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深空彼岸万相之王最强战神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刘书阁 www.liushuge.com,最快更新[明朝]科学发展观最新章节!

    纸笺慢慢抚平,前头免不了一堆敬语和问候。

    仔细一看, 落款是僖嫔沈如婉, 还真没什么印象。

    虞璁早就习惯了这种非常麻烦的书信礼节, 熟练的跳段看了下去。

    全篇大概有六七百字,只有九字是童谣本尊。

    ——的的确,买羊角。

    秋风转, 脱蛇壳。

    Emmmm......

    这是萨满的咒语吗?

    皇上捏着信纸沉默了一会,想了想不能打击妇女群众的创作热情, 还是吩咐鹤奴研了墨, 认认真真的给她回了一封信。

    这童谣,主要是用来谱曲作歌谣, 培养孩子们在艺术上的早期启蒙。

    不一定要反应什么民俗, 也不用搞得跟诗经一样文绉绉的,简单易懂又有趣就行。

    虞璁本身也就在大臣面前能端端架子, 给后妃写信的时候, 还是忍不住用普通人的视角。

    他解释了一通,表示以后为了节约时间, 简单问安便好, 又讲解了童谣的用意和写法, 顺便随手写了一首作例。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我问燕子你为啥来, 燕子说, 这里的春天最美丽。

    嗯, 非常通俗易懂。

    皇上啃了会儿笔头,又写了几笔嘉奖僖嫔勇于第一个吃螃蟹,并吩咐她把这封信带去坤宁宫,有空给妃子们念一遍。

    “黄锦,把这信封好带回去,”虞璁想了想道:“再赐金玉首饰一套,翡翠扳指一个。”

    距离用午膳还有一会儿,他不紧不慢的看了会儿折子,又想了想杨一清老头子下午估计怎么过来怼自己,突然感觉有点压力。

    杨一清那是什么人,两朝老臣,上能率军夜袭击退蒙古大军,下能拔除宫内大宦官奸贼刘瑾,那也是嘉靖朝最开头时还活着的神人。

    老头儿虽然现在年纪大了,说话还得喘一会儿,但是论口才,虞璁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虞璁就算在现代听过几场辩论赛,也只是说学了个皮毛,能清晰有条理的讲事实摆逻辑。

    可是杨一清在当时刘瑾专权跋扈之际,只靠寥寥几语,就让当时的中官张永以命死谏,直接把这王八蛋整下了台。

    ——你放到现在,就张瑾桂萼这种货色,还真不一定能说的动谁为了几句话就替自己慷慨赴死。

    哪怕最后没死成,当时张永要冒的风险,也绝对是现代人难以想象的。

    嘉靖皇帝还是小狮子,不对小世子的时候,他爹兴献王就语重心长的教导过一句话。

    “这楚地之中,有三大才杰——刘大夏,李东阳,杨一清。”

    前面两位都出生的早,在正德年间便猝然长逝了,现在还身子骨颇为硬挺的,也只剩杨一清一个人了。

    虞璁就因为当时看书时被杨大人种种举措震得一愣一愣的,如今穿越之后见到他本尊,说话都难以把小心翼翼的劲儿给憋回去。

    皇帝还特意嘱咐了上下内外,谁敢动这老爷爷一根指头,让他少活一秒钟,都等着被剁吧剁吧喂野狗去吧。

    当然,他嘱咐的人不是暗卫便是负责监察的大臣,张璁作为卖命工作的中老年劳动力,还真不知道自己已经半个身子进了雷区里。

    陆炳低头看着锦衣卫那边递来的名簿,忽然感觉皇上啃笔头的时间久了点,怕是又遇到什么难处了。

    他想了许久,还是放下了簿子,慢慢走到了虞璁的身边。

    从前入宫之后,两人君臣之别日益分明,他也习惯了不再言语,只远远的巡查守候。

    如今皇上越来越喜欢撒娇耍赖,自己也渐渐能大着胆子,主动走过去陪陪他。

    虞璁一瞥见陆大人闷不做声的走过来,相当自觉地就瘫了过去,靠着他道:“真是想的头疼。”

