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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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的异变很快成了宫中的笑柄。金玉妍见到海兰的时候还忍不住悄声问她,“昨儿晚上皇上到你那里的时候,是不是很生气?”

    海兰忙笑道:“嘉贵人一向是知道我的,我见了皇上连头也不敢抬,哪里还敢看皇上是什么脸色。”

    玉妍笑得神秘,“那皇上有没有和你说话解闷儿?你也算不错了,自从住在延禧宫后,皇上去看娴妃,总能有几次顺便去看了你。”

    海兰的神色谦卑而谨慎,带了上回受辱后怯怯不安的紧张,“姐姐还不知道我,笨嘴拙舌的,皇上也不大和我说话。不过是和往常一样罢了。”

    玉妍似有不信,妩媚清亮的凤眼挑起欲飞,“真的和往常一样?”

    海兰的神情看来诚实而可信,“真的。”

    玉妍似有些气馁,挽着怡贵人的手无趣地离开了。

    回来后海兰如实地向如懿说起今日的见闻,如懿只是比着唐代李昭道的《春山行旅图》低头在檀木绣架绷紧的白绢上绣着一幅一模一样的绣品。

    海兰道:“外头都闹成这样了,个个巴不得在看姐姐的笑话呢,姐姐怎么还沉得住气在绣这个?”

    如懿淡淡笑道:“好容易让如意馆的人找出了这幅图来,不沉住气绣出来,难道还走到外面去让人看是非么?”

    海兰仔细看着画卷道:“这幅画设色画悬崖峭,石磴曲盘。树间苍藤萦绕,行人策骑登山。盘行雄峻山间,树藤蔽人眼,总让人有一种山穷水复疑无路之感。”

    如懿伸手抚了抚垂落的鬓发,“画也罢了,我最喜欢的是画卷下面配的诗。”如懿轻声吟道:“苍崖悬磴迷层叠。树色阴浓远近间。云光岚影都无迹。倦顿何妨暂息肩。仰瞑渴饮聊伦逸。巨坡平掌心亦安。”

    海兰双眸清明,已含了几分懂得的笑意,“巨坡平掌心亦安。难道姐姐已经有了解决之法?”

    如懿绣了几针,便停下手取了丝线比了画卷上的浓绿深翠的的颜色,一色一色选过去,海兰笑道:“这绣一片山峰上一棵树,就要用几十种绿色,姐姐也不怕挑花了眼。”

    如懿指着院中含苞待放的桃花,“你瞧那花骨朵粉盈盈的,映着湖绿的珠绫帘子,可不像乱花渐欲迷人眼。既然如此,咱们只要平心静气,守着自己才不会迷进去了。”

    海兰也不多言语,在铜盆里浣净了双手,取过一枚银针道:“既然如此,妹妹也怕外头乱花迷眼,便陪姐姐一起绣吧。”

    沉溺在丝线翻飞的日子是过得沉静而迅疾的。仿佛是绣架上理不清的各色丝线,明绿、翠绿、深碧、鹅黄、朱紫、傅粉、虾青、芙红……慢慢地选了在银针的孔眼间穿过,一一绣在了雪白的绢地上,仿佛此身分明,渐渐便也安稳住了心思。

    自如懿生辰之后,皇帝足有一月没有踏足延禧宫。六宫的绿头牌照例在指间翻落,咸福宫、永和宫、启祥宫、长春宫、钟粹宫、景阳宫。仿佛皇帝到了哪里,就将春意带到了哪里。唯有延禧宫,即便是庭院的桃花开了几本,也是瘦怯怯的冷胭脂红,花色不繁,艳亦失色,开在渐渐暖起的春风艳阳里,亦是孤瘦伶仃的。

    皇帝骤然冷了延禧宫,如懿和海兰的日子也渐渐不好过起来。一开始是春日里该有的衣裳料子没有送来,她们只得拣旧年的衣裳穿了。幸好皇后还体恤,做主赏了一些,才勉强帮补过去。只是她和海兰的衣裳有了,下人们的也顾全不周,难免有了怨声。渐渐的,御膳房送来的吃食也不算新鲜了。时新的菜肴是没有的,几道主菜都是煮过再煮,今天送了来没吃,明天还是这道菜,煮的油汤浓腻,菜都老了,根本不能吃。如懿不能事事回禀了皇后做主,既惹人笑话,又得罪了御膳房,少不得自己拿出银子来贴补着小厨房的膳食,可也是万事不周全。再渐渐的,连送来月银也不齐全了。阿箬数了数目不对,便朝内务府的主事太监秦立嚷起来道:“凭什么咱们的银子不对,也不许嚷嚷。”

    秦立年纪不大,却在内务府当差久了,当下冷笑一声道:“延禧宫里住着两位小主,原本开销就大。年下的时候用这个用那个都是内务府自己掏了腰包贴补的银子。如今都春天了,还不把这笔银子补上么?我都算过了,按着这么个扣月银的法子,延禧宫欠下的数目该要到明年这时候还清呢。”

    阿箬气得浑身打颤,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延禧宫什么时候要这要那欠内务府的银子了,欠条呢?款项呢?一一拿出来我瞧!”

