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书阁 > 神偷天下(出书版) > 神偷天下(出书版)_分卷阅读_12

神偷天下(出书版)_分卷阅读_12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星门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

刘书阁 www.liushuge.com,最快更新神偷天下(出书版)最新章节!

    红倌呸了一声,骂道:“你臭太监才要脱裤子验明正身!”膝盖一顶,正撞在楚瀚下身。楚瀚不料她出此阴招,大叫一声,痛得滚倒在地。

    红倌原本只想将他踢开,没想到他竟痛成这样,连忙爬起身,拍手笑道:“我道太监下面啥都没了,不会痛的。莫非你是个假太监?”

    这下换成楚瀚恼了,翻身站起,一纵上前,伸手抓住了她的双腕,喝道:“胡说八道,不准你乱说!”

    这下红倌笑得更开心了,咯咯咯地笑得弯下腰去。楚瀚见她如此,也情不自禁放松了手。红倌笑了好一阵子,才终于止住,站直了身,努力板起脸,直视着楚瀚,严肃地道:“我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往后还要唱戏攒钱的。你若敢散播谣言,毁了我的生计,白费了我八年功夫,我定要以牙还牙,揭发你是个假公公!”

    楚瀚也板起脸,说道:“只要你不散播谣言,我便也放你一马。”

    红倌咯咯娇笑,伸出小指头来,说道:“勾勾手,信约守。小瀚子,我信了你!”楚瀚还没回答,红倌已抓起他的手,跟他勾了勾小指,嘻嘻一笑,转身快步跑去了。

    楚瀚望着她的背影发了一阵子呆,一时不知是何滋味。

    自从那夜赴万家寿宴听戏之后,楚瀚虽曾随梁芳出宫做客多次,却再未见到红倌,心中不时挂念。

    《泗洲城》是近代京剧,明朝时并不存在。故事中关于《泗洲城》的场景形容,大体忠于原剧。

    第十八章善心保赤

    几个月过去了,楚瀚愈来愈无心留在宫中,去意渐强,心想自己反正没有净身,在宫中又查不出舅舅身亡的线索,何不离开京城,另觅天地?唯一让他无法割舍的,是他在宫中优渥舒适的生活;他在这儿饮食丰足,钱财地位无一不缺,对这样一个乞丐出身的孤儿来说,能挣到今天的地位,毕竟十分不易。若要离开,就得放弃这一切,从头来过。凭他的取技本领,当然也不致于挨饿受冻,但终归是无法享受到此时拥有的地位和权势了。

    这日晚间,他一如往常,潜入昭德宫外偷窥,正见到万贵妃大发脾气,将一本书册摔到地上,怒道:“岂有此理!我定要叫这小贱人知道厉害!”

    楚瀚见她的情状,猜知定是宫中又有哪个嫔妃怀上身孕了。万贵妃年高不育,这在宫中已是公开的秘密;而皇帝正当壮年,雨露遍沾妃嫔宫女,却始终无子,皇帝为此十分忧心,虽遍请太医开药,恭请方士作法,却毫无成效。宫中众宦官宫女都心知肚明,原因其实简单得很:只要哪个妃嫔宫女被发现有娠,立即被万贵妃派人强迫灌下打胎药,或者干脆将这胆敢威胁她无上地位的女人逼死。有万贵妃严密掌控后宫,皇帝似乎命中注定不会有子,服药作法自然无济于事。

    楚瀚感到十分无趣,正想离开,却听万贵妃气冲冲地质问道:“一个管理藏宝库房的小小女官,万岁爷怎会无端看上她?你说,你说啊!”楚瀚听见“藏宝库”三个字,被勾起了兴趣,便没有离去,留下继续偷听。

    跪在她面前的宫女当然答不上来,为了平息万贵妃的怒气,只能惶恐地答道:“启禀娘娘,听说万岁爷几个月前去内承运库巡视,刚好她在那儿值勤,万岁爷询问她库中的收藏,她回答得体,万岁爷一高兴,便召她侍寝。”

    万贵妃更怒,伸脚乱踢地上的册子,怒道:“哼!侍寝不过一回,就怀上了身孕,岂有此理!”