    陆炳并不想干涉政治,也并不觉得自己能为他分忧什么难事。

    如果自己做得到,按当下皇上的性格,恐怕早就说了。

    “你怎么又木着脸了呀陆大人~”虞璁名正言顺的开始摸鱼,随手抓了把南瓜子边吃边把一堆事都扔在脑后,突然又机灵道:“阿彷,我又想起来一个笑话。”

    神情平淡的陆大人身子一僵,有种不祥的预感。

    “一女初嫁,哭问嫂曰:此礼何人所制?嫂曰:周公。女将周公大骂不已。”

    皇上哪管陆大人是个老实人的设定,笑眯眯继续道:“及满月归家,问嫂曰:周公何在?嫂云:他是古人,寻他作甚?女曰:我要制双鞋谢他。”

    从前讲的那个还隐晦些,这个一讲出来,陆炳听懂的一瞬间轻咳一声,扭头起身道:“臣还有公务——”

    虞璁在那捂嘴乱笑,也没拦他起身逃走,索性滑到软毯上又滚了一圈。

    鹤奴窝角落里默默目睹完全程,心想这皇上也真不是个正经皇上啊。

    下午一到,皇上睡的呆毛都翘起来了,蘸水压了半天都压不下去,索性就翘着呆毛去见杨一清。

    这种心态,大概就是通宵开荒去回来发现又要跟导师做开题报告。

    嘛不成也得成了。

    当然皇上虽然实际上并没有睡醒,表面上还是给宫女们捯饬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

    杨大人进殿之后,一眼就看见了皇上额前翘着的一缕头发。

    老大爷咳了一声,例行公事的解释了下自己的来意。

    按照这之前的会议里讲过的,他将代表其他持反对意见的一众大臣,在梳理清晰条目之后,过来跟皇上做最后一次的驳论。

    如果杨大人都被皇上说的心服口服,那其他人也当然得闭嘴。

    虞璁表面上古井无波,其实心里也没底。

    等会要实在不行,他豁老脸出去抱着老杨同志的大腿哭一场去?

    忘了是哪位圣贤说过,这能摆事实讲道理的时候,就大声盘逻辑列根据。

    讲不了道理,就谈情理,声泪俱下动之以情。

    要还是不行,那就只能拍着桌子把水搅混了。

    当然老人家心脏不太好,真拍桌子搞不好他就成千古罪人了。

    杨一清听了赐座之语以后,慢慢悠悠走过来坐下。

    虞璁可看清楚了,他身上什么都没带,别说文稿了,提词的小纸片那都没影儿。

    皇上提气收腹,沉声道:“杨大人请讲吧。”

    白胡子老头坐在那儿,慢慢道:“这一辩,是老臣输了。”

    ——嗯??

    不对??

    还没开始啊朋友!!

    虞璁回过神来,但是一肚子的话全都没用武之地了。

    你这上来就20投也太干脆了吧。

    杨一清看着年轻的皇上一脸愕然的样子,笑道:“皇上,臣就算能列出十条,难道皇上就摆不出百条来吗?”

    虞璁心想这是友军啊,忙不迭也笑道:“杨大人也理解了朕的意思?”

    “这文理科举,还有三典修撰,老臣看来,确实可以助益国家。”杨一清慢慢道:“至于……儒学的尊位,还有其他大臣特意叮嘱的事情,哪怕老臣再不同意,也撼动不了陛下吧。”

    当年他的老朋友杨廷和,执意让这孩子从太子之门进京登基。

    他说不就不,连帝位都可以甩手不要。

    后来争太皇太后的尊号和入太庙之事,皇上甚至把无功名的进士引为上臣,让他们来使手腕赶走宫中的老人。

    这帝王,是个不达执念不罢休的主。

    此事就算能耽误一时,未来也自然还是会又摆上议程。

    自己佯装不表赞同,顺理成章的被推举为代表,也不过是卖个顺水人情而已。

    虞璁松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缓缓道:“杨大人还是知事理啊,对了,太医院日常给您请平安脉了没有?”

