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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笫惩罚 誓不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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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妃的笑明明如春风和煦,却叫偲偲看得身上一阵阵的发寒,她从未在一个女人身上感受到如此强的气势,当年在韩端柔的蹂躏下,也只是不屑她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气焰,如此感觉到被人震慑,竟是头一回。睍莼璩晓

    “太子需要得到更好的照顾,我虽是太子妃,与他相处时日并不长,对太子的诸多事也不甚了解,虽然总能渡过这摸索磨合的时期,但不见得在这段日子里,让我怠慢了太子。思符姑娘,你与太子感情深厚,此刻应该抛开门第之间,我希望你能随我回太子府,和我一起照顾好太子。来日后宫之中,总有你一席之位。”

    霍西琳语气诚恳,态度谦和,完全没有一个太子妃该有的高高在上,可是每一句话,又仿佛完全不给偲偲转圜之地,偲偲连想解释都不知从哪一句开始,终是缄口不言,才得以保全不被捉去话柄。

    “我这样做,是不是吓着你了?”霍西琳见偲偲不说话,便笑着说,“也是啊,太唐突了,只怕今日与太子说起这件事,他也会怪我多事的。”

    “不是,您有什么错呢。”偲偲尴尬地一笑,却不知接下去该说些什么辂。

    霍西琳很高兴,又亲热地问:“对了,思符姑娘有个女儿吧。”

    偲偲一惊,提及女儿脑中发热,便急着辩解道:“那不是太子的孩子……”

    霍西琳则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仿佛是偲偲多心,且这笑容明明看着纯粹,偲偲却读出满满的得意之味,因为很显然,鹤鹤若不是太子的孩子,她除了出身不清白,连身体都是被别人碰过的。可纵然如此,太子妃还是不介意吗骝?

    霍西琳果然道:“是不是太子的孩子不重要,她是女娃娃,又不是男孩子,不会对皇室血统产生多大的影响,这你不必担心,太子尚不介意,我为何要介意呢?”

    偲偲败下阵来,太子妃滴水不漏,什么都准备好,什么都等着自己了,似乎今日自己要么拒绝要么答应,不能像对着太子那样蘑菇敷衍,或者说梁允泓从不曾逼迫她,太子妃此刻却一把温柔刀,刀刀逼着她做最后决定。

    然而,若此刻对太子妃言明不愿入太子府,不愿做太子的女人,将来若有万一的万一,岂不是背信弃义?岂不是落了话柄在她手中,那往后的日子……可是,真的会有那万一的万一吗?

    “看来让思符姑娘做决定,是有些强人所难,也怪我突然造访,又说这么唐突的话。”太子妃自责并安抚偲偲,“你再好好想想,好不好?过些日子我或者太子会再来问你,倘若你有了主意,也不急在这一刻。今日我会和太子好好商议,毕竟眼下不能嫁娶,我们要有一个让你名正言顺进府的万全之策。”

    一边是安抚,一边又已经定下了一切,偲偲觉得霍西琳很强大,她这样的女人,才真正是女主人该有的模样,虽然她不懂什么才是母仪之风,什么才是一个太子妃该具备的品格,可至少即便她不喜欢眼前这个女人,也不觉得霍西琳能给梁允泓多少爱和温暖,却认定只有这样的人才可以成为未来的皇后,韩端柔那一类扶不上墙,韩云音那一种心胸太窄,都坐不了这个位置。

    “可是纵然您心胸宽阔,善恶尚不得而知。”偲偲心内这样嘀咕一句,总算定一定心,笑对太子妃,“我会好好考虑的,太子妃宽仁之心,实在是太子的福气。”

    霍西琳笑得好欢喜,起身便要走:“我不好多耽搁,等你的好消息。”

    “是。”言多必失,偲偲简单地应一声,便默默送她出门,霍西琳不经意地朝四处看了看,大概是舞依打点过,此刻外头再见不到什么姑娘了。

    “恭送夫人。”偲偲唤霍西琳夫人,后者却显然很高兴,颔首致意后,坐车翩然离去。

    偲偲立定在门前呆了好久,直到舞依来拉扯她才回过神,舞依问着:“我听说是什么霍夫人,霍夫人是谁?这个女人举手投足都透着贵气,她是谁?”