    秦立晃着脑袋笑道:“哪有主子欠了奴才的钱不还的。还亏了是小主娘娘呢,这么拿奴才的银子不当银子,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阿箬看他大摇大摆走了,气得说不出话来。进了暖阁见如懿只顾着绣那幅《春山行旅图》,越发气不打一处来,红了眼眶道:“小主您听听,内务府的人就这么作践我们!”

    如懿平静地理好丝线,道:“是委屈你们了。银子不够,将我旧年的一些衣裳送出去换些钱,再不济便是我们辛苦些,多做些绣活叫小福子他们送出去换钱罢了。”

    阿箬想了想道:“宫中哪里不要用银子。奴婢想着,与其这样艰难,看人脸色,小主不如与母家商量……”

    话未说完,如懿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宫里的难堪事自己知道就成了,还要告诉娘家人要他们担心么?何况乌拉那拉氏不比从前,他们都还指望着我,我怎么还能让他们放心不下?”

    阿箬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得讪讪道:“奴婢想着,到底是至亲骨肉……”

    如懿摆手道:“就是因为至亲骨肉,我才不能拖累了他们。”

    阿箬无言,只得忍了气下去。如懿拈着银针的手沾了一手的冷汗,一阵阵发涩,索性丢开了绣架去浣手。

    彼时正值黄昏,庭院里斜晖脉脉,斜斜照进暖阁里,光线被重重绣帷掩映,更黯淡了几分。那夕阳的余晖是薄薄的金红色,望得久了,并没有那种暖色带来的温意,反而寒浸浸的像是落在秋凉里了。连飞在半空中的燕子,也似被夜寒打湿了翅膀,飞也飞不高。她无端地便想起幼时学过的一首词,前面都浑忘了,只有一句记得清清楚楚,夕阳无语燕归愁,东风临夜冷于秋。

    惢心倒是一声言语都没有,捧过两盏白纱笼的掐丝珐琅桌灯放在绣架旁,安静伺候了道:“小主,奴婢方才整理衣裳,找出几匹旧年的料子,花样是不时兴了,但料子却是极好的,不如先裁了衣裳给底下人做了春衫,也免得宫里先闹起来。”

    如懿道:“也好。只是我另外交代你的事,你都做了么?”

    惢心轻声道:“大阿哥那儿,奴婢知道那些嬷嬷们靠不住,所以按小主的吩咐,隔几天就悄悄送些吃食去,避开人给了大阿哥的。”

    “那就好。我能顾上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如懿拿清水浣了手,无奈道:“原是我鲁莽了,兵行险招,连累了你们。”

    惢心淡淡笑道:“在这宫里,起起伏伏也是寻常的。旁人看低了咱们,是他们眼力不够罢了。”

    如懿摇头,颇为感慨,“旁人也罢了,偏偏阿箬也这么沉不住气……”

    两人正说着话,三宝打了帘子进来道:“小主,奴才刚在外头长街上碰到李玉,他正要去传旨呢,倒是件新鲜事。”

    如懿道:“什么?”

    三宝道:“皇上不知怎么心血来潮了,说是禀明了皇太后,要替先帝留下的太妃们加以封赏。”

    如懿几乎没反应过来,便问:“说仔细些,是什么?”

    三宝不想如懿这般有兴致,便细细说道:“皇上前几日去太庙祭祖,回来便伤感的很,对太后说未曾好好尽孝道。太后宽慰了皇上几句,皇上便说,当以天下养太后,又增加了寿康宫太妃太嫔们的月银份例。另外,皇上也想追封先帝已故的嫔妃,一同迁入妃陵,与先帝作伴。”

    如懿压在心头数十天的大石骤然间四散如沙,松了开来。她忍不住会心一笑,“先帝驾崩,到了地下自然不能没有人陪着侍奉。妃陵里陪葬的人太少,也不像样子。皇上这样的孝心,皇太后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三宝笑道:“小主远见,太后也是这样说的。所以先是将先帝已故的敦肃皇贵妃从葬泰陵,然后是从前殁了的几位在圆明园和热河行宫伺候的贵人、常在、答应或是侍奉过先帝的官女子。一律追封了太嫔,也迁往泰陵陪着了。”

    如懿的心上泛起无声的喜悦,渐渐的迷了眼睛,成了眼底薄薄的泪花。惢心忙递上绢子,见机道:“小主绣花看累了眼睛,快歇歇吧。三宝,你也下去吧。”