    “回禀陛下,”杨一清思索了片刻,还是报喜不报忧:“好许多了。”

    虞璁此刻让老人了了难处,自然多了不少注意力来关心更多的事情:“那背后之疽呢?”

    老头儿愣了下,眼睛睁的浑圆。

    皇上怎么知道,我背上长了个疽?

    这‘疽发背而死’,在史书里出场率特别高。

    前有项羽旁边的范增,后有朱元璋身边的徐达。

    所谓的疽,基本上就是封闭或半封闭的脓疮,越长越深,然后进一步引发真菌感染之类的并发症。

    在现代看来非常不值一提的小事儿,在古代却致死率相当高。

    ——当然,这可能和当时的医疗意识、清洁理念太落后有关。

    现代人都知道摸患处之前要洗手,因为他们懂细菌是什么。

    可古代人看来,这两者似乎并无关联。

    “陛下……”杨一清保持着根深蒂固的观念,起身行礼道:“老臣顽疾处处,不必过问,谢陛下体恤。”

    虞璁看着他想转移话题的样子,突然开口道:“黄锦,关下门。”

    “杨大人,劳请您脱下衣服,给朕看看患处。”

    -2-

    要说外科手术,古代老早前就有典籍记载。

    要不是华佗被曹操那个医闹鼻祖给弄死了,今儿的医学技术恐怕也会收获更多的良方利术吧。

    皇上这话一出,气氛就突然有些尴尬。

    陆炳和鹤奴同时抬起头来,杨一清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此处污浊丑陋,勿扰陛下圣听。”

    虞璁沉默了几秒,还是再度道:“脱了吧。”

    老头一辈子没碰见过这种事,犹豫了半天,还是把外袍脱掉,露出上半截背,和那个鼓鼓囊囊的肿包。

    ——大概有半个手掌那么大,明显能看出来是个囊肿。

    这种囊肿外层往往都包裹着表皮,但内里会越来越烂,以至于碰撞衣物时都会疼的人相当难忍。

    虞璁沉默了一刻,开口道:“太医怎么说?”

    “禁食发物,勿动气执念。”杨一清不习惯被皇上这样看着,想把衣服穿上。

    “你等一下。”虞璁扭过头,对陆炳道:“你去把太医院使唤来。”

    在等待的过程中,虞璁示意黄锦端来茶点,陪杨一清说说话,自己则仍旧站在那疽子旁边,观察附近的病变情况。

    他不是专业的医生,这个时代也没有抗生素消炎药。

    但是这种皮肤病,他觉得是完全可以用现代的法子去搞定的。

    ——在青春期油脂分泌旺盛的时候,虞璁脖子后面也长过一模一样的疽子,只是没有发炎脓肿到杨一清的这个地步。

    如果放任他的这个包这样一直烂下去,烂透到某些血管附近,那才真的会生生拖死他的性命。

    真菌会顺着血管游离去其他重要的中枢部位,并且可能引发更多严重的并发症。

    趁着现在还能引流,还不如冒险一试。

    他如果这时候不干预这件事情,老头儿只能眼巴巴的等着脓包烂透。

    太医院这些年肯定开了不少下火清新的方子,可脓垢一日不引,就一日腐蚀肌血。

    陆大人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把崔院使给叫了过来。

    老头儿一看到杨一清背上都红肿的疽子,登时以为皇上要来兴师问罪,还没等走的太近,直接跪了下来:“微臣知罪!”

    “起来。”虞璁没心情跟他客套,而是嘱咐黄锦道:“去取烈酒煮烫,再端个火盆过来。”

    他话音未落,一扭头,看见所有人都一脸茫然的在看着自己。

    对,自己这个身份很麻烦。

    搞不好杨一清还会以为自己要怎么折腾他。

    “陶仲文方士曾获神女托梦,特意转告了朕,”虞璁脸不红心不跳的扯道:“苍山神女得知,杨大人为国为民,操劳毕生,有意出手相助,将良方告知转托他告知于朕。”

    “此事必须由真龙相助,过渡金玉之气,否则无从施展。”

    这话一出,杨一清惶然的神色终于放松了许多:“真如此言?”