    楚瀚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册子,皇帝每夜临幸了哪个嫔妃宫女,这些女子的月事以及是否有娠,宫中都有专职的宦官负责记录,因此并非什么机密,也用不着楚瀚去打探。这些专职记录的宦官自然老早被万贵妃买通,不时将册子呈上给万贵妃阅览。万贵妃妒心极重,每见到哪个女子有了身孕,便怒气勃发,绝不放过,尽管这管理库房的女官身份低微,远远摸不着受封嫔妃的边儿,但万贵妃怎肯让任何人替皇帝生下龙种?当即对亲信宫女碧心道:“你这就去找那贱人,将胎儿给我了下来!”碧心低头应了,便即离开昭德宫。

    那宫女碧心约莫三十出头年纪,身形高瘦,跟万贵妃身边其他的宫女一般,无甚姿色,面容平凡甚至有些丑陋。她从十多岁入宫起便服侍万贵妃,因忠诚老实而受到万贵妃的信任。万贵妃派手下宫女去治有娠宫人,这等事情在宫中时时发生,谁也没多理会,楚瀚却留上了心。他之前来万贵妃的昭德宫偷窥时,曾多次见到碧心,知道她笃信观音菩萨,心地十分善良,尤其不喜杀生。楚瀚不禁好奇,想知道她会不会真的下手杀胎儿,便悄悄跟上去看。

    但见碧心皱着眉,咬着唇,显然甚是苦恼。她到后面藏药室中取了一帖堕胎药,收在怀中,愁眉苦脸地在宫中行走一阵,来到皇宫边缘的一排窄小房舍。此地乃是宫女的聚居之所,许多低阶宫女都在此通铺而睡,有官职的宫女则大多住在单间的房室中。碧心向人询问,来到纪女官的住处外,敲了敲门。门内一个柔弱的声音说道:“是哪位?请进来。”

    碧心跨入房中,见到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病恹恹地斜躺在炕上,一双黑亮的眼睛充满疑惧地望着自己,颤声问道:“姊姊半夜来访,不知有什么事?”

    碧心见她面貌温婉柔和,生得十分讨人喜欢,心就先软了,又见她而面色苍白,娇瘦羸弱,更下不了手,心中暗想:“她身子这么弱,胎儿想来是保不住的,我又何必多造杀业?”于是便关上了门户,坐在炕边,拉起了纪女官的手,说道:“我叫碧心,在昭德宫伺候。妹妹,我为何而来,你想必清楚。但我跟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又怎能多造罪业,残害性命?你身子不适,多多保重吧。”

    纪女官自然已猜知她是万贵妃派来堕胎的,听她竟肯放过自己,不禁又惊又喜,含泪向她拜倒道谢,二女手拉着手,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又低声说了好些话语,碧心才告辞离去。

    楚瀚瞧在眼中,甚感惊讶,心想这宫女碧心的胆子着实不小,竟敢违背万贵妃的旨意!他也不禁暗暗佩服碧心的勇气,心想:“在皇宫内院这等乌烟瘴气的地方,也仍有好心人默默地做着善事。”

    碧心当然不曾知道,楚瀚在暗中将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偷听偷看了去,离开时怡然自得,神情十分轻松。她回到昭德宫,向万贵妃禀告道:“那女官不是有了身孕,而是生了怪病,月事停潮,肚腹胀大,看来已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不如把她送到安乐堂去吧。”

    万贵妃听了,虽有些怀疑,但她知道碧心素来老实忠心,便也没有再深究,依照碧心的建议,免去了纪女官的职位,将她贬到安乐堂去住着,好让皇帝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这可恶的女子。

