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书阁 > 与花共眠 > 第59章

第59章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深空彼岸万相之王最强战神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刘书阁 www.liushuge.com,最快更新与花共眠最新章节!

    应怀真历经这场生死劫,多亏有个苏太医每日来探望,仔细调养了三天之后,总算脱离险境,也恢复了几分元气。

    醒来后应怀真才知道,原来究竟是她太轻率了些。

    应怀真只以为,前生这种燕窝李贤淑吃了若干年才出事,所以她吃个一遭儿两遭儿的那必然不会有大事,只多少会有些中毒的迹象罢了。

    那天晚上她特意嘱咐应佩,叫他到尚武堂给唐家小少爷报信儿,只因平靖夫人寿辰之日,那疼惜宠爱她的情形在场之人均是印象十分深刻,加上后来她又去过唐府且住了两日,应怀真便算到那小少爷必然会在给平靖夫人请安之时把此事禀告,而以平靖夫人的心性脾气,若是听说她“病的厉害”,必然不会等闲视之。

    应怀真之所以如此孤注一掷似的,无非是因自打应兰风出京后,这段日子来府内又有些阴损之人不可安分,暗中仇恨她们母女,且用些招数屡屡下手,比如府内的那些女孩儿被应蕊挑唆,在学堂里欺负应怀真,又比如李贤淑被夺了管家的权,同许源决裂。

    若不有所动作,想必很快,这府内就没了她母女容身之地了。

    所以当应怀真看到那燕窝之时,才并没有声张,反而顺水推舟,将计就计,就是想彻彻底底地大闹一场,从此把那些邪魅魍魉都震慑住了,叫他们不敢再下手捅刀。

    又事先敲山震虎,安排了平靖夫人驾临,以便主持公道。

    应怀真十分清楚:满京内除了平靖夫人,再无第二个人如此合适,身份上恰好能压住应老太君,嫉恶如仇的性格又叫人望而生畏。

    果然一切都如她所料一般,天衣无缝。

    只是应怀真算来算去,算错了一件事:那就是这毒的分量。——若是小孩子吃了,并非是简单地“有些中毒的迹象罢了”,甚至严重到生死一线。

    因此竟傻傻不知,冒冒然差点儿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

    醒来后明白了这点,应怀真也是一阵后怕。看着李贤淑双眼红肿的模样,暗暗打定主意要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永不对人透露半分。

    倒还是应佩暗中问了她一句:“那天你做什么叫我特意去跟唐深转告说你病了呢?”

    其实应佩当时就有些怀疑她要做点什么,故而曾叮嘱叫她保重身子。

    应怀真见他如此灵透,自家却哪里敢承认半个字?若给应佩知道自己是明知那燕窝有毒还吃下去,只怕应佩也要翻脸把她狠骂一顿。

    因此应怀真只说:“因为我那两天觉着很不好,总像是要大祸临头似的,就格外想念平靖夫人,没想到她老人家真个来看我了。”

    应佩半信半疑:“真的?”

    应怀真咳嗽了声,说道:“不然又怎么样呢?”

    应佩见状,便不再追问了,只叹息着说道:“哥哥知道你心思多,我也猜不透的……只是有一句话你务必要记着:不管怎么样,你且要好好地才行,不然若再有个万一,我跟母亲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你做事……好歹要多想想父亲母亲的心。”

    应怀真见他如此,心中感动且愧疚,便道:“哥哥放心,我明白了……我必然会记着,以后不会叫你跟爹娘担心。”

    应佩这才摸了摸她的头,笑笑说:“你乖一些就大好了。”

    应佩探望过应怀真,便出门自回房去,不料才出东院,就见墙边站着一个人,正伸着脖子往这边看。

    应佩走前两步,试着叫道:“蕊儿?”

    那人听了他叫,才慢慢从墙角走了出来,应佩见果然是应蕊,便迎上去问:“你怎么在这儿?是要去看怀真……还是找我的?”

