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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谍影(出书版)_分卷阅读_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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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靖闻言一震,“你认为,是那些逆贼装神弄鬼,目的是让皇后吓得搬出坤宁宫,好方便他们的行动?”

    “这个可能性很大”,陆炳道,“过去皇后身边的婉卿和腊月都是白槿教的女鬼,为什么她们都在坤宁宫?如果皇后与白槿教并无瓜葛,那么婉卿和腊月在坤宁宫中潜伏,就一定有其他的原因”。

    嘉靖皱拢两道平平的眉毛,陷入了深深的思索。蓦的他的眼中似被点燃,有火苗窜了起来,“朕曾经听说过,正德十五年,先帝最宠信的义子、锦衣卫指挥使江彬伙同寿宁侯张鹤龄,勾结江湖匪帮、天竺妖僧和蒙古人意图谋反篡位,当时他们就曾经利用了宫中的秘道。只是,后来乱党都已伏诛,秘道早已被封堵。当年负责剿灭乱党的人也都已不在人世。白槿教的人,如何会知道宫中秘道所在?”

    陆炳沉吟道:“不管怎样,先彻底搜查坤宁宫,看结果如何再作定夺。”

    嘉靖沉沉点头,目光淡淡扫过一直跪在地上不言不语的向擎苍,道:“朕已让人送公主回凌云轩,休养几日便可复原了。”

    向擎苍万感交集,心绪如潮,这滋味说不出是喜是愁,他俯首贴地,声音透着悲凉:“微臣叩谢皇上不杀之恩,必将痛定思过,戴罪立功,为皇上效犬马之劳!”

    嘉靖不再看向擎苍一眼,他把头深深的仰靠在雕龙髹金龙椅靠背上,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疲惫,“都退下吧”。

    锦衣卫把坤宁宫翻了个底朝天,果真发现了秘道,在皇后居住的正殿里间床榻底下。“唉!”陆炳低叹着,“难怪坤宁宫内会闹鬼,难怪陈芙蓉和张涵会在里间遇害,他们是正巧遇到了趁乱经由秘道出入的什么人,才被灭口吧”。

    太医为朱岚岫用了上等的好药,内服外用,很快就能够下床活动了。伤口还未完全愈合,她就急着出宫去见陆炳。

    屋外北风劲吹,漫天飘着大雪。陆炳的卧室内却是春意融融,陆炳将可儿拥坐在他的大腿上,他用手指轻梳着她的头发,望着那发丝像水般从他指缝中滑落下去,再用手指抚弄她那略嫌瘦削的下巴,她的脸庞轮廓柔美而动人,他用一种惊叹的心情去想着,这丫头是越来越有种成熟的韵味,也越来越绽放出她的光华了。头脑中遐思不断,一双手也开始不安分地在她的身上游移,为她轻解罗裳。可儿徒带羞怯之态,任由他肆意摸索。

    “大人”,屋外传来绮红的声音,“有位姑娘要见您”。

    陆炳一愣,这样寒冷的雪夜,竟会有女子造访。可儿已经满脸通红的挣扎着站起身来,急急整理凌乱的衣衫。

    陆炳道:“请她到前厅等候,我马上就来。”

    绮红应声去了。陆炳转头看到可儿慌乱的模样,他挑了挑眉毛,一把搂过她,将嘴唇贴近她的耳垂,语气中满是暧昧,“我去去就来,今晚你逃不掉的”。

    可儿忸怩抽身,“大人在外塑翩翩君子之风,关起门来却是这等不正经”。

    陆炳伸手轻刮她小巧挺秀的鼻子,笑道:“念君子偏逢登徒子,既已上贼船,后悔也来不及了。”

    可儿脸红红的,眼睛亮晶晶的,声音细小得让人难以听清,“我是心甘情愿上贼船的”。

    陆炳却听得一清二楚,他故意挨近她,“你再说一遍,我听不清”。

    可儿轻轻跺脚,别过脸去,不再理他。

    陆炳露齿粲笑,关上房门时,目光仍贪恋地停留在可儿身上。

    前厅里的来客是朱岚岫,她身披淡紫色的斗篷,绮红正帮她轻轻抖落上面的雪花。

    “快请坐吧”,陆炳心头一跳,“绮红,你先下去”。

    朱岚岫摘下风帽,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陆炳躬身行礼,“是什么要紧事,让公主雪夜到访?”