    “还有哪个霍夫人?你不记得霍蛮了?”偲偲很累。

    舞依却惊呼:“太子?”但显然意识到不合适,捂着嘴愣愣地看偲偲转身回去,,她回过神又追过来,两人关了房门说话,舞依压着声儿道,“太子妃,这个女人是太子妃?她来找你干什么?是不是知道你和太子的事了?她想干什么?”

    舞依连珠似炮,说得偲偲脑袋嗡嗡的,推开她说:“赶紧叫我静一静,才走了一个巧舌如簧的,你又来叨叨我。”

    “你快说说,我太好奇了。”舞依似乎还未意识到个中的隐忧,撑着脸一副好奇象,“我从没见过这么贵气的女人呢,太子妃果然与众不同啊。听说她是贵妃的侄女儿,啊!这样岂不是梁允泽的表妹?”

    偲偲心里一个咯噔,这个要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舞依什么不好联想,偏偏联想到霍西琳和梁允泽的亲眷关系?

    “幸好啊幸好!”舞依啧啧,“幸好你是和韩云音那种货色斗,要是换成这个太子妃,你就没胜算了。”

    “姐姐,你瞎说什么,我和谁斗?我斗什么了?”偲偲恼怒,推搡舞依说,“我脑壳疼得厉害,叫我静一静。”

    “你还没说她找你做什么呢。”舞依却不肯走,一个劲儿地追问,“她找你做什么?是不是逼你别再和太子往来?太厉害了,竟然亲自出马。”

    “恰恰相反,她是亲自出马,来请我去太子府的。”偲偲冷不丁说出这一句,把舞依惊呆了。

    “可怕吧,我怎么也想不到,会让一个太子妃来请我。”偲偲冷笑,起身去门前唤了个小丫头,让她们把鹤鹤从别的姑娘房里抱来。

    “天呐,真的吗?你没开玩笑?”舞依合起自己的下巴,“这女人要多大度,才能容得下你?”

    “你该去问太子妃有没有跟我开玩笑。”偲偲依旧冷笑,丢下这一句便等在门前陷入沉思,此刻舞依再在后头叨叨什么,她也听不见了。她明白,对太子的利用总该有限才好,不然无止境地期待他能为季家翻案,最终必然会把自己套进去。看着女儿从长廊对面朝自己奔来,突然觉得,如果放弃季家翻案一事,势必能保全女儿不受伤害,万一哪天梁允泓对自己不再有耐心,谁能保证他们会不会对鹤鹤不利?又或者……想起那天云霄的话,偲偲突然想到了更远的事,如果太子和梁允泽对立,他们会不会利用鹤鹤来要挟那个男人?

    “妈妈!”鹤鹤已经扑过来,抱着偲偲的裙摆撒娇,“说好陪我玩的,妈妈陪我玩。”

    偲偲忽而蹲下身子,把女儿紧紧抱住。

    “妈妈,怎么了?”鹤鹤也紧张起来,她比刚来京城时敏感而懂事很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能感受到母亲内心的不安。

    “没什么,半天不见鹤鹤,娘想你了。”偲偲亲吻女儿,正要抱她起来,舞依却拦着说,“你脚上还没大好,别摔了自己又摔了孩子,鹤鹤可是大姑娘了。”

    偲偲一愣,再定睛看女儿,果然来京这些日子,她没太在意女儿的变化,可小人儿的确长高了许多,没有刚来那会儿圆滚滚的感觉,虽然还是肉呼呼的,可好像一夜之间变得亭亭玉立似的,越发有女孩儿的模样。

    “你这娘亲做的,之前绣的肚兜也短,缝得小夹袄也紧巴巴的,你都不知道女儿长大了。”舞依拉着鹤鹤到身边比,“才来的时候就这么点儿,现在都到我这儿了。”说着又看一眼偲偲说,“可不是那家伙个子高么?”

    偲偲知道她说梁允泽,女儿长得跟他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将来个子也必然随他高过自己,不免嫉妒又不服气,把女儿带到桌边,拿点心哄她,一边回敬舞依:“那又如何?孩子总是我的。”

    舞依嘀嘀咕咕地坐下,大概是不敢对偲偲明说什么,不过偲偲却依稀听得一句:“我费好大劲,他就这么算完了?”

    “你可别再乱来了,下一回我未必是伤了脚,直接吓死过去你可满意了?”

