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书阁 > 清和 > 第一百二十四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深空彼岸万相之王最强战神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刘书阁 www.liushuge.com,最快更新清和最新章节!

    江西,南昌

    宁王府内,朱权面罩黑云,看着垂首立在面前的朱盘烒,拳头握得咔吧咔吧响。

    朱盘烒晓得自己闯祸了,顶着朱权的目光,头也不敢抬。

    “知道怕了?”

    房门关着,门口有心腹护卫看守,朱权仍是压低了嗓音,声音中的怒气却无论如何也压不住。

    联合他人行刺皇帝,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还牵涉到建文余-党,当真是胆大包天!

    事情一旦泄露,即便不是主谋,也是砍头的罪名。

    兄弟如何,侄子又如何?

    朱棣是什么性格,下手有多黑,朱权比谁都清楚!

    “说,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儿子身边的几个护卫。”犹豫了一下,朱盘烒最终不敢隐瞒,“还有代王。”

    “谁?”

    “代王。”

    半晌,朱权没再出声。

    朱盘烒大着胆子抬头,看到朱权的样子,瞬间腿软。

    老爹头顶冒烟,怒气值爆表了。

    “逆子!”朱权气得恨不能拍死朱盘烒。

    瞒他瞒得这么死,却让代王抓到了把柄,到底是有多蠢,分得清亲属远近吗?!

    怒到极点,朱权一脚踹翻了凳子,利落卸下一条凳子腿,朝朱盘烒就招呼过去。

    洪武帝留下的优良传统,老朱家的人教训儿子,惯常要用到兵器。

    朱棣善用鞭子,朱权爱用棍子。

    舞起来都是虎虎生风。

    现场没有趁手的兵器,凳子腿也是不错的选择。

    硬生生挨了两下,朱盘烒扛不住了。

    朱权往日里使家法,不说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手底下也有分寸。今天这顿打,绝对是往死里揍。怎么说也是金尊玉贵养大的王孙,身板再硬也撑不住。

    朱盘烒比不上朱高炽肉厚,也不及朱高煦和朱高燧久经磨练,当下蹦起来,一边跑一边求饶。不求饶不行,被父王大义灭亲,压根没处说理去。

    宁王妃听到动静,匆忙赶来。

    伺候王妃的宫人内侍跟在后边小步快跑,看到眼前一幕,都吓了一跳。

    “王爷,这是怎么了?”

    六月天,衣服薄,朱盘烒的后背上已多出三四条血檩子。血水渗透了蓝色的外袍,看着就吓人。

    宁王妃的询问,朱权充耳不闻。

    举着棍子,继续一下下打在朱盘烒的背上和腿上。避开要害,力道却一点没少。

    “王爷!”宁王妃连忙上前,挡在朱盘烒面前,劝道,“王爷,盘烒有错,也不该下这么重的手。”

    见朱权根本不听劝,手还要落下,宁王妃急了,一把握住他手中的凳子腿,秀目一瞪,“怎么,王爷连妾也要打?好大的威风!”

    必须承认,朱元璋选亲家很有眼光。

    王妃们的娘家,不是开国功臣就是勋贵武将。

    朱标的皇太子妃出自开平王常家,朱棣的发妻徐皇后是魏国公长女,代王,安王娶的都是魏家女。

    朱权的王妃同样出自将门,长相漂亮,身段骄人,身手同样不一般。

    平日里,事事以朱权为先。一旦触到底线,宁王的夫纲总要动摇那么两下。

    在这件事上,朱权和朱棣都是深有体会。

    什么叫痛并快乐?

    何谓家有贤妻?

    徐皇后和宁王妃,盖如是。

    “凶-器”被牢牢抓住,朱权不好真和发妻动手,胜负难料不说,两口子为孩子的教育问题上演全武行,传出去也着实不好听。

    “唉!”

    叹息一声,朱权松开手,“不是孤不讲理,实在是盘烒惹了大祸。”

    见宁王妃疑惑,朱权令人扶起朱盘烒,送到隔间去用药。关上房门,将朱盘烒参与行刺朱棣一事说了出来。

    虽然不是主谋,但杜平的户籍却是宁王府留在大宁的钉子帮忙办的。顺着向下查,大宁都指挥使司里埋的几个暗桩都会被揪出来。

    “天子一直想将孤的势力从大宁连根-拔-起,盘烒是将刀子送到了他的手里。”宁王负手踱步,脸色沉凝,“势力没了,孤也认了。当今天下已定,孤定是回不去大宁了。可盘烒牵涉进行刺一事,却会要了咱们一家人的命。天子不会手软,即使现在不动手,早晚有一天,也会……”

    朱权将事情道出,宁王妃脸色骤变。

    难怪王爷要下这么重的手!