    应蕊听应佩问,顿时就流下泪来,握住应佩的手,求说:“佩哥哥,你帮我去求一求她们……叫她们放了我娘罢,她已被关了三天了……”

    应佩听了,心下为难,便说:“蕊儿,你不是不知道,姨娘这已是大罪,老太君跟太太都生气的很,皆因顾及府内的体面才没有押送公堂,何况她差点断送了怀真的性命,如今怎么好去求她们说情呢?”

    应蕊道:“我娘没有害怀真,她并没做什么!”

    应佩道:“然而燕窝是她送的,何况她又偏把那碗偷走了……若不是心虚,偷碗做什么呢?”

    应蕊哭道:“我娘不是心虚,她只是错以为、以为是我做了什么,所以才把碗偷了扔掉的。”

    应佩很是意外,便又忙问详细。

    应蕊抽噎哭说:“只因我娘说要把燕窝给嫡母,我很不舍得,可娘劝我许久,我也没有法子,本来、本来也想过做点手脚,可又怕……怕会真的出事,也怕娘伤心,到底是没敢。”

    那天杨姨娘要给李贤淑送燕窝,是应蕊主动说要去拿的,事后应怀真病的那样,杨姨娘回想起来,只觉心惊肉跳,生恐应蕊不懂事真个儿作出什么来,又见李贤淑屋里人人都忙得自顾不暇,她便鼓足勇气,趁人不留意,把那碗拢着偷跑出来,匆匆忙忙地就扔在后院草里,不料却仍是被人发现。

    应佩呆呆听着,说道:“可、可如今姨娘是百口莫辩了……倘若不是姨娘做的,又会是谁做的呢?谁又知道你们把燕窝送给母亲?或者说……莫非是燕窝送过来的时候就有毒的,只是为了害姨娘?然而这不该呀……”

    应蕊听到这里,呆了呆,说道:“我娘也曾问过我……是不是有人知道要把燕窝送给嫡母……”

    应佩忙问:“是谁知道?怎么知道的?”

    应蕊道:“那天我去老太君屋里,跟老太君说起……老太君听了,还夸娘心善,并许了我以后再给我们送点儿来补偿的。”

    其实应蕊这样做,也自有她的私心,她不想杨姨娘悄无声息地就做这样的好事,故而特意在应老太君面补明补明,诉诉委屈之意,果然老太君十分体恤明白,又是盛赞杨姨娘懂事和睦,又答应以后再补偿她们些罢了。

    应佩听了,并不觉得如何,只道:“除了老太君还有谁知道?身边儿是有谁伺候着呢?”

    应蕊说道:“无非是几个常在身边儿的老嬷嬷罢了,还有安品姐姐,除此以外就没有人了。”

    安品是老太君身边儿的大丫鬟,最是伶俐能干,老太君十分重用,那些嬷嬷也是一直伺候的,应蕊应佩都熟识。

    应佩想了一想,并无头绪,便猜测:“会不会是这些人里头有跟母亲有仇的……趁机用法子调包呢?”

    应蕊说道:“我、我不知道,然而都是老太君屋里的人,怎么会做这种事儿呢?不要命了不成?”

    两个人面面相觑,应佩忽然又想到一事,便问:“你方才说姨娘也问过你这件事,那姨娘知道了又是怎么说的?”

    应蕊听问,又落了泪,道:“我也是这般跟娘说了,娘听了后,并没说别的,只叮嘱着叫我不要再对任何人提及此事,还说既然如今无可推卸,那她就认了是了……”说到这里便又垂泪,道:“佩哥哥,我娘真的是冤枉的,你相信我。”

    应佩十分为难,想到杨姨娘素日的样子,也不信她真的就穷凶极恶到这个地步……然而毕竟人心难测,再者似这等的大事,也轮不到他来插嘴。

    可真的要回头去求李贤淑跟应怀真,又有什么脸呢?应怀真差点便被害死,应佩是亲眼所见的,心里自也是恨极了下毒之人的……思来想去,只是勉强安抚了应蕊几句,陪伴着她回去了。

    不料两人在外头说,在东院墙内,如意正巧经过,便听了个正着,如今见他们两个走了,如意就跑回屋里,把听见的一五一十都跟李贤淑说了。

    李贤淑听见了,果然生气,怒说:“这小蹄子倒有脸来求呢?先是她在学堂里率众欺负阿真,最后竟打起来,叫我们受了一顿气,如今她们母女联手来害人,竟还想着叫我们这些才捡回一条命的去救她们不成?”