    霍西琳的造访给偲偲带去的阴云似乎并不长久,毕竟后者从未觊觎太子府的荣华,可这一边太子妃,却要时时刻刻注意自己和太子的夫妻之情,要拴住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实在很辛苦。

    是日夜里,太子如平日一般忙完朝政回到太子府,下人却告诉他,太子妃在后院摆了晚膳,请他过去吃。

    梁允泓对霍西琳总是敬爱的,欣欣然来到后院,却不见侍女嬷嬷,摆满了佳肴的大圆桌边上,仅有妻子一人侍立。

    “今晚月色好,正是该赏月喝酒。”太子笑着走近妻子,却突然见霍西琳跪了下去,他愣道,“西琳,你做什么?”

    “臣妾有罪。”霍西琳垂首回答,言辞沉稳而又悲伤,“臣妾有罪,请殿下原谅。”

    “出……什么事了?”梁允泓蹙眉。

    “臣妾擅自去了一个叫金梅楼的地方。”霍西琳这样回答,怯怯地将头埋得更深,后半句话便呜咽难辨,依稀听着似在说,“见了那个思符姑娘。”

    若说太子不震惊,必然是假的,可他愣了不过一瞬,便亲手来搀扶起妻子,反安抚她说:“我想你必然有你的理由,来,我们坐下慢慢说。如此美丽的月色,如此诱人的佳肴,莫要辜负了。”

    霍西琳盈盈而动,翩然坐到太子身侧,小心翼翼地为他斟一杯酒,轻声道:“最早告诉臣妾这件事的人,也非有意挑拨我们夫妻关系,太子若想知道,臣妾知无不言,太子若愿意让臣妾为此人保守秘密,臣妾希望您能当她不存在。”

    “你若觉得此人不足以让我上心,你自己看着他便好,我相信你。”太子欣然,喝了酒自斟一杯,更为妻子斟酒,“甘冽爽口,你从哪儿得到的?”

    霍西琳并不回答,只继续道:“臣妾当时便告诉那一人,太子在南疆辛苦,若得一有心人在左右照拂,实在是上上好的事。若真有此人,如今太子荣御归朝,就该一并将此女子接来太子府照顾,让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和太子的呵护,来报答她此前的付出。”

    梁允泓微微皱眉,举杯停滞在唇边,“西琳,你当真这样想?难道你……”

    “吃醋总是有的,心酸也难免。”太子妃赧然低下头,微红了双颊道,“可我并非平民百姓家的女主人,管好了家里的嘴和肚子,就算计着男人的心。臣妾是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臣妾要担心的,是太子的幸福和前程,是未来后宫的祥和安宁,女儿家的心思暂且搁置一边,事事该以大局为重。”

    她这样说着,又豁然起身跪伏在桌边:“臣妾今日斗胆去见思符姑娘,便是想请她抛开杂念,能随臣妾入太子府侍奉在您左右,臣妾说如今禁婚令之下不能给她名分,可她若等得,来日良娣、孺子总有她的位置,将来殿下登基即位,天下又有谁敢不敬她。”

    “西琳。”梁允泓沉沉地一叹,挽着妻子的手将她扶到座位上,“多谢你为我.操心,你这样尽心尽力,可我却还想着能否瞒过你,能否找个更好的理由来说服你,你……”

    “是西琳不好,竟让殿下这样想,臣妾本该做得更好。”霍西琳潸然泪下,不自禁地便伏在了丈夫肩头,嘤嘤而泣,“臣妾很怕,很怕您放不下那一边,来日被人发现流连青楼,怕父皇震怒责备,而您之所以不将思符姑娘接来太子府,又必然是担心臣妾会有想法,这一切的错,都在我。”

    “好了好了,你何必自责,我更要无地自容了。”见妻子愈发激动,没了平日的沉稳,梁允泓莫名心痛起来,怀里的女人时时刻刻处处为自己着想,甚至愿意让出她在自己身边的位置,可心头那个女人,欲拒还迎暧昧不清,不知将来又是何种光景。男人果然是极贱的,往往偏执地认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霍西琳停止哭泣,微微喘息平复心情,娇然问太子:“太子真的不怪我吗?”“怪你?”太子索性一把打横将妻子抱起,一边往寝室走,一边宠溺地看着她,“怪你不如怪我自己,西琳啊,你不管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我不会委屈天下最爱我的女人,不论发生什么,我都能明白你的心意。”