    “王爷说,代王晓得这件事?”

    “是。”朱权点头,“若非如此,事情总能想办法瞒下,大不了多舍几个暗桩。被他知道了,这事绝不可能善了。为了摘出自己,怕是会马上推盘烒出来顶罪,到时,咱们一家都要陷进去。”

    宁王妃不说话了,经历过靖难,又被改迁南昌,她和宁王一样了解天子的手段。

    代王妃是皇后的亲妹,事情泄露,代王当真可以推盘烒出来顶罪。论亲属远近,论天子的忌惮程度,自家都会最先被处置。

    “王爷,”咬咬牙,宁王妃道,“不若主动向天子请罪。”

    “什么?”

    “趁天子尚未发落,主动向天子请罪。”宁王妃性格坚毅,遇事果决,否则,不会陪着朱权一同在大宁生活十年,“盘烒年少,为坚人蛊惑,才犯下如此大错,已真心悔过,愿听天子发落。”顿了顿,宁王妃放轻了声音,“妾有闻,代王复归大同府之后,贪虐残暴,役民甚苦,税负极重,且对天子有不满言词。 天子忌惮王爷,未必会放任代王。”

    朱权面现沉思,道:“孤要想想。”

    宁王妃没有继续说,站起身,向朱权行礼,到隔间去看受伤的朱盘烒。

    这倒霉孩子,他对天子有气,他父王又何尝没有?做事不想想后果,刀直接递到天子手中,一个不好,全家人都要遭殃,不死也会落个终身-监-禁-的下场,当真该让王爷打一顿。

    平日里的书都白读了,戒骄戒躁,谋定而动的道理全都忘在了脑后。

    朱盘烒趴在塌上,上衣已被除下,露出背上纵横的檩子,都已红肿。

    王府良医正在给伤口涂抹药膏。

    见宁王妃进来,朱盘烒挣扎着动了动,叫了一声“母妃”。

    同良医问清儿子的伤势,宁王妃挥退众人,拿起布巾擦过朱盘烒的额头,道:“可知道错了?”

    “母妃,”朱盘烒声音中带着沮丧,“儿子错了。”

    肆意妄为,行事不周密,将一家人都带入了陷阱。宁王一顿棍子,彻底敲醒了朱盘烒。

    宁王妃放下布巾,抚过朱盘烒的发,“不要怪你父王心狠,若不打你,如何保住你的性命。“

    “母妃?”

    “这些话,母妃早该同你说。或许还能免了今日之祸。”宁王妃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硬下心肠,“你父虽是藩王,却不再是昔日震慑北疆,统领朵颜三卫的武将。自今日起,你要牢牢记住!”

    “母妃,我不甘心。”

    “不甘心又如何?”宁王妃梳过朱盘烒的发,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忍也得忍。况你父王忍得,你怎么不行?”

    朱盘烒埋下头,不再说话。

    宁王走进来,见到朱盘烒这个样子,到底是心软了。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不能让儿子继续错下去。

    “大宁的暗桩,这次之后不会剩下多少。朵颜三卫,你也不要再派人联系。”

    朱盘烒猛的抬起头。

    “代王的事,父王会想法解决。”朱权和缓了语气,“近段时间,你好生养伤。若事无可缓,父王会陪你一同上京。”

    “父王?”

    “一切有父王。”

    朱权对儿子下了狠手,不代表他会舍弃朱盘烒。

    老朱家的人都护短,朱棣如此,朱权也一样。

    朱盘烒嘴唇动了动,眼圈泛红,见朱权要背身离开,忙道:“父王,这次的事张家人也有牵涉!”

    “张家?”

    “大宁都指挥佥事张贵是世子妃的远亲。”朱盘烒强撑着抬起身,“兴宁伯未到大宁之前,大宁都司事务皆掌于此人手中。”

    “他也参与了此事?”

    朱权愕然,若真如此,是世子妃的意思还是世子?莫非天子迟迟未立皇太子,朱高炽等不及了?真是如此,朱高炽就比他老子还能忍,还会装。不只他老子,自己也看走眼了。

    朱盘烒摇头,“儿不能确定,只知张贵收了不少的孝敬。顶替户籍的绝不只杜平一个。真心要查,大宁,北平,宣府,都跑不了。”

    朱老四家起内讧,朱权本该高兴。

    思及可能带来的后果,他又希望此事同朱高炽没有干系。不然,牵涉的人会如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事情不好收场,说不定会让鞑子趁乱捡便宜。

    很矛盾。

    这恰恰说明,朱元璋派朱权和朱棣共镇北疆,将战斗力彪悍的朵颜三卫交给他,并没看走眼。但朱棣却不会再用他,朱权比谁都明白。

    揍过儿子,朱权回到书房,斟酌给朱棣的上表该怎么写。

    是以太--祖成法为切入点,还是打感情牌?要么直接告代王一状?张家的事该不该提,天子是不是已经知道?

