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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9、深沉的父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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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完全拢上了。

    阿离小家伙躺在床榻上,开心得如何都不能安安稳稳地躺着,当屋外传来君松恭敬的声音时,小家伙立刻从床榻上跳到地上去,连鞋子都未穿便哒哒哒地朝屋门方向跑去,同时屋外君松的声音仍在继续,“小公子,属下已将小棠园里的笔墨纸砚书册等物事搬了过来,放在了旁侧屋子里。”

    “小松小松!”小家伙高高踮起脚,打开了屋门,一见着站在屋外的君松便着急地问道,“小松有没有帮阿离拿阿离的枕头过来呀?有没有告诉大家阿离从今儿起都不在小棠园住了呀?”

    “属下自是不会忘了小公子特意叮嘱的事情。”君松低头看着已然有精神了的小家伙,笑着将提在手上的一只颇大的包袱递给小家伙,温和道,“来,小公子,你要的小枕头,还有小公子的小褥子也都在这包袱里了。”

    “小松真好真好!”小家伙高兴地接过君松递来的包袱,而后抱着包袱跑回了屋子里,不忘对君松道,“谢谢小松!”

    君松见着小家伙跑得着着急急的,正张嘴让他慢些跑时,只听屋子里传来朱砂温和的声音,“慢着些跑,别摔着了。”

    君松先是一怔,在屋门外杵了一会儿,而后伸出手,轻轻将打开的门扉给掩上。

    有这朱砂姑娘在,小公子如今的每一日都比原先开心得许多,真的是很好。

    君松将门扉掩上后正转身,发现门外廊下不知何时忽然就站着一个小白,无声无息地出现,正要出声,只见小白将食指竖起,压在自己唇上,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对着君松微微一笑,而后朝院子方向指了指。

    君松会意,点了点头,转身退下了。

    小白没有出声,亦没有进屋,只是站在那有火光亮起的窗户旁,背靠着墙壁,斜倚着身子,双臂环在胸前,看着院子里的海棠树,静听着屋内小家伙与朱砂的话。

    屋内,小家伙抱着包袱蹬蹬蹬地跑回到床榻前时,朱砂忍着身上的疼,坐在床沿上,见他赤着双脚,待小家伙爬上床榻挨着她坐在她身侧时,不由道:“地上凉,日后下床后要先记着穿上鞋子,再走。”

    “嗯嗯!阿离记着娘亲的话了!阿离以后下床的时候一定记得穿上鞋子!”小家伙用力点点头,而后将手里的包袱递给朱砂,兴奋道,“娘亲娘亲,爹爹给阿离的小兔子哦!就在里面!阿离让小松从小棠园拿过来了!”

    朱砂看着小家伙递过来的包袱,心中有疑惑。

    包袱?这包袱里能有什么小兔子?

    “娘亲打开打开呀!”小家伙将包袱往朱砂怀里塞。

    朱砂微微点头,接过包袱,将包袱放在腿上,将其慢慢打开来。

    小家伙一瞬不瞬地盯着朱砂的动作,大眼睛里满是亮盈盈的光。

    包袱打开了,当朱砂看着包袱里只裹着的小家伙在小棠园用的小枕头和小褥子时,她更疑惑了,便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小家伙,问道:“小兔子在哪儿呢?”

    “在阿离的枕头里!”小家伙不知朱砂的疑惑,他只是高兴地看着他的小枕头,随之又抬起头看看朱砂,眨眨眼,道,“阿离帮娘亲拿出来给娘亲看哦?”

    “行。”朱砂微点头,将小枕头放到了小家伙腿上。

    谁知小家伙却将这小枕头放到了她与他之间的床沿上,像对待一个宝贝似的将枕面摸了摸,然后摸向枕头侧面的系带上,小心翼翼地将系带解开,取出了里边塞着棉芯与茶叶的枕芯。

    枕芯的套子是一块黑色的锦缎缝就的,在正面右下角的地方有朱砂色线绣着的东西,但是针脚歪歪扭扭,让人根本看不出是个什么。

    瞧着这朱砂色线绣的东西,朱砂不由问小家伙道:“阿离,这是什么?”