    三宝答应着退下了,如懿不由得喜极而泣,“皇上这么做了,他还是这么做了。”眼泪是热的,从眼底落到面颊上,那种温热的湿润,提醒着皇帝的在意与孝心。她的高兴是搀着凄楚与欣慰。这么多年,皇帝避讳着自己的身世,心里何尝不是也如常人一般记挂着自己的生母。她心里知道,至此,哪怕是身份未明,有了追封,到底是了却了皇帝的一桩心事。这么多年他的心事,也渐渐成了她的心事。哪怕她算计着荣宠,算计着安身立命之道,此刻也是欣慰万分。

    惢心笑逐颜开,忍不住带了欣慰的泪,“小主,皇上遂了您的意思。皇上他……他很快就要来了。”

    然而,皇帝并没有到延禧宫中来。虽然日常朝见总也有见到的时候,皇帝也只是淡淡的和她说几句话,和对其他人并无两样。如懿虽然心焦,却也不知是何故。几次召了李玉来问,饶是聪明如李玉,也是说不上缘故来。如懿心知情急也是无用,只得勉强度日。只是依稀听闻着,皇帝又新纳了一个宫女为答应,已经封了秀答应,住在怡贵人的景阳宫里。虽然如此,玫常在却依旧得宠,虽然皇帝有了新人,也半分分不去她的宠爱。这样的事,如懿听在心里,不免有些难过。她也才十八岁,年华正好的时候,旁人是“喜入秋波娇欲溜”,自己偏是“玉枕春寒郎知否?”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帝的宠爱,谢了荼蘼春事休。平淡的日子里唯一安慰的,是海兰,常来与她作伴,从晨到晚,也不厌倦。再来,便是纯嫔了,虽然她的宠幸也淡薄,但好歹有个阿哥,明里暗里也能帮着如懿些。

    再见到皇帝的时候已经是在五月里了,如懿清楚的记得,那一日下着微濛的小雨,雨色青青的,隐隐能闻得雨气中的庭院架上满院的荼蘼香。如懿叹口气,手中的《春山行旅图》绣了大半,自己还在群山掩映中迷惑,春日却是将尽了。

    来传旨的是皇帝跟前的李玉,他打了千儿喜孜孜道:“传皇上的口谕,请娴妃娘娘速往皇后宫中见驾。”

    如懿忙起身道:“这个时候急急传本宫去,李公公可知道是什么事么?”

    李玉忙道:“奴才也不知道。只是王公公和奴才是一同出来的,他去了咸福宫,传了一样的口谕给慧贵妃娘娘。小主,您赶紧着吧,辇轿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如懿立刻更衣梳妆,出门的时候雨丝一扑上脸,才觉得那雨早无凉意,带着甜沁沁的花香和暑气将来的温热。

    到了长春宫中,莲心已经掀了帘子在一边候着,见了如懿便笑道:“娴妃娘娘来了,贵妃娘娘也刚到呢。”

    如懿见慧贵妃与皇后一左一右伴在皇帝身边,似在说笑着什么,极为融洽。这样家常热闹的场景,她与皇帝之间却是许久未见了,不觉眼中一热,低头进来一一见过。

    皇帝向她招了招手,让她坐下,道:“这么急过来,没淋着雨吧。”

    如懿随口答应了。慧贵妃娇俏笑道:“上次在皇上宫里看到一顶遮雨的蓑衣,臣妾可喜欢了,皇上赏了臣妾吧。”

    皇帝失笑道:“那是外头得来的,说是民间避雨的器具。还是你父亲高斌找来的玩意儿,谁知他这样偏心,竟没留一件给你。”

    慧贵妃撅了樱唇道:“父亲是最偏心了,眼里只有皇上,没有女儿。”她本穿了一身樱色挑银线玉簪花夹衣,外面套着薄薄的淡粉色琵琶襟洒金点小坎肩,显得格外娇艳欲滴。领口上的白玉流苏蝴蝶佩随着她一颦一笑,晃得如白雪珠子一般。

    皇帝笑道:“你父亲偏心朕,朕就偏心你了。你既喜欢,便拿去吧,只一样,不许戴了各处逛去。”

    慧贵妃含笑谢了,瞥了如懿一眼,得意洋洋地取了一粒香药李子吃了。

    皇帝正色道:“今儿这么急着叫你们到皇后宫里来,是有件事与你们商量。”

    众人答了“是”,皇帝又道:“今儿朕查问永璜的功课,见他瘦是瘦了些,但换了身新衣裳倒也精神。谁知朕才命他写了几个字,那孩子却不太争气,只盯着朕案上的瓜果心不在焉的。”

    皇后微微一凛,忙起身道:“皇上切勿怪罪。永璜年纪还小,读书写字的时候分心也是有的,臣妾一定会让师傅好好管教约束,这样的事定不会再有了。”

    皇帝慢慢啜了口茶道:“朕原也这么想着,孩子年幼贪玩总是有的。可是朕看他写字的时候翻出袖口来,手臂上竟带了伤。再三问了,才知道是今天永璜在御花园玩耍的时候在假山上磕的。”他的脸色沉了一沉,旋即平静道:“可是伺候永璜的几十个人,竟没有一个是知道的。”