    朱权拿起笔,写两行,皱眉,将纸揉做一团,扔到脚下。

    正拿不定主意,突然传来敲门声,“王爷,奴婢有要事禀报。”

    朱权放下笔,“进来。”

    做护卫打扮的内侍推开门,再小心关上,叩拜之后,到朱权近前,小声说了一番话。

    朱权脸色顿时变了,墨汁滴到纸上犹不自觉。

    “锦衣卫?你没看错?”

    “回王爷,奴婢绝对没看错。”内侍说道,“在北平燕王府,奴婢见过其中一人。”

    朱权手中用力,笔杆生生被他折断。

    良久,朱权丢开断成两截的毛笔,重新拿起一支,深吸一口气,饱蘸墨汁,重重落在纸上:“天子容禀,臣朱权叩启……”

    北平

    定远侯硬是搬进北平刑部大牢,关自己紧闭,刑部上下毫无办法。

    打又打不过,道理又讲不通,上报天子,至今也没见天子采取行动。

    只能让狱卒每日里加强巡逻,绝对不能让定远侯再对牢房进行任何改建。

    上头发下的经费是有限的,经定远侯这么一折腾,牢房的维修费用蹭蹭上涨,上到刑部尚书下到经历照磨,拨拉完算盘,看着各项支出,心里都在淌血。

    费用超支,户部尚书郁新是个老抠,绝对不会给补。

    找定远侯要账?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找天子?更不可能。

    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加大狱卒的工作强度。

    定远侯不讲理,把他惹进牢房的兴宁伯,好歹还是讲理的……吧?

    总之,皇帝不发话,沈瑄想在刑部大牢住到地老天荒也没人敢把他撵出来。

    刑部尚书只能一边垂泪,一边拿着账册追在户部尚书身后。衙门里找不到人,直接堵到家门口。

    算准郁新的上班时间,天未亮就定点蹲守,同进同出,蹭饭蹭轿。

    总之一句话,刑部没钱了,为了维修工作,都自己掏钱贴补。如今窟窿实在太大,榨扁一干官员都补不上。所以,郁司徒就帮帮忙吧。

    户部尚书没辙,坐轿躲不开,干脆改成骑马。刑部尚书卯时正到家门口蹲守,他寅时中就偷摸出门。

    在司徒大人的带领下,户部的打卡时间不断提前。顶头上司点着蜡烛上班,下属在家里睡懒觉,等着被下岗?

    见户部工作热情这么足,其他部门也陆续开始抹黑上班,主动加班。

    北京六部都是新近组建的政府工作部门,天官掌印多是天子嫡系,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想好好表现的时候。从上到下都憋了一口气,生怕被别的部门比下去。

    加班不算,上班途中嫌坐轿子浪费时间,除上了年纪骨质疏松的,六部官员清一色骑马上班,武将看得啧啧称奇。

    天未亮,城内就能听到哒哒的马蹄声。

    长随和护卫跟在后边跑,不出旬日,都练出了一副不输边军的强壮体魄。

    每天跟在四条的后边晨跑,速度耐力都是考验,想不成为运动阳光型男也难。

    官员们勤奋工作,全心奉献,朱棣很高兴。

    认真干活好!

    高兴之后,朱棣又很快发现,自己的工作量也是成倍增长。

    挑灯夜战,熬上两天,案牍上的奏疏也没见减少。

    朱棣终于想清楚,北平不比南京,各部门的工作尚在磨合阶段,没有通政使司和文渊阁帮忙做封存和筛选工作,六部工作热情高了,天子跟着加班是一定的。

    不只天子劳累,暂掌北京留守行后军都督府事的广平侯袁容也是两眼发花。

    顺天八府和大宁都司所辖卫所均隶行后军都督府。各地练兵,屯田,戍卫一应事宜,都要汇总上报到袁容面前。

    沈瑄跑刑部大牢躲懒,袁容没法躲,只能一肩挑起两个人的工作,。

    工作强度太高,袁驸马又不是超人,几天下来就累得脚底打晃,看人双影。

    好不容易回府,见到妻子,顿时眼泪长流。

    能活着回家,真是个奇迹!