    这事情原本这样也就结束了,唯有楚瀚按捺不住好奇心,仍不时去安乐堂探访这纪姓宫女的消息。安乐堂乃是遭贬、病重或年老宫女居住之所,偏僻破败,冷冷清清,住着一群毫无希望和生趣的宫女,在此打发余生。纪宫女被分派到其中最肮脏破旧的一条小巷中,叫作“羊房夹道”,顾名思义,往年这一带曾是养羊之所,今日的房舍都是昔时的羊房所改建的,其简陋可知。被贬宫女中稍有一点办法的,都不愿住在此地,早早搬出,因此这条巷子十室九空,冷清荒凉已极。

    当初纪宫女当然是真的有孕,苍白羸弱一部分自是害喜的征兆,但她的身子原本便也十分虚弱。如今被贬到羊房夹道中住着,忧惧交加,加上住处饮食都十分简陋,病势更加严重,几乎无法起身,只能在饥饿病弱中挣扎求生。

    楚瀚见她仍怀着身孕,知道这是件大事,她若生下个儿子,便会直接威胁到万贵妃的地位。这事情眼下还没有人知晓,自己若去禀告梁芳,让他去向万贵妃报密,便是大功一件。但楚瀚始终不忍心这么做,他虽在梁芳手下办事,但向来能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便尽量不做,能不伤人命,便尽量不伤。他想:“如果连碧心都有勇气违抗万贵妃的旨意,我又怎能没有这点勇气?”

    这一日,楚瀚来到安乐堂羊房夹道纪宫女所住的陋屋之外,见到她躺在炕上,气息奄奄,虚弱得没有力气出门觅食,不禁想起自己做乞丐时日夜受饥饿煎熬的情状,心生同情,便去御用监的厨房取了几个馒头,送到她房中。

    纪宫女在半昏半睡中,见到一个少年宦官走进自己的屋子来,吓得清醒过来,全身发抖,颤声道:“这位公公……请问……请问有什么事情?”

    楚瀚道:“我看你很饿了。我最见不得人挨饿,快吃了吧。”放下馒头,便出去了。

    纪宫女只道他是万贵妃派来毒死自己的,不敢吃他送来的食物。当晚楚瀚又送了一碗粥来,见馒头放着没吃,登时明白,对她道:“我不是来害你的。”当下将馒头拿起吃了一口,又喝了一匙粥,说道:“你看,没有毒。”

    纪宫女饿得狠了,见他如此,才端起粥喝了,馒头也吃了个干净。她吃完后,说道:“小公公,谢谢你。请问你贵姓大名?”

    楚瀚道:“我叫楚瀚。”

    纪宫女听了这名字,大吃一惊,双眼圆睁,直瞪着他,颤声道:“你……你就是楚瀚……楚公公?”

    楚瀚心想:“我是梁芳手下红人,宫中知道的人自然不少,她大约也听闻过我的名头。”当下好言说道:“你别担心,我不会去向梁公公告密的。”

    纪宫女向他上下打量,眼中疑惧似乎并未减少,良久都没有说话。楚瀚也向她打量去,见她年纪并不很轻,似乎将近三十,身形娇小,面容生得十分婉丽,肤色略黑,双眼甚大,不似汉人。但见她眼中忽然噙满泪水,哽咽道:“谢谢……谢谢你替我送吃的来。”说着掩面而泣,一时竟泣不成声。

    楚瀚见她如此,心想:“她独自在这儿与死神挣扎,自是满心孤独恐惧。有人对她稍微好些,便如此感动感激。”不禁想起自己初到三家村胡家时,舅舅不但供他吃住,还对他十分亲切爱护,跟他做小乞丐时受到所有人唾弃鄙视的处境实有天壤之别,自己当时便感动得热泪盈眶,立誓要报答舅舅的收留照顾之恩。

    他想到这里,心头一暖,不禁动念:“没想到有一日,却轮到我来照顾别人了。”想起万贵妃凶恶的嘴脸,残狠的手段,种种张扬跋扈、霸道滥权的举止,心中憎恶,更生起了保善护弱之心,当下说道:“你不要担心,我会想办法保全你的。”