    朱岚岫微微笑道:“白天那些宫女看得紧,非让我躺在床上养伤,我只能趁着夜晚溜出宫来。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心中牵挂着乾清宫内发生的事情,又不好打扰父皇,只能前来向陆大人打听了。”

    陆炳暗松了一口气,道:“坤宁宫内发现了密道,他们一定是从密道逃出宫去的,密道通往京郊一处废弃的小庙,他们应该已连夜离开了京城。据皇上所说,那女人的手脚被铁链铐锁着,那铁链锁有千斤重,且是特制的七窍玲珑锁,必须七把钥匙同时使用才能够打开。当年制锁的高人早已经不在人世了,钥匙只有皇上才拥有。那女人身负这样沉重的枷锁,一定走不快。而且这样明显的特征,很容易就能发现。皇上已经下令全力搜捕了。”

    七窍玲珑锁?千斤重?那沉重的锁压在朱岚岫的心头上,直觉告诉她,那个女人,绝不只是供嘉靖淫乐的玩物那么简单。她的呼吸变得有些困难,“陆大人可知道,那女人是什么身份?”

    陆炳脸色凝重,“皇上不说,我自然也没敢多问。想必是个极不寻常的人物”。

    朱岚岫忽然想起什么来,“千斤重的枷锁,如何抱得动?可黄浩然说,那个中年男人抱着那女人,一眨眼工夫就不见了”。

    陆炳点头道:“我已经派人去调查……”

    可儿端着一杯茶走了进来,陆炳立即咽下后半截话。

    朱岚岫抬头望着可儿,可儿将茶水搁在几案上,她发簪上的流苏随着俯身的动作微微晃动,朱岚岫的目光被那发簪吸引过去,然后,她惊愕住了。可儿发髻上的那支发簪,正是端妃的遗物。可儿恰抬起头来,朱岚岫细一打量她的面容,愈发的惊愕,她认出,这是万花楼里的可儿,又紧接着想起,刚才见到的绮红也是万花楼里的人,怪不得觉得有些面熟。

    当日朱岚岫去万花楼是女扮男装,可儿并未认出她来,被她瞧得很是不自在,难为情的别过脸去。

    陆炳招手让可儿到他身边,爱怜地轻声责备:“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种下人活儿以后不要再做了。”他趁朱岚岫不注意捏了一下可儿的手,“快回房去等着我”。

    可儿羞红了脸跑开了。

    朱岚岫仍在发怔。陆炳轻喊了一声“公主”,她猛然回过神来,装作若无其事的笑了笑,“还有件事情,我想问问大人”。

    “你说吧”,陆炳发现她的神色有些异常,却不敢探询。

    “陆大人在蒋太后身边长大,一定认识当年蒋太后身边的黎姑姑了?”朱岚岫问道。

    “黎姑姑?”陆炳对朱岚岫的问题显得很意外,“当然认识,黎姑姑追随了蒋太后大半辈子,我与她十分熟识”。

    朱岚岫又道:“我身边的宫女杜鹃说,她当年是在黎姑姑手下做事。”

    “杜鹃啊”,陆炳一笑,“那时候她还是个小丫头,聪明伶俐,活泼可爱,很得黎姑姑和蒋太后的欢心。黎姑姑一生未婚,她一直将杜鹃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陆炳忽的一顿,“怎么,公主该不会怀疑,杜鹃也和沈婧一样……你放心,杜鹃是黎姑姑一手调教出来的人,对皇上绝对忠心不二。如果我是白槿教的人,也不会选择杜鹃作为调包的对象,她自幼进宫,太熟悉宫中的情况,如果假扮她,很容易露出破绽”。

    朱岚岫略微迟疑,还是开口问道:“那么集安堂的宫女银珠,陆大人可曾听说?”

    陆炳把眼光挪到桌面上,微喟了一声:“银珠,便是公主的生母,她因为难产,生下公主后就过世了。”

    朱岚岫面容微僵,“听说集安堂里的人都死得不明不白,陆大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死得不明不白?”陆炳诧异抬眼,“他们是因感染了瘟疫而死的。公主出生后由集安堂的宫人抚养,幸亏没有被传染。瘟疫爆发后,蒋太后还将公主接到慈宁宫亲自抚养了一段时间,那时候公主体弱多病,日夜啼哭,黎姑姑操劳过度,蒋太后也被吵闹得睡不安枕。后来陈皇后主动提出要抚养公主,将公主接到坤宁宫中,直至公主被送到武当山随玉虚道长学艺”。

    “陈皇后?”这位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前任皇后,朱岚岫却一无所知。

    陆炳只是轻描淡写道:“在方皇后之前,皇上还有过两位皇后。陈皇后是皇上的结发妻子,因为妒忌心太重被皇上惩罚,后来就去世了。”

    朱岚岫偏着头,迷迷蒙蒙的看着案几上热气氤氲的茶杯,她似乎在想着什么,在沉思着什么。

    陆炳又低低唤着“公主”,朱岚岫转过脸来,陆炳道:“我也有一事要请教公主。听擎苍说,你们被销魂散迷乱了心智后,是一女人的叫喊声将你们惊醒的。公主可有想过,那女人是谁,她当时为什么会叫喊?”