    霍西琳感觉到丈夫身上隐隐透出的霸气和欲.望,心头虽然惴惴的,也明白这股子冲动未必全冲自己来,不管他待会儿想着谁念着谁,不管是真心爱抚还是欲.望的宣泄,此刻将与他肢体纠缠的人就是自己,来日产下他的子嗣的人,也还是自己,那个思符不管未来能坐到什么样的位置,她都会牢牢守住最后的底线,天下是太子的,而太子,只能是她的。

    那几杯酒并无异样,梁允泓的酒量也不止于此,可浑身不安的燥热令他发狂,理智和情感都变得淡薄虚无,霍西琳此刻对他而言只是一副女人的躯体,让他可以肆意地纵横发泄,当妻子的衣服几乎被他撕扯开,纤白柔美的酮.体裸.露在眼前时,男人的欲.望被燃.烧至极处。

    粗鲁、霸道,甚至有些变.态地折腾这副曼妙的身体,女人因不堪而痛苦的哭泣,又因沉湎欲.望而发出渴求的呻吟。

    婚后的房.事总带着几分相敬如宾的意味,好似例行公事,没有乐趣没有刺激,梁允泓甚至会觉得倦怠,偶尔骗自己身下的女人是思符,又很怕唤错名字而让妻子发现,于是收敛之下更不能尽兴,渐渐地他自己都冷淡了。

    今天和妻子捅.破那层纸,再没有隐瞒与隔阂,他反而变得大胆起来,口中宣泄着让人羞涩之极的言语,甚至会间或叫出思符的名字,肆无忌惮地驰骋在春.床之上,看着妻子羸弱不堪地努力承受,可不加掩饰的欲.望渴求,心底得到一丝变.态的快.感。

    “太子……殿下……允泓、允泓我不行了,放过我,我不行了……”身体再也无法支撑欲.望的注入,霍西琳感觉自己几乎就要融化,她哭泣着哀求丈夫,甚至想伸手去推开他。

    “不行了吗?不行了?”可是太子似乎疯狂了,叫嚣着把她的双手压过头顶,埋下唇齿,又一次粗鲁地蹂躏她胸前的春色,将她的双.腿无限度地打开,用她的羞.耻再次霸道地勾起她已偃旗息鼓的欲.望,当妻子的躯体开始不安地sao动时,便猛然凶暴地进入和耸.动,几乎斥骂着,“装什么?你明明还要,你明明很想要,不要在我面前装,给我看你最真实的样子。”

    “不、不要……允泓,我好痛好痛!”欲.望带来的快.感已掩盖不住肉.体的疼痛,霍西琳悔恨今晚的一切,诅咒那个给她带来痛苦的女人,当丈夫沉甸甸地压在自己身上,在她身体里注入最后的欲.望时,霍西琳几乎晕厥过去。

    “西琳,西琳……”幸好,丈夫在最后时刻唤了自己的名字,没有在伤害了她的身体后又一次摧残她的心。

    看着才刚凶残如猛兽的男人在身边酣然入眠,霍西琳起身擦拭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再躺回丈夫身边时,他任何动静都足以叫她害怕的心颤,抵不过躯体的疼痛和疲倦,没有再多的心思去想那些扰人的事,可同样黑甜的一梦醒来,陪伴她的只有空荡荡的床。

    一夜缠绵,带给她的竟是四肢百骸被剥离躯体般的疼痛,她几乎没有力气支撑自己起来,等掀开被子一看,床上竟还有斑驳血迹,脱下亵衣,大腿内侧也残留着昨夜昏暗之下没有擦拭干净的痕迹,似乎是受伤了,那里也看得到深红发黑的血印。

    “为什么……”年轻的她无法想象以后是不是每一晚都要这样度过,虽然她也觉得之前的生活很死板单调,不仅丈夫显得欲.望聊聊,连她也偶尔会渴求更刺激一些的缠绵。

    可昨夜的缠绵,不啻是*的惩罚,丈夫驰骋在自己身上时,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不在乎自己做出的事,不管他为了什么而宣泄,惩罚的却是自己这副羸弱的躯体。甚至在那之后,没有任何安抚和慰藉,留下冷冰冰的床便走了。

    霍西琳抱膝而泣,为心里和身上的疼痛而哭,当心腹侍女听见动静进来伺候,却又勒令她不许告诉任何人她的眼泪。沐浴净身时,身上的疼痛再次勾起她耻辱的回忆,可等不及她为自己的屈辱而恨,霍贵妃便派人来请儿媳入宫。