    纪宫女仍旧无法收泪,紧紧握着楚瀚的手不放,激动得不能自已。楚瀚轻拍她肩膀,安慰了她好一阵子,才告辞离去。

    之后楚瀚便时时来探望纪宫女,为了避免被人看见,他总在三更半夜造访,替她送来各种饮食用物。纪宫女的病状由此渐有起色,身子慢慢健朗起来,胎儿也保住了。羊房夹道太过偏僻,纪宫女又极少出门,因此她怀胎十月,竟然始终没有被人发觉。

    这一日,纪宫女就将临盆。楚瀚对这等事情自然毫无经验,那天晚上他来到安乐堂时,见纪宫女已请了一个早年被贬到安乐堂、有接生经验的老宫女,来此帮她接生。楚瀚虽是个“宦官”,那老宫女仍将他赶了出去,要他在门外等候。

    楚瀚在门外走来走去,只听得纪宫女在屋中喘息呻吟,显然极为痛苦。老宫女不断安抚道:“再忍忍,再忍忍。还早呢!”

    楚瀚彷徨不安,手心出汗,只听屋内纪宫女的喘息愈来愈粗重,呻吟也愈来愈凄厉,生产过程艰难漫长,似乎永无止境。好几个时辰过去了,才听老宫女道:“可以了。现在你得用力蹦了。”接下来传出的不是喘息呻吟,而是惨叫了。那老宫女忙道:“别叫,叫有什么用!愈叫愈分散了力气。听我数到三,用力蹦!”

    楚瀚只听得心惊肉跳,一颗心怦怦乱跳,只能勉强压抑心头的焦虑忧急,继续等候,最后终于听那老宫女道:“很好,很好!就是这样。是了,是了,头出来了!再蹦!”接着便听纪宫女长长吁出一口气,屋内响起了婴儿的哭声。

    此时正是三更时分,老宫女开门对楚瀚道:“快进来帮手!”楚瀚正在外面探头探脑,听她呼唤,只吓得跳了起来,连忙答应,冲入房中。

    老宫女命楚瀚端过装了温水的木盆,自己将初生婴儿放入盆中清洗。楚瀚见那婴儿黑黑瘦瘦,全身血迹,半截脐带还连在肚子上,模样十分吓人,只看得头皮发麻。

    纪宫女在炕上虚弱地问道:“婴儿可好?”老宫女沉声道:“是个男娃娃。”楚瀚这才注意到,水盆中的确实是个男娃娃。

    老宫女将婴儿清洗干净了,用布包起,交给楚瀚抱着,自己去替纪宫女冲洗穿衣,扶她躺好。老宫女知道这事情干系不小,不敢多留,处理完后,便匆匆去了。

    楚瀚从来没有抱过初生婴儿,不禁有些着慌,小心翼翼地抱着那团襁褓,眼见那婴儿皱起小脸,似乎便要哭泣,连忙轻轻摇晃,口中哄道:“不哭,不哭!”但婴儿仍旧哭了出来,人虽小,声音却十分洪亮,直哭得楚瀚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纪宫女声音微弱,说道:“请你把孩子抱过来,让我喂他。”

    楚瀚将婴儿抱到炕边,纪宫女苍白的脸上露出微笑,双手接过孩子,望着他的小脸,低声道:“真像!”

    楚瀚心想:“真像谁?像万岁爷吗?”他回想成化皇帝的脸容,皮肤白白嫩嫩,脸颊浮肿,双目无神,唇厚皮松;而眼前这小婴儿干干皱皱,肤色紫黑,双目紧闭,如何也瞧不出他跟皇帝有什么地方相似。

    他正疑惑时,纪宫女已将孩子放在胸前,开始喂奶。楚瀚离开炕边,忽然听见窗外传来极细微的声响,似乎有人碰触到了屋旁小树的枝叶。他心生警觉,一个箭步抢去窗边,但见黑影一闪,一个人影快捷无伦地疾奔而去,消失在转角。楚瀚心中大惊,这人身法灵巧,显然轻功极高,而且似曾相识。

    他勉强镇定下来,想了许久,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这才忆起:“我在扬大夫家中养伤时,有次大夫来我房中替我换药,谈起我的身世,我忽然警觉窗外有人在偷听,但一转头往窗口望去,那人影便消失无踪了。扬大夫以为是他家小厮经过,但那身法绝非寻常人物。难道刚才窗外那人,跟出现在扬家的是同一个人?莫非从那么多年前开始,便有人在跟踪监视我?我怎的一点也未曾警觉?”