    朱砂说着,同时用手指指黑缎枕芯套子右下角的东西。

    “这个呀?”小家伙用小手摸摸那朱砂色线绣的东西,依旧开心道,“这个是爹爹给阿离缝的海棠花!这个枕头是阿离三岁生辰的时候爹爹给阿离的生辰礼物哦!”

    朱砂微怔,定定看着那朵“海棠花”。

    黑锦缎,朱砂色的海棠花……

    的确是丞相大人所喜的,只是……

    “虽然爹爹看不见缝得不好看,但是阿离好稀罕好稀罕的!”只听小家伙一边将枕芯的另一面翻过来一边道,“阿离给娘亲拿小兔子哦!”

    枕芯的另一面依旧是黑色锦缎,只不过,多了一层,就好似这枕芯套子有两层,一层塞进了棉芯,厚实些,已用针线缝得严严实实,另一层则是扁扁平平的一层,并未四周都用针线完全缝严,而是像枕套那般在一侧缝着系带,系带紧系,不知里边放着什么。

    小家伙此时就在解这系带。

    这下轮到朱砂一瞬不瞬地盯着小家伙手上的动作瞧。

    系带解开了,只见小家伙将小手伸到着套子里边,而后动作小心缓慢地将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浅灰色的棉布给拿了出来。

    的确只是一块浅灰色的棉布。

    朱砂难免有诧异。

    这莫不成就是小家伙说的……小兔子?

    却见小家伙将这块浅灰的棉布像拿宝贝似的双手碰着将其递给朱砂,双眼亮晶晶地对她道:“娘亲!小兔子小兔子!娘亲开开来看看!”

    小家伙递得这般郑重,朱砂便也郑重地接过这块浅灰色的布,而后将这叠得整整齐齐的布慢慢打开。

    布打开了,朱砂再一次微怔住。

    因为,她见到了小家伙说的小兔子。

    就在她手上的这块浅灰色的布上。

    三只用不同颜色的线绣成的小兔子。

    三只并排在一齐的小兔子。

    针脚并不细密,却看得出用心,这一针一线上,都看得出绣这兔子之人的用心。

    左边一只用黑色线绣的,有成年男子的巴掌一般大小,右边一只用天青色的线绣成的,约莫有成年女子的巴掌一般大,中间那一只,则是用蓝色的线绣成的,个头比天青色线绣的那只兔子要小去至少一半,就好像是……

    就好像是仲秋那夜,小家伙在夜市上选的那三盏河灯,代表这丞相大人与她还有小家伙三人的河灯。

    而除了这三只绣得并不好看的兔子外,这块浅灰色的布上还有东西。

    也还是线绣成的东西,颜色都不同于三只兔子的颜色而已。

    是朱砂色线绣的。

    与枕芯套子右下角绣的那朵海棠花一样的针法,是两朵海棠花与一个看起来像是海棠果子一般的东西。

    这两朵绣得歪歪扭扭根本看不出是什么的海棠花与那个看起来有些像是海棠果子一般的东西,分别绣在三只兔子的头顶上,其中那海棠果子模样的圆形状东西是在最小的那只小兔子的头顶上。

    小家伙见着朱砂看这浅灰色棉布上的兔子看得出神,当是朱砂与他一般很是稀罕这三只小兔子,眸中的光愈来愈亮,正要说什么时,只听朱砂问他道:“这就是你爹爹送给你的小兔子?”

    “嗯嗯!是的是的!”小家伙用力点点头,同时伸出手指向那三只小兔子,边指边开心道,“这个个头最大的是爹爹!这个个头比爹爹小的是娘亲!中间的是阿离哦!”

