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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他的爷爷叫张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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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

    正是丑时时分,万物沉睡。黯淡灰蒙的天穹,深寒露重。月光清寒,一室静谧。

    一个黑衣人熟门熟路地轻轻撬开门栓,脚落在地上像猫一样没有发出半点动静。他进来后,借着微微穿透木窗的月光打量着榻上的人。果如白日所见是三个美人胚子。

    尤其是那个桃花眼的,五官精致,气质出尘。

    黑衣人自袖中摸过一个小布包,正要展开把其中的粉末吹入榻上女子的口鼻间。

    寂静的房内忽然漫过两声似是呓语的冷笑,他心生警觉,定眼望向榻上的人。见还是熟睡着,他松了口气。

    他俯身上前准备先迷晕小榻上清秀的女子,却赫然间迎上不知何时醒转过来的似笑非笑的眸子。

    黑衣人暗叹一声晦气,正要随手一扬。却听一声轻响,一只锋利的小刀凌空而来。黑衣人大骇,俯身避过,这才看清睡在大榻上的妩媚女子也正轻轻对他笑着。

    黑衣人头皮一阵发麻,心知这次是踢到铁板了。采花,所要的就是一个无声无息。事情眼见闹大,无论打不打得过,都得走了,迟则生变。

    他毫无留恋,身形极退之下,眼看就要破门而出。一只染着剧毒的绣花针分毫不错的钉在他脖颈上,他只得及闷哼一声就倒地不起。

    雪舞和竹歌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班门弄斧的小采花贼。雪舞反倒叫他倒下的响声吓得紧张地望向竹歌,比着嘴形无声说道:“可别惊醒了咱们小姐,吓着她。”

    竹歌俯身去看,见阿娇还自顾自沉睡着,在黑暗中无声笑了,朝雪舞微微摇头。

    见惯鲜血的人,自然希望尽力守护中别人心里的纤尘不染。

    雪舞这才单指指向门口的黑衣人,向竹歌投去询问。

    竹歌只一点头,两个人相视之间便都笑了。

    轻描淡写之间就对蝼蚁尚且不如的采花贼做了最终的宣判。

    于是,雪舞携了这小贼出门去处置。而竹歌轻轻躺下,合上双眼,继续守护身边的主人。

    至多只过了三刻,雪舞轻轻进屋来,竹歌这才安心地顺着身边阿娇的呼吸节奏睡着。

    天公作美,第二天又是一个好晴天,阳光照在木窗上竟然也叫木窗有些温度了,不再那么冰凉。

    阿娇揉着眼睛伸着懒腰醒来的时候,雪舞同竹歌已经洗漱收拾停当了。见她醒来,两个人一个去倒热水,一个去把她的大毛衣服取过叫她披上。

    “咱们就在客栈用点什么,就走吧。”

    阿娇一边洗漱,一边同她们两个商量。

    雪舞年纪最小,兼之日子长了,看出来新主人是个脾性最好的人。便打趣笑道:“小姐啊,我们还能说不啊。”

    阿娇闻言,思考了一下,认真地说:“可以啊,这样咱们下午到了再吃饭。”

    竹歌柳叶眉轻轻一弯,把毛巾递给阿娇:“小姐,快擦干吧,别跟雪舞逗了。”

    等洗漱完,竹歌把随行的包袱挽在手里,一行人带上门下楼去。

    楼下大堂内已经三三两两坐了些食客,阿娇几个选了空桌坐下,叫来小二要了黄米粥和一炉烤饼。

    有人一边喝粥,一边神神秘秘地说:“你们听说了吗?昨天雪地里有人抛尸,是个年轻俊俏的公子呢。”

    杀人越货,在乱世算不得什么。

    但在太平盛世,又是高祖皇陵所在,就自然叫人唏嘘了。

    这个人说完这句话,把众人的兴趣都勾上来了后,反而慢条斯理地喝起粥来。

    他不说,却又有别人说了。

    “听说死的还是大家子弟呢……”

    这下大家的兴趣就更高了,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有说是在烟花之地争风吃醋叫人杀的,也有说是叫人劫财害命死的。

    阿娇自然也听到了,低低说:“该叫昨天那个李守平去向这个公子哥说一说,想必今天就能得偿所愿,拿到一笔不小的赏钱了。”