    他心中虽怀疑,却毕竟无法确定,只能祈求是自己眼花多心,或希望那人并不是万贵妃的手下。但如果自己并未看错,却又如何?那人若真是万贵妃派出来的眼线,回去向万贵妃报告纪宫女生子之事,万贵妃定会火速派人赶来“善后”,这对母子性命定然不保。他心知纸是包不住火的,宫中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不少宫女宦官充当万贵妃的眼线,皇子诞生这等大事,即使在偏远的安乐堂中,也不免会传到万贵妃的耳中,只是时间迟早罢了。而事情一旦爆发,自己很可能也会被牵连在其中。此时此刻,他该怎么做才是?

    楚瀚站在窗前,望向迷蒙的夜色,回想起童年的经历:舅舅收留了孤弱无依的他,即使上官家和柳家对自己充满敌意,舅舅始终尽力保护他,直到舅舅离村身亡;扬大夫收留重伤濒死的他,当梁芳带着锦衣卫来搜索拿人时,扬大夫也不曾将他交出,只说自家这儿没有钦犯。如今自己是世间唯一能保护纪宫女和她的孩子的人,自己又怎能舍弃她们?

    他回过头,望向纪宫女,但见她疲惫的脸上满是慈爱,嘴角带着一抹微笑,低头望向怀中的婴儿。楚瀚陡然意识到这对母子是多么地珍贵,又是多么地孤弱。他知道自己绝不能置身事外,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万贵妃下手荼害这对母子。

    他回想当初自己因同情纪宫女的处境,不忍见她饿死,出于一念善心,才开始替她送些饮食来,当时并没认真想过事情会走到这一地步,而在亲历今夜那场漫长的生产挣扎,婴儿终于呱呱落地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乃是两条性命的生死存亡。

    他默默地守在纪宫女的炕前,感受落在自己肩上的重担,和这重担带来的莫大责任和危险。他一定要保护她们,但是,他能做什么?

    就在这时,纪宫女喂完了奶,婴儿沉沉睡去。她轻声道:“楚公公,夜已深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楚瀚如从梦中惊醒,说道:“我……”他想说出自己担心事情会传到万贵妃耳中,万贵妃就将派人前来加害,但随即又想:“说出来又如何?不过徒令纪宫女担惊受怕罢了。除非我有办法解救二人,不然多说也是无益。”当下说道:“娘娘也请多歇息,我明日再来探望。”

    他离开纪宫女的住处后,便立即赶去昭德宫探听消息。他才来到昭德宫外,远远便听见万贵妃的怒吼声。楚瀚心中一跳:“三更半夜的,老婆娘恼怒如此,莫非已知道了那事?”当下悄悄掩上,隐身在屋檐偷看。但见黑暗的宫中点起了许多烛火,万贵妃叉腰站在昭德宫正殿当中,戳指怒骂:“一群蠢才!这么大的事情,竟然到现在才发现?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七八个宫女宦官匍伏在她面前,惊得簌簌发抖,头也不敢抬起。

    万贵妃大步走上前,伸脚重重踢上一个宫女的脸颊,喝道:“死娃子碧心,我不是叫你去将那孽种了下来?你却说那狐狸精是病了,命不长久!现在孩子生下来了,你怎么说?”

