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妈妈只能是我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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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暑假，沈谊和徐薇都去了深圳，都去了海边，可惜没碰上，一个去了大梅沙，一个去了小梅沙。
沈谊没有待到很晚，回了酒店，徐薇在沙滩坐了一晚上，给沈谊远程看海边的夜色、看日出。
回到家，沈谊和徐薇都互相给对方带了纪念品，贝壳手链，风格不一样。
徐薇自己一个人风风火火往重庆跑，到重庆站的第一件事，就是傻里傻气拍自己和“重庆站”三字的合影，发给沈谊，回来给沈谊带火锅底料，一把从行李箱里甩出来，丢沈谊怀里。
后来沈谊看综艺，看小红书，重庆山路那么多，线路那么复杂，大家都说地图看不懂，她那么小小一只，有没有遇到很多困难，受没受到过委屈呢。
沈谊后来才意识到，徐薇每年过年，大年初一、初二没事了，就搭公交跑沈谊这来，不仅是想沈谊，是在给沈谊家拜年。
每年都来，每年都恭恭敬敬，就连那些亲戚，都没做到。
最后的那一年，徐薇带了一堆干货，还对沈谊妈妈说，“您真好，我想认您做干妈，我一定会对您好的。”
徐薇恭恭敬敬行了她认为该有的礼数，那般郑重其事。
但沈谊妈妈其实从头到尾只是微微点头，连连礼貌微笑。
这件事，对沈谊来说，很突然，太快了。
是情感上的太快了。
徐薇是想做自己的家人吗，徐薇以前就一直说很羡慕沈谊的家庭。
但沈谊家也有自己的一地鸡毛，她是外人，她终究看不到。
沈谊也以为妈妈很喜欢徐薇。
直到一天徐薇在自己家和自己一起做作业，沈谊拿妈妈买的年货之一一盒德芙巧克力来招待，其实沈谊不喜欢巧克力，巧克力的味道太厚重了，很腻，但妈妈总觉得沈谊喜欢，觉得沈谊是不好意思说不出口才不要的。
徐薇如暴风骤雨般扫荡，一口一个，咀嚼三两下就没了，把它当瓜子磕，沈谊都震惊了，做了没几题，盒子就浅了三分之二。
沈谊有点慌，妈妈对于年货的管控是一定要给她留点过年招待客人的，眼看就要空了，沈谊只得插科打诨，拉着徐薇走神，看小说，听音乐，聊剧情，到时间晚了，送她回去。
沈谊将盒子放回妈妈房里桌子上，妈妈回来果不其然敲门，一脸震惊，“你们战斗力这么强，你不能吃这么快，你这样吃谁能遭得住，你再这样我要把零食收起来了。”
“不是我，我就吃两个。”
“不是吧。”妈妈脸色一脸凝重，很不开心。
前面的话，妈妈虽然听着是在批评，但还是在笑着调侃，调侃沈谊是个贪吃小猪，后面得知巧克力全都不是自己宝贝女儿吃的，表情很难受，就和沈谊路上掉了一百块一样的表情。
妈妈没说话，但沈谊好像懂了点，妈妈招待客人的礼数，是惯用面具，看着热情周到，但都是对外人的模式化，心里愿不愿意，都要这么做。
她舍不得，她对沈谊一向舍得，什么人家说好的，都会下血本给沈谊买，但只是给同学，沈谊自己一点没落的，她很肉疼。
妈妈是个很矛盾的人。沈谊一直认为妈妈很大方，妈妈在人前大方，妈妈在人前也劝导沈谊要大方。
大学沈谊花了一百多买了三个透明亚克力箱子装衣服，里外擦的干干净净，但后来还是觉得它占空间，容易碰灰，决定扔掉，闻雨了解到，说她想要，沈谊就直接给她了，也省得浪费，哪晓得，无意间和妈妈提及此事，妈妈很生气，很激动，说这么贵的箱子、这么好的箱子，怎么送人了，寄回来呀。