    竹歌同雪舞这两个最清楚来龙去脉的当事人,对望了一眼,没有说话。心下却是明白了,难怪武艺胆子都是平平。

    原来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抢。

    平白无故地夺女子清白,视为人生刺激。

    这样的人,千刀万剐也算解恨,到底还是便宜他了。雪舞心中不屑冷哼道。

    用过了早饭,去后院套上马车。几个人重新赶路,今天是雪舞驾车。

    清晨灿烂的阳光在坚冰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阿娇一边上车一边想坐在车内还真是可惜了这般好天气。

    现在动身,至多不过午后就能到茂陵。又遇着晴天,驾车也轻松许多。车行了约有半个时辰,喧闹之声渐渐远去。

    阿娇坐靠在堆起来的棉被上,径自回忆着昱儿的脸。记性不好的人,对于只见过一面的早就忘得烟消云散了,实在难想起来眉目。

    但昱儿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自然眉目始终清晰地镌刻在她的心中。

    想到此一去,即将见到他。

    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到她的梦来,或许过了这么久他早就已经投胎重新再活一世了吧。

    阿娇前世从来不信神鬼之说,虽然由于心脏病的关系也没怎么看过恐怖电影,但向来以为不过是人在漫长的岁月中所想象所衍生出来的想象物。

    可是再活过后,却叫她不得不信起来了。

    如果没有轮回,怎么解释她的重生?

    她真真切切地又活了,更在梦中见到了真正的陈后。

    阿娇靠着窗棂,禁不住想,那么到底她所知道的陈后是陈后,还是她现在才是陈后。

    历史书到底会怎么写呢?蝴蝶的轻扇到底能不能带出连锁反应呢?

    还是说这是平行时空?

    阿娇对于这个问题,思考许久。只是单凭她前世所学的那点知识,想要钻研时空这个大课题,显然是痴人说梦,为自己徒增烦恼。

    人类因思考而伟大,也因思考而孱弱。

    她轻轻叹了口气,想起去过茂陵后该何去和从。比起深奥的时空问题,这才是迫在眉睫的。

    天下虽大,可是去哪呢?

    车轮的轱辘声忽然戛然而止,传来雪舞的呵斥。

    “你挡在这里干嘛啊?不知道我要是没有看路会碾死你吗?”

    竹歌微微皱眉,正要出去劝雪舞在外少与人结仇,免得徒生事端的好。

    一个清朗坚定的声音响了起来,是张守平。

    “我算到了你们要从这里走,所以在这里等你们。”

    他说完又向车内喊道:“我不是沽名钓誉之徒,昨天的血光之灾应该已经验证了,还请听我一言。”

    阿娇还没有如何,雪舞同竹歌心头微微一跳。虽早知江湖中常有卧虎藏龙之辈,却不信这个年轻人真能预测吉凶,多半还是蒙的。

    雪舞也懒得同他分说,一挥马鞭车轮转动,把张守平置之不管。

    眼看车驾就要远去,张守平撩开衣襟,拜在雪地上大声道:“长生无极!”

    汉时皇后的敬词是长生无极,张守平这一声等于叫破了阿娇的身份。要知道长生无极可不是随随便便能叫的,叫人听着这可是杀头大罪。

    这应该是有十足的把握才敢叫,绝非是蒙的。

    阿娇三人皆是一惊,但雪舞还是没有停车。马车还是往前行去,没有停留。

    李守平来历不明,是敌是友尚不明了。停了,就是心虚,就是承认。

    天空中悠悠然又下起了雪,马车的轱辘声渐行渐远。

    李守平最后一搏,用尽生平最大的力气喝道:“不能去茂陵!此为死门。”

    雪花,在天地间寂静地飘落。在这片细碎的沉静声中,李守平的呐喊几乎响破天际。

    马车,终于戛然而止。

    到了这个时候,没有人敢再说他是靠蒙的。

    去茂陵,这是到了蓝田县阿娇才下的决定。只有竹歌和雪舞知道,李守平是绝对不可能知道的。

    阿娇稳住心神,推开车门跳下去,一步一步走向身上已经落了一层薄雪的李守平。

    “什么叫死门?”

    她轻轻地问道。

    “死门属土,本应囚于冬。我才疏学浅,推算了一夜也实在想不明白。但你若是往茂陵去,就是死门。”李守平跪着仰头望向阿娇,很肯定地说。

    死门?

