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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明后认错夫君第8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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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阿姒顾不上回忆往昔,陡然的动荡,让她想起那次惊马。

    此刻看着晏书珩,她心中忽而洞明,直截了当地问他:“当初长公子是为了见殷将军而故意落入山匪手中?”

    两人正上着台阶,晏书珩虚虚扶在阿姒腰后的手微收,他知道她在意什么,解释道:“是,但惊马实属意外,我事先并不知情,后来——”

    眼前闪过她依偎在江回怀中依赖的姿态,青年微蹙眉头:“殷犁要放人时,是我让李壑的人出现,顺势成为人质。”

    阿姒停下脚步。

    晏书珩亦是停下。

    复明后,她的眸子不再茫然,瞳仁黑曜石般,通透,似能看透一切。此刻她凝入晏书珩双眼,眼底闪过讥诮:“原来长公子早有成算,当初倒是我多虑了。”

    她还傻乎乎地以为他是为了给她讨要一碗饭,亲自去见殷犁。连发现被郑五欺骗时都未曾掉过泪。

    那日她却为他哭了。

    晏书珩亦凝着阿姒,温言道:“此事是我不周全。我知道自己能带着你全身而退,却忘了你不知道,会因此不安。可我直到过后见到你的眼泪才意识到此事。”

    山道上吹来寒风,将阿姒眼底的笑吹得疏离,她错开视线,抬脚迈上台阶。

    或许他带她跳马时的确豁出一切,照顾她时亦真心实意,甚至那句“同生共死”也是发自内心的。

    但她一直以为那是生死关头,发觉他有所凭恃后,这句同生共死就变了味。

    风声中传来阿姒平静的声音:“一碗清水无论如何澄澈,只要掉入一滴墨汁,便不复如初。”

    晏书珩侧首看她。若面对面看时,她清稚又妩媚,让人觉着亲切。但她鼻梁秀挺,羽睫纤长,不笑时,侧颜像摆在博古架高处的珍贵瓷瓶,易碎但也遥不可及。

    如此矛盾、让人猜不透的一个女郎。

    他本以为数月下来,又有过去的前缘,自己已算了解她。

    此刻才知非也。

    看了许久,晏书珩才轻说:“我知道。”

    但他也知道,一碗清水会被一滴墨汁染脏,可若是一缸、一池呢?

    只要不放手,他们一同经历的岁月总会从一碗,慢慢攒成一缸、一池。

    终有拨云见月那日。

    可一旦放手,便只能错过。

    阿姒又问:“阿晟也是你刻意安排的么?我想,他不是一个寻常孤儿吧,你是想借我之手收养,好引开他人耳目?当初你为流民募粮,是不是也另有目的?”

    可她实在不明白,周遭都是他的亲信,还有谁值得他刻意虚晃一招。

    莫非权盛如他也会被人盯着?

    晏书珩没有直面回答,只感慨:“有妻聪慧如卿,夫复何求?我家阿姒越是聪慧,我越不能放手。”

    阿姒全当是鬼话:“世家中聪明的女郎多了去了。”

    “但不是每一个聪明的女郎,都能与我心有灵犀。也不是每一个聪明且与我心有灵犀的女郎,都能让我甘愿一日写上三百封情笺。”他望向她垂至在腰后,随步履摇曳的发尾。

    阿姒清冷的外壳顿生裂痕,她像只炸毛的狸奴恼道:“别提情笺!”

    发怒的她就像毛发竖起的雪色狸奴,看着高不可攀,却让人想伸手揉一把。

    晏书珩忍住了。

    他收回手,好脾气道:“好,不提。”

    到了观中,阿姒见到那位老道。号过脉后,道士颇为失落地恭贺:“依老道多年经验,女郎已近痊愈。”

    这话如同一道仙音,阿姒眼眶微润:“那……我可还会再次失明?”

    “只要好生将养,应当不会,稍后贫道再替女郎开些巩固的方子。”

    阿姒看到老道眼中强压着的不能继续敛财的遗憾,本想婉拒,余光瞥见身侧青年绣着云鹤纹的贵气袖摆上的云鹤纹,便不作声。虽说他也不缺银子。

    但只要看他吃亏,她就高兴。

    老道以为她是为难,看向晏书珩。晏书珩轻抚阿姒面颊。

    “莫怕,夫君有钱。”

    平白被占了便宜,阿姒狠狠瞪他一眼。

    而老道喜滋滋回了观中。

    建康王目空一切的眼神淡淡扫来,忽道:“我要见她。”

    “您是想见晏郎君,还是那女郎……”对上那无情无欲的眼,道人哪还不明白,“我这就安排!”