    临出门,霍西琳留下了心腹侍女,淡淡吩咐一声:“去做吧,小心别叫旁人看见。”方才离去。

    侍女则等主子离家,自己收拾妥当后,从侧门悄然离去,去往的方向,仿佛正是金梅楼。

    金梅楼里,白日不做生意很清闲,众姑娘无非哄着鹤鹤各种玩乐,偲偲倒惦记太子说女儿该请师傅教学,今日本托人找来几位西席先生相谈,可遗憾的是最终只是得到抱歉的消息,一提到去青楼教女娃娃,那些迂腐的老学究就都退却了。

    “不如送她去上私塾吧,还少些花销,借个名头儿进去就好,谁又知道她是哪家的孩子。”舞依这样说,侧头看呵呵趴在地上拿笔乱涂乱画,脸上手上黑漆漆的都是墨迹。

    偲偲却道:“去了私塾就不能在眼前看,我不放心,若是在南疆倒也罢了,京城里什么事都会发生,我不敢。”

    “那就别惦记了,你自己教她识几个字就行了,会算账会看信就足够了,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干什么?不过话说回来,咳咳……”舞依突然住口,干咳几声神秘兮兮地转过头去。

    不过好姐妹总能猜透彼此心思,思符撑着脸歪着脑袋说:“你是想说,人家好歹是那谁的孩子,我不能耽误人家是不是?”

    舞依笑:“你明白就好。”

    偲偲讪讪一笑:“但愿我从没明白过。”妈妈。”此时鹤鹤举着毛笔凑到桌上来,撅着嘴撒娇,“霍叔叔怎么不来,他答应教我写字念书的,妈妈鹤鹤想念书。”

    偲偲拿绢子擦去女儿脸上的墨,笑着哄她:“等入了秋,娘就送你去学堂。”

    鹤鹤缠着问:“在京城上学堂吗?我们不回南疆了吗?妈妈我想小黑,我想姥姥。”

    小孩子总是想一出是一出,前头还说要念书,这会儿就想人想狗了,甚至不知怎么呜呜咽咽地哭起来,舞依便哄鹤鹤说去给她买糖糕吃。但出去没多久,偲偲这里就已经哄得女儿睡着了,她正静静地看着孩子的睡颜,回想她这些年成长的点滴,想起那些点点心酸正难受,舞依飘然进来,哼声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我还想他难道这辈子不打算来了。”

    见偲偲不太明白,舞依又道:“梁允泽在那间屋子等你,我一出门就遇上了,那家伙在楼前徘徊不敢进来似的,真没出息。”

    偲偲没好气:“那姐姐就不该让他进来。”

    “凭什么呀,坐下喝杯酒吃块糕,我好讹他银子不是?这样的冤大头不狠狠宰一刀,我回头上哪儿找去?”舞依口是心非,故意说些夸张的话,一面却忍不住催促偲偲,“孩子我看着呢,人家特特来见你的,怎么也得你打发才好。”

    偲偲睨她一眼,知道自己是推脱不过了,心想为了大婚那日他跑来帮忙找孩子的事,道一声谢也是应该的,终是半推半就地去了。

    出门下楼,正遇见澄离没头没脑地走上来,瞧见自己唬了一跳似的,把手里的包袱紧紧抓了抓,偲偲顺口问她是不是出门才回来,她连连点头。偲偲本不在意,随口嘱咐几句要走,却被澄离叫住。

    她紧张兮兮地说:“总不能让姐姐们白养我,今日起我想和姐妹们一起接客,不管是什么客人,只要能做生意能赚钱就好。”

    偲偲略感惊讶,但问:“你想通了?我不逼你,楼里多一双筷子还是养得起的。你初夜赚来的那些钱,也足够你在这里吃一辈子白饭。即便将来我不在楼里,我也会嘱咐其他人别亏待你。”

    澄离甚是感激,竟跪下道:“姐姐疼我我知道,可我也不想一辈子就这么糊涂去了,接客总是好的,能赚银子自己手上宽松些,再者若遇见好的人,将来把我赎出去也未可知,怎么都比窝在屋子里什么都不做来得强。”

    偲偲见她如是像是做过周全考虑,也不愿再为难她,只问道:“所以你出去买了些行头首饰?”