    那宫女正是碧心。她被踢得满嘴鲜血,倒在地上不敢回口。万贵妃又狠狠踢了她几脚,怒喝道:“你说话呀!”碧心趴在地上,口齿不清地颤声道:“娘娘息怒,奴婢……奴婢……看她可怜……”

    万贵妃大怒道:“你看她可怜,你凭什么?谁来可怜我呀?来人,将这贱婢拖下去,给我活活打死了!”便有两个宦官上来,将碧心拖了下去。

    万贵妃生性残暴,隔几日便打死一两个宫女宦官也是常事,碧心胆大包天,竟然敢蒙骗忌刻好疑的万贵妃,死罪原也是难免。

    楚瀚心中不忍,悄悄跟了出去,但见两个宦官将碧心拖去后边院外的空地,持大棍子一五一十地打了起来,碧心哀号几声,便昏厥了过去。

    楚瀚看不下去,决意出手相救。他从怀中摸出一枚三家村的法宝“落地雷”,往墙角扔去,但听轰的一响,炸碎了好几个花盆。那两个宦官一惊,转头望去,一个宦官站着没动,另一个宦官走上前去探视,说道:“大约是耗子撞倒了花盆吧。”走回来还想继续打时,却发现地上只剩一摊血迹,碧心的身子竟已凭空消失了!两名宦官脸色大变,互相望望,一股恐惧直窜上心头,同时低呼:“有鬼!”

    两人扔下棍子,惊恐莫名,四下张望,生怕那鬼怪会来取己性命,却又不敢张扬此事。两人低声商议了一阵,都认定是遇上了妖魅鬼怪,约定三缄其口,只向万贵妃回报人已打死,扔入井中去了,绝口不提遇上鬼魅之事。

    碧心自然是被楚瀚救了去。他施展高超的飞技,趁两个宦官分神的一剎那间,飞身落地,抱走了碧心,又闪身躲入暗处,那两个宦官竟然更未瞥见他的身影。

    楚瀚救了人,一时却没想到该如何处置她,抱着她的身子奔出一段,远远见到一个老宦官提着灯笼在巡夜,打从夹道经过。楚瀚看清了他的脸面,却是自己曾关照过的尚衣监马源。楚瀚生怕万贵妃就将出手对付纪娘娘,自己时间不多,当下从怀中掏出一些银两,上前塞给马源,说道:“老马,万娘娘的宫女受了责罚,伤得很重。你将人抬去我那儿,交给小凳子,让他照看着。”

    马源之前向楚瀚借过不少钱,一直很感念他的大方慷慨,这时忙道:“能为楚公公办事,马源荣幸之至,一定办得妥妥贴贴,公公请放心。”

    楚瀚又低声道:“别张扬,也别让人看见了。”马源连忙点头,扛起了昏死的碧心,快步从夹道中奔去了。

    第十九章蒙面锦衣

    楚瀚望着马源走远,等到四下无人,又赶紧飞身回到昭德宫,此时万贵妃又已发了一回飙,将其余的宫女劈头臭骂了一顿,最后吼道:“张敏,天亮以后,你立即去安乐堂,替我溺死了那孽种!”

    楚瀚侧过头,见到门监张敏趴在地上磕头道:“奴才遵旨。”万贵妃气冲冲地转身入内。

    楚瀚稍稍放心,万贵妃命他天明去动手,那么时间尚不紧急,还有几个时辰可以想法应付。他与这张敏并不甚熟,只知他是从南方一个叫作金门的小岛来的,因家境贫穷而净身入宫。平日他谨慎少言,是宦官之中少见的厚道老实人。万贵妃派他去溺死婴儿,他真的会下手吗?他亲眼见到碧心被拖下去乱棒打死,想来是不会敢违背万贵妃的意旨。

    楚瀚又想:“婴儿才出生没多久,万老太婆立即便知道了这件事,那么报密的人必然是刚才躲在窗外偷听、轻功高绝的家伙。那人究竟是谁,我怎的从未在宫中见过他的身影?”

    他一时想之不透,只能暂且将这件事置诸脑后。他心想:“我要保住婴儿,必得事先到安乐堂布置好,最好是假装婴儿已死,甚至将张敏也骗过了,才是上策。”他赶紧向安乐堂奔去,不料却见一人躲躲藏藏地走在自己之前,手中提着一盏小油灯,看清楚了,那人正是张敏。楚瀚甚是奇怪:“万老婆娘不是要他天明才来动手吗?他却为何提早赶去?”