沈谊很意外，“我本来也不想要，打算扔的，送了人不是正好吗，而且我和人家关系挺好的，人家也对我挺好的。”
“那再好，你也不能送啊，那么好的箱子，你寄回来啊。”
“你又没见过，就知道好，睁眼说瞎话，不跟你乱扯。”
“我当然见过，我刷过很多遍，我都觉得贵没买，你真是，不想跟你说了。”
妈妈气得挂了电话，沈谊心脏也感觉有点捏紧了。
沈谊想要的、不想要的，人家说沈谊穿着好的、需要用的，妈妈都毫不犹豫，只想着怎么把生活费挪一挪，挪出来。
初中时，一件三千多的袄子，沈谊没那么想要，只是穿上多转了两圈，妈妈就买了，立即付款。
那时，沈谊的同桌还在炫耀妈妈带她去买了很贵的新袄子，让沈谊别给拽坏了，花了两百大洋，整整两百大洋呢。
大学床垫，快八百块，沈谊室友全是几十块的学校卖的床垫，妈妈也是一声不吭就买了，直到到了学校，沈谊看到了觉得一看就不便宜，才追问得知这么贵，沈谊自己都心疼钱。
沈谊对衣服没有欲望，如果校服logo小，她可以一直穿，只要不烂，但爸爸妈妈硬拉着沈谊去武汉逛大商超买衣服，一件薄薄的衬衣，三百多，一件薄卫衣，五百多，一件牛仔夹克，一两千，一条牛仔裤，八百块，一双运动鞋，两千多。
沈谊买得不开心，因为沈谊讨厌试衣服，不懂拒绝，说了不想去，妈妈又老听不懂自己的意思，非要拉自己去，自己试了，其实觉得不好看，也不敢多看镜子，但沈谊不说话，妈妈就以为沈谊想要，在沈谊换衣服的时候就结账了。
后来沈谊盯着一柜子花瓶，很头疼，沈谊是喜欢扔东西的，但唯独这些扔不去手穿不下身，只能硬着头皮穿，试图让自己发现一点它们的好。
大学生活费，爸爸妈妈从来不短沈谊的，一开始五千，沈谊推脱，说一个月还剩四千呢，第一学期花了那么多，还剩这么多，他们估计错了，给得太多了。
爸爸妈妈才降到两千五，还嘱咐沈谊，如果缺钱，只管找爸妈要。
沈谊还是觉得多，每个月应按自己的标准花，还剩一千多，才说服爸妈每月只给一千五。
沈谊一般不咋花钱，感兴趣的东西少，但突然突发奇想脑子一抽的时候也不少，比如买以为很需要的箱子，一百多，沈谊不觉得贵，而且一千五的生活费，每月还剩很多，买它是小意思。
但电话那头妈妈着急的声音，不是假的，妈妈真的在意。
沈谊觉得自己很拉扯，也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足够有钱，是不是足够有钱，就可以让妈妈不再这么双重标准，为难自己。
大学回到家，看着妈妈却越来越常给自己买便宜货，便宜短袖，便宜裤子，便宜鞋子，在家里买便宜家具，连稍微贵一点的锅，都要想很久，翻来覆去看，在沈谊耳边念叨几回，还是不买。
以前的妈妈不是这样。妈妈在和爸爸分居后，去北京打过工，卖房子，在小县城工资都是两三百的时候，妈妈能赚三千，会一个星期一个星期给沈谊寄很多家乡超市都看不见的东西，在那个淘宝还没崛起的年代，给沈谊寄很多很漂亮很时尚潮流的，家乡看不到的衣服，很多同学家长甚至拉着孩子来问沈谊，衣服哪买的。
那个时候，妈妈拍的照片里，都是自信的笑容。
但是，她回来了，回到家乡，继续干体制内，拿死工资。
毕业后，沈谊换了很多份工作，从追求高工资到追求轻松到追求喜欢且轻松，妈妈很着急，觉得钱越来越少了。
沈谊赌气，“那你以前就别回来，你继续在北京，赶上那种好时候，现在说不定都能在那扎根了。”
妈妈不说话，只是一脸担心地看着沈谊。
沈谊在一旁赌气很久，才戳戳妈妈，“妈妈，你为什么要回来，回来钱这么少。”