    不妨应怀真在里头听了,便唤了一声。

    李贤淑忙进进内相看,应怀真道:“娘,方才在外头说什么?”

    李贤淑不想她沾及这些,便道:“没什么,你只乖乖地养神就是了,多想什么呢?”

    应怀真道:“我怎么听你们说应蕊在哭求呢?娘……正好我也想跟你说,你觉着真个儿是杨姨娘动的手嘛?”

    李贤淑道:“不是她又是谁呢?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亏得这次是平靖夫人出面,不然难保老太君跟太太仍是护着她,不肯当真处置。”

    应怀真想了会儿,问:“那……究竟会怎么处置杨姨娘呢?”

    李贤淑道:“这个我不知道……或许打一顿,撵出去?或许卖了人……”

    应怀真问:“会不会害了她的命呢?”

    李贤淑听了这句,虽然悚然,却仍咬牙说道:“那也是应当的!她有心害人,就当有这个下场!”

    应怀真想了一番,左右为难:她虽并不知晓前生究竟是谁害的李贤淑,可却也不能全信是杨姨娘所为,要燕窝这种东西,杨姨娘得一次容易,但是要四五年间一直都得,还得分毫不差地从中下毒,那便有些为难了……

    何况苏太医曾提过:乌香那种东西,是域外进贡,不是寻常人能到手的。

    然而杨姨娘毕竟是李贤淑的一根刺,若是趁机去了她,倒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眼前干净。

    可应怀真又一想:纵然此刻去了一个杨姨娘,以后又怎么能保不多一个张姨娘,王姨娘之类?

    应怀真便咳嗽了声,试着对李贤淑道:“娘,我觉着这件事尚有些可疑的地方,不能保证就真个儿是杨姨娘所为……又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娘不如从中说一说,好歹保全她一条命罢了。”

    李贤淑听了,先是皱眉,转念想到先前杨姨娘来屋里的两次,说的话句句真心,并不像是伪作的,——倘若人能装到那个份儿上,可就真是不成人了。

    又想到应怀真中毒那日,杨姨娘慌得那个模样,她若有胆量下毒,又怎会那样没胆识?

    可不管如何,燕窝毕竟是她经手的,若说要纵放她,真真有些不甘。

    次日一早,应蕊却来了,李贤淑见了她,冷淡十分,正眼也不看一眼。

    应蕊到了她跟前,双膝跪地,求说:“求嫡母大发慈悲,救救我娘!”

    李贤淑冷笑说:“我倒是想大发慈悲,只是我阿真生死不知的时候,倒是有谁肯对我大发慈悲呢?我竟然连能求的人都没有!”

    应蕊哭道:“这件事真不与我娘相干,她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就连平日我对怀真妹妹不好,背地里说她几句坏话,娘都拦着不许说,她从来都是怯懦胆小的人,前几年父亲不在府内,更是过的小心翼翼看人脸色,没一天快活过……”

    李贤淑听了,便又一声冷笑。

    应蕊继续说:“虽如此,却从不曾怨恨过嫡母,只是我听了别人一些不三不四的话,又知道了嫡母的出身,我年幼无知,不免就想痴心妄想起来,才几次有意跟母亲和怀真妹妹闹腾……”

    李贤淑见她说的这样坦白,才看她一眼,心中略有些讶异。

    应蕊伏在地上,哭道:“如今我已经知错了……那燕窝我本劝娘留下自己吃,是她觉着我得罪了怀真跟母亲,所以不舍得吃,才送来请罪的……来之前她还特意又劝了我一番,叫我从此以后乖乖地,要听嫡母的话……我才跟着来了,——试问我娘这样,又怎么会忽然下毒呢?求嫡母明辨,救我娘一命。”

    李贤淑见她委实哭的不成样,就使了个眼色给吉祥,吉祥忙过来扶住了。

    李贤淑才道:“你素日那样讨老太君的喜欢,又得太太宠爱,怎么不去求他们,这件事是他们做主,你求我做什么?”