    慧贵妃“唉呦”一声,便道:“那奴才们也太不小心了,既替永璜换衣裳,怎会看不见伤痕。要么是太粗心,要么那衣裳根本就不是他们替永璜换的。”

    贵妃说完,皇后便默默横了她一眼,偏偏贵妃尚未察觉,全落到了如懿眼里。如懿不动声色地取了片芙蓉糕慢慢吃了,只见皇帝颔首道:“贵妃这话不错。因为朕发觉,永璜外头的新衣裳是临时套上的,里头的衣裳怕是穿了三四日都没换了,油渍子都发黑了。”

    皇后满面愧疚和不安,“都怪臣妾不好。都说永璜是没了额娘的孩子,臣妾格外心疼他些,还特意多拨了一些人去照顾。谁知道人多手杂,反而不好了。皇上放心,等下臣妾亲自去阿哥所好好责罚那些奴才,以儆效尤。”

    皇帝冷冷道:“那些奴才朕自会发落。你也不是没用心,是底下人欺负永璜是没娘的孩子罢了。所以朕想来想去,还是得给永璜寻个能照顾他额娘。”

    皇后一怔,尚未反应过来,慧贵妃已经满面含笑,“皇上,臣妾膝下无子,长日寂寞。还请皇上成全臣妾一片盼子之心,将永璜交给臣妾抚养吧。臣妾一定会恪尽为母之责,尽心照料。”

    皇帝看了眼如懿,慢慢道:“娴妃可有这样的心思?”

    如懿微一寻思,便含笑道:“皇上若放心,臣妾万分欣喜。”

    皇后道:“既然贵妃和娴妃都喜欢永璜,皇上的意思是……”皇后沉静一笑,“其实臣妾好歹生养过,若皇上放心的话……”

    皇帝叹口气道:“你们都喜欢孩子,这个朕知道。可是也得孩子与你们投缘才好。朕已经让人把永璜带来了,他愿意选谁为养母,谁有这个福气得了朕的大阿哥为子,让永璜自己决定。”

    说着便有人带了永璜进来。永璜已经八岁了,身量虽比同龄的孩子高些,却显得瘦伶伶的,面色也有些发黄,总像是没什么精神。如懿见他虽低着头,却有一分这个年纪的孩子所没有的对于世事的了然。

    皇帝温和地招手,示意永璜走近,一指众后妃,慈爱地向他道:“永璜,这是你皇额娘、慧娘娘和娴娘娘。你告诉皇阿玛,你喜欢她们谁做你的额娘?”

    永璜逐一看她们,片刻道:“皇阿玛,儿子有额娘。儿子的额娘是富察诸瑛,皇阿玛的哲妃。”

    皇帝怜爱地抚抚他的头发,“好孩子。你的额娘去了,但谁也替不了你的额娘,皇阿玛只想找个人好好照顾你,像你额娘一样疼你。”

    永璜懂事地点点头,伸手按了按肚子,贵妃轻笑出声,伸出双手作势要抱他:“永璜。来,来慧娘娘这边!让慧娘娘抱抱你。”

    如懿也微笑着,取过一快芙蓉酥道:“好孩子,先吃点东西再过去吧。”

    永璜左看看右看看,忽而一笑,取过芙蓉酥扑进如懿怀中,只看着她不说话。

    慧贵妃神色一黯,似是无限失落,便有些懒懒的。皇后倒是和颜悦色,展颜对如懿笑道: “恭喜娴妃了,喜得贵子。”

    如懿把着永璜的手,喂了他吃了芙蓉酥,又赶紧拿水防他呛着,方笑道:“皇上若放心将孩子交给臣妾抚养,就是臣妾福气了。”

    皇帝的目光温煦如春阳,“这种母子的缘分是前世修来的,永璜既选了你,以后你便是他的额娘了。”

    慧贵妃犹自有些不服气,“皇上,永璜只是喜欢那块芙蓉酥才过去的。这样不算,您让永璜再选一次,臣妾也拿块糕点在手里。”

    皇帝的目光柔和得如潺湲的春水,“好了。你身子不大好,受不住孩子的顽皮。何况你常要陪着朕,娴妃比你清闲许多。永璜由娴妃照料也是好的。”

    如懿原本这两个月受足了委屈,听得皇帝这句话,心下一动,仿佛是明白了什么。她仰起头,对上皇帝的目光,不觉也含了温湛的愉悦。

    慧贵妃陪着皇帝出了长春宫的大门,眼见了皇帝的仪仗迤逦而去,才露出沮丧的神情,悻悻道:“求了皇上这么多次,终于眼见要成事了,谁想便宜了娴妃!”