    她有些不解,她倒不是叫死门吓住的,只是惊讶于他竟然真的能推算出她的去向。

    “小姐,死门乃大凶之门,进入者九死一生!他如果真的是学过奇门遁甲,那么我们不能冒进。”竹歌下了车,轻轻地在她耳边解释道。

    奇门遁甲?

    不会吧?

    就好像现代人看轻功水上飘的不真切感,阿娇也实在是无法相信奇门遁甲的存在。

    但凡是中国人,总读过《三国演义》。

    而这其中,最闪亮最叫人崇拜的莫过于多智近乎妖的诸葛孔明。

    亮长于巧思,损益连弩,木牛流马,皆出其意;推演丘法,作八阵图,咸得其要云。

    《三国》中第八十四回中“陆逊营烧七百里孔明巧布八阵图”详细说道,“陆逊心中奇怪,于是引数十骑来看石阵,但见四面八方,皆有门有户。陆逊道:此乃惑人之术耳,有何益焉!遂引数骑下山坡来,直入石阵观看。部将劝道:日暮矣,请都督早回。逊方欲出阵,忽然狂风大作,一霎时,飞沙走石,遮天盖地。但见怪石嵯峨,槎枒似剑;横沙立土,重叠如山;江声浪涌,有如剑鼓之声。逊大惊曰:吾中诸葛之计也!急欲回时,无路可出。”

    八阵图按遁甲分成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变化万端,一阵可挡万兵。

    八阵中,天、地、风、云为“四正”,青龙、白虎、鸟朱雀、螣蛇为“四奇”。

    另外,尚有二十四阵布于后方,以为机动之用。

    八阵图是诸葛孔明最耀眼的用兵阵法,分别以天、地、风、云、龙、虎、鸟、蛇命名,加上中军共是九个大阵。中军由十六个小阵组成,周围八阵则各以六个小阵组成,共计六十四个小阵。

    八阵图的六十四个小阵,与《周易》别卦的六十四卦相合。至于八阵图的奇正之法,奇亦为正之正,正亦为奇之奇,彼此相穷,循环无穷。

    而眼前这个孱弱不堪的张守平竟然说他懂,他以为奇门遁甲是什么?

    但是,除此之外,怎么解释他能洞察出阿娇的身份和去向?

    阿娇深呼吸好几下,看向张守平的目光充满了探究。若是说身份问题还可以从别处去加以解释,可是去茂陵,这绝对是解释不了的。

    一片长长的沉静中,所能听见的就是几个人的呼吸声和雪花落地之声。

    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地打着转飘散下来,须时间,几个人发间眉上都落了一片白。

    “姑且当你所说的都是真的,又要来助我,所求什么?我能给你什么?”阿娇终于先开口了,“我能给你的,皇帝能给的更多。既然你有这样的本事,早就闻达于朝野间了,怎么会沦落至此?”

    张守平深深吸了口气,似乎早料到阿娇有此一问。落拓一笑,站起身拂去膝上残雪。衣衫早就叫雪浸湿了,他也不以为意。“我叫张守平,想必于您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但是我的王父,是张子房。”

    张子房……张良?运筹策于帷帐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张良?

    阿娇桃花眼中迸发中光芒,上前大惊道:“你说你的王父是留候?”

    汉时还没有爷爷的叫法,王父为汉时一般人家对祖父的称呼。

    张守平竟然说他是留候张良的孙子,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阿娇还真要慎重考虑他说说的话了。

    张良原为韩国贵族之后,国破家灭。遗桥三敬履,得黄石公所赠天书,出奇兵,破秦建功。佐高祖定天下、兴汉邦。千百年来始终叫人为留候无双的谋略而赞叹,留候之名,声动天下。

    而更难得的是,留候在汉室大定后的急流勇退,就更叫人称颂他的大智慧了。辞让高祖刘邦令张良自择齐国三万户为食邑,谦请封始与刘邦相遇的留地为留侯。

    更不以功臣自居,自请告退,摒弃人间万事,隐没于山林间。正所谓“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为人长颈鸟喙,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乐。子何不去?”

    “王父正是留候。”张守平道。

    风雪中,他们头发肩膀上已积满了白雪。一动不动,像几个田间的稻草人。

    “留候大智慧,我向来敬畏的很,只是我怎么能相信你就是留候之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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