    应蕊拭泪道:“我也不瞒嫡母,我何尝没有去过?只是老太君虽然慈悲,却并无饶恕我娘之意,太太更只是叹息,反说了我一顿,说我们母女闹事。”

    应蕊说到这里,呜呜哭了起来,此刻她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只有来求李贤淑了。

    李贤淑听了,又想到昨晚上跟应怀真说的那一番话,思忖了一会子,终于道:“罢了!你不用哭了,我们并不是那种非要置人于死地的冷心绝情之人,如今少不得去求一求老太君同夫人,好歹不叫你年纪这么小就没了娘。”

    应蕊听了大喜,忙磕了头,便随李贤淑出来,要去老太君房里。

    不料走到半路,就见一个婆子走来,拦住李贤淑,又见应蕊也在,便道:“给二奶奶请安,姑娘也在,这可好了……杨姨娘托我来说一声,立刻想见见二奶奶跟姑娘呢。”

    李贤淑同应蕊面面相觑,李贤淑想了会儿,便说:“既然特意叫你来说,必然有要紧事,那等回来再去老太君那里罢。”

    两人便来了柴房,那老婆子开了门,果然见杨姨娘被绑在地上,不过几日而已,已经更消瘦了许多,又因并没吃什么东西,奄奄一息地卧着,听了动静才抬起头来。

    李贤淑本恨得她牙痒痒,见状却有些不忍,便上前去,亲自给她解了手上的绳子,应蕊靠在旁边,就跪着哭起来。

    杨姨娘坐住了身子,摸摸应蕊的头,又对李贤淑说:“没想到姐姐还肯见我……”

    李贤淑皱眉道:“你究竟有什么事说呢?”

    杨姨娘咳嗽了一会儿,才喘吁吁地说:“我如今这个情形,已经是好不了的了,所以想趁着这时候跟姐姐说几句……蕊儿从小在我身边,我本该将她养的好好的,不料我究竟不是个好亲娘,若她似怀真那样懂事,我也就放心了。”

    应蕊哭道:“娘,是我的错。我已经跟嫡母说了,她答应去求老太君,你不会有事的。”

    杨姨娘听了,愕然抬头看向李贤淑。

    李贤淑心中虽不忍,面上却不愿刻意对她示好,只哼道:“我也是看在应蕊的面儿上,孩子还这样小,总不能就没了娘。”

    杨姨娘听了,泪如雨下,哭了会儿,才说:“我以前耳朵软,没主见,别人说什么,我就当了真……蕊儿如此,未尝不是我害了她,如今姐姐是这样的明白人,我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李贤淑最见不得这样的凄惨模样,便回过身去,道:“好好地又哭什么?”

    杨姨娘握着应蕊的手,便忍了泪,正色对应蕊说:“蕊儿你以后记住:凡事务必都要听你嫡母的话,万万不可听别人的挑唆,娘的这句话你可听明白记清楚了?”

    应蕊只顾点头,杨姨娘才说:“蕊儿先出去,我有话跟你嫡母说。”

    应蕊有些不舍,但想到李贤淑去求了应老太君,自然就放了她娘了,便起身出去了。

    柴房内只剩她们两个,李贤淑道:“你想说什么?我还要去老太君那里呢。”

    杨姨娘道:“姐姐竟不用去了……求也是没有用的。”

    李贤淑皱眉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敢情是说我不是真心替你求情?”