    虞璁点了点头,看向太医院使道:“可有药剂,能令人暂时麻痹,不知痛觉?”

    “内服还是外喷?”崔大人忙不迭道:“臣这就去抓方子!”

    还有外喷的中医麻醉药?

    虞璁没想到还能有这条件,点头道:“外喷的。”

    “还有,你去取银刀纱布来,纱布一定要选最轻薄的棉纱,多取些来!”

    杨一清还在回想有关‘苍山神女’的托梦,一时百感交集,不知该说些什么。

    崔大人再回来时,身后跟了两个御医,各自端了药炉过来,还冒着热气。

    “陛下,此乃茴香散,喷在某处便可使人无知无觉,毫无痛感。”崔大人指着其中一炉道:“兵营中此物为常用药,用来治刀枪造成的创伤。”

    他掏出了纱布和银刀,再度解释道:“陛下要银刀,臣这里只有帮忙清除创面恶痣的快刀,不知可行?”

    “杨大人。你且信我。”虞璁接了银刀,在火炉上烤了又烤,与杨一清开口道:“此术耗时极短,无需担心。”

    杨一清虽然心里还犹豫着,可皇上连我这个词都用出来了,他也不方便再推辞,只点了点头。

    每道纱布都轻薄便利,为了追求尽量无菌,他又召来宫女当场用沸水再煮一遍,再一一架在火炉上即刻烤干。

    “可能有些疼,”虞璁回忆着从前当医生的姐姐是怎么帮自己的,动作也变得格外小心。

    在喷过茴香散之后,他先用提纯后的烈酒蘸着纱布擦拭一遍表皮,自己掐着时间等了几分钟。

    洗净的手指轻轻按压了下那鼓胀的疽子,皇上垂眸开口道:“还疼不疼?”

    先前钻心的疼痛竟毫无感觉,只依稀知道皇上在按压此处。

    杨一清心里略有些惊异,开口道:“回禀皇上,不疼。”

    “得罪了。”

    虞璁把银刀在火上烤了两遍,令同样洗净手的鹤奴帮忙按好旁侧的皮肤。

    他倾下身去,在那脓包旁边划了道口子。

    在锋利的刀刃穿透表皮的一瞬间,黄浊的液体顷刻流了出来,还夹杂着些脓状的东西。

    由于这疽子之前鼓的略大,现在竟喷了不少出来,少数直接流到了鹤奴的手上。

    少年呼吸平缓,仍旧帮虞璁按着两侧的皮肤,连惊异的神色都不曾流露。

    “纱布。”

    源源不断的浊液不断被擦拭干净,直到流速越来越慢,又渐渐停了下来。

    没有引流的细管,好在患处附近没有腐烂,脓液都闷在表皮下面。

    虞璁略松了口气,示意鹤奴不要乱动,又索了新的纱布来,对准了他切开的那个小口子,把纱布捻成细棒,缓缓地探了进去。

    在那些浊液流淌而出的时候,杨一清明显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在那一刻甚至觉得,自己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我要刮下附近腐烂的创口,让它们再长出新的肉芽来。”虞璁担心老人被疼痛刺激的乱动,出声安抚道:“很快就好了。”

    姐姐当初解释过,这就是用纱布进行的,最简单的被动式引流。

    茴香散的药效还没有过去,杨一清虽然能感觉到异物感,却忍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第一条纱布很快又被血污浊液浸透,虞璁耐心的把它扔到一旁的火盆里,接过陆炳递来的新纱布。

    旁侧的宫女们还在不断地用沸水煮烫薄纱,再匆匆忙忙的用火炉把它们烤到干透。

    直到两三条纱布都引流结束,这清创和除脓的工作才总算做完。

    “杨大人,你现在可感觉好些了?”虞璁生怕自己犯了错,小心翼翼的问道。

    “舒坦许多了,”老头眼眶微红,感激道:“谢皇上垂怜!”