    茉心忙劝道:“小主别生气。”

    慧贵妃恼道:“你说皇上两个月不理她了,怎么今儿倒想到了她,还叫她来。”

    茉心扶着贵妃的手慢慢走着道:“大概是位份高又没孩子的,只有小主和娴妃了,原是想让她来应应景的。没想到大阿哥那没福气的孩子……”她说着下意识地掩住了口,四下里看了看。

    慧贵妃抿了抿唇,低声道:“就是一个没福气的孩子。本宫的位份比娴妃高多了,恩宠也多多了,他偏喜欢去那冷窝儿,那就随他去!”

    茉心忙陪笑道:“可不是!就是个没福气妨着额娘的孩子,克死了生母,如今就克着娴妃去吧。小主急什么,您自会生下高贵的孩子,连皇后娘娘的也比不上。”

    慧贵妃无限企盼地将手搭在了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露出几分期许的笑容,步伐放得越发慢了。

    皇后看了众人散去,手上微一用力,一双玛瑙缠丝镯敲在紫檀桌上发出清脆欲裂的响声。素心忙笑着捧过一碗燕窝来递到皇后手中,轻声道:“娘娘,这燕窝平肝理气的,您喝一点儿吧。”

    皇后接过燕窝伸手欲掼,素心忙拦着喊道:“娘娘仔细烫了手。”

    皇后冷笑一声,由着素心接过了燕窝,也不顾燕窝的汤汁淋淋沥沥滴在了手上,便道:“去阿哥所狠狠掌那帮人的嘴。本宫交代的事没一件做得好的,惹出这样的事端来便宜了别人!”

    素心忙陪笑道:“是。她们没照顾好大阿哥,娘娘气恼也是有的。只是娘娘别伤了身子。奴婢知道,那些照顾大阿哥的人不是没用心思,只是不敢太急了。谁也没想到大阿哥身子那么好,能熬过那两场风寒的。本想着……”

    皇后目光微冷,仿佛含了化不开的冰霜,“来不及了!”

    素心的语气低沉而狠戾,“来得及。伺候大阿哥的人是裁了一批,但要紧的奶娘乳母是跟过去的。”

    皇后的唇角化出几分薄薄的笑意,似照在冰面上的阳光,“那么素心,你该知道怎么办。”

    皇后起身往寝殿走去,唯有裙幅的摆动恍若天际的云霞浮动,余下华光曳然。

    永璜跟着如懿到了延禧宫,犹是有些怯怯的。如懿只留了惢心在身边,亲手取了一套干净衣裳替他换上,又打了水仔仔细细擦了脸和手,方才温声怜惜道:“永璜,你已经到了延禧宫,不必再害怕了。”

    永璜用力点点头,“只要离开阿哥所,我就不怕了。”

    如懿示意惢心取过架子上的白药粉,轻手轻脚替永璜擦在伤口上,“在假山上擦得疼不疼?”

    永璜摇摇头,“不疼。”

    如懿抚着他的手臂,轻轻地吹着,“傻孩子,怎么会不疼呢?”

    永璜露出一丝顽皮的笑意,“我自己撞的,当然不算疼。而且我不说,谁知道我擦伤了呢。”他低下头有些伤感,“嬷嬷们和乳母都不管我。”

    如懿柔声道:“就是因为她们不管你,你才要管自己。娴娘娘也是没有办法,才让惢心姑姑给你想了这么个主意。”

    永璜乖巧地点点头,“您讲的我都知道。要不是您让惢心姑姑总给我送吃食,她们给我吃得太少了,我每天都饿得胃疼。您是要救我,我心里都明白。”

    如懿搂住他,也不觉带了几分伤感的泪意,“好孩子,就因为你明白,我才更心疼你。别的孩子在你这个岁数天天无忧无虑的,偏你要懂得这些。我实在是不忍心,”

    永璜伸出小手替她擦了擦欲落的泪,小声地说:“娴娘娘,您别哭,别哭。”

    这样温软的小手,碰在脸上有柔软的触感,好像是能抚平一切忧伤的良药。如懿欢喜道:“永璜,有你在,我便高兴多了。”

    永璜笑着露出并不整齐的牙齿,“我来这儿,您高兴,我也高兴,所以我是不会选慧娘娘的。”

    如懿柔婉笑道:“你若叫不惯我额娘,也可以叫我娴娘娘,反正都一样。你的亲额娘是哲妃,但我会待亲生孩子一样待你好。”

    永璜睁大了乌圆的眼珠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娴娘娘,我选您是因为您待我好。那么您为什么要选我?”

