功劳无算。由翰林院编修连升数级,今至正四品佥都御使,远在你我之上。”

    “厂卫之余朝堂文武,无非天子鹰犬,避之唯恐不及,遑论结交。偏这位杨御史特立独行,同锦衣卫莫逆,更与两厂提督交好。”

    “据言,御前几位大伴,都同其略有交情。”

    “为人处世,手段非凡,文武两班都要甘拜下风。”

    说到这里,王郎中再次顿住,几步走到窗口,确定文吏离得远,左右值房也是门窗紧闭,方才回身,压低声音道:“朝堂之外,纵然是阁老,觐见圣驾也非易事。换成这位,手持御赐腰牌,直入乾清宫!”

    “什么?!”

    许郎中满面惊讶,惊呼一声,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王郎中难免有一丝得意,却没表现在脸上。话锋一转,道:“我与兄台是同榜,也算半个同乡。将出肺腑之言,如有冒-犯,还望兄台莫怪。”

    “王兄请讲。”

    “如你我这般,寒门起身,座师告老,同榜同乡多是碌碌,左右并无可帮衬之人。”

    许郎中默然。

    显然,王郎中所言俱是实情,也是他的痛处。

    “虽官居五品,可立朝听政。然欲晋身显达,仍是不够。”

    潜台词,自身持正,勤于公务,博取官声,只是基本。寻求门路,结交朝中也是必须。

    被道破心思,许郎中现出几分尴尬。

    “贤弟是好意,我又岂是蒙昧之人。”

    “如此,我再同兄台说几句实话,”王郎中道。

    “杨季珪得道两代天子看重,圣眷正隆。本身有实才,堪谓王佐之才,将相之器。行事却非同我等。除同年同榜,不喜结交文人。反同厂卫武人,乃至勋贵频繁走动。”

    许郎中蹙眉,没有表示意见。

    王郎中眼神微闪,道:“兄台可知,他在京中并无私宅,至今借居长安伯府。”

    “长安伯……可是方才离开的顾指挥使?“

    “正是。”王郎中点头,道,“其行事如此,兄台如要投帖拜见,还需三思。”

    先时一番剖析,字字句句极是清楚。最后一言,却颇有些模糊。

    三思为何?

    立下决心,与之保持距离,坚定文人“清正”;亦或为拓宽前路,抛却顾忌,与其并轨而行?

    无论选择哪种,都需仔细衡量。

    至于不偏不倚,立在中间线,无异于放弃前途,实不可能。

    许郎中陷入沉思,王郎中不再多言。

    这番话,曾在脑中几番轮转,既是说给前者,也是讲给自己。

    今上践祚两年,内阁六部,多为前朝老臣。

    表面看,朝堂之上,仍延续弘治朝格局,并未轻易打破。

    实际上,但凡有些见识,都会明白,内阁相公,六部尚书,都已有了春秋。少则一年,多则几载,都将告老乞致仕。

    位置空缺,谁将填补?

