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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杀人的刀和救人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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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陌的手上不知何时点上了烟,抽了一半,才突然想起来,车上还有孩子。连忙把烟扔掉。脸上难得有了表情,多了些人气。

    亲手让一个孩子诞生到这个世上,他的演技再好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波动。那种情绪是无法表达的,紧张,烦躁,茫然,还有一丝兴奋。

    车子一路飞奔到了一家社区医院,值班的医生一看情况吓了一跳,看着程陌和白林满身是血凶神恶煞的样子,不敢多问,赶紧将孩子送到急救室。万幸的是,正好有一个孕妇在待产,准备充分,人员立刻就到齐了。否则这大半夜的,这样一个小社区医院哪来这么多值班医生。

    白林将手中的孩子交给医生,再没有一点力气支撑,整个人滑到了地上,呆呆的坐着地上不知在想什么。程陌站在窗边,看着夜色出神。

    程陌仿佛听见急救室里孩子的哭声,他很烦躁,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想想今晚做的事情,实在觉得不可思议,说出去只怕都没有人相信,他程陌!杀人不眨眼的程陌!居然接生了一个生命。居然为了这个脆弱的小生命不顾一切的将她送进医院。

    太不谨慎了!

    今天是什么情况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居然不管不顾的胡闹!

    他从没有这样过,感觉很糟。若不是运气好,他没准就让张余孙三人的联盟伏杀了!

    他提醒自己要冷静,要冷静,可他仿佛就是能听到那个小生命在哭泣,那种感觉实在奇妙。

    他三十五岁了,有过无数个女人却允许那一个人为他怀孕生子,可惜,孩子才五个月大,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就离开了他。他痛苦,他难过。那是他的孩子啊!他盼了五个月的孩子啊!

    他躲了四年,这次刚一出山,就遇到这样的事情,亲手带一个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尽管那是个陌生人,尽管不是自己的孩子,还是让他感觉很奇妙。他更加怀念他那个逝去的孩子了。

    往昔的痛苦一点一点让他平静下来,或许是痛的习惯了,也或许是没那么痛了,竟然这么快就能从各种情绪中抽离,恢复到那个平静,冷漠,让人猜不透看不透的程陌。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拨通了陆子轩的电话,让他派人来接孩子。

    又过了很久很久,医生告诉他们,孩子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白林趴在玻璃上看着里边保温箱里的孩子,皱巴巴的小脸红彤彤的,脆弱的不像话。软软的,很可爱。不知自己的孩子若是出生了是否也像这样。不,一定比她可爱,比她健康。这毕竟是个不足月的孩子!

    “不如就叫她软软吧。她爸爸姓顾,就叫顾软软。”白林道。这是曾经她为自己的孩子准备的小名。

    程陌收回思绪回头看她,她似乎与之前不一样了,却又说不上哪里不一样。

    “清楚了吗?在我身边会过什么样的生活?”程陌不理会她的话,开口问道。

    白林看着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一开始他没有出手也没有撤离,他根本没有救人的意思,并且还要让她亲眼看着,混他们这条道的人会有什么样可怕的后果。

    这一课,实在是刻骨铭心!

    “我知道了。”白林垂下头,轻轻的说。

    程陌脱了外衣,拿出刀来,是黄毛插进顾软软母亲胸膛的那把刀,是剖开女人肚子将顾软软从妈妈肚子里拿出来的那把刀。划开半截袖子,白林这才想起来,程陌之前是受了伤的。

    “对不起,我忘了你的伤,我去叫医生……”

    白林话未说完,程陌拉住了她,他看着她的眼睛,眼神中那股让人无法忽视的气息压的人透不过气。他把刀放到她手上,一如之前把枪放到她手上一样。

    “就是这里。”他指着伤口处说:“把子弹挖出来。”

    白林的手剧烈的抖动,即便已经很清楚很明白,可很多事情还是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今夜发生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她还来不及消化,她还做不到。