    没说两句话,袁容眼一闭,扑通一下栽倒在地,吓得公主脸色发白,忙叫人去请大夫。

    大夫看过,一句话,累的。

    看着躺在塌上,挂着两个黑眼圈,气若游丝的驸马,永安公主怒了。

    这是欺负老实人还是怎么着?

    定远侯跑去刑部大牢不干活,还得了个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好名声。如今提起定远侯,谁不竖起大拇指,好汉子!真英雄!仁义!

    自家驸马累得眼冒金星,差点过劳死,却没人知晓。

    这事必须好好说道!

    身为朱棣和徐皇后的嫡长女,永安公主完全继承了徐皇后的性格,堪称皇室公主典范。但惹急了她,照样抄起兵器化身女中豪杰。

    听到闺女找上门,永乐帝头疼。

    躲着不见绝对不行,见了,也没法解决。

    孟清和关进牢里的消息刚一传出,锦衣卫立刻上报,有人想要了他的命。

    刺杀天子失败,总要交出个主谋。

    兴宁伯畏罪自杀,就是现成的借口。

    孟清和是草根出身,没有强大的背景,还得罪了满朝的文官,绝对是最好的替死鬼。

    这也是主谋之人选择在大宁动手,而不是北平的重要原因。

    一个没有后台的伯爵,死就死了。即使朱棣明白是怎么回事,一力追查,也是死无对证。

    换成定远侯和广平侯,都要仔细掂量一下。

    沈瑄是朱棣的义子,袁容是朱棣的女婿,两人都在靖难中立有大功,简在帝心。让这两人顶罪?纯属白日做梦。

    沈瑄硬是住进刑部大牢,死活不出来,朱棣气得想抽他鞭子。

    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不难明白他的真实意图。

    再严防死守,也难保被人钻了空子。但有定远侯在侧,谁能对兴宁伯下手?谁敢对兴宁伯下手?

    有了定远侯的大牢,百分百的龙潭虎穴。不做好丢胳膊断腿的觉悟,还会别进为好。

    保住孟清和的性命,就能让主谋之人寝食难安,不安之下,定会漏出破绽。

    于是,朱棣默许了沈瑄的“义气”之举。知有流言传出,心中更是感叹,为了朕,又要委屈瑄儿了。待真相水落石出,兴宁伯也要多加封赏。

    朱棣想得不错,却没料到北平突然刮起勤政之风,人人力争上游。

    六部加班加点,留守行后军都督府也是工作热情-爆-棚。

    工作强度不断加大,朱棣本人尚能坚持,朱棣的女婿却坚持不住了。

    后果就是,闺女直接找老爹讨个说法。

    见到朱棣,永安公主二话不说,跪地上抹眼泪,坚决要求老爹把定远侯从牢里逮出来。不然,驸马累出个好歹,日子可没法过了。

    “永安,父皇也有难处……”

    “父皇,”永安公主擦擦眼泪,“真不能把定远侯抓出来?”

    朱棣摇头。

    “白天出来,晚上回去也不行?”

    朱棣继续摇头。

    永安公主咬牙,“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那就把公务送进牢里去!总之,驸马需要休息。”

    朱棣摸摸短髭,沉吟半晌,点头。

    这法子可以。

    沉默的变成了永安公主。她不过是随口一说,父皇还真答应了?

    疑问也只是瞬间,很快就被永安公主抛开。

    甭管怎么样,驸马能休息就成。

    太-祖高皇帝年间,带着木枷上堂的官比比皆是,在刑部大牢里处理公务,不用大惊小怪。

    永安公主满意回府,将好消息告知驸马。

    广平侯表示,能尚公主,是他几世修来的福分!

    夫妻俩执手相看,一切尽在不言中。

    小山般的公务搬进刑部大牢,孟清和盘腿坐着,支着下巴,咂咂嘴,“侯爷,在牢房里处理公务不是个事,不如你出去吧。”

    沈瑄的回答是放下笔,大手一捞,低头,堵嘴。

    孟清和无语。

    唯一的想法,亏得他近段时间洗脸刷牙日日不落。

    一声钝响,沈瑄和孟清和同时转头。

    牢房外,狱卒铁尺落地,已然石化。

本站推荐:神级龙卫美女总裁爱上小保安:绝世高手都市之最强狂兵重生之妖孽人生怪医圣手叶皓轩重生之都市仙尊超级保安在都市神魂丹帝我老婆是冰山女总裁霸道帝少请节制

清和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刘书阁只为原作者来自远方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来自远方并收藏清和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