    朱岚岫霎时感到脸上火辣辣的,她微垂着头低语:“我也想不通……”

    屋外弥天大雪,朔风劲吹,肆虐的呼嚎声盖过了屋内的话语声。

    朱岚岫不再说话,她心事重重,低头默默。陆炳一门心思都在可儿身上,也心不在焉的。过了一会儿,朱岚岫起身告辞。陆炳将她送到了门口,“公主的伤还未痊愈,不宜再这样奔波。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会想办法告知公主”。

    朱岚岫说声“多谢关心”,转身就要离去。陆炳又唤住她,“擎苍……去了竹屋”。

    朱岚岫雪白的脸染上了一抹红,略一颔首,走进了风雪中。

    第62章风雪之夜断肠人

    朱岚岫径直去了公主府,朱秀贞正准备就寝,听到通传,忙让小翠将朱岚岫带到屋里来。

    “岚儿,你身上还有伤,这么冷的夜,一个人跑出来做什么?”朱秀贞关切地问长问短。

    “我……”朱岚岫看了小翠一眼,朱秀贞立即将小翠打发走了。

    “来,快坐下”,朱秀贞拉了岚岫一同在床沿坐下,“快告诉姑姑,发生什么事了?”

    朱岚岫轻轻摇头,“我只是,听说了一些关于生母的传闻,想要向姑姑求证”。

    “你的生母?是什么人在乱嚼舌根?”朱秀贞不满的蹙眉,“你的身世在宫中是个禁忌的话题,过去一些捕风捉影的人都受到了严厉的惩罚。你也不许乱打听,免得惹恼了皇上”。

    “为什么是禁忌呢,只是因为我的生母银珠是个下贱的宫女吗?”朱岚岫苦笑了一下。

    “难道还有别的原因吗?”朱秀贞愕然,凝眉细想少顷,她又道:“当时有过传闻,说银珠其实并未受过皇上的宠幸,亦非因难产而死,而是失踪了。还有集安堂里的宫女太监都感染了瘟疫而死,也颇为蹊跷,因为宫里的其他人都好好的,怎就单集安堂内的人染疫。不过这些都是有人添油加醋肆意渲染的,几个好事者被杖毙后,传闻也就渐渐平息了。”朱秀贞奇怪地看着朱岚岫,“你怎么突然打听起这个来,是谁跟你提起的?”

    朱岚岫没有回答,只又问道:“姑姑可曾听说,乾清宫内囚禁过什么人?”

    朱秀贞惊异瞪眼,“乾清宫是皇上的寝宫,又不是囚牢,怎么可能用来囚禁人。岚儿,你到底怎么啦,尽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没什么,我就是好奇罢了,既然姑姑也不知道,那就算了。放心,我不会乱打听的”,朱岚岫勉强露出了笑容,“那姑姑跟我说说,关于已故陈皇后的事情吧,听说她曾经抚养过我”。

    朱秀贞睃了岚岫一眼,发出微不可闻的叹息,“陈皇后,是个苦命的女人,她死的时候,只有二十二岁。只因皇兄好色,看上了一名有一双玉手的漂亮宫女,惹得陈皇后醋意大发,推了那端着茶的宫女一把,将茶水泼在了皇兄的衣服上。皇兄立时大怒,飞起一脚狠踢在了陈皇后的小腹上,当时陈皇后已经有六个月的身孕了,她对皇上那一脚毫无防备,顿时被踢晕过去,一个已成形的男胎生生流掉了。由于惊恐过度,陈皇后流产后大出血,含恨死去。她死后不久,皇上就将你送到武当山上去了。”

    朱岚岫听得心寒齿冷,这样对待自己的结发妻子,简直就是残忍不仁。

    朱秀贞又叹道:“那个有一双玉手的漂亮宫女姓张,陈皇后死后,皇兄将张宫女封为顺妃,一个月后又立为皇后。后来张皇后因为厌烦皇兄拜道求仙的繁琐仪式,得罪了皇上被废黜,因悲伤过度,两年后在冷宫中凄惨死去。两任皇后都只当了六七年皇后,不得善终。再来就是现今的方夏瑾方皇后了。”