    “我……我去叫医生,这里是医院,有医生……”白林下意识的躲避他的眼神。

    “我要你,亲手帮我把子弹取出来。”程陌道。

    “不行,我做不到。”白林毫不犹豫的摇头。

    “子弹并不深,你只要稍微划开一点就能看见。”程陌的话看似劝说,实则不容质疑。

    “我不行,我去叫医生,这里有医生的,医生会仔细给你处理,这样子是不行的。”

    “证明你,有胆量站在我身边。”

    白林猛然抬头看他,对上他的眼睛又忙不迭的移开视线:“我不过是给你代孕,我不需要什么胆量,我不用站在你身边……”

    “你已经卷进来了,还以为能逃得掉吗?”

    “我……我……”白林的眼中蓄满了泪水,喃喃着不知所措。程陌不再啰嗦直接抓起她的手,一点一点的接近另一只手的伤口处。

    “从此,你再没有平静的生活可过了。”

    白林惊恐的看着她手中的刀慢慢的刺入血肉,她闭起眼睛来,不停的麻痹自己,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把眼睛睁开,这没什么可怕的。”仿佛刀子刺入的不是他的身体,仿佛他是个不知疼痛的人,他的语气平静的令人可怕,若不是额头的汗渍,白林简直不敢相信他是个活人。

    白林被逼睁开了眼,看着自己的手是如何握住刀划开皮肉挑出子弹的,看着那原本凝结的鲜血再次如决堤之水,她恨不得自己能晕过去。

    可她晕不了!明明前些日子还动不动就晕倒的人,今天却无论如何也晕不过去,她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

    程陌将取出的子弹放到她手中,自己撕了布条裹伤。

    白林血淋淋的双手捧着那把杀了人又救了人的刀,和子弹。她颤抖着,似乎承受不住他们的重量。

    “大哥!”终于,陆子轩焦急的声音解救了白林,她感觉压迫她神经的那股气息没有了,她终于松了口气。

    陆子轩一通威逼利诱下让医院的人们封住了嘴,他带来了医生,直接将孩子连同保温箱一道带上了车。

    坐在车上,医生重新给程陌上了药包扎了伤口。陆子轩看着那划的稀烂的伤口,嘴角不住的抽动,他实在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可看两人的状态都不好,生生的忍住了。

    程陌一直看着窗外出神,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一股冷冽的气息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让人不敢靠近。

    白林瘫软的靠在一旁,手中还捧着那两样东西,脸色苍白的可怕,两眼无神不知在想什么。

    不知道张余孙三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就这样让他们逃走,平安的回到了家。

    程陌犯了如此大的错误竟没有惩罚,实在是万幸。

    白林,一觉睡了一天一夜。醒来以后还有些不敢相信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她没有去找程陌,程陌也没有来看她,她猜测程陌一定很忙,这次的事情不会就这么算了,但是,与她没有多大关系了!

    发生任何事都与她没有关系,她只要好好的待在这里就可以了。

    她缓了好几天才算缓了过来,那个孩子顾软软还在医院里待着,她想去看她,也想去看弟弟白理,但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去麻烦程陌,只能忍着。

    这几天,这栋别墅里空的可怕,小田,阿缚,除了回来的那天见过一面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其实程陌也一样,只是程陌到底是这里的主人,即便看不见,她也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出去。

    这栋房子,还是那么昏暗,还是那么压抑。她不喜欢。尽管天气不好,她还是喜欢窗外的一切,阳光,清风和雨水。

    她自作主张吧客厅和走道里说有的窗帘都打开了,反正程陌不在家,小田也不在家,能做主的人都不在家。但也不排除,她是想提醒程陌她的存在。

    她抬头,看着天空与厚重的乌云做斗争的太阳,时不时被遮住,时不时又跳出来,但即便被遮住,也无法掩盖它的光芒万丈,无法掩盖它的存在。那黑云的边仿佛已经被它的光芒刺穿,透出金光闪闪。格外夺目。

    它,是主宰。守着白天。

    程陌,也是主宰。守着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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