妈妈不说话，在沙发躺平，看着天花板，一脸惆怅。
“不会是因为我吧。”
妈妈不动，沈谊挪过去，正对妈妈的脑袋，“是因为我吗。”
妈妈深情地看着沈谊好一会，点点头。
“但是我一个人也很好啊，你没必要因为我回来，你回来之前我也没啥事啊，你不回，说不定我现在还能是个富二代。”
“那时候我觉得你需要我啊，把你一个人丢在那么远的地方，心里老是记挂着。”
“那看来，对你而言，我比钱重要。”
沈谊卸下劲，趴在妈妈怀里。
妈妈看沈谊一眼，做个鬼脸，“是的。”
沈谊不能怪妈妈，但沈谊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在还在花着父母钱的时候，去树立怎样一个金钱观、消费观、待人处事观。
妈妈的好，只有沈谊看出了分别，对徐薇来说，那是太阳般的温暖，那是她从她的妈妈、她的亲戚那里都没有感受过的，会微笑，会加入孩子，会慷慨支持，放纵她们玩耍，给徐薇买鱼，说她会自己下厨，真是个太聪慧、太厉害的好孩子了。
妈妈每次想加入沈谊和朋友们的对话，悄咪咪听一耳朵，不留神就混进其中，沈谊都会生气撒娇齐上阵，把妈妈弄出去，妈妈只能一脸伤心地sayGoodbye。
但沈谊也发现，徐薇不一样，徐薇每次看到沈谊妈妈加入都很开心，很接纳，很愿意沈谊妈妈在场，参与她们说些少女的心事。
老实说，以前或许在意，但没有说出口，但到徐薇直白拜干妈，说自己就是特意大年初一来拜年的时候，沈谊很受刺激。
沈谊开始觉得，她不是喜欢自己，不是因为想和自己做朋友，才和自己亲近，是因为沈谊家，是因为她想加入，做这个家庭的一份子，她想分走这个家庭的一部分爱。
那一瞬，是受欺骗的感觉，是很怀疑、很疑惑、很不能理解、很想当场对峙，但又说不出口，沈谊说不出口，却也装不出心情很好。
徐薇完全没有察觉，她还有几个亲戚要走，都是父母安排说要去吃席的，沈谊没有留人。
不久，刘慧也来了。
刘慧和徐薇不同，刘慧的眼睛总是四处转溜，看着就像有很多小点子，心思深沉。
刘慧给沈谊带的礼物不少，沈谊都不自在，徐薇都没带的时候，她也带，她把人情世故记得深刻。
沈谊上大学前，她要提前走，去扬州，走前给沈谊从超市拎了一大袋零食，说之后去学校车上吃。
寒假相聚，第一次，是一本书，《月亮和六便士》，刘慧说，适合沈谊，第二次，是火车上的奶片，四大包。
真诚是必杀技，沈谊失去最宝贵的情感，关键在于，她不信别人的真诚，于是也选择了自己的不真诚。
刘慧来沈谊家，沈谊热情招待她，她却一直心不在焉，一整天，沈谊围着刘慧转，刘慧要么不给回应，要么还是不给回应，真把她完全撂一边，也还是在自己房间，自己没办法放轻松做自己的事，一整天都在熬。
好容易到吃饭时间，沈谊说奶奶赶快做好了，走去吃饭。
刘慧突然说和徐薇约好了，一起出去。
沈谊不知怎么回应。奶奶饭都做好了，奶奶那么热情，热情地对待每一个来找自己的小伙伴，饭菜都是用心做的，而且奶奶每次最失望就是看到自己做的菜只被吃了一两口，或者没人吃了。
并且，一整天了，徐薇都没和自己发消息，和刘慧俩聊了一整天。
沈谊招待刘慧，刘慧也不理会，只在一边玩手机，沈谊佯装好奇，“和谁聊这么火热啊，你这个大忙人。”
“还能谁，徐薇呗。”
她没有和自己分享她们在聊什么，明明是在自己家，自己却像完全被隔绝出去的外人，一整天在被孤立，却也找不到诉苦的出口。
沈谊理所当然觉得，三个人的团体，她们可以有两人的私人时刻，但是刘慧已经来到沈谊家了，坐在沈谊身边了，一起坐在桌前看刘慧说感兴趣的电视剧了，刘慧没看，一直在和徐薇聊天，聊了一整天，沈谊这剧情都不知从何与刘慧谈起。