    当下悄悄跟在张敏身后,来到安乐堂的羊房夹道,纪娘娘的住处之外。楚瀚生怕张敏一入门便对婴儿狠下杀手,躲在窗外偷窥,心中打定主意:“张敏若动手伤害婴儿,我便立即冲进去阻止。”又想:“最好他将婴儿抱了出来,我便能重施故技,跟救走那宫女碧心一般,趁黑将婴儿夺走。这样既能保住婴儿,张敏也无从追究到纪娘娘头上。”

    正思量时,张敏伸手敲门,纪娘娘清醒过来,低声问道:“什么人?”语音满是惊恐。

    张敏答道:“昭德宫门监张敏。”

    纪娘娘听见“昭德宫”三个字,脸色煞白,双手抱紧了怀中的婴儿,不再出声。张敏又敲了几下门,眼见门内没有回应,便伸手推门,门应手开了,原来楚瀚刚才离去后,她无力下炕闩门,因此门并未闩上。

    张敏跨入屋中,见到纪娘娘坐在炕上,怀中抱着一个初生婴儿,一时竟似傻了,站在昏暗的屋子当中,手中仍提着那盏小油灯,没有出声。

    房中静了一阵,只有几声婴儿发出的嘤咛声响。

    张敏开口问道:“孩子……多大了?”

    纪娘娘冷冷地道:“有劳公公相询,才出生几个时辰。”张敏点头道:“健壮结实,长得好样儿啊。”

    纪娘娘听了,忍不住怒从心起,提高声音道:“我道你还有些人性,竟有脸说出这等话?你为何而来,我岂有不知?你若要像猫捉耗子那般玩弄我母子,不如趁早给我们个爽快来得干净!”

    张敏甚觉窘迫,涨红了脸,静了好半天,才低声道:“皇上至今无子,这孩子可宝贵啊。龙种福德齐天,我又怎有胆量下手呢!但是……但是……唉!”只听噗通一声,却是张敏跪倒在地,哽声说道:“娘娘,奴才这点良知还是有的。这事我不能干!娘娘好生保重,我们想个法儿,将皇子藏了起来。宫中地方大,不会那么容易便被人发现的。”

    纪娘娘大出意料之外,直望着张敏,颤声道:“公公可是认真的?”张敏连连点头,说道:“不瞒娘娘,主子命我天明来干这事儿。我心里不安,因此立刻赶来了,希望早些通知娘娘,赶快想法将小主子藏起来了才好。”

    纪娘娘哽咽道:“多谢公公大恩!纪善贞永生不忘。”

    楚瀚心想张敏毕竟甚是个淳厚之人,不肯做那弒婴之事,而纪娘娘得知爱子获救有望时,语音中的狂喜、欣慰、感激等情,虽只是几句话,已将一个母亲深爱孩子的心思表露无遗。楚瀚不禁眼眶湿润,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纪娘娘和张敏便开始商议该将婴儿藏去何处。张敏道:“我往年有个妹妹在宫中,因病被送到安乐堂休养。我来这儿照顾过她一段时候,知道安乐堂的水井曲道上有间角屋,平时用来堆积杂粮布料,少有人去。我曾见到放置黄豆的仓房墙后有个夹壁,甚是隐密,不如先将孩子藏去那里,再做打算。”纪娘娘同意了,两人便着手准备。

    楚瀚心想:“若是动作快些,要将事情藏得不露痕迹,也是可能的。”他正要入屋相助,忽听夹道一端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听来是好几个练过武功之人,正快步奔近。

本站推荐:修罗天帝逆天邪神伏天氏元龙毒医娘亲萌宝宝万古神帝万古神帝医毒双绝:冥王的天才宠妃元尊牧神记

神偷天下(出书版)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刘书阁只为原作者郑丰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郑丰并收藏神偷天下(出书版)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