    “你听我讲,”虞璁把最后一条纱布捻细了置入那完全瘪下来的疽子里,慢慢道:“这条纱布,你留到明天这个时辰,唤婢女帮忙再换一次。”

    “每次换的时候,要先用烈酒擦拭附近的皮肤,再更换纱布继续引流。”

    这脓液估计还得缓缓清理几天,等差不多开始长新肉了,就是快好了。

    杨一清听得清清楚楚,连声保证会如话照做,但虞璁还是不放心,叮嘱鹤奴道:“你去写个条子,回头跟着杨大人一起回府邸,再教一遍她们。”

    鹤奴点了点头,像个在专心学基本外科手术操作的小医生一样。

    “崔大人,”皇上转过身去,终于开始管这个被晾在旁边的正牌御医:“给杨大人开个消炎化瘀的方子。”

    这杨大人先修养个六七天,肯定能慢慢好起来。

    “你可千万记得,不要吃发物,不要用厚重的衣物裹着伤处,换纱布时先好生蘸酒擦拭。”

    杨一清已舒坦了许多,点头道:“一切听陛下的。”

    “还看什么?”虞璁瞟了眼旁边望着纱布发呆的鹤奴,挑眉道:“快洗手去——洗两遍!”

    这种小手术,放在普通医院里,也就花个几十块钱,连器材都便宜简单,全程没人会紧张兮兮的。

    但是放在古代,却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的性命。

    外科手术的发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皇上也去用热水净了两遍手,又与他们交谈了许久,不顾杨一清的拒绝,强行给他放了八天的假。

    你多活十几年,就是对我最大的慰籍了。

    -3-

    傍晚吃果子看书闲聊时,鹤奴瞥了眼皇上,慢慢道:“陶大人恐怕对这些,都一无所知吧。”

    虞璁就喜欢他这样什么话题都敢聊的率性,勾唇笑道:“你何以见得?”

    “我觉得,这些都是皇上您自己琢磨出来的,只是好糊弄下杨大人而已。”鹤奴想了想道:“毕竟宫里养的道士们也不关心民间疾苦,若真是能想出这样的好法子来,倒成了修佛了。”

    虞璁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低头继续看书。

    陆炳看在眼里,称还有些事,转身离了寝殿。

    黄公公正候在侧殿打盹,一听见脚步声忙端出精神的神态来。

    “黄公公。”陆炳熟稔的给他塞了金叶子,压低声音道:“近日里,皇上可有与鹤奴同宿过?”

    黄锦心想陆大人果然还是处处关切皇上,忙不迭道:“不曾,皇上都是一个人睡下的,但有时会抱着鹤奴送的枕头。”