    “嗯……爹爹没有这么和阿离说的,是阿离自己觉得的!因为小兔子的颜色都和爹爹娘亲还有阿离身上穿的衣裳好像好像!”说到这儿,小家伙开始数指头,“爹爹总是穿黑色的衣裳,阿离的衣裳好多都是蓝色的,娘亲的衣裳和娘亲的这只小兔子一样,是青色的哦!所以三只小兔子是爹爹、娘亲还有阿离哦!娘亲觉得阿离说的对不对?”

    小家伙说完问完,又是不待朱砂应声,又伸手指向兔子头顶上的海棠花,继续道:“娘亲看娘亲看!爹爹和娘亲的头顶上还有爹爹缝的海棠花哦!嘻嘻!阿离的是海棠果子!和爹爹还有娘亲的不一样!”

    听着小家伙的话,朱砂将指尖抚过棉布上的小兔子和海棠花果,莫名的,她的心疼得厉害,好似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再在上边撒了一把辛辣的盐一般,疼得她指尖都在发颤。

    “那这三只小兔子,也是你爹爹缝的?”看着针脚明显不一样的兔子和海棠花,朱砂忍不住问道。

    如今的她,想知道关于丞相大人的一切。

    “不是的。”小家伙摇摇头,“阿离只知道海棠花和海棠果子是爹爹缝的,因为小白和阿离说过的,小兔子……阿离不知道,阿离有问过小白的,可是小白不告诉阿离。”

    “嗯,小白还告诉阿离,这块布是阿离小小的时候裹阿离用的,可是阿离觉得这块布裹不了阿离的呀。”说到这儿,小家伙眼里满是困惑,却又随即继续开心道,“但是小白有和阿离说这是爹爹的宝贝!爹爹把宝贝送给了阿离哦!是不是说爹爹也很稀罕阿离呀?”

    “嗯嗯……枕头也是爹爹给阿离做的哦!小兔子也是爹爹帮阿离放进去的,道是不给阿离整破整脏了去,让阿离枕着睡,阿离好稀罕好稀罕小兔子枕头的!”

    朱砂听着小家伙的话,依旧在轻抚着棉布上边的兔子及海棠花果,心痛的感觉愈来愈甚,令她的面色渐渐发白,指尖也颤得愈来愈厉害。

    朱砂色线绣的海棠花果,以及兔子……

    朱砂色,海棠花,兔子……

    朱砂色,朱砂……

    心口上,不仅刀捅般的剧痛,此时甚至还袭来了万千针扎般的痛感,好似将她的心碎成齑粉,将她整个人撕裂——

    屋子外,窗户旁,小白看着院子里被夜色晕得黑漆漆的海棠树,目光黯黯。

    ‘啧啧,我说小倾倾,你一个瞎子,还拿什么剪子针线,就你这样,你还能缝得了什么?’

    ‘给阿离做个小枕头。’

    ‘枕头?哎哟!呵!得了吧你,看看你看看你,还没开始拿针呢,你就已经把你的手剪成什么样了,你这是打算给咱儿子做个血枕头出来?’

    ‘黑色的,看不出来,还有,我自会洗干净。’

    ‘你说你瞎都瞎了,还瞎折腾这些做什么,就算你剪得了布,你穿得了针?别叫我帮你穿针啊,我不帮。’

    ‘穿一次穿不了便穿两次三次,穿一天穿不了便穿两天三天四天,总能穿得了的,放心,我不会叫你帮忙。’

    ‘那就这么一个破烂枕头,你是打算缝上个一年半载了?’

    ‘依我现在这般模样,恐是需要。’

    ‘何必啊你?’

    ‘将阿离婴孩时用的襁褓交给他自己保管,这是他母亲留给他唯一的东西。’

    ‘他母亲?呵!?咱儿子有娘!?我如何不知道!?’

    ‘不,你知道。’

    ‘我不知道,我没承认那是咱儿子的娘,你见过哪个娘不要自己儿子的?你见过哪个妻子说消失就消失不见的?这是什么娘?是什么妻子?’