    杨姨娘摇头道:“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老太君跟太太们,未尝不是想要我快点儿死呢。”

    李贤淑怔了怔,道:“我竟不明白这话?”

    杨姨娘笑了笑,说道:“姐姐到底不是这府里长的,自然不太明白里头的事……其实细想想,已经把我关了这许多天了,为什么竟没有发落呢?其实未尝不是想姐姐催着打死了我才好……”

    李贤淑越发似懂非懂,只说:“我催着打死你?哼,若你真个儿是个心狠手辣的,我自己赶上打死你也是有的!”

    杨姨娘听她果然不懂,便又笑了笑,轻声说:“姐姐这个样,叫我也不放心。姐姐只听我这一句话罢了……以后,在府内须处处留心,不要轻信轻听才好。”

    李贤淑见她有嘱咐之意,才正经道:“那是自然,经过阿真这事,我若还不长心,那真不该活着了。”

    杨姨娘沉默片刻,又说道:“我还有一件事托付姐姐。”

    李贤淑不愿在这里久留,又想着要去见老太君,便道:“有什么事?回头你出去了再说就是了。”

    杨姨娘道:“怕只有在这里才能说了……”

    李贤淑只好耐心,且站住脚听她说什么。

    只听杨姨娘说:“蕊儿年纪小,我是个不称职的……但姐姐把怀真养的那样好,对佩哥儿也如亲生的一般无二,我每每看着眼馋,故而劝蕊儿多跟姐姐亲近,只恨她从小在府内长大……以后,我还求姐姐看在我的薄面上,多多宽容善待蕊儿……”

    李贤淑听着,心里有些异样,就摆摆手说:“知道了,以后再说便是。”

    杨姨娘道:“求姐姐务必放在心上。”说着,竟端端正正跪好了,向着李贤淑磕了个头。

    李贤淑一惊,待上前扶她起来,又止步,心想既然做到这个份儿上,只要去跟老太君求了请就是了,自己受她一跪也是应当的。

    李贤淑便点点头,转身要走,刚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一事,回头看着杨姨娘,问道:“我再问你一句,你也跟我说实话:那毒究竟是不是你下的?”

    杨姨娘定睛看着她,眼中便流出泪来,半晌,含泪轻轻地摇了摇头。

    李贤淑直奔老太君那边,才进门,说了来意,老太君道:“你既有此意,正是善莫大焉,我素日瞧她也是不错,没想到竟鬼迷心窍,做了这等事出来……本不欲饶她的,既然你都开了口了,那便网开一面倒是好的,不如且把她撵出府去,让她自回她的家里罢了。”

    李贤淑得了这一句,心中倒也满意,闲话了几句后,就忙又出来跟应蕊说了。

    应蕊早在门口偷听了几句,听说要把她娘赶出去……虽然不能留在府内,但到底以后还能见面,就也揣着欢喜,赶紧跑回来要告诉杨姨娘这个消息。

    不料等那看守柴房的老婆子开了门,应蕊欢欢喜喜推门,才叫了一声“娘”,顿时吓得大叫一声,旁边那老婆子也吓得往后跌在地上。

    李贤淑不明所以,在后头赶上,抬头一看,也是毛骨悚然,只见屋梁上吊着一个人,却正是杨姨娘,早已经死了半天了。

    应蕊吓得愣住了,半晌才哭喊着要冲进去,李贤淑忙把她抱住搂了回来,捂住她的眼睛不叫她再看。

    杨姨娘自缢之后,应夫人老太君感念她以前倒还懂事,赏了些银子给她家里,她家里人原本也听闻了风声的,不敢如何,就也接了出去埋葬了,私底下想问应蕊究竟是因为什么,应蕊只是三缄其口,不肯说什么,于是倒也罢了。

    而经过此事,府里之人皆都不敢再小觑李贤淑母女半分,都知道外头有个了不得的平靖夫人撑腰,府内老太君更是一反常态,从此之后,对待应怀真竟如对春晖一样,一般无二地疼爱起来。