    如懿静静地看着他,这个孤苦零丁失去母亲庇护的孩子,他的天真顽皮之下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思量和远虑。如懿亦不瞒他,“因为我孤零零的没有孩子,永璜孤零零的没有额娘。我们都是孤零零的,所以要彼此靠在一起。就好像冬天的时候,两个不暖和的人靠在一起,就暖和了。”

    永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知道,我想暖暖和和的,您也是。所以今天皇阿玛让我选,我便选了您。”他低声道,“从前额娘还在的时候,慧娘娘从来不理我。今天哪怕她要我去,她说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

    如懿含笑道:“真是好孩子,我说的你都明白。那么以后便不用怕了,安安心心待在我这儿就是。”

    两人正说着话,却听阿箬在外道:“小主,海常在过来了。”

    如懿忙让了海兰进来,海兰一进来便笑意盈然,道:“听说姐姐新得了个儿子,我赶紧过来看看,恭喜姐姐了。”

    如懿笑道:“是大喜。谁也不曾想皇上突然召了我去,原是有这样福气等着我。”

    海兰让叶心抱过两匹青缎道:“我那儿也没什么太好的东西,寻了两匹缎子出来,给大阿哥做件衣裳。”

    如懿眨一眨眼,永璜便明白了,“多谢海娘娘。”

    海兰笑着道:“真是个懂事的孩子。难怪大家都喜欢你。”

    如懿笑吟吟道:“这么喜欢孩子,就该自己赶紧生一个了。”

    海兰唇边的笑容骤然凝住了,像是一朵骤然遇到了严霜的花朵。片刻,她黯然道:“我若有了孩子,也不能自己抚养。连纯嫔这样高的位份都逃不脱这些苦楚,我还能怎么样?与其到时母子生离,还不如一个人清静些。”她勉强一笑,“何况皇上如今这个样子,我哪里能指望自己有身孕呢。”

    如懿被她无声的感伤蕴染,勉强笑着搂过永璜道:“幸好如今有永璜在,日子也好过些。”

    海兰稍稍欣慰,“也是。有个阿哥在身边,论谁也不敢随意欺负你了。”

    正说着,外头忽然热闹起来。如懿隔着霞影纱往外一看,却是内务府的主事太监秦立带着一位乳母并十几个太监捧着抱着一堆东西来了。

    阿箬在外冷嘲热讽道:“唉呦!哪阵风把秦公公招来了,这么多人和东西,是做什么呀?”

    秦立满脸堆笑,恨不得眼缝里也挤出笑意来,“皇上说了,娴妃娘娘有了大阿哥,宫里得多添置些东西!这不,内务府赶紧给挑了上好的东西来了呢。”他说罢便探头,“娴妃娘娘和大阿哥呢,我去请个安。”

    阿箬伸手一拦,不客气道:“可不敢让你进,你可是咱们延禧宫的债主,欠着你千儿八百两银子呢。咱们得找个神位把您供起来才好。”

    秦立有些难堪,讪讪地陪笑:“阿箬姑娘,那天是我喝醉了说胡话呢,姐姐您别往心里去!”

    阿箬叉着腰嚷嚷道:“姐姐,谁是你姐姐?我是你姑奶奶,由着你克扣延禧宫到今天!你去回皇上的话,这些东西咱们不敢收,全当是还给你秦公公的债务!我还要去内务府找总管大人问一问,有没有欠条写着的,我要拿去请皇上瞧瞧。”

    秦立吓得脸都白了,连连作揖打恭地告饶,“姑奶奶,好姑奶奶,您饶了我吧。我那是犯浑胡说,您看,这两个月内务府欠了延禧宫的东西,奴才我足足加了倍儿才敢来的。还请姑奶奶笑纳了。”

    惢心听着阿箬为难他们,正想出去劝,如懿摆摆手,轻声道:“内务府的人狗眼看人低,由着阿箬闹一闹也好。咱们听着别过分就是。”

    海兰笑道:“可不是,这两个月咱们真是委屈够了。”

    秦立讨饶了许久,阿箬才消停了些,由着他一一说了拿来的东西,殷勤地在一旁奉承。

    秦立道:“原先伺候大阿哥的人都皇上被打发了,这是大阿哥从小的乳母苏嬷嬷,所以留了下来在延禧宫跟着照顾大阿哥。”

    旁人听得这一声还好,大阿哥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往如懿怀里缩了缩。

    如懿即刻明白,“她是你的乳母,却待你不好,是不是?”

    永璜低头片刻,眼里噙着泪花道:“我想不明白,别的奴才也罢了。苏嬷嬷跟着我那么久,为什么也这么待我了?饿着我,冻着我。”

    如懿低低道:“人心会为了利益变,只有亲情才是不变的。”她拉过永璜的手,“走,我也去看看,你的乳母是个什么人物?”

    如懿牵了永璜从暖阁走到正殿坐下,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从人群后走出来,见了永璜便喜笑颜开,伸手扑过来,“我的好阿哥,原来你先来了,叫嬷嬷我好找呢!”

    惢心蹙眉道:“你是什么人,当这儿什么地方,见了娴妃娘娘居然这般不尊重。”

    那乳母吓了一跳,打量了如懿两眼,忙陪笑道:“娴妃娘娘万福,奴婢是永璜的乳母苏嬷嬷。”

    如懿当下皱眉道:“永璜这个名字也是你叫得的吗?没上没下的!”