    以今上行事,必属意-少-壮-之人。

    前番蓟州论功,武臣勋贵均升官封赏,中官亦未落下。独三位监军,只赏金银,赐绮衣,官职始终未变。

    朝中不是没有议论。

    愚钝者有,聪明人更多。

    天子不升三人,非是疏漏,也不是有所顾忌,更不是圣眷消减。

    此时不升,必是为图后事。

    一旦敕令下达,十有八--九会是越级擢升。

    这样的大-腿,明晃晃摆在眼前,不-抱-委实可惜。

    但事有两面,有其利必有其弊。

    原本,谢丕是最好的选择。

    奈何谢状元出身不凡,亲爹是阁老,亲兄弟堂兄弟表兄弟排排站,各个才学不凡。谢氏门槛太高,未登一甲,没有过人政绩,随便往前凑,不过是自取其辱。

    顾晣臣和杨瓒,均非出身名门,倒是平易近人。但两人性格,实在让人拿不准。

    杨探花结交厂卫,住到锦衣卫指挥使家中,分毫不惧朝中议论,更不惧“鹰-犬之友”“奸-佞之辈”的帽子。

    一旦投帖过府,必被盖上同样标签。

    顾榜眼素来严正,殿试之后,为官之初,厚道之名不胫而走。但经出使朝鲜,一计引得王位更迭,国君俯首,厚道两字,骤然打上引号。

    这样三个人,脑门上明晃晃刻着八个字:前途无量,大腿粗壮。

    怎奈自家胳膊太短太细,就算想-抱,也得仔细掂量。

    文臣之中,如王郎中这般,委实不少。

    多是五品以下,而立不惑之年,官途不畅。

    起自寒门,朝中地方均无根基。才学确有,官声不错,职业生涯却是磕磕绊绊。无论多努力,都卡在门槛前,几年不得晋升。

    想要跨-越前进,必须借助外力。

    只不过,借力之人摆在眼前,多数人却在犹豫。

    抓是不抓?

    投是不投?

    朝中站队,九成以上没有回头路。

    如户部侍郎焦芳,弘治末年,便与刘瑾过从甚密。即便有杨瓒横空出世,“阉--党”的帽子,依旧扣得结实。

    如果投向杨瓒,日后必为“杨党”。

    据言杨御史极恶“火耗”“冰敬”,以前伸手或可揭过,今后定要多加注意。

    欲要抱住杨瓒大腿,其他不提,贪墨之举绝不能有。更要团结武官,交好厂卫。遇同僚大骂武人,无理必要与之争论,绝不能和稀泥。

    最重要一点,关心民生,急百姓所急,立身持正,半点不许含糊。

    想到这里,王郎中摇头叹息。

    纵览国朝,实无前例可以借鉴。

    正德朝之前,怕是没人会想到,为官-站-队也会这般艰难。

    事情越难,越是要想办法克服。否则,等内阁换人,六部尚书更名,想再靠拢,黄花菜都凉了。

    长安伯府,杨瓒丝毫不知朝中变化,好梦正酣,一觉睡过正午。

    早膳午膳全都错过,近未时中,才被饿醒。

    肚子轰鸣,实在睡不下去。

    然腰膝酸软,四肢无力,单是从榻上坐起,便出一身虚汗。穿衣洗漱,更是龟速挪动。

    温热的面巾覆在脸上,紧绷的额际似有舒缓。

    靠在桌旁,杨瓒拿起一块点心,就着温茶送下腹,才觉活了过来。

    看看-凌-乱-的床榻,想起昨夜,杨探花无比懊恼。

    他一定是脑袋被门夹,才会想和顾指挥聊一聊。

    常听熊孩子坑爹,从不晓得,乖侄子也会坑叔!

    叹息一声,杨探花又拿起一块点心,全当是咬在某人身上,狠狠磨牙。

    单手覆上肩头,不用看,都知是什么情形。

    虽说还了回去,甚至留下两枚清晰的牙印,无奈,武力值不能比,牙口同样没得比。

    记忆回笼,杨御史沉默咬着点心,又是一把辛酸泪。

    半刻之后,长随重新换上热茶。

    马长史带人送来一件斗篷。

    “昨夜一场大雪,风寒雪冷,伯爷吩咐,取这件斗篷与杨老爷。”

    狐皮制成的斗篷,雪白光滑,无一丝杂色。内以绸缎为衬,颈间搭扣,竟缀着两颗指腹大的珍珠。

    论理,顾伯爷如此细心体贴,杨瓒该心悦才是。

    怎料想,展开斗篷,看明用料剪裁,杨探花当场黑脸。

    “马长史。”

    “在。”

    “这件斗篷可有出处?”

    “杨老爷好眼力,此物确实大有来历。”马长史笑道,“这件斗篷出自蓟州,是伯爷亲猎,仅制成一件。其上珍珠则是侯府旧物,乃公主传下,言是给曾孙……”

    说到这里,马长史猛地顿住。

    杨瓒挑眉,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

    马长史干笑两声。

    “媳妇”两字,打死不能出口。

    见杨瓒神情更加不善,忙转移话题,言三日后庆平侯设家宴,请杨瓒与顾卿一同过府。

    “侯府家宴?”杨瓒没再追究斗篷,问道,“请帖何在?”

    既是请他,帖子总该过目吧?