    ‘不说话?不说话是个什么意思啊小阿倾?哼!你以为你不说话这就不是事实了?她能背叛她的组织,就也能背叛你,人心难测,你就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

    ‘算了,说你你也不会听,懒得浪费我的好意和口水,我去找咱儿子玩去,记着半个时辰后老实随我到后山去。’

    ‘来来来,小阿离,小白抱抱哦,抱着你看你的瞎子爹给你做枕头哟,说什么这是你娘留给你唯一的烂布哟。’

    ‘嘿呀,你这小家伙,笑什么,可期待你这瞎子爹给你做的枕头?’

    ‘哼,你连一岁都还没有,你懂个屁,还有,照我说啊,你这瞎子爹的枕头一定做不成,瞎子能做得了什么?瞎子就应该老老实实当瞎子。’

    ‘哎哟哟,小东西你厉害的呀?居然咬我?是不是不开心我说你的瞎子爹呀?啧啧啧,你这么小不丁点儿的,就听得懂啦?得得得,我不说了,省得说我欺负你爹。’

    ‘瞎子你慢慢缝吧啊,反正也不会缝得成功。’

    ……

    ‘啧啧啧,这枕头你居然缝好了,两年时间才缝成的枕头,这天下绝对找不出第二个,来来,让我看看你还在这块破布上缝了什么。’

    ‘海棠花和海棠果。’

    ‘海棠花?海棠果?哈,就这缝成一团的朱砂色线就叫海棠花和果?这三只兔子缝得丑就算了,你这还丑上添丑,就不怕伤了咱儿子的心?别忘了,今日可是咱儿子三岁的生辰,你就给这么个丑东西给咱儿子?’

    ‘阿离知道我看不见,不会心有嫌弃的。’

    ‘哦?你肯定?’

    ‘不肯定。’

    ‘那我去把咱儿子叫进来了。’

    ‘算了,还是不给阿离了,别叫他了。’

    ‘我可不听你的,我偏叫。’

    ‘……’

    ‘我的小宝贝儿小阿离,来来,小白抱你去见你的瞎子爹啊,今儿是你的三岁生辰,你的瞎子爹有东西要送给你哟。’

    ‘真,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咯!是吧,瞎子?好了,小白把你放下来,自己走过去找你瞎子爹啊。’

    ‘爹,爹爹!阿离可以,可以到爹爹身边吗?’

    ‘……过来吧。’

    ‘嗯嗯!’

    ‘这是给你的枕头,这是给你的兔子。’

    ‘这是……爹爹给阿离的,生辰……嗯……礼物?’

    ‘嗯。’

    ‘真的吗真的吗!?’

    ‘嗯。’

    ‘爹爹好好,爹爹好好!阿离稀罕爹爹!’

    ‘兔子不可弄得脏破,我将它叠平整与枕芯一并放到枕套里,日后让它们陪着你一齐睡,如何?’

    ‘阿离听爹爹的,阿离听爹爹的!’

    ‘嗯。’

    ‘阿离可以给爹爹帮忙吗?’

    ‘嗯,你拿着枕套。’

    ‘好呀好呀!’

    ‘呿,一块破布,父子俩当成宝贝,哼。’

    所以,人心哪,总是难以猜想的。

    小白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屋子里,朱砂正被心口的剧痛与脑子里混乱的神思折磨得将近崩溃时,屋外传来小白笑眯眯的声音,“哎呀呀,小华华呀,今晚烧了什么好菜呀?”

    也正因小白这好似忽然响起的声音,朱砂猛地睁开因痛苦而紧闭起的双眼,呼吸短促,竟好似在沉睡中蓦地心悸而醒般。

    然她的视线仍是落在手中浅灰色棉布上绣着的兔子及海棠花果上。

    她……

    ------题外话------

    昨晚家里片区没有电,所以没有更新,这种突发状况。本人实在没法掌控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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