    陆炳神色一变,略点了点头,又回了殿里。

    皇上再去后宫的时候,育婴殿都已开放四五天了。

    这一溜妃子也适应的颇快,任由孩子们在软毯上打滚互啃,各个跟名媛似的一起闲谈喝茶,又或者开看书会。

    僖嫔得了皇上的回信,又按照嘱咐当众念给诸位以后,倒还真是点亮了她们每个人的念想,这辈子又多了不少事做。

    从前要盼着得宠,盼着承蒙玉露,盼着能一举得子。

    如今皇上难得回来,也不再行房,好像过去种种执念,也顷刻烟消云散。

    她们不再敷那铅粉,性子也都和顺了许多,不再话里话外的互相挤兑。

    但,既然僖嫔能靠那乱七八糟的童谣得赏赐,自己自然也可以。

    一时之间,后宫的女人们都开始悄无声息的看起书来。

    见面时都说自己愚钝不堪,哪看得懂皇上说的那些东西,一面回宫了又挑灯夜读,巴不得比其他人见识高一头。

    就连宫女嬷嬷们也被带着开始识字,好帮娘娘们抄录笔记主意,将来方便写信讨好皇上。

    虞璁带了些自己挑的书来,还带了一包玩具。

    鹤奴在行礼见过各位娘娘之后,小心翼翼脱了鞋子,打开了小围栏,踩进柔软的厚毯上,把小包裹慢慢的打开。

    四五个小崽子们围过来,开始看他怎么搭积木。

    虞璁晚上闲着没事,照着乐高和七巧板的模样,做了大号的积木过来。

    体积大重量轻,更重要的是不会被勿吞,又可以开发小孩儿们的想象力。

    孩子和媳妇毕竟都是捡来的,虞璁虽说心里没有太多的眷恋,但每隔七八天都会过去瞅瞅他们。

    四个孩子感觉都圆乎乎的差不多,头发也没长多长,但虞璁每次来都要挨个抱抱,算是给他们亲子互动体验,建立所谓的幼年安全感。

    往后等孩子大了,能告状保护自己了,就可以放养在乾清宫内外,没事多教他们动手动脑,一群人围坐在一起写字玩耍都好。

    孩子们虽然现在陆续都一岁多了,有的也渐渐能含糊的说些单词,但口水和尿也基本上不受控制。

    在皇上被猝不及防的尿一手以后,内心坚定了养大点再多陪陪的想法。

    他其实很难想象,原主是怎么睡这些笑容稚嫩的小姑娘,又是怎么看待这些小粉团的。

    反正对于自己而言,孩子也好,媳妇们也好,心里也都只能当做朋友,偶尔来看看吧。

    老朱家的名字串着金木水火土,他私下记了好几轮,不光记不住脸,还记不住名儿。

    往后得悄悄做几个颜色各异的手串,挂孩子身上,不然真分不清。

    从后宫出来以后,虞璁看了眼下午明朗的阳光,忽然一拍脑袋道:“对了,黄锦,备马——我们去一趟国子监。”

    当初光禄寺大几千人,裁剪之后也没敢让他们都下岗,毕竟京中的流民已经够多了。

    皇上下令让他们互相教着识字写字,为的就是日后能当可移动的公告喇叭,要么帮忙抄书,要么到处帮着宣讲。

    杨一清养病归养病,也记着给之前那几个臣子写了封饱含疲惫和歉意的信,让他们都哑口无言,从此只得顺着自己的思路走。

    杨首辅回府休息的那一天起,三典修撰抄录的事情就热火朝天的展开了。

    好像也就是在这两天,公交车也在城里开始试运行,估计赵大人的帖子快递进乾清宫了吧。

    皇上边想边走,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陆大人呐?

    鹤奴见皇上动作一滞,眨了眨眼没有开口。

    不对啊,陆炳往常就算忙于公务,也会时刻跟自己报备一声,连大概什么时候回来都会说一句。

    他最近这两天,好像老是见不着人,只偶尔在乾清宫里呆一会儿,完全没有当秘书的自觉!

    皇上眉头一皱,继续脚步去巡视抄书理书的工作现场。

    很不对劲。

    这货闷归闷,从来都不敢怠慢自己,但是最近就觉着哪儿不对劲。

    如今国子监祭酒换了人,但托了徐阶从前的布置安排,无论是场地洒扫,还是往来人员的工作素养,那都相当不错。

    可惜啊,这项工作需要汇集筛选多如牛毛的古籍新书,根本不是寻常官员能有信心定夺的。

    虞璁正漫无目的的思索时,远处传来脚步声。

    他抬头一看,知道是陆炳得了消息,过来找自己了。

    陆炳原本去锦衣卫衙门那递了份文件,得知皇上去了国子监,忙不迭过去看护他的安全。

    可一来就瞅见虞璁旁边还窝着只笑容乖巧的鹤奴,心里就又失落几分。

    虞璁是坚定的一夫一夫制拥护者,也只是把鹤奴当弟弟兼闺蜜看。

    可陆炳可不知道皇上的这些心思。

    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哪儿不对劲,可不敢深思。

    但于情于理,哪怕皇上日后被撩拨的开了胃口,与那小蹄子日夜相伴,他也没有资格说一个字。

    倒不如不见这些。

    “陆大人,过来,”虞璁招了招手,笑道:“劳你再跑一趟,把徐大人叫过来。”

    陆炳正想离开这里,飞快地点了个头,就退了下去。

    他离开的时候,鹤奴还在望着他的眼睛。

    徐阶正忙着排布经部的值班顺序,毫无准备的被陆炳给请去了国子监。

    一路上陆大人似乎心情并不好,连话都不肯同自己讲。

    徐阶向来会看人,知道陆炳不是摆谱,恐怕是情绪不对,也不出口试探。

    ——皇上叫我去国子监,难道是旧衙门里哪儿不对?