    “回杨老爷,伯爷收着。”

    杨瓒蹙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多心吗?

    见杨瓒没有再问,马长史就要脚底抹油。只是速度不够快,刚到门口,就被叫住。

    “长史可知,廉儿在何处?”

    “回杨老爷,在二厅。”

    二厅?

    杨瓒突生不妙预感。

    不顾腿仍有些发软,越过马长史,一路穿过回廊,刚至转角,便有破风声入耳。

    行至厅前,见到眼前情形,杨瓒眼前一黑,差点扑倒。

    厅前空地上,并排两座-兵-器-架,长-矛-刀-剑-横托竖列,锋芒慑人,寒气森森。

    架前七八根木桩,告过一米,从上至下,楔如窄木,根-部-以铁皮包裹,牢牢钉在地上。

    五个石磨盘,小者如双拳合拢,大者足有百斤,拴有铁链,正被几个护卫舞得虎虎生风。

    杨廉和杨山杨岗都是蓝色短袍,袖口束紧,脚蹬布靴,在护卫的指导下,靠墙蹲着马步。

    冷风刺骨,三人却脸色通红,甚至有些冒汗。

    杨瓒扶住门框,单手按着额际。

    很想说,侄儿啊,心太实诚,委实不成啊!

    有心叫回杨廉,再同顾卿理论一番,但看到小少年认真的神情,晶亮的双眼,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

    “杨老爷?”

    “半个时辰后,让廉儿来见我。”

    “是。”

    马长史应诺,目送杨瓒转身离去,头顶似笼罩一层黑气,再看校场,不禁怀疑,天未大亮,伯爷就策马出府,莫不是为躲杨御史?

    摇摇头,一定是他想多了。

    长安伯府内,杨瓒独坐厢房,计划就人生目标,择业标准,同侄子进行一番恳谈。

    宫城之中,午朝之上,御史给事中争相出列,弹劾庆平侯世子闹-市-纵-马,理当严惩。

    朱厚照咬着玉米烙,觉得味道不错,无视耳边嗡嗡之声,吩咐张永,分给三位阁老。

    午朝在西角门,区别奉天殿,可以不要过分“严肃”。

    滔滔不绝的御史,目睹此景,话噎在嗓子眼,差点呛到。

    陛下不拘小节,早朝午朝明目张胆吃东西,三位阁老定不会如此,必当规劝陛下,规劝……吃了?!

    见三人拿起玉米烙,几口用完,还点了点头,评价味道不错,不只御史,六部尚书差点摔成一团。

    “此物乃是番粮,双屿卫献上,朕交佥都御使杨瓒试种。今蓟州丰收,推算亩产高于谷麦。”

    朱厚照表示,朕不是带歪阁老,这么做,大有引申含义!

    说话时,刘瑾退出殿外,引数名小黄门,提着食盒,将切成方状,恰好一口分量的玉米烙,分给两班文武。

    上言的御史给事同样有份。

    群臣捧着玉米烙,仰望天子,满脸空白。

    朱厚照笑道:“诸位爱卿都尝一尝。”

    刘瑾行过殿中,两眼放出冷光,谁敢不给陛下面子,西厂见!

    最终,英国公带头,武将率先完成任务。

    文臣稍慢一步,有不喜甜食者,闭着眼睛吞下肚。下一秒,突然“咦”了一声,咂咂嘴,很想再吃一块。

    刘公公嘿嘿冷笑,还想要?没了!

    “诸卿以为此粮如何,可种否?”

    话音落下,朱厚照探出手,从食盒取出一棒煮玉米,当着群臣,大口吃起来。

    玉米的清香,很快飘散殿中。

    顾世子闹事策马,再无人计较。左右文武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番粮之上。

    想起不久前分下的甘薯,集体双眼发亮。

本站推荐:神级龙卫美女总裁爱上小保安:绝世高手都市之最强狂兵重生之妖孽人生怪医圣手叶皓轩重生之都市仙尊超级保安在都市神魂丹帝我老婆是冰山女总裁霸道帝少请节制

帝师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刘书阁只为原作者来自远方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来自远方并收藏帝师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