    那乳母怔了一怔,不情不愿改口道:“是。是大阿哥。”

    如懿听她改口改得快,便也罢了,淡淡道:“你照顾大阿哥多年,以后还是辛苦你了。”

    苏嬷嬷满口笑道:“大阿哥自幼是奴婢奶大的,什么都听奴婢的。日后娴妃娘娘若要管教大阿哥,一切都跟奴婢说就是了。”

    如懿知苏嬷嬷是永璜的乳母,自幼带着他的,如今看她这般倨傲,倚老卖老,也不觉含了怒气,“你若能管教大阿哥,就不会连大阿哥衣食不周受了伤都不知道。你仔细告诉本宫,去年冬天大阿哥两次着了风寒,是为什么?又为什么绵延两月都未痊愈?若不是你们这帮奴才懈怠,大阿哥会这般可怜!”

    苏嬷嬷倚仗着自己的身份,便倔强道:“大阿哥着了风寒自是他自己贪玩不爱多穿衣裳,又不肯好好吃药。奴婢虽然贴身照顾,但哪里能时时刻刻都照顾到。”

    永璜倚在如懿身边,神色凄苦而畏惧,轻轻摇了摇头,“母亲,不是这样的。”

    如懿突然一怔,“永璜,你叫我什么?”

    永璜的声音虽轻,却极坚定,他重复了一声,望着如懿的眼睛唤道:“母亲。”

    如懿心底一软,像是婴儿的手轻软拂过心上,那样暖着心口。她攥紧了永璜的手,为了这一声“母亲”,从未有人唤过她的“母亲”,做任何事情,她都能豁得出去。

    苏嬷嬷嚷起来道:“大阿哥,您虽然是主子,可说话不能这么没良心,您可是喝着奴婢的血吃着奴婢的肉长大的,您可不能睁眼说瞎话!您……”

    如懿心思一沉,将手里的茶盏重重一搁,碧绿的茶汤立刻泼了出来,如懿厉声道:“三宝,小福子!把这个藐视主上的刁奴拖出去,立刻给本宫杖打三十,打完赶出宫去!不许她再伺候大阿哥!”

    三宝立刻答应了一声,伸手和小福子拖她出去。

    如懿又道:“行刑的时候让所有宫人都到院子里给本宫看着,看看背叛主上欺凌主上是什么下场!”

    那苏嬷嬷刚被拖出去的时候口中犹自乱嚷,杖板落了几下下去,便只剩下呜呜的讨饶声。如懿拉着永璜的手站在廊下,看着血红的杖板一杖一杖用力落下去,在碰到皮肉筋骨的时候发出沉闷的碰撞声,沉声道:“永璜,别怕!你就看着,看着那些欺负你的人怎么败在你的手下,受他们应受的责罚!”

    打到二十杖的时候,苏嬷嬷渐渐没了声气,只剩下低低的呜咽声。血渍染红了她的衣裳,每一杖下去,都溅起鲜红的血点子。永璜看得有些怕,晃了晃如懿的手道:“母亲,还要打么?”

    如懿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紧紧拥着永璜道:“永璜,你记着。一个人做了什么因,就要承担什么果。他们欺负你的时候,就该知道这个。所以现在哪怕她受不住被打死了,那也是她自己的恶果。明白了么?”

    永璜点点头,乌黑的眸闪过一丝沉稳与坚毅,默默站在如懿身边,一直到行刑完毕。

    如懿见他们拖了苏嬷嬷出去,地上只留下一滩暗红的血迹,拖出了老远,方才朗声道:“你们都记好了。大阿哥从此之后就是本宫的养子,也本宫唯一的儿子。谁要敢轻慢了他,就是轻慢了本宫,苏嬷嬷就是个例!”

    众人响亮地答应了一声。秦立守在一旁,一脸地畏惧害怕,终于撑不住扑通跪下,求道:“娴妃娘娘饶命,娴妃娘娘饶命!”

    如懿冷笑一声,“你的狗命本宫还不想要!要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

    秦立吓得一身冷汗伏在地上怕不起来,海兰带了一缕赞许的笑意,低声在她耳边道:“我最喜欢看姐姐这个样子,我便什么都不怕。”

    当晚宫人们便收拾了东配殿出来给大阿哥住下。如懿亲去看了,三间阔朗的屋子明光敞亮,朝向亦好。因着是男孩子住,收拾得格外疏朗。一间卧房,一间书房,一间休息玩耍的地方。每日的膳食若不在读书的书房里用,便是跟着如懿。伺候大阿哥的人全是新挑上来的,如懿一一盘查了底细干净,才许照顾着。如此忙了大半日,无一不妥当。延禧宫上下也因为新得了一个阿哥,皇帝又赏赐不断,知道是时来运转了,高兴得跟过节似的。