    澄离有些尴尬,摸了摸身边的包袱笑答:“总要打扮打扮才好,胭脂水粉都缺了。”

    “你能有多少钱,往后挣了钱再自己出去买吧,这些日子若要用,问管事的姐姐要就是了。”偲偲倒还好心,摇头叹道,“你好好的,也不至于舞依姐姐总拿你作伐子,今晚先在楼下坐坐,适应了再计算着接客吧。”

    “多谢姐姐,多谢姐姐。”澄离高兴得不行,就差给偲偲磕头。

    别过澄离来见梁允泽,偲偲的心情说不上好坏,进门见那男人呆呆站在窗前,她随意扯过一句话做开场白:“楼下左不过这几家店铺这一些行人,有什么可看的?”

    梁允泽闻声转过来,见偲偲一袭水湖绿裙衫翩然而至,竟有些呆,回过神又忙问:“你脚上的伤可好些了?”

    偲偲则被提醒了什么似的,反问他:“你手上的伤呢?”

    两人彼此沉默了须臾,才坐定下来,偲偲斟茶给他,缓缓道:“那一天的事,是虚惊一场,若非有人刻意把鹤鹤藏起来,在我身边她丢不了,所以我希望你母亲不要多想,更不要以此作为理由,把孩子从我身边带走。”

    “你多虑了,我娘没想过抢走鹤鹤,她是喜欢孩子想要孙女,可她……”梁允泽顿住,笑了笑说,“我之前说过的话,不会更改,只要你不愿意,没人会带走鹤鹤。”

    偲偲淡淡看他一眼,别过头道:“你和韩小姐的婚事呢?”

    “搁置了,三年内我不能娶亲,这是圣旨。”

    “听说你要退婚?”

    “你怎么知道?”梁允泽愣了愣,但很快就自问自答,“云霄告诉你的?”

    “韩云音她很痛苦吧。”偲偲冷笑,握了茶杯却也不喝,好似在掩饰自己的情感,“不管我是否承认,在她看来,就是我的存在毁了她的幸福,和当年的端柔郡主一样。”

    “不是你的错。”

    “当然不是我的错,可她不会这么想。”偲偲瞪了梁允泽,可却在他脸上看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平静和淡薄,虽然好奇,还是强硬地把自己的话说完,“你这样对她,只会给我增加麻烦,也许某一天她就找上金梅楼,也许某一天当年的事又要重蹈覆辙。她是国公府的千金,我斗不过她。”

    “不会的,她不是韩端柔。”梁允泽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我不会让她来伤害你,至少、至少韩云霄也不会让她妹妹来……”

    “说到底,你还是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那你自己呢?”偲偲莫名心痛,感觉到鼻尖一阵阵发酸,幸而努力勾起一股子恨意,把这份酸楚压下去了,她正视着梁允泽,“你的担当在哪里呢?当初的事的确没有谁对谁错,可如今呢?”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偲偲,我……”

    “我也不明白,我好糊涂。”偲偲悲然道,“所以不要再见面,好不好?每一次遇见你,我都很伤心很难过,发脾气也好哭也好,事后若不是病一场,也需好些日子才能缓过来。我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梁允泽本有满腹的话可以来解释这一切,此刻,却什么话也不想说了,只是静静地看着偲偲,哪怕再多待一刻也好。

    “每次相见,必然争吵甚至打闹,每一次都弄得身心疲惫。”偲偲苦笑,望着他,“那么多年了,咱们看似变了成熟了,骨子里还是当年那样的人吧。”

    梁允泽依旧静默,他心疼偲偲含在眼里的泪水。你毕竟是鹤鹤的生父,也许将来我得了疾病将死,会告诉她身世的真相,纵然我口口声声不愿她与你相认,但这一切都没有定数,所以咱们别再相见了,让我保存一些你的好,我不想将来真有一天提起你,我心里只有恨只有痛,让我不知道怎么对女儿开口。”偲偲已然哽咽,顿了顿努力压下情绪,最后问,“好不好?”

    “我答应你。”梁允泽默然起身,没有任何犹豫,“你提任何要求,我都答应你。可我也想问你一句话。”

    偲偲无声默许。

    “韩云霄,或是太子,你会嫁给他们其中一个?”