    他一进中庭,就看见声势浩大的晒书场面。

    确实这农桑医药之书虽然馆藏了不少,但毕竟用的机会少,不晒晒容易发潮坏掉。

    有些人已经开始抄录《九章算术》,或者忙着刻字模之类的东西,几百人在国子监的几个庭院间穿梭往来,冬日里忙得满身是汗。

    皇上背手站在锦鲤池旁边,见徐阶来了,示意他看看附近的情形:“如何?”

    徐阶感觉皇上似乎也有些不悦,低头道:“太纷乱了。”

    “顾大人恐怕经验不够,不足以驾驭这么庞杂的事情。”虞璁接过鹤奴递来的鱼食,漫不经心的看着锦鲤在自己手下的水面转来转去。

    “这修书,就应当有个解缙般的人物,能通古博今,还要能管好这一帮子人。”

    徐阶在旁边低眉顺眼的听着,心想皇上你这也太欲盖弥彰了吧。

    这京城里谁不知道,那个有‘无书不读’之称的,就是杨慎啊!

    他被您请回京又搁那吃灰,人家也心里一百个不舒服啊!

    “你说,朕去哪儿等这么个人呢?”虞璁又放了把鱼食,慢悠悠的叹了口气。

    徐阶:“……”

    年轻的左侍郎心里突然有什么一闪而过,好像终于抓住了什么不得了的信息。

    皇上还是喜欢玩话里有话这一套啊。

    他抬起头来,作了个揖道:“臣领旨。”

    虞璁眯眼一笑,挥袖道:“去吧。”

    杨慎这头正晒着太阳打盹儿呢,小厮又过来报信:“老爷——那徐大人又来了。”

    杨慎想起来之前那一截子事,露出明显不欢迎的神情:“他来干什么?”

    “说是找您喝茶聊天,没啥。”小厮试探道:“我帮您推了?”

    杨慎想了想,还是从摇椅上换换站了起来:“我去会会他。”

    这头徐阶坐在老位置上,一见面色不善的杨慎来了,相当熟练地起身行礼,又不冷不热的客套了两句。

    “徐大人想与我聊天,聊什么?”杨慎漫不经心地坐了下来:“衙门如今如此清闲,左侍郎还有空来聊天?”

    大概是过往的岁月欺他太过,杨大人现在说话不夹枪带棒,似乎都不能好好交流。

    他的才气抱负这几十年里都随水东流,哪里还是当年意气风发的状元郎。

    “你可不知道,得亏我去了经部,这国子监上下,书都快被掏烂了。”徐阶笑道:“顾鼎臣当了祭酒,负责主持三典修撰的大事,估计头发都得愁白了!”

    杨慎听见顾鼎臣的名字,又听见修书的事情,连喝茶的功夫都没了,神色一凝道:“修什么书?”

    这修书可是多少年一度的大事——但凡做学问的人,都巴不得遇到这桩事。

    皇上居然有意开始修书了?

    “皇上什么时候要修大典了?修多少部?哪些人在参与?”

    他甚至顾不上自己之前摆的那些架子,前倾了身子再度问道:“顾鼎臣来主持——前朝的那个状元郎?”

    杨慎一连串的问题扔过来,还不忘冷笑一声:“让那蠢物来修大典?!”

    徐阶握着茶杯,笑意渐渐加深。

本站推荐:神级龙卫美女总裁爱上小保安:绝世高手都市之最强狂兵重生之妖孽人生怪医圣手叶皓轩重生之都市仙尊超级保安在都市神魂丹帝我老婆是冰山女总裁霸道帝少请节制

[明朝]科学发展观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刘书阁只为原作者青律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青律并收藏[明朝]科学发展观最新章节