沈谊不想问她们在聊什么，沈谊觉得这是理所应当她该主动和沈谊分享的。
初中暑假，沈谊和徐薇都去了深圳，都去了海边，可惜没碰上，一个去了大梅沙，一个去了小梅沙。
沈谊没有待到很晚，回了酒店，徐薇在沙滩坐了一晚上，给沈谊远程看海边的夜色、看日出。
回到家，沈谊和徐薇都互相给对方带了纪念品，贝壳手链，风格不一样。
徐薇自己一个人风风火火往重庆跑，到重庆站的第一件事，就是傻里傻气拍自己和“重庆站”三字的合影，发给沈谊，回来给沈谊带火锅底料，一把从行李箱里甩出来，丢沈谊怀里。
后来沈谊看综艺，看小红书，重庆山路那么多，线路那么复杂，大家都说地图看不懂，她那么小小一只，有没有遇到很多困难，受没受到过委屈呢。
沈谊后来才意识到，徐薇每年过年，大年初一、初二没事了，就搭公交跑沈谊这来，不仅是想沈谊，是在给沈谊家拜年。
每年都来，每年都恭恭敬敬，就连那些亲戚，都没做到。
最后的那一年，徐薇带了一堆干货，还对沈谊妈妈说，“您真好，我想认您做干妈，我一定会对您好的。”
徐薇恭恭敬敬行了她认为该有的礼数，那般郑重其事。
但沈谊妈妈其实从头到尾只是微微点头，连连礼貌微笑。
这件事，对沈谊来说，很突然，太快了。
是情感上的太快了。
徐薇是想做自己的家人吗，徐薇以前就一直说很羡慕沈谊的家庭。
但沈谊家也有自己的一地鸡毛，她是外人，她终究看不到。
沈谊也以为妈妈很喜欢徐薇。
直到一天徐薇在自己家和自己一起做作业，沈谊拿妈妈买的年货之一一盒德芙巧克力来招待，其实沈谊不喜欢巧克力，巧克力的味道太厚重了，很腻，但妈妈总觉得沈谊喜欢，觉得沈谊是不好意思说不出口才不要的。
徐薇如暴风骤雨般扫荡，一口一个，咀嚼三两下就没了，把它当瓜子磕，沈谊都震惊了，做了没几题，盒子就浅了三分之二。
沈谊有点慌，妈妈对于年货的管控是一定要给她留点过年招待客人的，眼看就要空了，沈谊只得插科打诨，拉着徐薇走神，看小说，听音乐，聊剧情，到时间晚了，送她回去。
沈谊将盒子放回妈妈房里桌子上，妈妈回来果不其然敲门，一脸震惊，“你们战斗力这么强，你不能吃这么快，你这样吃谁能遭得住，你再这样我要把零食收起来了。”
“不是我，我就吃两个。”
“不是吧。”妈妈脸色一脸凝重，很不开心。
前面的话，妈妈虽然听着是在批评，但还是在笑着调侃，调侃沈谊是个贪吃小猪，后面得知巧克力全都不是自己宝贝女儿吃的，表情很难受，就和沈谊路上掉了一百块一样的表情。
妈妈没说话，但沈谊好像懂了点，妈妈招待客人的礼数，是惯用面具，看着热情周到，但都是对外人的模式化，心里愿不愿意，都要这么做。
她舍不得，她对沈谊一向舍得，什么人家说好的，都会下血本给沈谊买，但只是给同学，沈谊自己一点没落的，她很肉疼。
妈妈是个很矛盾的人。沈谊一直认为妈妈很大方，妈妈在人前大方，妈妈在人前也劝导沈谊要大方。
大学沈谊花了一百多买了三个透明亚克力箱子装衣服，里外擦的干干净净，但后来还是觉得它占空间，容易碰灰，决定扔掉，闻雨了解到，说她想要，沈谊就直接给她了，也省得浪费，哪晓得，无意间和妈妈提及此事，妈妈很生气，很激动，说这么贵的箱子、这么好的箱子，怎么送人了，寄回来呀。
沈谊很意外，“我本来也不想要，打算扔的，送了人不是正好吗，而且我和人家关系挺好的，人家也对我挺好的。”
“那再好，你也不能送啊，那么好的箱子，你寄回来啊。”
“你又没见过，就知道好，睁眼说瞎话，不跟你乱扯。”