    偲偲霍然而怒,起身紧紧盯着梁允泽,恨恨地吐出“不会,我谁也不会嫁!”继而伸手指向门前,“你走吧。”

    梁允泽却似放下什么包袱,嘴角竟又几分淡淡的笑,一边朝外走,一边道,“你保重,若有什么事,尽管去找我,若找不到我找我娘也行,虽然……”

    “你可以走了。”偲偲不愿听下去,本以为梁允泽会发脾气,可男人只是含笑望了自己一眼,很顺从地从门前消失了。

    “呵……保重?”偲偲心里瞬间变得空落落,沉甸甸地坐回原处,怎么今次好好说话,她的心竟更痛?倒不如像从前那样大吵大闹,甚至大打出手来得痛快些。

    “才坐这么会儿?”不久后舞依进来,见偲偲呆呆的,心里也没底,试探着问,“你们怎么了?这么安静?他怎么走了?有急事吗?”

    一连串的发问,在偲偲脑内幻作了嗡嗡长鸣,她软软地趴在桌上把脑袋埋在臂弯里,唔唔着说:“没事了,这样不是挺好吗?连吵都吵不起来的话,就真的什么都断了冷了没有了,对不对?”

    “那个混蛋,笨死算了!”舞依见偲偲如此,心里直把梁允泽骂了千百遍,这个男人怎么就扶不起来呢?

    这一边,太子妃早早就从贵妃宫里回来,因昨晚的事让她浑身酸痛,贵妃见儿媳气色不好便让她回府休息,她到家时太子尚未归来,到夜里如常回家,霍西琳本担心丈夫会提起昨晚的事,不管事问候还是歉意,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可意外的,太子对此只字不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这反而让霍西琳有些许不安,昨夜的缠绵虽然不乏刺激和新鲜,但她的身体的确有些承受不住,甚至担心今晚丈夫还会要。

    幸而皇帝的急召让太子妃高悬的心落下来,不知出了什么大事,皇帝连夜召见文武大臣,太子这一去,到翌日天明都没回来。

    霍西琳晨起用膳预备入宫请安时,从嬷嬷丫头口中方得知,是边疆要打仗了。她盘算着朝廷会发生什么事,惴惴不安地来到内宫,但见众妃嫔侍立在外头,她与众人颔首示意后尴尬地往里走,也不由得叹气,这样的日子她委实也厌倦了。

    而霍贵妃见到儿媳第一句话便是:“你知道么?皇上已许了慎郡王去边关打仗了。”

    “是吗?晨起听说这件事,尚不知朝廷如何安排。”霍西琳心里怪怪的,远不是婆婆那样松口气似的轻松。

    霍贵妃冷笑道:“我担心一整夜,就怕皇上糊涂说什么历练历练的,把亲生儿子派去。如今这样才好,梁允泽不是战功赫赫么,就让他去显耀吧。顶好这一去……再也别回来了。”正得意,见儿媳脸色古怪,忙问,“怎么回事?总觉得你气色很差,是不舒服还是有心事?”

    太子妃好不尴尬,忙搪塞敷衍道:“这几日天气热,儿臣胃口不好,夜里也睡不安稳,所以精神不佳,让母妃担心了,真真不孝。”

    “若嫌热,让内务府多给你送些冰,反正外头那些人喜欢站在长街里吹风,也用不着什么冰,宫里的贮冰都用不完。”霍贵妃冷幽幽笑着,向内侍递过眼色,那宫女忙道,“都来齐了,就差朱昭仪。”

    “怎么了?她嫌烦了?”

    “说是朱昭仪病了。”

    “病了,好啊……琳儿。”霍贵妃唤儿媳,霍西琳不知要做什么,显得有些茫然,她却起身来挽了儿媳的手说,“你年轻血气热,大热天的自然受不了,朱昭仪的宫殿最凉爽,母妃带你去消消暑。”

    “母、母妃……”

    茫然的霍西琳被婆婆带着往那座陌生的宫殿去,原本侍立在宫外的妃嫔们也被勒令同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过来,朱昭仪那里早就得到了消息,待到了面前,便见一袭睡袍病怏怏的朱氏跪等在殿门外了。

    这一闹,委实叫霍西琳心惊胆战,回到太子府后便要冰水喝,一口气灌下两大碗,直觉得胃寒抽着痛,才消停下来。

    “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死了。”她略显呆滞地重复着这句话,被侍女们搀扶到床上躺下,便蜷缩起了身子,大热的天把自己塞在棉被里。

    “主子……”

    “她就这么死了?”