    这厢阿姒和晏书珩正在亭中等候。晏书珩手指点叩石桌,看着阿姒又气恼又冷淡的样子,微扬的嘴角一直未压下过。

    一道僮小步跑着过来:“长公子,王爷在上次见过的地方等您至前方小叙。”

    二人到了观后回廊下。

    晏书珩看向阿姒。

    阿姒则俯瞰下方覆着皑皑白雪的山林:“放心,我不会跑的。”

    晏书珩无奈而笑:“山间湿寒,若觉得冷,就入内找我。”

    他走后,阿姒在外候着,当真盘算起日后的逃离。远处一声晨钟打乱她思绪,阿姒闻声回首,在长廊尽头见到个高大的中年男子,看着当处而立之年。

    那人面沉如霜,双目无尘。

    他着一身黑白相间的道袍,飘逸如云间白鹤。看到这淡漠的男子,阿姒想到同样淡漠的江回。

    但江回的矜漠是少年郎眼里只有手中剑的矜傲专注,而此道人的淡漠是远离尘世般的飘渺清逸。

    阿姒不由多看了两眼,发觉这人也在凝眸看她。

    但她竟不觉害怕。

    眼睁睁看着来人淡漠地走近,她正寻思着,中年男子先说话了。

    “你姓陈?还是姓姜。”

    阿姒刚想问他为何如此说,老道恰好从内走出:“王爷,晏家长公子在等您了。”

    这人竟还是个王爷。阿姒当即猜出他是晏书珩说的建康王。

    建康王不回应老道士,依旧看着阿姒,俄尔平声问:“你如今几岁?”

    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竟问她几岁,按理,阿姒应当忐忑的。可面对这如仙鹤般出尘的道人,她却生不出往日面对权贵的忌惮,更感受不到尊卑贵贱之别。

    她如实应道:“应当是……十七。”

    老道神色不妙:“莫非您指的他……是她不是他?!”

    王爷不是不近女色么?为何会想见一个陌生的女郎,还比他小了十八九岁。

    那寒冰般的建康王将目光从阿姒身上移开,往里走去。“你既叫了他,那便是他。”

    这人怎说话弯弯绕绕的?阿姒凝眉,直觉这位王爷与她多少有些渊源,但他似不认识她。

    或许是与她的长辈有渊源。

    她还未来得及理清,晏书珩便出来了,本以为建康王寻他是要谈朝政之事,不料他只是问起那佛经的出处。

    他趁阿姒入神赏景时,牵住她的手。

    阿姒尚未留意,问他:“我见有个稍年轻的道人进去了,你上次说的观主就是他?”

    “那是建康王。”她好奇心重,数日以来,难得主动搭话,晏书珩自然不想扫了她的兴,一路上,借建康王,他和阿姒说起建康城中的妙人趣事。

    并趁阿姒失神时,与她十指紧扣。

    她虽不迎合他,但听得倒是很认真,并未挣开。

    这日过得飞快。

    黄昏时分,马车抵达别苑,走上曲桥时,桥边腊梅开得正盛,阿姒停步看了两眼,这株腊梅生得高,见她仰着脖子稍显费力,晏书珩抬手欲替她摘下。

    阿姒凝着腊梅:“留在枝头吧,喜欢就非要摘下么?”

    她说罢提步往前。

    晏书珩稍顿,对着腊梅失神须臾,最终仍是摘下了。

    .

    回到小院,阿姒继续看闲书,而晏书珩在看她。

    竹园一派宁静,青年突然的叹息像指尖渐融的雪。

    阿姒知道他有话要说,琥珀般的瞳仁抬眼看着他,抬睫,眼里写着揶揄。

    晏书珩看着她:“阿姒,我们当真回不到从前?都是利用,我比江回更会哄人,房'事上也更会讨好你,阿姒为何不考虑利用利用我呢?”

    阿姒嘴角浮起嗤笑。

    分明是他在将她圈养掌心,顺手给些不大不小的利处,话经他口中说出,倒显得他吃亏了。

    她说:“没有哪一只被迫从枝头骗到笼中的鸟雀会感激猎人的欺骗。”

    阿姒转身避开他极具蛊惑性的视线,淡道:“或许你想说,短短一夜抹不掉过去数月,可晏书珩,那数月对你而言是相濡以沫,对我来说却是欺骗。”

    晏书珩凝着她的背影:“我知道,我不会妄图三言两语就能让你消气,如此对你亦是不公。

    “但我仍希望我们能有将来。”

    阿姒想说“随便你”,话到嘴边她想起盘旋已久的困惑。

    她心中微动,转过身。

    晏书珩见她总算肯与他面对面,虽仍不待见他,眼底的讥诮少了些,多了些气呼呼的怒意。

    怒意总比冷淡好,清冷的雪只会徒增孤寂,雪只有在霞光下,才更鲜活。

    阿姒怔然看着窗边:“我说过,我不给人做妾,更不会做外室,我们没有未来。”

    晏书珩起身,朝她走来。

    阿姒忍住后退的冲动。

    他分寸拿捏得当,衣摆在她跟前两步处停'下,颀长的身形落下阴影,覆在坐着的阿姒的身上化成无形的压迫。

    像那夜一样,叫她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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