“我当然见过，我刷过很多遍，我都觉得贵没买，你真是，不想跟你说了。”
妈妈气得挂了电话，沈谊心脏也感觉有点捏紧了。
沈谊想要的、不想要的，人家说沈谊穿着好的、需要用的，妈妈都毫不犹豫，只想着怎么把生活费挪一挪，挪出来。
初中时，一件三千多的袄子，沈谊没那么想要，只是穿上多转了两圈，妈妈就买了，立即付款。
那时，沈谊的同桌还在炫耀妈妈带她去买了很贵的新袄子，让沈谊别给拽坏了，花了两百大洋，整整两百大洋呢。
大学床垫，快八百块，沈谊室友全是几十块的学校卖的床垫，妈妈也是一声不吭就买了，直到到了学校，沈谊看到了觉得一看就不便宜，才追问得知这么贵，沈谊自己都心疼钱。
沈谊对衣服没有欲望，如果校服logo小，她可以一直穿，只要不烂，但爸爸妈妈硬拉着沈谊去武汉逛大商超买衣服，一件薄薄的衬衣，三百多，一件薄卫衣，五百多，一件牛仔夹克，一两千，一条牛仔裤，八百块，一双运动鞋，两千多。
沈谊买得不开心，因为沈谊讨厌试衣服，不懂拒绝，说了不想去，妈妈又老听不懂自己的意思，非要拉自己去，自己试了，其实觉得不好看，也不敢多看镜子，但沈谊不说话，妈妈就以为沈谊想要，在沈谊换衣服的时候就结账了。
后来沈谊盯着一柜子花瓶，很头疼，沈谊是喜欢扔东西的，但唯独这些扔不去手穿不下身，只能硬着头皮穿，试图让自己发现一点它们的好。
大学生活费，爸爸妈妈从来不短沈谊的，一开始五千，沈谊推脱，说一个月还剩四千呢，第一学期花了那么多，还剩这么多，他们估计错了，给得太多了。
爸爸妈妈才降到两千五，还嘱咐沈谊，如果缺钱，只管找爸妈要。
沈谊还是觉得多，每个月应按自己的标准花，还剩一千多，才说服爸妈每月只给一千五。
沈谊一般不咋花钱，感兴趣的东西少，但突然突发奇想脑子一抽的时候也不少，比如买以为很需要的箱子，一百多，沈谊不觉得贵，而且一千五的生活费，每月还剩很多，买它是小意思。
但电话那头妈妈着急的声音，不是假的，妈妈真的在意。
沈谊觉得自己很拉扯，也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足够有钱，是不是足够有钱，就可以让妈妈不再这么双重标准，为难自己。
大学回到家，看着妈妈却越来越常给自己买便宜货，便宜短袖，便宜裤子，便宜鞋子，在家里买便宜家具，连稍微贵一点的锅，都要想很久，翻来覆去看，在沈谊耳边念叨几回，还是不买。
以前的妈妈不是这样。妈妈在和爸爸分居后，去北京打过工，卖房子，在小县城工资都是两三百的时候，妈妈能赚三千，会一个星期一个星期给沈谊寄很多家乡超市都看不见的东西，在那个淘宝还没崛起的年代，给沈谊寄很多很漂亮很时尚潮流的，家乡看不到的衣服，很多同学家长甚至拉着孩子来问沈谊，衣服哪买的。
那个时候，妈妈拍的照片里，都是自信的笑容。
但是，她回来了，回到家乡，继续干体制内，拿死工资。
毕业后，沈谊换了很多份工作，从追求高工资到追求轻松到追求喜欢且轻松，妈妈很着急，觉得钱越来越少了。
沈谊赌气，“那你以前就别回来，你继续在北京，赶上那种好时候，现在说不定都能在那扎根了。”
妈妈不说话，只是一脸担心地看着沈谊。
沈谊在一旁赌气很久，才戳戳妈妈，“妈妈，你为什么要回来，回来钱这么少。”
妈妈不说话，在沙发躺平，看着天花板，一脸惆怅。
“不会是因为我吧。”
妈妈不动，沈谊挪过去，正对妈妈的脑袋，“是因为我吗。”
妈妈深情地看着沈谊好一会，点点头。
“但是我一个人也很好啊，你没必要因为我回来，你回来之前我也没啥事啊，你不回，说不定我现在还能是个富二代。”