    如此便过了年,应怀真的身子已经大好,因为苏太医调养得当,反比病倒之前更圆润了些,看起来越发讨人喜欢了。

    李贤淑这阵子也又恢复了管家之权,再也没有人敢说什么,反倒许多奉承追随之人,连许源也不敢如何,说话间比先前多了几分恭敬之意。

    原来自从李贤淑打了许源那次,晚间应竹韵听说了,大怒,便同许源闹了一场,道:“我说的话你只不听,就藏不住你那性子!古人说:善始善终!你倒是好,见上头不喜欢了,你就也跟着翻脸,若不是嫂子打了你一巴掌,这巴掌就该我来打了!”

    许源心中愧疚,面上却有些过不去,便道:“这事儿都赶到一块儿了,我哪里想得到怀真病的那样?起先也并没想就真的翻脸,毕竟以后还是要相处的。”

    应竹韵兀自气哼哼说道:“哥哥如今不在家,咱们正该尽心尽力些对他们娘儿俩好才是,竟闹出这种不堪的事来,哼!叫我说,平靖夫人来的着实是好,不然以后还不知会出什么大事呢,若真的出了什么事,等哥哥回来……你且瞧着吧!”

    许源见他怒气冲天,只好说:“行了性了,你已经骂了我半天了,我也知道错了,以后再对她们好就是了。”

    应竹韵冷笑道:“只怕人心里有了伤,等闲也难弥补的……你只在府内,又懂什么?殊不知外头都在传:哥哥在南边做的很好。倘若真是这个势头,几年后回了京来,他就不是现在这个光景了,跟我交往的一些大人们也都说了,哥哥这趟差事虽然看着苦,但也是皇上许他历练之意,若他熬得过做得好,以后我们家里,指不定是谁做主呢。”

    许源听着,暗自惊心。

    且说应竹韵发脾气说这番话的时候,在京城林府里,也有人正如此说着。

    林沉舟看着手下人送来的折子,笑着放在桌上,道:“这应兰风果然是了不得……没想到竟是这样有胆有识的好人才。”

    林沉舟旁边有人道:“所以他才说‘莫道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呀,叫我看,竟不像是只送给爹跟毅哥哥的,竟也是说他自己呢!”

    林沉舟哈哈笑了两声,往旁边看去,说道:“你不在自己房内看书,只在这里磋磨什么呢?”

    原来趴在桌边儿的竟是林*,听了问,就站起身来,撒娇道:“爹,你不要只管不相干的人,到底知不知道毅哥哥到了哪里了不曾?几时能回来呢?”

    林沉舟听问,便叹了声道:“早着呢,离京一年多了,上次传信,还只说在川西遇险,只怕此刻最快的话……也是刚到沙罗国。若等回来还不知几时……”

    林沉舟说着,忽地抬眼看林*道:“上回才问了,怎么又问?”

    林*摆弄着那吊着的毛笔,便嘟嘴道:“我着急盼他回来,问问都不成么?”

    林沉舟笑了声,忽然正经看着林*,缓缓说道:“*,其实这些日子来,有好些人家前来求亲,我留神看了几个孩子,倒也有两个还不错的,不论家世人品都……”

    林沉舟还没说完,林*已经捂住耳朵,道:“我不听不听……”竟也不再理林沉舟,拔腿就跑出书房去了。

    林*一口气儿往自己房中跑去,跑到半路,忽然差点撞到一个人,忙停了步子,却见是凌景深。

    四目相对,凌景深行了个礼,林*哼了声,拔腿要走,凌景深忽然说道:“姑娘留步。”

    林*闻声回头,凌景深从怀里一模,摸出一支极为精妙的绢花,道:“我方才从外头来,看到这个,想姑娘大概喜欢,便顺手带了来。”