    朱岚岫终于忍不住道:“父皇,未免太过薄情寡义了。”

    朱秀贞睫毛微微闪了闪,轻声道:“皇兄的许多做法,我也是不认同的。但他毕竟是我的亲哥哥,也是你的亲生父亲。”她岔开了话题,“我们不谈这些了,下雪的夜晚这般寒冷,你就住在府中吧,咱俩在一张床上睡,也可以说些贴心话。”

    “挤在一张床上睡,我担心会伤着你腹中的小宝贝”,朱岚岫微微一笑,“我还要回宫去的,杜鹃她们一定急坏了”。

    “那简单,让小翠进宫告诉杜鹃,说你在我这儿住下不就行了”,朱秀贞忽然神秘兮兮地盯着她,“你没有对我说实话,对不对?你是想去……会情郎吧”。

    “姑姑——”朱岚岫蓦然间双颊绯红。

    “在姑姑面前,有什么好害臊的”,朱秀贞笑望着她,“那我就不留你了,外头下着大雪,带把伞吧”,她说着喊小翠取伞来。

    朱岚岫也不想再解释什么,只是无奈笑道:“姑姑身子不方便,好生歇息,不用送我了。”

    朱秀贞温顺点头,含笑目送朱岚岫跨步出了房门后,轻轻将门关上了。

    离开公主府后,朱岚岫心底有层迷惘的隐痛在扩大,那隐痛像一张大网,将她整个儿罩在里面。刺骨的西北风劲吹,鹅毛般的大雪不停的飘落,四周寂寂,她本能的想要回宫,却管不住自己的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皑皑白雪到了竹屋外。

    有悠扬的萧声传出,在茫茫夜空中回旋荡漾。竹屋内烛火明亮,向擎苍凭窗而立,他颀长的身影投射在纱窗上,随着摇曳的烛光撩动。朱岚岫痴痴凝望着擎苍的身影,她的内心有千百种情感交织奔腾,惘惘茫茫的,伞从手中滑落了都浑然不觉。

    风雪中突然飘传来一阵脚步声,竹林中闯出来一个夜行人,略一张望,直向竹屋奔去,奔行身法十分快速,片刻间已到了竹屋前。

    朱岚岫心头突的一跳,正想上前,那夜行人恰好回过头来,她看清了,来人是柳鸣凤,于是重新隐蔽起来。

    柳鸣凤见四下无人,便伸手叩响竹屋的门。

    向擎苍听到敲门声,陡然停止吹奏,他双目放光,疾步上前打开了门,目光立时又黯淡下来,“鸣凤姑娘,怎么是你?”

    柳鸣凤幽幽开口:“你以为是云锦公主吧?抱歉,让你失望了。”

    柳鸣凤这么一说,向擎苍反倒局促不安起来,接不上话。

    柳鸣凤转又启口一笑,娇声道:“外头这么冷,不请我进去坐坐?”

    “孤男寡女……恐怕不太方便……这关系到姑娘的名节”,向擎苍支支吾吾。

    柳鸣凤噘起嘴来,“你和云锦公主不也在深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都不怕名节受损,我有什么好怕的”。也不等向擎苍答话,柳鸣凤已经推开向擎苍,冲了进去,还顺手关上了屋门。

    向擎苍刚喊出一个“你”字,就被柳鸣凤打断了,“我人都已经进来了,你不至于狠心的把我赶出去吧”。

    向擎苍无可奈何的摇头苦叹,“请坐吧”。

    朱岚岫内心作了一番激烈的斗争后,还是忍不住来到屋外,想听听二人在说些什么。

    柳鸣凤落座后,突然挺直身子,神情严肃道:“前几日,严嵩托人前来向我爹提亲”。

    向擎苍怔了一怔,“看来严世蕃是真心想要娶你”。

    “呸,谁稀罕他的真心”,柳鸣凤一拳捶在桌上,“咚”的一声闷响,吓了自己一跳。

    向擎苍问道:“你爹同意了吗?”

    “当然没有”,柳鸣凤柳眉倒竖,“如果同意,我也不认他这个爹了!”

    原来,严嵩请他的义子、工部右侍郎赵文华出面撮合。那日赵文华径往安远侯府,与安远侯柳王旬在书房寒暄几句后,赵文华便拱手施礼道喜。

    柳王旬愕然,不知喜从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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