    晚上如懿陪着永璜用了晚膳,皆是小厨房做的时新菜式,因永璜正在换牙,煮得格外软和些。又因永璜半饥半饱了许久,为了调养胃口,一律只喝煮得极稠的碧粳粥。永璜胃口极好,吃饱了如懿让惢心量了裁衣服的尺寸,便如一个宠溺孩子的母亲一般,亲自给永璜擦洗了,方哄了他睡下。

    惢心在旁边拣选着给永璜做衣裳的料子,如懿轻轻拍着永璜,看一匹便挑剔一匹,惢心忍不住笑道:“小主,你给自己选料子都没这么上心。”

    如懿怜爱地看着永璜,“原以为自己只想找个依靠。可是他一叫我母亲,我心里就软了。好像他就是我的孩子,我这心里……”

    惢心又选了一匹料子递给如懿看,低声道:“为了大阿哥,小主费了好几个月的心思。安排了奴婢私下照顾大阿哥,又将阿哥所的人怎么对待大阿哥的事通过李玉的嘴说给皇上听,带着皇上看见。奴婢原以为皇上是不在乎大阿哥了,才一直不动声色……”

    如懿看着永璜熟睡的容颜,低低道:“虽然哲妃不在了,但皇上到底和她有几分情分在,又是亲生的孩子。”

    惢心叹口气道:“小主有了大阿哥,也有个安慰。”

    如懿侧过身挑了几匹料子,“天快热了,给大阿哥多做几身夏天衣裳换着,要选透气不闷热的。京城的夏天短,一闪儿秋天就到了,秋衣也要备好。还有冬衣,阿哥去年的冬衣都不能要了,弹点新棉花厚厚实实做两身。还有永璜的饮食起居,嬷嬷们是新来的,你要多警醒着点看着,别有什么差错。”

    如懿正说着,忽然发觉地上落了一个颀长的影子,转过身去,正见皇帝站在帘下,含了一抹淡若山岚的笑意,深深看着她。

    如懿乍然见了皇帝来,方要笑,那笑意却凝成了三分酸楚,连行动也迟缓了。她正要起身,皇帝走过来按住她,“朕刚来的,听你交代惢心的这些话,真像一个慈母。”

    如懿有些不好意思,“臣妾没有做母亲的经验,所以唠叨了。让皇上笑话。”

    惢心见皇帝进来,便掩上门悄悄告退了。皇帝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放到手心里,“这么些日子没来看你,朕知道你委屈了。”

    如懿眼中不自禁地便有了酸楚的水汽,低低道:“原来皇上知道。臣妾明白,皇上是埋怨臣妾自作主张自以为是了。”

    皇帝清俊的面容上笼着一层薄薄的笑容,那笑本该是暖的,却带着隐然可见的忧伤,像忽然秋冷寒露里骤然飞落的薄霜,“原以为你那天的话是戳了朕的心了,朕也不想理会。可不知怎么的,想到后来,不知不觉还这么做了。只有这么做,给李氏一点名分,一点尊荣,哪怕什么都不说破,朕夜里睡着也安稳些。”他望着如懿的眼睛,迟迟的语气如外头雨停后潮湿的水汽,“这些话朕憋了这些天才来告诉你,你是不是觉得朕太傻了?”

    如懿懂得地按住他的唇,“是臣妾说了让皇上为难的事,让皇上烦心了。”

    皇帝的眼里有深深的情意流转,“可是这样为难的事,只有你会对朕说。除了你,再没有别人。”

    如懿颇为歉然,“那日也是臣妾莽撞了。”她心中有无限温柔的情意柔波似的荡漾,“可是臣妾想着,世间万物皇上都有了,千万别留下什么遗憾。圆满中的一点缺失,才会成了大缺失。”

    皇帝的眼底有些潮湿,看得久了,里头只能望见如懿清晰的面容,“朕知道你是在替朕补上缺憾。朕一直明白,却不敢来见你。一是如故人所言,大概是近乡情怯。另一桩是因为……”

    皇帝尚未说完,如懿盈然一笑,仿佛一朵洁白的栀子疏疏开在暖湿的风里,“因为臣妾清闲,所以可以抚养大阿哥。”

    皇帝笑道:“朕的话,原来你记着。朕想着,你也不缺什么,只是子嗣上的事要随缘,朕只能先给你一个养子,暂时补上你的缺憾。”

    如懿低着头,半是感慨半是期待,“臣妾也想有个自己的孩子。不过眼下永璜带着,也挺好的。”

    皇帝搂住她的肩,看着熟睡中带着笑意的永璜,“这孩子在你这里睡得挺香。”

    如懿伸手替永璜掖好被子,痴痴地含了笑,反手握住皇帝的手,“臣妾多少次梦里想着,盼着,等有了咱们的孩子,一家子三个,就这样静静的守在一起。”

    皇帝笑着吻了吻她,“会的,你放心。”

    红烛烨烨,光晕摇曳在卷绡薄金帐上,照出二人成双的身影。如懿回眸一笑,生出无限情意,仿佛是寻到了一生一世的企盼,紧紧握着皇帝的手,再不愿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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