    说着双手奉上,林*一看,双眼一亮,知道是最近外头流行的新样儿绢花,便解了过来,见做的足以以假乱真,实在是好,便欣喜把玩不已。

    凌景深看着,微微而笑,林*反复看了会儿,心头一动,抬头看向凌景深,忽然哼道:“凭你也配买这东西给我?我不稀罕!”竟把花儿往凌景深怀中一扔,转身自去了。

    凌景深并没伸手接,那花儿就掉在地上,孤零零地躺着,凌景深看林*拔腿走了,半晌挑了挑眉,也并无恼色,反笑了笑,弯腰又把那花儿捡起来,仍放进怀中而已。

    又过数月,林*从外回来,进门便气冲冲地。

    原来她先前去找敏丽玩耍,在座的也有几个京内名媛,说来说去,提起近来又有一个女伴要成亲了,竟又是比林*年纪还小两岁的,林*心中很是不快,回来路上便想:这些人分明都不如自己,却一个个有了归宿,便流露出一副志得意满之态,想想实在令人不悦。

    而他们那些夫君,无非是些不入流之辈,又有哪个比得上小唐呢?简直连小唐一根手指都不如!想到这点,林*便又嗤之以鼻。

    可是到了家后,林*忽然又想起来,小唐虽好,可到底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她如今已经是十八岁了,正是最好的年纪,倘若小唐再有个十年半载才回来,那她岂不是要成了老姑娘了?

    因此林*竟是一肚子气,无处宣泄。只恨恨地往自己房内去,走到半路,竟看到凌景深呆站在亭子里,不知在看什么。

    林*一见凌景深,就如见了天敌一般,平添一股恨意。

    只因凌景深同小唐相好,小唐又不在眼下,于是凌景深竟似成了活靶子,林*一见就想打上一顿,偏凌景深通身的气质又很不入她的眼,于是越发眼中钉似的。

    林*当下便走过去,挑衅似的道:“你不去书房里守着等我爹使唤,却有闲心在这里看鱼?我果然没说错,你是个胆小……”

    话还没说完,凌景深忽然幽幽地叹了口气,面上大有惆怅之色。

    林*一怔,问:“你在故弄什么玄虚?”

    凌景深这才看向她,叹道:“我方才看到一条不错的锦鲤,不料姑娘才过来,他看见姑娘的影儿,就立刻跑了。”

    林*有心找茬,此刻更气道:“你的鱼跑了关我什么事?”

    凌景深却笑微微说道:“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忽然间想到一句话。”

    林*斜看他道:“什么话,必然不是好话。”

    她以敌对之心对凌景深,自然也便猜凌景深不会有好言语。

    却听凌景深说道:“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

    林*一听,先是愣怔,旋即睁大眼睛问道:“你也知道《牡丹亭》?”话音刚落,忽然之间掩口不语,面红耳赤。

    凌景深却奇问道:“什么《牡丹亭》?这句子我只是听我弟弟有一次念了起来,我觉得好听耳熟,无意中就记住了,此刻觉着倒有些适合姑娘,才念出来,是不是冒犯了姑娘?”

    林*狠狠看他一眼,忽然说:“只懂贫嘴贫舌,胡言乱语。”红着脸转过身,脚步匆匆地自回房去,只不过这时候,林*心中却已经恼意全消,连先前跟女伴们相会受得恼怒也都烟消云散了。

    林*回到房中,坐在桌前怔怔发呆,不由呆呆地念道:“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反复几遍,情难自禁。

    这原来正是《牡丹亭》里杜丽娘思春时候,顾影自怜所念之词,竟被凌景深念出来形容了她……虽有些唐突,只是竟正合了林*此刻的心绪情景。

    林*呆呆地念了几次,忽然越发心跳,竟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如此京内诸事太平,时光悠悠,转瞬间两年又过。

本站推荐:神级龙卫美女总裁爱上小保安:绝世高手都市之最强狂兵重生之妖孽人生怪医圣手叶皓轩重生之都市仙尊超级保安在都市神魂丹帝我老婆是冰山女总裁霸道帝少请节制

与花共眠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刘书阁只为原作者八月薇妮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八月薇妮并收藏与花共眠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