“那时候我觉得你需要我啊，把你一个人丢在那么远的地方，心里老是记挂着。”
“那看来，对你而言，我比钱重要。”
沈谊卸下劲，趴在妈妈怀里。
妈妈看沈谊一眼，做个鬼脸，“是的。”
沈谊不能怪妈妈，但沈谊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在还在花着父母钱的时候，去树立怎样一个金钱观、消费观、待人处事观。
妈妈的好，只有沈谊看出了分别，对徐薇来说，那是太阳般的温暖，那是她从她的妈妈、她的亲戚那里都没有感受过的，会微笑，会加入孩子，会慷慨支持，放纵她们玩耍，给徐薇买鱼，说她会自己下厨，真是个太聪慧、太厉害的好孩子了。
妈妈每次想加入沈谊和朋友们的对话，悄咪咪听一耳朵，不留神就混进其中，沈谊都会生气撒娇齐上阵，把妈妈弄出去，妈妈只能一脸伤心地sayGoodbye。
但沈谊也发现，徐薇不一样，徐薇每次看到沈谊妈妈加入都很开心，很接纳，很愿意沈谊妈妈在场，参与她们说些少女的心事。
老实说，以前或许在意，但没有说出口，但到徐薇直白拜干妈，说自己就是特意大年初一来拜年的时候，沈谊很受刺激。
沈谊开始觉得，她不是喜欢自己，不是因为想和自己做朋友，才和自己亲近，是因为沈谊家，是因为她想加入，做这个家庭的一份子，她想分走这个家庭的一部分爱。
那一瞬，是受欺骗的感觉，是很怀疑、很疑惑、很不能理解、很想当场对峙，但又说不出口，沈谊说不出口，却也装不出心情很好。
徐薇完全没有察觉，她还有几个亲戚要走，都是父母安排说要去吃席的，沈谊没有留人。
不久，刘慧也来了。
刘慧和徐薇不同，刘慧的眼睛总是四处转溜，看着就像有很多小点子，心思深沉。
刘慧给沈谊带的礼物不少，沈谊都不自在，徐薇都没带的时候，她也带，她把人情世故记得深刻。
沈谊上大学前，她要提前走，去扬州，走前给沈谊从超市拎了一大袋零食，说之后去学校车上吃。
寒假相聚，第一次，是一本书，《月亮和六便士》，刘慧说，适合沈谊，第二次，是火车上的奶片，四大包。
真诚是必杀技，沈谊失去最宝贵的情感，关键在于，她不信别人的真诚，于是也选择了自己的不真诚。
刘慧来沈谊家，沈谊热情招待她，她却一直心不在焉，一整天，沈谊围着刘慧转，刘慧要么不给回应，要么还是不给回应，真把她完全撂一边，也还是在自己房间，自己没办法放轻松做自己的事，一整天都在熬。
好容易到吃饭时间，沈谊说奶奶赶快做好了，走去吃饭。
刘慧突然说和徐薇约好了，一起出去。
沈谊不知怎么回应。奶奶饭都做好了，奶奶那么热情，热情地对待每一个来找自己的小伙伴，饭菜都是用心做的，而且奶奶每次最失望就是看到自己做的菜只被吃了一两口，或者没人吃了。
并且，一整天了，徐薇都没和自己发消息，和刘慧俩聊了一整天。
沈谊招待刘慧，刘慧也不理会，只在一边玩手机，沈谊佯装好奇，“和谁聊这么火热啊，你这个大忙人。”
“还能谁，徐薇呗。”
她没有和自己分享她们在聊什么，明明是在自己家，自己却像完全被隔绝出去的外人，一整天在被孤立，却也找不到诉苦的出口。
沈谊理所当然觉得，三个人的团体，她们可以有两人的私人时刻，但是刘慧已经来到沈谊家了，坐在沈谊身边了，一起坐在桌前看刘慧说感兴趣的电视剧了，刘慧没看，一直在和徐薇聊天，聊了一整天，沈谊这剧情都不知从何与刘慧谈起。
沈谊不想问她们在聊什么，沈谊觉得这是理所应当她该主动和沈谊分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