    忘不掉朱昭仪死后那张狰狞的脸,为了不受屈辱而一头撞死,这也非常人能够做到的,谁不怕死谁不想活着?这是到了怎样的境地,才宁愿一死了之?

    昏昏噩噩的一觉,梦里看到那些妃嫔们在哭喊和挣扎,醒来时浑身已被冷汗湿透,可是霍西琳却不再茫然而彷徨,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眸中露出坚毅而决绝的神情。

    “来人,我要沐浴。”她唤过侍女,起身时虽微微踉跄,还是稳稳地走出来了。当虚软的身体泡在浴桶里,四肢百骸才真正得到放松,侍女为她梳洗着青丝,一面将朝廷传出的消息传达。

    “后天就走?”听闻梁允泽后日就要赶赴边疆,霍西琳微微蹙眉,“他若能把那个人一起带走,该多好。”

    近侍却道:“主子,奴婢一切都安排好了,就等您下令的那天。”

    “不着急,兴许一辈子也用不上。”霍西琳用热热的毛巾捂着脸,她明白,有些事有些人,不去触碰梗在心里,即便隐隐痛一辈子,也总能活下去,可若贸然去动,兴许这一刀就直直戳进自己的心窝子,别人活不了,她也活不下去。

    “韩云音这几日怎样?”“听说癔症有些厉害,家里人日夜看着,也不敢请名医大夫,就怕张扬出去。”

    “无辜又可怜。”霍西琳突然从水中站起来,纤柔的身材在水珠的包裹下平添丰腴之味,披上薄纱立在窗下吹风,口中默默呢喃,“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礼亲王府中,听说儿子又要去打仗,霍王妃一下愁老了十岁,梁允泽知道双亲担心自己的安危,自然不敢顶嘴辩驳,只是一个劲地保证说他一定安全归来。

    这边正笑呵呵道:“那蛮夷弹丸之国,不过是没饭吃了想来讨些粮食,偏偏不走正道,儿子去不过教训教训他们,哪里会有什么危险。”

    礼亲王安抚几句便有其他的事要去做,走时叮嘱儿子:“可怜天下父母心,你好好哄一哄你娘,她可只有你这一个儿子。”

    梁允泽素来孝顺,送走父亲后折回来,便见母亲偷偷抹泪,他坐到母亲身边去,笑嘻嘻说:“我一定好好地回来。”

    “你是为了躲开谁才走的是不是?”霍王妃却收了眼泪很直接地问儿子,“既然像你说的,是什么弹丸之国,还需要你这员大将出马么?你是想避开鹤鹤她娘,才向皇上主动请缨的,是不是?”

    “没有的事……”

    “你是我生的,我还不懂你?”霍王妃骂了一句,越发难过起来,“你们到底是闹到怎样的地步了?她的心气究竟有多高?你为了她去和韩云音闹退婚,还不够吗?”

    “不是偲偲的错,是我。”梁允泽握了母亲的手道,“是我对不起他们母女,娘不是劝我想想她们的将来,不要抓着过去不放么?”

    “我自然这样劝你,可这个偲偲,是不是也太过分了。”霍王妃竟又落泪,“你们大人这样呕着气,孩子多可怜?人家小孩都有爹有娘,她就少一个。鹤鹤她不闹不哭,你们真以为她心里不想?”

    “算了,我不想勉强她……”

    “什么算了?”霍王妃见儿子一副淡薄之态,更是来气,突然一个激灵,起身指着儿子道,“你不是后天才走吗?好啊,明天你去把鹤鹤接来,让我和她呆一天,让她认认王府的门,夜里就把孩子送回去,你去边关的日子里,我也绝对不会再去***扰她们母女。”

    “娘你何苦为难我,不是说好不去要孩子的吗?”梁允泽无奈又生气。

    霍王妃却道:“我跟你说,是给你面子,梁允泽你别跟我敷衍,我懒得跟你蘑菇了,就自己去要人,你以为你能拦得住?你要再把我逼急了,等你离京我就去把孩子抱走藏起来,我看你们哪一个找得到,又能把我怎样!”

    “娘你别这样!”梁允泽急了,可见母亲坚定决然,知道已无转圜之地,“我去试试看,总之你别做伤害她们的事,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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